陸大勇見方羽割袍斷義,難免有些傷感,但始終沒有放鬆戒備,刀光又起時,他的刀也出鞘,盯死了方羽出刀的各個方位,忽然從暗處射來一支箭,不及反應就被射中咽喉,身體被箭的衝力一帶,噔噔噔後退幾步,才頹然倒地,雙眼圓睜著,滿是不可置信和不甘。


    方羽下了命令,根本沒有理會陸大勇,直接衝向陸大勇身邊的一個親信,那人沒有提防之下,很快倒地。方羽的幾個手下也找上各自的目標。


    不過眨眼的工夫,等黑山寨的人反應過來,大寨主和他的幾個親信已經死的死,重傷的重傷,二頭領和三頭領站在原地不動,各自的部屬也就不動,陸大勇的手下也沒有勇氣在情勢不明的時候出頭。


    方羽斜刀指地,冷然說道:“陸大勇勾結契丹人,方羽決不容這種人活在世上,趙兄弟,何兄弟你們有什麽打算?”


    趙婁和何清對視一眼,都也摸不透對方的意思,默然片刻,趙婁說道:“我和契丹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投靠了契丹人,還有什麽麵目見我老婆孩子和趙家的列祖列宗。”用眼瞟向何清,“何當家很受陸大當家的器重,他把兄弟們賣給契丹人的事,你知道嗎?”


    何清說道:“趙大哥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是個孤兒,從小和兩個哥哥相依為命,他們都死在契丹人手上,我和契丹人,一樣是勢不兩立。”轉頭向寨眾說道:“有誰怕死,想向契丹狗賊投降保命的,趁早站出來說話。”


    自然沒有人應聲,倒是紛紛有人說要和契丹人拚命之類的話,方羽收刀回鞘,說道:“趙、何兩位兄弟深明大義,眾位兄弟也是好漢,能認識你們這些好兄弟,是方羽的榮幸。拿酒來。”


    方辛走過來,遞上幾個牛皮酒袋,方羽分給身邊幾個人,打開來大灌一口,再傳給其他人。那幾個人也紛紛仿效。


    在場眾人的情緒都被點燃,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契丹人廝殺一番,方羽卻向趙婁和何清說道:“和契丹人作戰的事還需要妥善謀劃,天色已晚,山寨的兄弟也辛苦了,不如先回山休息,明天一早,我親自上山拜會。”又道,“對了,還有留守山寨的木兄弟,上次分別,已經有兩年沒見了。”


    趙婁笑道:“好,我們三個人擺好燒酒,恭候方兄大駕。”


    何清也在一邊笑道:“聽說方兄尋找多年的人找到了,兄弟們這杯喜酒可是喝定了。”


    方羽微笑,拱手作別。


    方羽草草洗沐一番,換上幹淨衣服,才向住處走去。剛進院門,看到客房裏燈還亮著,忽然直覺地感覺到不對,衝過去推開門,裏麵沒有人。


    所有一切還像他走時候一樣,燭火,桌椅,桌上的碗筷,但蕭瀟卻不見了。


    現場沒有打鬥掙紮的痕跡,顧嫂也說沒有聽到什麽動靜,方羽仔細檢查了院子和房間,在院牆上發現了兩雙腳印,房間裏少了一件狐皮披風和裝有幾件換洗衣服的包袱,其他都還是井井有條,絲毫不亂。


    蕭瀟被綁架了。方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否則那些人不會允許她自己拿衣物,但這猜測並不能讓他稍有安心,隻要蕭瀟在他們手上,就隨時會有危險。他們是什麽人?綁架她的目的是什麽?來和陸大勇聯絡的契丹人,或者陸大勇的手下,甚至可能是黑山寨的其他人,不管是哪一方,不論目的是什麽,都和他有關。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曆已經讓他學會任何時候保持冷靜的頭腦,但擔憂和自責燒灼著他的心,他根本沒有辦法靜下心思考,隻想找到那些人,把他們撕成碎片。蕭瀟,你一定不會有事。傷害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阿嚏”蕭瀟打個噴嚏,不由得縮縮肩膀,身子向後靠靠,忽然意識到不對,身後的人是敵人,趕快盡量坐直身子。可是骨氣擋不了夜裏的寒風,雖然披了披風,可是騎在馬上,風總是可以找到縫隙襲擊她。蕭瀟肚子裏的憤怒、恐懼、沮喪種種情緒已經在寒風和顛簸中麻木了,總之是她命苦就是了,這可惡的老天。唔,希望羽可以早點趕上來。


    騎馬也不知道走了多遠,進了一片林子,蕭瀟下了馬,拖著凍僵的腿跌跌撞撞往前走,在她又冷又累再也撐不住的時候,那些人終於停了下來。


    一停下來,蕭瀟就背靠著一棵大樹溜倒在地,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綁匪中一個人走過來,遞給她一個水袋和一點幹糧,蕭瀟看看硬邦邦明顯溫度的幹糧,嗚咽一聲,盡量口齒清晰地說道:“生個火。”


    那人搖搖頭,把水和幹糧放她身邊就要走開,蕭瀟連忙喊住他:“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把我帶到這裏,可是既然你們現在不想我死,就生個火,否則我就算凍不死也會生病,生一場重病,那樣會拖累你們的行程。”


    那人回過頭來望著她,蕭瀟看他似乎有軟化的跡象,於是再加把勁,說道:“生病很麻煩的,又得看醫生,又不能走路,還有,雖然你們現在不怕冷,可是總是風餐露宿,會落下病根子,到老來一身病,後悔也遲了。”又打個噴嚏,說道,“我是大夫,最清楚這些。”


    那人冷哼一聲,說道:“你想把救你的人引來?”


    蕭瀟用一種驚奇中帶著鄙夷的目光看著他,說道:“看你的樣子不是剛出來混吧,連生個隱蔽的不會被人發現的火都不會?”說完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也不會,隻是聽說過,不過這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火還是生起來了,不知道是那人良心發現還是被她激的,蕭瀟在火邊烤了一會,才不一直發抖了,但噴嚏還在打,頭昏昏沉沉的,很明顯是感冒了。蕭瀟歎息一聲,懶懶地窩在火邊,就著火光打量那兩個人,他們離火堆都比較遠,蒙著麵,典型的武夫的體型,衣服也是最常見的那種,看不出什麽來頭。


    蕭瀟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忽然低低笑一聲。和她說過話的那人說道:“笑什麽。”


    蕭瀟說道:“你們一直蒙麵,吃飯睡覺都不摘下來,不悶氣嗎?”


    那人笑了笑,說道:“蕭小娘子倒是鎮靜的很,這種情形下還有心思關心這個。”


    蕭瀟眼神一閃,仔細看看他,有一段日子了,人們隻喊她方夫人,難道這兩個人不是衝著羽來的?那人發現她的注視,也沒有喝止或回避,兩人視線相交,蕭瀟忽然覺得他的確有些熟悉,那雙眼睛,是的,那眼睛不像初遇時那麽冰寒,所以她沒有及時認出,但刻意去想,還是想了起來。


    蕭瀟忽然有些歡喜,說道:“原來你沒死,真好。”卻又歎息一聲,“我們還真是有緣。”每次碰到都是被劫持的那一方,這樣的緣分不要也罷。


    那人想不到居然真被她認出,又想不到她居然為他高興,一時有些發怔,摘下蒙麵的黑巾,正是李守貞舊部,曾經在馬車上把蕭瀟敲暈的那個絡腮胡。


    蕭瀟說道:“寒……呃,寒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當時那些人李大江都介紹過,不過隻有這個人和她有過節,姓又很特殊,才勉強記得。


    另一個人冷冷說道:“寒息,小心這女人耍花招。”


    蕭瀟摸摸隱隱有些不自在的脖子,丟給那人一個不屑的眼神,換個姿勢繼續烤火。


    寒息見了她的小動作,自然也想起幾個月前那些事,聽她喊大哥喊的自然,心腸就軟了幾分,說道:“蕭娘子還記得我。”


    蕭瀟歎息一聲,說道:“我下山之後很少和人來往,李大哥、寒大哥你們也算是我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我以為你們都已經,”話裏帶出幾分傷感,“追隨李公於地下了,嗬,沒想到還能見到你,真好。”


    寒息看她言語神情不像是作偽,不由得有些感動,說道:“我出外準備船隻的事,回去後才知道,唉,到底是沒有保護好李二郎。”


    蕭瀟說道:“李二郎走的很平靜。真妹、柴將軍和我送他走的。”


    寒息露出探詢的目光,蕭瀟接著說道:“朝聞道,夕死可矣。李二郎喜歡讀書遊曆,並不熱衷於世俗功名,臨終前他和我談了一夜,談的很盡興,那句話就是他說的。”歎息一聲,“他的病很重,能看破生死,灑脫的死去也不是件壞事。”


    寒息說道:“謝謝你。”


    蕭瀟和他說了這些,心情沉重起來,頭卻不那麽疼了,也不向他打聽消息或者進一步套近乎,好讓他放了自己,隻自顧望著火堆出神,手無意識地在地上亂劃,過了一會兒沉沉睡去。


    第二天被凍醒,睜眼一看,天色暗灰,正是一天中最冷的黎明時分,火已經熄滅,剩下暗紅的灰燼一閃一閃。蕭瀟愣了片刻才記起自己的處境,看那兩個人已經收拾停當,準備起身了。蕭瀟活動活動手腳,雖然有些酸痛,好歹還沒有僵硬。從水袋倒出一點水在手帕上,胡亂抹抹臉,再含口水漱了口。


    寒息一邊套馬,一邊對她說:“吃點東西。”


    蕭瀟用厭憎的目光看著那堪比石頭的幹糧,為了活命,終究還是啃了幾口。


    寒息扶她上馬的時候,蕭瀟低聲說道:“如果你什麽時候想要殺我,提前打聲招呼。”


    寒息一僵,說道:“為什麽不問我們為什麽抓你來?”


    蕭瀟爬上馬背,說道:“你願意告訴我,自然會說。”微笑,“我不願意讓你為難。”


    另外那個人已經上馬,向這邊望來。寒息默然,翻身上馬,把蕭瀟護在懷裏。


    這一天他們又走了很久,中途停下來喝水吃幹糧,然後接著走。走的都是小道,要麽是密林,要麽是山道,蕭瀟壓根就沒有試圖去辨別方向,頭還是有些昏昏沉沉,噴嚏比昨天少了,鼻子卻幹的難受。


    羽一定很著急,他們走的這麽偏僻,羽能找到他們嗎?雖然寒息是李守貞的人,可是看昨天的對話,他不是因為以前的事找上她,那麽還是和羽有關。不知道他和黑山寨的人談的怎麽樣,如果寒息他們兩個是黑山寨的人的話,那麽使出挾持人質這樣低劣的手段,就說明羽占了上風。羽,你沒事就好。


    可是他們會把她怎麽樣呢?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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