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們如果願意跟我,那便跟來吧。"我抬頭看了看天,牽過追風,朝前走去,"天色已晚,我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歇息一晚,明早好趕路。"


    "是,大哥。"他們並沒有異議,都跟了上來。


    "大哥?"我怔了怔,這稱呼怎麽聽著這麽別扭,"你們多大年紀了?"


    蕭然答道:"十七。"


    歐陽炎答道:"十七。"


    紅兒答道:"我也十七。"


    其餘人也紛紛報上姓名年歲,大都二十歲不到,其中以十六、十七歲的居多。


    我不禁咋舌,怎麽都十七啊?我卻十八了,看來我這大哥想不認都不行。


    我們一行人日夜兼程,向江都趕去。


    眼看著快到江都了,首先接獲的戰報是眾王都已聚集甘泉關,唯獨李家兵馬遲遲未到。而宇文化及已派遣宇文成都到潼關拒敵,江都沒剩多少人馬。宇文化及聽到十八路反王由甘泉關殺奔前來,就隻留下兄弟宇文士及守城,自己則帶了蕭後與那些宮人,連夜逃奔,入淮而去。


    我隨即明白,這李世民已經率兵去攻打潼關了,他對如今天下大勢看得明白,若想逐鹿中原,潼關自然是第一要塞,一旦將此占領,便可西控晉陝,緊扼長安咽喉,無論將來誰得了天下,都將受製於潼關。而那些反王齊聚江都,必有一番惡鬥,等他們耗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李家作為第三者,便可以逸待勞,坐收漁利了。應該說,李世民比起其他爭奪天下的王侯,站得更高,看得更遠,無怪乎最終得天下的人是他。


    我也不遲疑,立時拍馬進了甘泉關,將蕭然他們甩在後頭。


    才入宮殿,廝殺聲、吼叫聲、慘叫聲便不絕於耳。


    宇文士及自知抵擋不住,早已開城投降,各路兵馬便大搖大擺地闖入宮殿,他們混戰在一起,看誰能取得傳國玉璽,誰就能成為眾王之王。


    激烈的廝殺持續著,人影不停交疊,刀光劍影交錯,兵器相撞的清脆響聲不絕於耳。所有人唯一的目的就是盡量殺死身邊的敵人,倒下去的人麵孔扭曲,張大的嘴似乎仍在發出著駭人的吼叫。宮殿裏血肉橫飛,屍陳滿地,血流成河,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悄然遠去。


    我呆呆地立在一旁,望著眼前這血腥殘殺的場麵,心中一片茫然。


    權力,自古以來就是人們爭奪的最重要的東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一旦擁有權力,幾乎可以支配一切,所以人人都想坐上那統治江山的寶座。血流成河,不顧親情,不講人性......不知有多少人為此付出了生命。權力的爭奪從來都是血淋淋赤裸裸的,也許這就是人性中最殘酷最無情最殘忍的一部分。


    為了權力,為了欲望,可以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心靈扭曲變形,視人命如草芥。我自認做不到這點,也希望自己永遠也學不會。


    我正胡思亂想著,冷不防一個明黃色的包袱當頭砸下,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接。


    沉甸甸的一個長方形包袱,這是什麽?


    "小子,快把玉璽交出來!"一個粗野的男聲傳來。


    玉璽?我手裏拿著的就是傳國玉璽?!


    我大吃一驚,抬頭看去,一個威猛的漢子正朝我撲了過來,一柄大斧隨即便劈將下來,"呼呼"有聲,足見力道之大,若被它劈中,我肯定會變成兩半。


    我腳尖一點,立即朝旁閃去。


    我還來不及拔出長劍,那大斧又橫掃了過來,我側身一讓,險險避過,那斧正掃過我的腰腹,雖然沒有傷到我,但斧頭激起的勁風還是讓我感覺冷颼颼的,被斧尖掃過的地方有些麻痛。


    我一翻手,摸到劍柄,長劍立刻脫鞘而出,頭頂忽然一涼,那大漢的斧頭已當頭劈下。


    我無奈,隻得舉劍去擋,"當"的一聲巨響,濺起少許火花,震得我連退三步,虎口開裂,鮮血迸出。


    那漢子咆哮一聲,掄起大斧,又攻了上來。


    我心想,這下要糟,這漢子如此厲害,自己怕是要抵擋不住,隻得縱身躍開,朝後退去。


    他一斧又劈了下來,但卻和剛才劈我的第一招一模一樣,我輕鬆地躲開了。


    那漢子舉斧再劈,卻仍是和前幾招相同,並無其他厲害的招術。


    我從容躲過,心中的忌憚頓時少了大半,莫非他就隻會那三招?三板斧......他是程咬金?!


    而那人見久攻不下,也急了,朝後大喊一聲:"老單,這小子挺厲害的,快來幫忙!"


    話音剛落,一個穿棉布袍的高大男子便從後麵撲了上來。


    我隻覺眼前一花,一柄槊又快又狠地朝我的麵門刺了過來。


    我側頭倏地一躲,雖是躲過了,耳邊的幾縷亂發卻已被削了下來,再抬眼,那高大男子舉著槊又向我的胸口刺了過來,我橫劍一擋,立時被震退好幾步。


    我腳下踉蹌,尚未站穩,那槊便已直奔我的咽喉而來。


    我在心裏哀號一聲,我命休矣!


    "雄信,不可傷她!"一個熟悉的男聲傳來,那槊便險險地停在半空中。


    灰色的人影一閃,我已被來人緊緊護在懷中,我驚魂未定,趕緊抬頭去看,不禁又驚又喜:"是你!"


    48


    我抬眼仔細地看著他,深刻的五官、濃黑的眉毛、堅毅的眼神、沉穩的神態......他的一切是那麽地熟悉,又是那麽地陌生。我腦中忽然一片空白,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明?嗯......怎麽,分別一年多,已經不認得你秦大哥了?"見我呆望著他,他輕笑一聲,濃眉稍稍挑起,漆黑暗沉的眸子定定地鎖著我。


    "你......"我迎著他的目光緊盯著他,空氣似乎有了片刻的凝固。鼻間嗅到他身上幹淨的味道、溫熱的氣息......時光仿佛開始倒退,他溫暖的笑容讓我不安的心瞬間平靜下來。真的是他,是他,在這個時空中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正是他給了初到古代的我如同家人般的安全感。


    "秦大哥!真的是你!"我低叫一聲,情不自禁地撲到他懷裏,摟著他的肩膀,"我好想你!"


    "傻小子!"秦瓊拍了拍我的背,習慣性地揉了揉我的發,"一段時日不見,以為你會成熟些呢,居然還是如此地孩子氣。"


    "誰是傻小子啊?我已經長大了!"即使這麽久沒見,他還是令我覺得親近,覺得信任,覺得安心。我撅起嘴,不服氣地頂了句,"還不是因為看見你,太開心了才會這樣。"


    秦瓊啞然失笑:"嗬,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嗯,那個,叔寶,恕我多嘴,這位小兄弟是......"穿棉布袍的男子看著我們,終於還是忍不住插嘴。


    "哦,我忘了給你們引見了,他是風明。"秦瓊拍了拍我的肩,用手一一指過,"明,這位是雄信,邊上那個是咬金。"


    "見過單大哥,咬金大哥。"我連忙抱拳施禮。


    "好,好,恭喜你們久別重逢,但是叔寶,你們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程咬金轉身一指那些仍在奮戰的人們,"眼前最重要的是怎麽才能讓他們停下來。"


    秦瓊淡然道:"這個簡單,隻需讓他們知道玉璽已在我們手上,這場無謂的爭鬥便可以平息了。"


    "叔寶所言有理,但是如今他們都殺紅了眼,恐怕無論我們說什麽,他們也聽不進去。"單雄信先是點頭,而後搖頭。


    我抬頭看了看殿前放的那麵慶典時用的大鼓,忽然靈機一動:"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秦瓊疑惑地看著我。


    "嗯,秦大哥,麻煩你送我上去。"我伸手指了指鼓前的那張桌案。


    "好。"秦瓊頷首,他微俯下身,雙手交疊,充當墊子。


    當捕快的那段日子,我和秦瓊配合得已經很熟練了,我隻稍稍提氣,便躍到了他的手掌上,淩空而立,而後腳尖再輕輕一點,縱身一躍,從那群人的頭頂上越過,落到了桌案上。


    我屈起手指,輕輕敲了敲那麵比自己還高的大鼓,而後才拿起邊上的鼓槌,運起真氣,使出全身的力氣擂動那麵鼓。


    隻聽"咚咚"幾聲,驚天動地,平地仿佛突然炸開了幾個巨雷,那聲響震得我耳膜一陣疼痛,連大殿都似乎都被震得微微撼搖了幾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那響聲震住了,紛紛停手,望向我這邊。


    "各位不必再爭了,玉璽已在我手上!"我揚手扔掉鼓槌,將手中的玉璽高高舉起。


    眾人都睜大了眼睛驚奇地看著我,好一會兒才有人開口問道:"小子,你是哪一路的?!"


    "我......"他這麽一問倒把我問住了,是啊,我算是哪一路的?


    "這位是我瓦崗的弟兄。"秦瓊推開眾人走了上來,"如今玉璽已在我們手中,還請各位住手,停止不必要的爭鬥。"


    因為事前已約定,誰取得傳國玉璽,誰就為眾王之王,所以眾人聽後都是默然,並無一人出言辯駁。


    "嗬嗬......"人群裏走出一個中年男子,隻見他頭戴金冠,緞靴玉帶,一身暗紅蟒袍,麵色紅潤,三綹長須垂於胸前,氣勢威然,"是各位承讓,今日我李密才有幸得到這玉璽。"


    我微眯起眼,李密,他就是魏王李密?


    "明,你先下來。"秦瓊走到案前,朝我伸出手。


    "啊?"我這才記起自己還站在桌案上,恍惚間,秦瓊雙臂一張,已將我摟了下來。


    "明,過來。"秦瓊牽著我的手往單雄信他們走去,我毫無異議地任他拉著,回頭再看,李密已在那對著眾人宣布自己正式稱王了。


    "哎呀,原來你就是叔寶經常提起的那個俊俏的小兄弟。"程咬金上前來,伸出大手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剛才情況緊急,沒仔細看你,原來你生得這麽好看。不要說男人了,我都還沒見過哪個女人比你漂亮。"


    "咳,咳!"單雄信忽然重咳兩聲打斷程咬金的話,"咬金,不要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啊,明確實生得很漂亮......"程咬金像是忽然醒悟過來,趕忙又說道,"你別誤會,我可不是說你娘娘腔,沒有男子氣概。我的意思是說,一個男子怎麽可能有這樣的容貌,實在美得有些過頭了......"他倏地住了口,估計覺得如此解釋是越描越黑。


    "嗬......"我忍不住輕笑起來,"咬金大哥,你放心,我不會誤會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嘿嘿,你不要怪我口沒遮攔,我是個粗人,一向有什麽說什麽。"程咬金撓了撓頭,"不過,你的身手不錯,居然能躲得過我那三板斧。"


    "哪裏,那是咬金大哥看我年紀小,讓著我罷了......"我正說著,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叫喚:"大哥!"


    "嗯?"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蕭然他們。剛才我隻顧著趕路,所以將他們都甩在了身後。


    蕭然氣喘籲籲地說著:"大哥,你的馬太快了,我們根本追不上。"


    秦瓊打量了一下他們,便開口問道:"明,他們是誰?"


    "他們是......"我頗感為難,怎麽解釋才好呢?莫非要像港產黑幫片裏那樣介紹,我是xx幫的大哥,他們全是我的小弟?唉,其實這樣說雖不中,亦不遠矣。我們這群人說穿了,無非就是一群黑社會的小混混,年紀輕輕不務正業,替另一群或肥或瘦的老頭賣命,在亂世之中打打殺殺,隻為爭那巴掌大的地盤。


    我想了想才說道:"秦大哥,他們是我在路上結識的朋友,他們看如今時局大亂,便想投效瓦崗,為國為民出一份力,不知你可否收留他們?"


    "當然可以。"秦瓊點頭,"瓦崗正是用人之際,如今也在招募新兵,他們來得正是時候。"


    "太好了。"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總算是落了地,這些人的去留終於有著落了,否則真怕他們都跟著我喝西北風去。


    我正暗自慶幸著,忽然有兵士慌慌張張地來報,宇文成都的軍隊忽然朝江都撲來,如今已到城下了。


    眾人聞言大驚,宇文成都之勇是眾所周知的,此次正因為他去守潼關,十八路反王才進得以進入江都,否則恐怕都要被拒之城外了。而現在他的大軍忽然殺了回來,眾人頓時陷入恐慌中,不知該如何招架。


    眾人慌亂著,尚未想出對策,宇文大軍卻已撞開城門,殺氣騰騰地闖進了大殿。為首的那人相貌堂堂,身軀凜凜,一臉殺氣,頭戴烏金盔,身披鐵甲,腰束戰帶,腳蹬虎頭靴,不正是宇文成都麽?


    宇文成都身上的那股殺氣似乎已經迫到身前,我心中一寒,趕忙躲到秦瓊身後,幸好他專注於眼前的事,並未發現我的異樣。


    "哈哈哈......真是天賜良機......"宇文成都放聲狂笑,"今日你們這幫反賊都聚集在此,我正好可將你們一網打盡!"


    "宇文成都你不要太猖狂,讓我來會會你!"十八路大軍中有許多驍勇好戰之人,有十幾員勇將實在氣不過,便挺身而出,想和宇文成都一較長短。


    宇文成都長嘯一聲,毫不客氣地揮動手中的鎦金鏜,他一人獨挑十多人,依然遊刃有餘,砍瓜切菜般將那些人殺得落花流水,死的死傷的傷,轉瞬間,地上已躺了數具屍體。


    眾人見宇文成都如此神勇,都不敢再出去挑戰。


    "沒有人敢再出來了麽?"宇文成都舉起鎦金鏜,目光緩緩掃過眾人,"原來你們都是一群貪生怕死之徒。"


    秦瓊皺了皺眉,握緊了手中的金鐧,踏前一步,便想上前去。


    "秦大哥......不......"我一驚,下意識地拉住他的衣角。


    "不必擔心!"秦瓊的身軀稍稍僵了一下,他回身輕拍著我的手背,"藏頭縮尾非大丈夫所為,我必須去迎戰。"


    "不,等一下!"我有些急了,使勁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走。


    "明,不要任性,快放手。"秦瓊雖然沒有發力甩開我,但口氣卻沉了下來。


    我們兩人僵持著,殿外突然又傳來此起彼伏的廝殺聲,眾人正疑惑著,外頭忽然靜了下來,再仔細一聽,便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抬眼看去,又一群人殺了進來,領頭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邊上還站著個魁梧的將軍。


    我定睛一看,那少年正是李元霸,他身邊的將軍是李元吉。


    原來唐軍也趕到了,如今各路人馬齊聚在此,江都真是亂成一鍋粥了。


    李世民呢?他是否也來了?想到這裏,我再也無法抑製心中的驚恐,身子忽地打了個寒戰。我隻能緊緊地抱著秦瓊的胳膊,尋求一絲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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