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李元霸為難地抓了抓頭發,"我,我恐怕不能答應你。"


    "明,別來無恙?"李元吉也走上前來,他定定地望著我,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許久不見,你長大了,愈發美豔動人。"


    我聽他言語輕薄,頓時有些惱火,還沒等我發話,秦瓊已經厲喝一聲:"四公子請自重!"


    "嗬嗬,明,你依然是如此,不論走到哪裏,都有男子願意為你出頭。"李元吉打了個哈哈,居然伸手朝我臉上摸來,"以前有大哥、二哥傾心於你,如今還多了個秦瓊。不過,你確有傾國之貌,連我都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你......"秦瓊摟著我側退了一步,隨即一掌拍出,正拍在李元吉的左肩上,"李元吉,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元吉被震退一步,惡狠狠地說道:"秦瓊,你居然敢對我動手?!不想活了是麽?!"


    秦瓊又豈會被他嚇倒:"你再敢對明無禮,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李元吉目露凶光,踏前一步,看著像是要動手。


    李元霸挺身擋在李元吉麵前:"四哥,你不能碰明,她是二哥的。"


    李元吉臉上紅一陣青一陣,嘴中念叨著:"好,好......今日就先放過你們!"此時有李元霸和秦瓊在,估計他是有幾分忌憚,因為若真交上手,他也是占不到半點便宜的。


    我心裏又是無奈又是好笑。這幾人完全無視我自己的意願,自顧自的就在那邊爭執起來了,真當我是透明的麽?但我如今身心俱疲,什麽都不想管了,也就由他們去了。


    "元霸,我們既得了玉璽,便趕緊回去向父王複命吧!"李元吉一甩袖子,氣呼呼地轉身走了。


    李元霸又問了一次:"明,你真的不願意和我一起回潼關麽?"


    "不!"我堅定地搖頭。


    "唉......好吧,那你要好好保重。"李元霸又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而後便回身跟著李元吉去了,轉瞬間,唐軍就撤得一幹二淨。


    而剩下那十八路反王既無人奪到玉璽,又不甘居人下,合作之事自然行不通,倒不如各自回地方去稱王稱霸,於是眾人便紛紛作鳥獸散,不一會兒,偌大的宮殿已沒剩下多少人。


    而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宇文成都手下幾個忠心的兵士拉過一塊白布,遮蓋住他的屍身,輕輕抬起往殿外走去。


    "明,你和宇文成都,還有那李家兄弟究竟是......"秦瓊的話隻說了一半就頓住了,他輕柔地擁住我的肩膀,"明,我們也走吧。"


    "嗯。"我不言不語,隻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回金墉城的路上,我仍是沉默寡言,悶悶不樂。


    秦瓊雖然看在眼裏,卻不多嘴過問,隻是悉心地照料著我的飲食起居。李密雖然對我的身份來曆充滿疑惑,但因為顧忌秦瓊,倒也沒有為難我。程咬金、單雄信對我倒是頗有好感,一有空閑就來找我聊天,一路上說說笑笑,為我排憂解悶。而蕭然他們見我情緒不佳,也不敢來打擾我,隻默默地一路跟著。


    今天很悶,雲層壓得很低,天空中不時響起悶雷,看著像是要下大雨了。我忽然覺得煩躁不安,總覺得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這時忽然響起一聲驚天動地的雷聲,那聲音鈍重有力,威力之大令我覺得連地麵都被震得搖搖欲裂了。


    雷......驚雷......


    元霸!他有危險!宇文成都一死,他也命不久矣!我猛地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對秦瓊喊道:"秦大哥,我有急事要辦,你們先走,我回頭就跟上你們!"我隨後便掉轉馬頭,狠狠抽上一鞭,疾馳而去。


    追風是罕見的名駒,隻一會兒,便將秦瓊他們甩在身後。我一路狂奔,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遠遠地,終於看見一支長長的隊伍,那豎起的大旗上寫著一個"唐"字,隊伍前有個少年將軍,騎著匹白馬,正是李元霸。


    終於讓我追上他們了!我正慶幸著,忽然刮起一陣奇怪的陰風,而後一道發亮的閃電便劃破了天空。"轟"的一聲,驚雷巨響,頓時仿若天崩地裂,我前方的一顆大樹"哢"的一聲被攔腰劈斷,隨即發出"蹭蹭"的聲音,折斷的大樹居然熊熊燃燒起來了。


    "元霸!"我趕忙抬眼看去,正看見李元霸舉起大錘指天挑戰,那旱雷循鐵引電,瞬間就撲到地麵上,隨即將元霸擊得煙消雲散。


    "元霸......"我驅馬上前,地上隻餘兩隻大鐵錘。我,我還是來不及救他......我隻覺心口一滯,眼前一黑,頓時從馬上摔落下來。


    邊上這時忽然躥出一匹馬來,馬上之人張開雙臂,將我提了上來,放在鞍前。


    那人伸出手緊摟著我的腰,得意地笑道:"嗬......明,隻轉眼的工夫,你就落到了我的手中。"


    "是你!"我轉頭一看,那人正是李元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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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開我!"我低斥一聲,拚命掙紮著,但雙手卻被李元吉反剪在身後,雙腳又踏不著地,我已完全受製於他,"是你讓元霸舉錘罵天的吧?!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弟弟啊!"


    "是,是我慫恿他舉錘罵天的。"李元吉剛硬的手指握住我的下頜,硬是扭過我的頭和他對視著,他在我耳邊低沉地笑道,"嗬......弟弟?他有當我是三哥麽?他不是我的弟弟,他隻是李世民的弟弟!"


    "原來如此,元霸死了,世民也就缺少了一名得力大將,這對你無疑是有利的。"兄弟鬩牆、手足相殘,從這一刻便要開始了麽?我悲憤交加,猛然大喊,"隻為了這些怨恨,你就可以不顧手足之情,眼看著他去送死?!你太狠了!"


    "我狠?我再狠也沒有二哥狠!"李元吉陰沉地笑著,"你還有心思為他人討公道,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你想怎麽樣?!"我心中一寒,李元吉結實的身軀緊貼著我的後背,有力的手環鎖住我的腰,他的企圖一目了然。


    "不可否認,你確是我見過的最美、最特別的女子,也難怪他們各個都把你當做寶一般。"李元吉的語調透著詭異,"我們李家的男人有個共性,若是看上的東西,定會不顧一切地得到手!二哥費盡心機也得不到你,因為他想你全心接受他,所以不想勉強你。我卻和他不同,不論你是否情願,這輩子你都得和我在一起!"


    "嗬......別以為一切會如你所願!"我怒極反笑,"李元吉,你這輩子都不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你自以為有了二哥做靠山,就不必怕我了是麽?!"李元吉猛地加重手上的力道,我頓時痛得冷汗直流,"我告訴你,我是不會怕他的!"


    "嗬......我和李世民早沒關係了。"我忍痛笑道,"你該忌諱的不是我和他的關係,而是在場的這些李唐將士。"


    李元吉一愣:"嗯?你這是何意?"


    "這些兵士都看見是你教唆元霸舉錘罵天的,若他們中有一人去向你爹或者世民告密,恐怕你就難以應付了。"我轉頭瞥了他一眼,"當務之急,你還是趕緊想辦法封住他們的嘴吧,否則,等回到長安,你爹第一個饒不了你!"


    "哼,多謝你提醒我!"李元吉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但即使如此,我也不會放你走的!"


    "恐怕這也由不得你。"我這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秦瓊他們很快就會趕上來救我,失去了元霸,你還有多少勝算?"


    "你!"李元吉的眼中殺機立現。


    "你若不想讓奪來的玉璽再度落到李密手中,就趕緊把我放了,快馬加鞭回長安去。"我也不鬆口,仍是步步緊逼,"放了我,秦瓊他們自然就不會再追趕了。"


    "算你狠!"李元吉悻悻地吼了一句,放開了鉗製我的手,"此次我先放了你,倘若你再落入我的手中,我絕不會再放過你!"


    "哼!"我根本不把李元吉的威脅放在眼裏,一把推開他,腳下微微用力,身子躍起,便落到了追風的背上。


    "走!"李元吉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轉身下令,隨即掉轉馬頭,帶著大軍撤走了。


    我望著他們離去的身影,仰天長歎一聲,騎著追風慢慢地往回走,才走了一會兒,就見秦瓊、程咬金領著一隊輕騎,迎麵飛馳而來。


    "明,你沒事吧?"秦瓊拉緊韁繩,停住馬匹,關切地問道,"方才你也不說清楚有何事,轉身便走,害我擔心不已。"


    我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不起,秦大哥,害你擔心了,我沒事。"


    "你......"秦瓊看著我,似乎有話要說,但最終什麽也沒問,隻輕聲說道,"你沒事就好,我們走吧。"


    "嗯。"我頷首,毫不猶豫地跟著他走了。


    今夜迷離的夜色中,毛毛細雨淅淅瀝瀝,雨滴斷斷續續地從屋簷上滴落下來,叮叮咚咚。


    秋風秋雨愁煞人,陰雨綿綿,連心情都無法放晴。


    來到金墉城已經有些時日了,我卻怎麽也開朗不起來。


    夜已深了,我卻依然難以入睡,靜靜地坐在石欄上,心思紛雜猶如這細雨。那雨水敲打著石階,仿佛也打在我空蕩蕩的心上,水花四濺,連心緒也是破碎的。


    我低頭看著手中那塊晶瑩剔透的玉佩,這是在晉陽時李元霸舉鼎贏回給我的。那玉依然溫瑩潤澤,無任何瑕疵,但人卻已經不在了。


    李元霸的一生簡直是個神話,他雖然麵色蠟黃,矮小瘦弱,但卻力大無窮,兩臂有扛鼎之力,打遍天下無敵手。他總喜歡把錘子放在肩上,歪斜著小腦袋看人。他的眼中流露出無法掩飾的純真,似乎永遠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


    我仍清晰地記得當年相處的日子,那個莽撞粗魯的男孩以稚嫩的少年心,掬捧出天真無邪的情意,他稚氣卻堅定的聲音仍在我耳邊回蕩......


    "明,你對我真好。"


    "我很喜歡你啊,所以就親你了。"


    "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明,我也是喜歡你的,你留下來好不好?"


    "有什麽不一樣?等我再大一些,我就可以娶你,然後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不用分開了。"


    "元霸......"我低低地叫著,心中忽然一陣抽痛,眼淚奪眶而出。


    好一會兒,我平複了情緒,擦掉臉上的淚水,順穩了呼吸,將玉佩收回衣兜裏,指尖卻觸碰到一個硬硬的紙團。


    掏出一看,正是宇文成都那天交給我的那張藏寶圖。


    宇文成都......他對我的情意,我不是不知道,卻始終無法回應。我是敬重他的,我對他那種不同於親情和友情的牽掛,撕痛了許多個日夜,卻又與愛無關。我開始懷疑自己究竟是多情還是無情。有些人,一旦相遇,就會相見恨晚;有些人,即使是同床共枕,也會形同陌路,咫尺天涯。也許這就是命運,這便是緣分。


    宇文成都雖然已去了,卻把這燙手山芋丟給了我。這藏寶圖我該留著還是交出去?如果留下,我要用這寶藏做什麽呢?如果交出去,我又該把它交給誰呢?


    雨漸漸小了,風過處,就僅剩綿綿雨絲了。


    忽然,一陣如清風拂麵的笛聲和著幾不可聞的雨聲悠悠傳來,像是在低語,又像是在傾訴,時而清亮時而沉緩,低吟淺唱,纏綿悱惻,忽高忽低,忽輕忽響,幾個盤旋之後便徹底地低沉下去,極低極細,低到了極處,笛聲中似乎藏著訴不盡的綿延苦意。


    我靜靜地靠著廊柱,心底的千種苦痛、萬般哀愁,一切的雜亂思緒似乎都隨著這笛聲緩緩飄散,化入風中,融入雨中。意識有些飄然,我陶陶然地忘了自己,甚至忘了身後的萬丈紅塵,忘了所有的一切......


    笛聲悠悠,細雨綿綿,若有若無,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我徐徐抬頭看去,長廊的另一頭站著一個著白色衣衫的男子,玉樹臨風,不能用好看來形容,他卻絕對當得上那一句:溫潤如玉。


    能把白色穿得如此飄逸、如此出塵,除了李世民,他是第二人。


    我微笑看著他:"伯當大哥,你也睡不著麽?"


    王伯當慢慢走近,雲淡風輕地笑著:"不,我是專程來為你解悶排憂的。"


    "嗯?"我疑惑地問他,"解悶排憂?你知道我有什麽憂?有什麽愁麽?"


    "深夜聽雨,這是一種意境,亦是一種情懷,是一種對靈魂的洗禮和淨化。"王伯當在我身邊坐下,"一個人心緒平靜時聽雨,那就是恬適和樂趣;而當一個人心煩意亂,甚至滿懷惆悵的時候,這雨聲如何聽都隻會令人更煩、更亂、更困惑。雨聲沒變,隻是聽者的心境變了。"


    "王伯當就是王伯當,如今仍如此透徹地看透我的心思,確實是我的知己啊。"我先是一驚,而後長歎一聲,"坐看庭前花落處,臥聽碧荷夜雨聲。如此意境,如此閑情逸致,在喧囂紛爭、忙於算計、殘酷血腥的亂世中已無法找到,再清越的雨聲也不能感動那些在權力的誘惑下日益醜惡的心靈。"


    王伯當撫了撫手中的玉笛:"但你仍想在瀟瀟的細雨中覓得屬於自己的一方天空,所以才會靜靜地坐在這裏聽雨,是麽?"


    "是的。人們總以為秋夜就是淒風冷雨,無情的風雨似乎已成了秋的標誌,其實這秋雨也是有情感的。"我點點頭,偏頭看著王伯當,"謝謝你來開導我,伯當大哥。"


    "明,太善良的結果就是負擔太多。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控製的,不必在意那麽多,逝去的總會逝去,但求無愧於心,那便夠了。"王伯當拍了拍我的肩,"這些日子你總是鬱鬱寡歡,叔寶很擔心你呢,但他又怕自己口拙,不知道該如何開導你,所以才找我來陪你說話。還有你帶來的那些兄弟,也同樣為你擔心呢。"


    "唉......讓大家這樣為我操心,我真是罪過呀!"我帶來的兄弟?我愣了一下,這時才想起蕭然、紅兒他們,這些日子我整日渾渾噩噩,確實是疏忽了他們。我先是歎了一口氣,而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嗬......伯當大哥,你果然不負眾人所托,確實是個好說客,現在我心情好多了。"


    王伯當也笑了,見我一直望著他手裏的笛子,便問道:"明,是否有興致學吹笛呢?"


    "我?我不行的,我是個音樂盲,一定學不會的。"我趕忙搖頭。


    "吹奏樂器,並非全靠天分,最重要的是後天的努力。"王伯當將笛子塞到我手中,"我可以教你,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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