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安息,生者糾結。


    雨水埋藏了人們心中的秘密。


    落雪坐在中式風格的庭院裏,看著屋簷外落下的雨水,神色怔怔的。她記得去年八月的時候,雅原回了一趟美國,他告訴她,他找到了他想一直在一起的那個“她”。


    雅原並不知道,那一刻,她的心痛苦得快要窒息。她和雅原成為名義上的男女朋友,最開始是因為她的苦苦哀求。父親想要她和英亞財團董事長的獨子訂婚,她不肯,隻能哀求一起長大的好友雅原假扮她的男友。雅原歎息著答應了她的請求,她心中開出了喜悅的花朵。她暗戀雅原多年,卻不敢說出口。雅原其實很少向他人敞開心扉。


    落雪指尖微涼,她將紫砂壺裏的茶水注入茶杯,喝了一口穩定心神。那時,雅原給她看了他手機上和女友的合照,她用盡全力才維持平靜,並且祝福雅原和那個女孩能夠幸福。她哀求雅原不要對外公布她和他分手的消息,理由是,薛夫人如果知道那個女孩的存在一定會想盡辦法破壞,而她可以成為那個女孩的擋箭牌。


    落雪心思煩亂,她原本以為雅原很快就會發現他的心動隻是錯覺。畢竟身份懸殊的兩個人通常有著不同的價值觀和生活習慣。她的等待換來的是雅原回國讀書的消息。早就讀博的雅原居然跑回京城重新讀研究生,一切都是為了那個“她”。落雪像鴕鳥一樣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她在美國若無其事地上學,假裝自己還是雅原的女友。她甚至不敢調查雅原的那個“她”的一切,害怕雅原發現她的行為,和她直接分手。這幾個月裏,內心的寒冷和絕望隻有她自己知道。


    有時候,命運會開玩笑。落雪等到的不是雅原分手的消息,而是雅原車禍身亡的消息。那一刻,落雪覺得悲傷卻並未絕望,至少沒人知道她已經被雅原拋棄,而薛夫人也可以看在雅原的麵子上庇護她。


    落雪看著屋外蒼茫的雨霧,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雅原在的時候,她不敢調查宿霧的一切;如今雅原死了,宿霧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落雪又想到了帶著宿霧出現在葬禮上的東城,她的手指顫了顫,不,她不能動宿霧。


    薛家大宅。


    薛夫人靜靜地看著雅原的遺照,眼中是飄渺的霧氣。她的身後不遠處站著低著頭沉默著的穿著黑西裝的男人。男人氣質內斂,眉眼平靜。


    “查清楚那場車禍了?”


    “雅原少爺不是死於車禍,而是死於謀殺。那輛大貨車的司機在爆炸中死了,但是他女兒的賬戶在車禍七天前到賬了一大筆來曆不明的錢。”


    這樣的對話令空氣變得冷冽。


    薛夫人看著在遺照上溫雅微笑著的兒子,語調平靜而凜冽,“薛諾,給我查出這筆錢是誰匯的,找到幕後主使者,我會讓這個人後悔他還活著。”薛家的那些旁支最近很是躁動不安,也許是他們中的一個對雅原下了殺手。


    薛夫人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寒冬冷意,“雅原的女友是落雪,至於宿霧……”


    她的視線落在兒子的遺像上,眼中有著痛悔和怨恨,“既然雅原那麽喜歡她,喜歡到根本不聽我的安排,那麽就讓他和宿霧永遠在一起。”


    薛諾沉默。


    薛夫人回過身看著薛諾,雙眼裏仿佛藏著刀子,“你不願意?我可以找其他人來做這件事。”


    薛夫人的眼中有著一絲瘋狂,“雅原本來是我最完美的兒子,他從未令我失望過,卻偏偏喜歡上了一個克父克母的掃把星。明天是雅原的頭七,就讓他和宿霧團聚。”


    薛諾聲音依然平穩克製,“雅原少爺說過他曾經留下一份遺囑。一旦宿霧小姐去世,他所有的財產以及在薛氏的股份都捐給慈善機構。到目前為止,還有沒有律師拿著這份遺囑出現。”


    薛夫人沒想到雅原曾經立下這麽古怪的遺囑。她沉默了良久,雅原總是那麽妥帖,連身後事也考慮得很周詳,甚至算到了自己對宿霧的怨恨和惡意。


    薛夫人從心底覺得疲倦,仿佛陰鬱午後的死水,“暫時不動宿霧。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薛諾應聲退下。他開著車匆匆離開了薛家大宅,眼神陰鬱。他姓薛,卻和薛家沒有半點血脈相連。他的祖父就是薛家的管家,忠心耿耿一輩子,戰亂年代為了薛家人出生入死好幾回,所以,祖父被賜予了薛這個姓氏。


    祖父說,薛家祖上就是豪富,數百年前,薛家人就帶著貨物遠航至東南亞。薛家有一支旁支如今還在馬來西亞定居,不過早就和本家失去了聯係。數百年前,還有薛家人去了瑞士,在當地留下了神秘東方商人的傳奇故事。如今,薛家子孫成氣候的不多,性子越發惡劣。雅原少爺是薛夫人一手栽培的,是她最得意的兒子,卻沒想到雅原少爺會突然去世。


    薛諾知道雅原少爺對宿霧小姐是認真的。薛諾數次看到雅原少爺凝視宿霧小姐遠去的背影,那樣的眼神溫柔得如同寧靜的春日細雨。


    雅原少爺的眼神仿佛在說,這個世界上隻有宿霧小姐才是重要的存在。雅原少爺在美國有自己投資的公司,沒有問薛夫人要一分錢。獨立溫和的少爺死在了薛家的陰謀內鬥裏,剩下宿霧小姐一人麵對著注定悲慘的結局。


    距離本城不遠的山裏,秋意已經染紅了枝頭。層層疊疊的楓葉在深山裏延綿如彤雲。昨夜下過一場雨,樹葉上似乎氤氳著霧氣,一輛大巴車載著宿霧所在班級的同學們穿行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


    清晨山間的風清冽芬芳,比世界上最昂貴的香水還要沁人心脾。蘭秋和薛琪沒能參加這次旅行。杜若孤零零地一個人坐在大巴車的最後麵,心不在焉地玩著手機遊戲。


    大巴車的後麵,一輛舊麵包車不遠不近地跟著。麵包車上,戴著口罩,短發淩亂的梅溪挺著大了一些的肚子,沉默地盯著自己的雙手。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冒險租一輛野的去山裏。


    昨晚午夜12點,不知不覺吃掉了兩斤蛋糕的她突然驚醒一般,心髒狂跳,胃裏空虛。她倉促地收拾好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帶著不多的現金離開了學校單身老師租給她的舊屋。有一個聲音總在她的耳邊回蕩,讓她一定要立刻逃走。


    梅溪並不知道,在她離開後不久,狹窄黑暗的樓道裏來了一個人,他的手放在門上,被鎖住的門就無聲地開了。那人打開了燈,看著淩亂的屋子,雙眼裏有著極亮的光。他知道梅溪肚子裏寄生的異蟲感應到了危險,令它的寄主帶著它先一步逃走。


    野的司機是染著一頭金發的矮小年輕人,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孕婦,“我說,你大著個肚子還要進山裏,會不會不安全啊?”


    梅溪戴著的口罩遮住她的臉,隻露出一雙黑得瘮人的雙眼,“我沒事兒。”


    金發司機眼珠微轉,“你懷孕怎麽也有七八個月了吧,這個時候到處走很危險。你老公怎麽放得下心?”


    梅溪眼中有水霧彌漫開來,“寶寶的爸爸不想要這個寶寶。”


    金毛司機愣了愣,一些久遠的記憶掠過腦海,“你這麽年輕,一個人帶孩子會很辛苦。”


    梅溪垂下眼簾,淚珠滑落,將膝蓋處的褲子潤濕了一小點兒。她的手輕輕放在腹部,她想保護她的寶寶。寶寶才不到四個月,她的肚子卻已經很大了。


    金毛司機沒有再多說,他歎了一口氣,繼續開車。這個懷孕的女孩應該還在讀大學,她很可能遇到了渣男,懷了孩子,男方卻不肯負責。


    梅溪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的如畫風景。她有一個遠房姨媽在靜美溫泉山莊工作,她想一直在山莊裏躲到孩子要出生的那一天。她不敢問自己,這一切是否值得。她腦子裏隻瘋狂地旋轉著一個念頭:讓寶寶出生。


    與此同時,家明站在樹林裏,渾身發冷地看著他曾經將梅溪埋葬的大坑。他的身邊站著神色平靜的瓦刺大師。曼玲正指揮著人將那個大坑擴大挖深。


    站在坑底的工人揮舞著鐵鏟,將泥土裝進竹筐,然後讓人抬上去。一聲悶響傳來,工人曹大勇發現自己的鐵鏟觸碰到了堅硬的東西,他小心翼翼地將附近的土鏟走,發現這是一塊雕刻著奇怪花紋的青石板。


    那些花紋令曹大勇頭暈,他放下鐵鏟,用手拂去青石板上的泥土,想要看清楚整片花紋,右手掌心突然針紮一樣地痛。他翻過手掌,看到一條小小的半透明的蟲子正鑽進他掌心處的傷口,它細小半透明的尾巴一甩,就消失在了傷口的深處!


    曹大勇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左手手指不顧一切地摳著傷口,將傷口摳得鮮血淋漓。他傷口的血腥氣似乎引起了青石板下什麽東西的注意。石板下響起了密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曹大勇隻覺得腳底一痛,他的右腿麻木了,一股無法描述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他覺得自己正在被吞噬!


    其他工人隻看到蹲在那裏的曹大勇在發抖。工頭伸手拍了拍曹大勇的肩膀,“曹大勇,你發什麽愣?是不是有東西……”


    工頭驚駭欲絕地看著曹大勇在他的手掌下宛如麵條一般軟塌塌地癱在了坑底。他看到曹大勇的每一個裸露出的皮膚毛孔裏都有著細小的蟲子在扭動,連他半睜著的眼睛裏也有著蟲影。


    工頭一邊慘叫一邊連滾帶爬地爬出了大坑,他指著坑底,牙齒磕得咯吱作響,“蟲……蟲……”


    瓦刺大師雙眼發亮,他躍下了大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坑底的屍體,看到在屍體上翻湧的小蟲。瓦刺大師如獲至寶,他小心翼翼蹲下身,從屍體上摘下一隻小蟲,喉嚨裏發出深沉的笑聲。


    在曼玲的安全保證和重賞之下,工人們克服了對死亡的恐懼,他們繼續深挖,挖出了小小的墓穴。墓碑上鏤刻著的字跡表明,這是屬於明朝一個女人的墳墓,她沒有名字,從了夫家的姓,被稱為薛陳氏。


    曼玲的聲音低柔婉轉,“家明,這古怪的墓穴裏葬著的女人和你一個姓,你們都姓薛。”


    家明全身發冷,臉色蒼白,他現在深深懷疑梅溪根本不是人。強壯的工人隻那麽短短幾分鍾就被墓穴裏湧出的怪蟲殺死,而梅溪在大坑裏埋了那麽久……


    午後,空氣中是淡淡的硫磺氣息。


    很久很久以前,這裏的地底是灼熱的熔岩海洋。


    此時此刻,這裏隻有燦爛的花樹,彤雲一般的楓葉,以及熱氣騰騰的露天溫泉。


    高佳媛和宿霧穿著泳衣泡在乳白色的溫泉裏。木盤漂浮在溫泉上,放著小杯的清酒。花樹上有粉色的花瓣不時落下,偶爾有幾瓣花瓣飛入溫泉裏。這樣的景致令人忘記生活裏所有的不愉快。


    宿霧蒼白的臉在熱氣蒸騰下變成美麗的粉色,她不敢在今天獨自一人待著,怕自己太消沉。心是冷的,即使身體溫暖無比。


    高佳媛喝掉清酒,幸福地歎息:“真是神仙過的日子。”


    宿霧也在喝酒,她需要更多的溫暖來抵禦心中的寒冷。如果她還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遺忘。


    更衣室裏靜悄悄的,有人打開了宿霧的包,拿出了她包裏的藥瓶,將藥瓶裏的膠囊換掉。隻要宿霧吃了這種藥,就會意識混亂,幻覺叢生,產生自殺情緒。在戀人死去後的頭七,悲傷的少女選擇了自殺,這是一個令人感傷的結局。


    宿霧被熱氣蒸得有些頭暈,她對高佳媛說了一聲,就套上厚厚的浴袍,離開了露天溫泉,準備一個人回到更衣室換衣服。靜美溫泉山莊的園林很大很美,宿霧一個人穿過青石板鋪就的小徑前往更衣室。她轉過彎曲的小徑,迎麵走來一個低著頭想著心事的孕婦。


    宿霧漫不經心地看了孕婦一眼,眼神一凝,她擋在了低著頭的孕婦麵前,“你……”


    孕婦茫然地抬起頭了,她的瞳孔一縮,神色慌亂。


    宿霧看清楚了孕婦的模樣,“那晚你搭過我們的車,對吧?”


    梅溪沒想到自己會在深山裏的靜美溫泉山莊裏遇到宿霧,她心中一緊,猛地推開宿霧,慌慌張張地跑向小徑的深處。


    宿霧緊跟在梅溪身後,她的心中有著重重迷霧,幾天前見到梅溪的時候,她還是長長的頭發,身材纖細,看不出懷孕的跡象。不到半個月,梅溪的肚子已經高高隆起。


    梅溪跑得極快,敏捷得完全不似孕婦。宿霧追著她跑進了楓樹林,卻徹底失去了梅溪的蹤跡。楓樹林裏隻有泛著熱氣的溫泉。


    宿霧環顧四周,一時之間分不清真實和虛幻的界限。她徘徊了片刻,離開了楓樹林。


    宿霧離開不久後,梅溪從乳白色的溫泉中冒了出來,她的雙眼緊閉,鼻尖微微聳動著,似乎在嗅著空氣中的氣息。此時此刻的梅溪看起來像是被犬科動物的幽魂附體,她睜開了雙眼,眼中居然亮著微微的綠芒。


    一陣風吹來,宿霧有些冷,她匆匆回到更衣室,換上了幹爽的衣服。驟然遇到那個在雨夜裏詭異出現的白裙少女,卻失去她的蹤影,令宿霧的心情有說不出的煩躁。


    宿霧從包裏拿出了抗抑鬱的藥,咽進了喉嚨裏,她吞得太急,咳嗽了起來,將一粒膠囊噴出了喉嚨。宿霧按著心口喘息著,她看著地板上的藍色膠囊,心中是說不出的淒涼。就算藥物能控製人的情感,麻木人的神經,卻無法卸除她心中的彷徨。是的,雅原死了,她被丟在原地,彷徨無依。


    高佳媛出現在了更衣室裏,她看到宿霧的臉色又變得蒼白,有些擔心,“宿霧,你怎麽了?”


    宿霧勉強一笑,“我沒事,可能泡溫泉泡得有些久。”


    高佳媛伸手摸了摸宿霧的額頭,“那你回木屋休息一下。”


    宿霧點頭。


    靜美山莊的木屋靠著溫泉和山泉匯集而成的湖水修建,推開木屋臨湖的窗戶,就可以看到煙波浩渺的湖麵。湖水的溫度常年維持在二十度,湖中散養著一些熱帶魚。


    這次溫泉旅行,都是兩個同學分享一座小木屋,宿霧和高佳媛住在一起。高佳媛陪著宿霧回到小木屋,看到她躺在床上休憩,就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高佳媛知道,宿霧自從出了車禍後就沒有好好睡過覺。高佳媛自己也在失眠,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她的家裏出事有一陣子了,差一點兒就挺不過來了。


    兩個失眠的人在暗淡無光的木屋裏,靜靜地呼吸著。


    高佳媛輕手輕腳地去了衛生間。她看到宿霧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拿著手機,似乎在看她和雅原的合照。她很懷疑,在雅原之後,宿霧是否能再愛上別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宿霧沒有睡著,她覺得自己的腦海裏似乎有一輛地鐵在高速行駛,震蕩著她的每一根血管和神經。她想,她也許病了,所以才會在靜美溫泉山莊裏看到那個宛如女鬼一樣的搭車人。沒有人會在不到半個月裏變成身懷六甲的孕婦,然後奇怪地消失在空蕩蕩的林子裏。


    宿霧悲哀地想,是不是自己也可以在幻覺裏看到雅原?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宿霧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她頭疼欲裂,卻看到是魏漫的號碼。魏漫一定是有了明薔的消息!


    宿霧接了手機,聲音有些沙啞,“喂,明薔到底是怎麽了?”


    魏漫冷笑,“你的明薔遇到了一個華裔美男子。我在查那個男人的底細,我懷疑明薔遇到的那個美男子是一個手段極其高明的騙子。”


    宿霧愣住了,“什麽騙子?”


    魏漫回答:“明薔把所有的錢都借給了那個男人,還為那個男人負債累累,那個男人卻消失了。她被逼債上門,隻能向你借錢。我想,她應該沒有還錢的能力了。”


    宿霧沒想到明薔居然遇到這樣的事,好強的她一定很傷心。她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魏漫,我頭疼,就不和你多說了。”她的太陽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一種說不出的心灰意冷的感覺襲上心頭。


    魏漫的語氣冷冽中似乎有火焰在黯淡燃燒,“你病了?”


    宿霧懶散地“嗯”了一聲,她發現自己不能如往常一般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她問出了她一直沒有問的問題,“魏漫,我高一的時候,把你撿回家。你對我到底是喜歡,還是隻是因為絕望所以彼此依靠?”


    爸媽的驟然去世,和魏漫的相依為命,還有他的冷漠離去,給宿霧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宿霧默默接受了魏漫搬走的現實,甚至沒有質問他。沒有人知道,她無數次在夢裏注視著身邊的人們遠去的背影,無法動彈,無法追逐,隻能靜靜地看著。


    魏漫沉默,良久,他的聲音傳來,“你一直沒問我。你平靜地向我道別,你不再聯係我。你和雅原在一起之前也沒問我。現在雅原死了,你為什麽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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