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巧,劉知一第一次施展瞞天大夢訣,便是用於心力的提升。


    而現在接觸四經以後,對心力的修煉方式,也有了全新的認識。


    也確認了一件事,比起修武、修仙甚至是修身,自己在修心上的優勢,或許會更大。當然,這個優勢還是要歸功於《劉氏祖訓》,特別是其中關於成長的觀點——盡心於事,提前定好要從中檢測、磨練的能力與品質。


    也就是說,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隻要用心對待了,都是可以從中獲得成長的。


    而這些成長裏麵,心性的磨練是最容易包含在內的一部分。


    就比如劉知一每一次麵對陳明安和獨孤耀的指責謾罵時,都在有意識地檢測和磨練自己的心性。


    像是聆聽那些聽過無數遍的廢話時,就當是磨練耐心。


    而在每一次快要忍不住頂嘴的時候,又會檢測檢測自己控製情緒,靜下心來的能力。


    又或者是按照陳明安或獨孤耀其中一人的要求做事,卻被另一人狠狠斥責時,劉知一會看看自己承受委屈的能力是不是比上一次更強。


    還有挨打的時候,劉知一會檢測自己的身心,承受痛苦的能力又提升了多少。


    這些事,劉知一幾乎每一天都在做。


    打開房門,看到方南言和那七個小孩子坐成一圈,還在聊著什麽,有說有笑,劉知一對這一幕有些不適應,總覺得這畫麵美好得就像是一個騙局。


    方南言也注意到了他,對那幾個小孩兒說了句什麽話,小孩子們齊聲應道:“好!”方南言便朝著劉知一走了過來,招了招手,示意劉知一跟他走。


    劉知一跟在方南言身後,被領著進了廚房。


    一進廚房,劉知一便看到灶台上,擺著七八盤菜,有葷有素有湯,還有小半盆白米飯,方南言蹲了下去,開始生火,說道:“喜歡怎麽熱菜,我給你熱。”


    劉知一走過去,找了個空碗,又拿起筷子,說道:“我自己來吧。”


    方南言站了起來,饒有興致地看著劉知一,笑道:“想吃什麽就熱什麽,不用客氣啊!”


    “好!”


    劉知一從幾個炒菜裏分別夾了一些,裝進空碗裏,然後左手拿著碗,右手拿著鍋鏟,等到鍋熱了起來,才將那個碗裏的菜都倒了下去,輕輕翻炒,動作很是熟練。


    “挺懂事啊!”說完了這句話,方南言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失了,喉結動了動。


    “啊?”劉知一不知道怎麽接話。


    方南言卻不說話了,看著熱鍋似乎陷入了沉思,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滯,很像是劉知一昨晚在客棧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


    劉知一不敢多嘴,等到菜熱了,便先將菜鏟了起來,放進剛才那個空碗裏,又從飯盆裏分了一小碗白米飯出來,倒進了鍋裏,用鍋裏剩的那點油,翻炒起來。想了想,萬一要找機會逃跑,可不能沒吃飽,又分了一小碗,倒進鍋裏。


    “四經都看完了?”方南言突然問道,語氣平淡。


    “看完了。”劉知一小心翼翼地答道。


    “我在外麵等你!”方南言說完便走。


    劉知一看著方南言的背影,嘀咕道:“怎麽一會兒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吃過飯刷過碗,劉知一來到院子裏,方南言招招手,劉知一便走到他身旁,盤坐下來。


    “四經上有什麽問題,你問,我答,他們旁聽。”方南言的聲音有些冷冽。


    劉知一想了想,道:“太多了,一時也問不完,但我有更想問的問題。”


    “你說!”


    “你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劉知一看著這些個小孩兒,似乎也想從他們臉上尋找答案。


    方南言似乎陷入了什麽愁緒之中,眉頭緊皺,聲音低沉地說道:“或許,我是為了尋找答案。”


    “什麽問題的答案?”劉知一追問道。


    方南言沉默下來,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小哥哥,你不用懷疑方叔叔,他是好人!”說話的是這群孩子裏最大的一個女孩兒,紮著羊角辮,小臉粉雕玉琢的,甚是可愛。


    劉知一看著那個小女孩兒,想了想,說道:“你也是被他帶來的對吧?為什麽不想回家呢?”


    小女孩笑著說道:“我叫卓曉曉,我爹在皇城為官,是民生閣副閣首。我有兩個姐姐,聽姐姐說,我們都是定了娃娃親的。但是,姐姐們成親以後都過得不好,所以不希望我和她們一樣。她們每次回家都會和爹娘吵架,說不能讓爹娘包辦我的婚事,也不能逼著我隻能學什麽琴棋書畫,走她們的老路,每次爹都會打我們。後來,是姐姐央求方叔叔教訓我爹爹,所以方叔叔就把我帶走了,在外麵玩了三天。然後方叔叔帶我去見我爹爹時,方叔叔讓爹娘許諾不再打我們,還要取消我的娃娃親,我才回家。然後,我爹娘沒同意,所以,我就不回去啦!”


    看著卓曉曉若無其事的樣子,劉知一有些愕然,喃喃道:“你們是從皇城過來的啊!”


    “嗯呐!”卓曉曉點點頭,笑嘻嘻的。


    她旁邊那個小一些的男孩接著說道:“方叔叔讓我爹娘不許再用鐵鏈子拴著我,我爹娘沒答應,所以我也不回去了。”


    卓曉曉摸了摸這個小男孩的頭,像是他姐姐一般,說道:“他叫李來財!”


    劉知一聽得頭皮發麻,看向這個比自己還瘦削的小男孩,不明白什麽樣的父母要用鐵鏈拴著孩子。


    “我叫羅招弟,我爹老是喝醉了就打我,我還聽人說,我娘是被我爹打得多了,病死的。方叔叔把我帶走的時候,我高興得不得了,但是方叔叔還是在三天後,帶我去見了我爹一麵。結果,我爹根本就沒想要我回去,所以我就不走了。”說話的小女孩氣得咬牙切齒。


    “我爹也是,他說他兒子多得是,不差我這一個,是他沒要我……”


    “我娘說我如果考不上晨曦民學府,就丟了爹娘的臉,就不要我了……我應該是考不上的。”


    “我爹因為我不是男兒身,經常打我娘,我娘也不想要我……還都說我是賠錢貨……說如果我不聽話,就賣到窯子裏去……”


    最後是那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兒,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叫林小山,我大伯是天下第一修仙者林賓白,但我爹自己仙道修不好,就逼著我修仙,我不願意,我爹就不給我吃飯,還揍我,我就不想回去了,我也是剛來這裏!”


    聽這七個孩子說完,劉知一隱約明白了方南言是在做什麽。


    “你爹娘肯定對你不好吧?”卓曉曉看著劉知一問道,“不然方叔叔不會把你帶回來的,方叔叔就是怕你什麽都聽爹娘的,或者什麽都跟爹娘反著幹,將來就成了壞人!”


    劉知一想了想,開口道:“我一直以為的爹娘,其實是我的養父母。他們對我很好!特別是我爹,我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說到這裏,劉知一愣了愣,很久沒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深吸了一口氣,劉知一又說道:“昨天我才知道,我一直當作是姨父姨母的,其實是我的生身父母,他們雖然經常打我罵我,什麽都要我按照他們的想法來,但是我知道,他們其實並不是想害我,也是盼我好的!”


    “你就敢這麽說了?”方南言突然開口說道,聲音不大但有些怒氣,“你就知道他們一定是盼你好?”


    劉知一見方南言喜怒無常,急忙說道:“我沒有說謊,我如果說謊,是會被雷劈的!”


    方南言似乎在克製著自己的怒火,道:“你是不是想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劉知一搖了搖頭,說道:“沒有那麽絕對。”


    “什麽意思?”方南言有些訝然,“你想說做父母的,也有不對的?”


    “當然啊!”劉知一點了點頭,又看向這七個小孩子,“就像他們提到的這些情況,父母當然是有錯的,甚至,或許有些人,都是不配為人父母的!但是,我姨父姨母……我想我還是會叫他們姨父姨母,他們或許有錯,但,我不恨他們。”


    “為什麽?”方南言似乎平靜了下來。


    “因為他們也是人啊,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會犯錯的人啊!”劉知一呼出一口氣,“有句話說的是,未知全貌,不予置評。但其實,很多事,人都很難知其全貌。我自小熟背的祖訓裏,有這麽一個觀點——人在一生中會做出無數錯誤的判斷,原因就是人很難一開始就了解清楚全部的情況。隨著了解的東西得越來越多,判斷也會不斷地發生變化。就像是方叔叔你做的事,到底對不對,或許我都會做好幾次不同的判斷。所以,對與錯有時候很說,我甚至不敢確定,我姨父姨母,一定是錯的。”


    方南言安靜地聽著劉知一說完,眼睛微微眯起,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很難相信,這番話能從一個小孩子嘴裏說出來,或許,你的養父養母,給到過你足夠多的愛,才能讓你有力量說出這些話。”


    劉知一想了想,低下頭,說道:“對,我爹我娘,對我很好,很好!”


    過了一會兒,劉知一又問道:“你一直在專門尋找那些,嗯……處境很糟糕的孩子嗎?”


    方南言搖了搖頭,道:“沒有,都是隨緣。我隻是無論在哪裏,看到了那些麵目可憎的父母,就忍不住,要帶走他們的孩子。”


    劉知一吞了吞口水,道:“你帶走了多少啊?”


    “不記得了,或許幾百個了吧。”方南言抬起頭,看向遠方。


    “其他的都回去了嗎?”劉知一小心翼翼地問道。


    “都回去了!”方南言抬起頭,看著遠方。


    劉知一有些不解,問道:“那你抓走他們,到底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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