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坑鎮,城主府,雖是半夜卻並未點燈。總護衛上官顏依然身形筆挺,但那一身顯眼的銀色勁裝自那日西山小屋歸來後便換成了褐色長衫,害得一眾下屬也隻得將一身傲人的銀裝換下。


    顏護衛走到房門口,躬身道:“城主,可以動身了”。上官鶴察覺到這個侄兒不僅衣著變了,那右手也不再無事撫摸腰間挎刀,他微微一笑,頷首走了出來。


    大道上,四五個褐衣護衛護著兩輛馬車緩緩向北而行,兩輛馬車一模一樣,車頂北角掛著一個黃色的上官字樣木牌。


    上官顏騎馬在前引路,臉上絲毫不見往日的懶散,他知道今日護從少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但每個護從都是府裏的精英。他更知道車隊前後左右五千米內都有斥候,天上有白鷹盤旋。另有兩位專門從沙城前來的高人暗中協助。而這一切都是為了能夠讓她平安到達目的地。車內這位丫頭絕對事關重大,光看這次叔父親自護送就已是非同小可。


    這丫頭修養沒幾日,叔父見她大致無恙後就迫不及待地要送往沙城。說實話,長這麽大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叔父這般緊張謹慎。好在一路有驚無險,十日後車隊終於到達了此行的終點沙州之主沙城。


    神州並無共主,自古共分五大州,即西北的沙州、東北的燕州、中部的洛州,西南的蓉州和東南的湖州。各州均有自己的主城,如洛州之主城為洛城,蓉州之主城為藍都,而沙州之主城就是沙城,主城之主曰城主,其不僅是主城之主,實際也是本州之主,如洛城城主龍威實際上就是洛州之主。


    沙州之主名曰上官風雲,上官一族已主沙州無數載,根深葉茂,人才濟濟,而上官風雲又是其中的翹楚。此人頗具雄才偉略,上任後即開始布局各方。蓉洛沙三州交界處的天坑鎮也是被其搶先布局,明麵上派出族弟上官鶴前去管理,還特任其為城主,也算是神州大陸唯一有城主的鎮子。當然,背地裏各州在此有何布局那就無人得知了。


    上官風雲站在沙城城牆上,看著族弟遠遠而來,不由想到“天坑鎮這麽多年一直風平浪靜,總算來了個線索,也難怪鶴老弟如此鄭重其事。羊角匕乃世間少有之利器,可惜目前還無法進入大瀑去查探。不過那個丫頭竟然連向祖都無法讀心,更是一張天牌。鶴老弟,作為上官家的兒郎,如今也到了讓你們知曉沙州局勢的時候”。


    上官風雲身後的陰影處,一個虛幻的黑色矮小身影垂手而立,上官風雲走下城牆,陰影也跟著走了下去。


    沙城,城主府偏殿,上官鶴叔侄二人正在換裝洗漱。上官鶴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已車馬勞頓十來日的樣子,他走到侄兒麵前鄭重道:“顏兒,我上官一族有族人八千,其中沙城之外的城主一級人物就有一百五十餘人,加上沙城的直隸人物,族中比為叔層級高的人物少說也有二百餘人。故此次得以麵見城主,實乃我叔侄二人千載難逢之機會,算來我上次麵見城主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呆會你要好好表現,叔父也好乘機給你在沙城謀個位子。”上官顏正聲道:“是,叔父”。


    過了片刻,一人敲門道:“鶴城主,城主有請,請隨我來”:“哦,來了來了。”上官鶴叔侄又相互查看整理了一番才開門跟隨那位侍從而去。


    沙城城主府寬廣方正,建築風格略顯粗獷,三人約莫走了兩柱香時間才走到上官風雲接見他們的地方——流沙園,這裏也是上官風雲平日最愛來的地方。


    此園占地頗廣又自成一體,一入園便是漫漫黃沙,今日恰逢豔陽高照,微風一吹,黃沙飛揚,直似真的來到了沙州西部的大漠。黃沙中部是一幢三層小樓,樓前


    有一灣清泉,狀如月牙,微風中,水麵波光粼粼。


    那侍從到樓下便躬身站裏,不再往前。上官鶴正準備報奏,樓上一人溫聲道:“鶴老弟,你們上三樓來吧”。上官叔侄躬身行了一禮,拾級緩緩而上,一二樓雖也大門敞開,但叔侄二人目不敢斜視,直直走到了三樓。


    三樓房間較小,四周都是打開的窗戶,房裏隻有一張茶幾和幾把矮凳。茶幾上放著一套茶具和一本紫皮舊書。上官顏看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窗邊,朝叔侄二人和熙微笑。


    上官鶴搶身而上,跪地道:“天坑鎮主事上官鶴參見城主”。上官顏也趕緊跪倒,朗聲道:“天坑鎮總護衛上官顏參見城主”。上官風雲和聲道:“都起來,都起來。你叔侄二人連日奔波,累了吧,都快坐下!”說著自己率先坐了下來。上官鶴起身坐在了另一邊並招呼侄兒坐在自己身旁。上官顏久聞上官風雲雄才偉略,一直將其想成風華絕代之人,萬不料竟是一個黃衣布衫、黃麵無須的普通中年。


    上官風雲邊擺弄茶具邊道:“此茶來自月城,都嚐嚐。”說著開始給二人倒茶。上官鶴大驚,惶恐欲跪卻被上官風雲伸手阻住。上官風雲不悅道:“別那麽拘謹多禮,品茶就是要心平氣和。”上官鶴定了定神,接過茶杯細飲了一口,微微有一絲沙土氣息,爾後又有一股清甜之味貫穿口鼻,不禁由衷道:“城主,這茶好極啊!”“哈哈,你喝出來了。”上官風雲頗為欣慰,轉頭對上官顏道:“顏護衛,你覺得呢?”上官顏卻是沒喝出什麽好味道,想了片刻才答道:“下官覺得清甜之味甚好,但這沙土氣息卻略有不慣。隻怪下官粗鄙,難以品鑒。”上官風雲未予置評,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樓下。


    上官鶴忙帶著侄兒站到上官風雲身後。二人也順著往窗外看去,樓前一灣月牙泉水,水邊遍植柳樹,清澈的泉水和嫩嫩的柳芽與那黃沙烈日形成鮮明對比。


    上官風雲緩緩道:“我上官一族本生在極西之地,後被沙塵逐而往東,萬裏遷徙中死傷無數。到得神州附近時已是人丁凋零,油盡燈枯。所幸先祖尋得一眼泉,泉水充足而甘甜可口。死裏逃生的八十餘人憑借此泉重獲新生,他們養殖耕作,種茶製瓷,我上官一族逐漸壯大,剛才你們所品的茶葉所用的茶具就是月城的原產。三千年前,先祖上官樓月創出紫息神功,我上官一族得已立足於沙城。又經數代人的努力,我上官家終成沙州之主,至今已曆十九世。”上官風雲頓了頓,上官鶴叔侄垂手靜聽。


    上官風雲接著道:“這流沙園便是依著當年那口泉的模樣而建,也就是聞名於世的月城月牙泉。世人隻知月牙泉乃沙漠奇景,又有多少人知道那可是我上官一族的命脈根基。我上官氏雖主沙州十九世,但沙州曆來貧弱,在五州之中僅能自保而無力爭雄。僅此月城之茶便可看出端倪,我先祖所種之茶,所造之器,不僅未能傳至各州,如今連上官家後輩也早已習慣別州之物事,全然不知沙州物事之非凡,世人已不知沙茶味啊。”言語間甚是蕭索遺憾。上官鶴叔侄聽到此處轟然跪下,上官顏更是額頭冷汗直冒。“當然,這不能怪罪於後輩”好在上官風雲並未遷怒。隻道:“兩年前,月城密報言道西地風沙加劇,月城物產驟減,兩年間,月牙泉水已不足之前的一半。如此下去,五年之內,不僅月牙將不複存在,月城也將淪為沙地。我沙州西部四十二城本就少雨少木,如今更有沙化危險。”上官鶴叔侄驟聽此秘密,不禁再次汗流浹背,作聲不得。


    上官風雲喝了一口已經涼透了的沙茶,又道:“沙燕蓉洛湖五州,燕州人多勢眾,蓉州物產豐饒,洛州商貿繁榮,湖州更是富足昌盛。天下之勢直似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近年來以上四州均有長足發展,我若靜待事遷,則不僅有負先祖之基業,更會將上官一族上下三千餘人置於虎狼之口。”上官風雲轉身甩袖,緊緊盯著上官鶴道:“鶴城主,你我同為上官血脈,此時實已重新回到了先祖當年憤然求生之境地。”上官鶴深有同感卻不知作何回答。上官風雲又道:“你叔侄所駐之天坑鎮不僅訊息靈通,更扼守大瀑之秘密。此次你叔侄截獲羊角匕之線索,當屬大功。”說罷,上官風雲走到茶幾旁拿起了那本紫色舊書交給上官鶴,道:“我上官氏的紫息神功自樓月先祖創立以來,三千年間經過了數十代先輩的補充完善,如今完全可與天下英雄一較長短。當此危難之際,修行規則也是時候改改了。我將這紫息功上卷副本交予你,另囑向祖教授你叔侄。上卷之後,我會擇機將下卷也交給你們。天坑鎮雖小,但勢力龐雜,你們要適時網羅各方,秘密組建力量以備今後所需。”上官鶴老淚縱橫,緊緊抱住那本舊書,同跪在地的上官顏也是眼眶濕潤,滿臉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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