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


    在儲秀宮發現這等不潔之物,弘曆覺得自己還未傷心夠就要被氣死了,莫非高氏是被咒死的嗎?一時陷入陰謀論的弘曆越想越覺得是。是誰呢?弘曆把有印象沒印象的後妃都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越想越覺得都有可疑。當然他倒是第一個排除了嫻貴妃——就嫻貴妃這人,板著張臉整天規矩規矩,就會直來直去說些不討朕喜歡的話,若非要事絕對是呆在翊坤宮哪也不去,要說她直接衝到儲秀宮和高氏吵一架,朕更信。


    見弘曆進了慈寧宮就陷入沉思,太後詢問道。


    “皇帝,可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嗎?”


    “皇額娘。”弘曆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說,隻叫人呈上娃娃。


    太後點點頭,桂嬤嬤上前掀開蓋住托盤的布,看見盤子上的東西,太後臉上閃過一絲驚愕,但很快調整好。


    “什麽!皇帝,這是在哪裏找到的?”


    弘曆歎氣,“是...是在儲秀宮小佛堂找到的。”


    太後神色不明。


    弘曆卻接著憤怒的說道,“後宮這些女人越來越不像話,以前朕寵著慧敏,她們就總是拈酸吃醋,慧敏不知為她們說了多少好話,她們還有什麽不滿?現在心大了,見朕對慧敏好,竟然使這等汙穢的手段,用巫蠱之術來害慧敏。”


    太後差點被口水嗆死,暗地裏對桂嬤嬤使了個眼色,桂嬤嬤假裝想起什麽,驚呼一聲,忙跪地求饒。


    弘曆本就在氣頭上,被桂嬤嬤這一打岔,氣不打一處來,“桂嬤嬤,你也是皇額娘身邊的老人了,怎麽做事這麽沒有分寸,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桂嬤嬤以額搶地,“皇上恕罪,奴婢,奴婢隻是看見娃娃上的字突然想起....才出了聲,求皇上開恩。”


    “桂嬤嬤,你一向穩重,有什麽事能讓你在哀家和皇上麵前忘了規矩?”太後嚴厲的訓斥道。


    桂嬤嬤支支吾吾。


    弘曆本來要罰桂嬤嬤的,被太後搶白也不好意思罰自己母親的陪嫁丫鬟,偏偏桂嬤嬤這個時候又沉默,“說!”


    桂嬤嬤微抬起身體,“奴婢瞧著,娃娃上的生辰...好像...好像是嫻貴妃娘娘的。”


    此話一出,弘曆愣了神。


    桂嬤嬤接著道,“高貴妃和皇上同歲,是辛卯年出生,嫻貴妃小皇上七歲,正是戊戌年二月初十所生。當年先帝爺為皇上選側福晉,特地拿了嫻貴妃娘娘的冊子給太後看,先帝爺對嫻貴妃娘娘很是誇讚,又說了貴妃娘娘的生辰,是以奴婢記得明白。”


    太後猛一拍桌子,“這麽說竟然是詛咒妍姝的!寫了妍姝生辰的巫蠱娃娃怎麽會在儲秀宮?還是在高氏不讓別人碰的小佛堂的佛桌底下?哼~是了,以前她拿捏不了哀家,又認為哀家刁難她,心中不忿,見妍姝討我喜歡,就在你麵前說妍姝的不是。眼見你要封妍姝做貴妃,知道自己身份不如妍姝到時要向妍姝行禮,就想出這等惡毒的招數來害死妍姝。她想得倒好,可惜害人終害己,我可憐的妍姝還昏迷不醒,她倒是死得幹淨!這也是佛祖保佑了!我本想著她已經快死了,你又是個重情義的,就順著你的心,左右不過是個皇貴妃。她倒是更想做個唯一貴妃——沒有可以做貴妃的人,她自然是唯一了!皇帝,此事你要給哀家,給妍姝一個交代!”


    太後拂袖而去。


    弘曆被這一頓好罵,想反駁太後,高氏是封了皇貴妃的,還是嫻貴妃向高氏行禮,可被太後這唯一貴妃一說,就想起高氏病重後總是對自己說要做他的唯一,自己自然是答應了,後來高氏還問一同晉封的有誰,知道是嫻妃後,就開始為自己和太後的關係擔憂,可安慰安慰,怎麽最後朕總會跑去訓斥嫻妃呢?是哪裏不對?


    弘曆回了乾清宮,細細回想和高氏相處的這些年月。一時欣喜,一時悲傷,一時惱怒;最後還是對高氏的喜愛占了上風。


    “應該是誰在陷害慧敏!一定是!沒有直接害死慧敏,卻用巫蠱之術陷害慧敏,恩,還有嫻貴妃。先害死嫻貴妃,等到太後對嫻貴妃的死產生懷疑就告密慧敏那有巫蠱娃娃,喜愛嫻貴妃的太後一定會要求嚴懲慧敏,好一個一箭雙雕。可惜妍姝命大,隻是昏迷,反而慧敏死在前麵,娃娃是找出來了,朕卻沒有輕易相信,哼,朕一定要把這個蛇蠍揪出來!”


    當即下旨,徹查娃娃的出處。


    隻一天結果就查出來了,弘曆想著即使知道背後指使的嬪妃是誰他也不好不知會皇後就直接下手懲治,便叫上皇後富察氏一起到了儲秀宮。


    儲秀宮


    皇上和皇後坐在儲秀宮西配殿主位,隻高無庸一人侍奉,侍衛都守在殿門口。


    爾青跪在殿下鎮定的行了跪拜禮。


    “奴婢爾青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皇上皇後萬福金安。”


    弘曆嚴肅的問:“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高無庸會意的將裝了巫蠱娃娃的托盤放到爾青麵前。


    爾青迅速抬眼掃了一眼,垂下眼簾不語。


    “哼!”弘曆冷哼一聲,“你不說,朕就不知道了?帶春喜。”


    很快春喜帶了上來,侍衛關上門。


    春喜行過禮,弘曆又問了她同樣的問題。


    春喜戰戰兢兢的答道:“奴婢...奴婢見過這個娃娃。爾青偷偷縫的,她說是給她妹妹的十歲生辰禮物。”


    “爾青,你現在認識這個娃娃了嗎?”


    爾青輕歎,磕了個頭,“奴婢認識這個娃娃。”


    “是給你妹妹的禮物?!”弘曆眼中冒火,聲音卻冷起來。


    爾青卻是又不說話了,隻抬起頭來直視前方,期間偷偷的看了一眼皇後。


    皇後將這一眼看在眼裏,心裏咯噔一下。


    “爾青!高貴妃這麽相信你,朕也一直覺得你是個忠心的,沒想到你竟然背叛她!說!是誰指使你做的!”


    爾青抿著嘴不說話,手指緊緊抓住袖口。


    弘曆再三逼問,爾青都沉默不語,隻趁著弘曆不注意,瞥了瞥皇後,被高無庸看在眼裏。


    終於弘曆在高無庸的暗示下看到了爾青一直偷偷的在看皇後。疑惑之餘,正想再問。爾青卻麵色發青倒下了。


    慌亂中請了太醫來看,爾青已經服毒自盡了——在見皇上之前就已經服了□□,對爾青能支撐到這個時候才死,太醫表示了極大的興趣。


    如此,最好找的線索卻是斷了。


    弘曆憤怒的看著拖出去的爾青的屍體,皇後端上一杯茶,請皇上息怒。弘曆接過茶,想起爾青看皇後的眼神。他撇過頭掃了皇後一眼。


    高無庸說:“稟皇上皇後,奴才以為雖然爾青服了毒,要查出娃娃究竟是誰要她做的卻也不難。”


    “高無庸,你說。”


    “奴才剛才方能仔細看清那個娃娃,那布,似乎是去年上貢的錦緞中最好的雪緞,皇上全部賞賜了下去,內務府並無存貨。而雪緞,皇上本要孝敬太後兩匹,太後沒要,皇上便賞了皇後娘娘兩匹,其餘的都歸了高貴妃娘娘。隻要查清誰的庫房沒有齊全的雪緞,就是...”


    沒等高無庸說完,弘曆狠狠地看向皇後。


    皇後驚愕萬分,“皇上...我...”


    “皇後,竟然是你?!”弘曆痛心疾首,更多的是憤怒,“朕一直認為你是個賢惠大度的好皇後,將後宮管理的井井有條,妃子之間相處雖不融洽,倒也和睦。沒想到你竟是這般容不下慧敏。你已經是皇後了,她雖抬了旗也越不過你去,你還有什麽不滿?難道你一直在朕麵前做戲嗎?裝的賢惠大方,裝的溫柔嫻淑,裝的勤儉節約?!朕倒是不知道,朕的皇後是這麽個表裏不一的蛇蠍美人。”


    皇後刷的臉色蒼白,眼眶卻是紅了。殿內氣息凝固。


    “太後駕到。”


    弘曆剛想再訓斥皇後,太後的到來讓冷凝的氣氛稍稍回暖了些。


    “皇額娘,您怎麽來了?現在正冷,要是皇額娘受了寒,就是兒子的不是了。”見太後步入殿來,弘曆忙趕上去攙扶。


    “哀家怎麽能不來?聽說找到做娃娃的人了?是高氏身邊的人?”


    “是高氏的貼身宮女爾青做的娃娃。另一個貼身宮女春喜說見過爾青做這個娃娃,另外一些和爾青相熟的宮女也認出娃娃上的針線是爾青的手法,剛剛爾青也親口承認了。”弘曆扶太後到主位坐下,說道。


    “那個爾青呢?”太後看了一眼皇後,對她伸手,皇後忙上前牽住,在一旁站定。


    “剛剛服毒自盡了,看來是早知道朕會查到她,在朕召見之前就服了□□,實在可惡至極。”弘曆狠道。


    太後點點頭,“如此說來,線索是斷了。”


    弘曆這下卻是瞪住皇後,“爾青是不能說,可那娃娃能說。那娃娃所用布料是去年貢品雪緞,宮裏隻有皇後和貴妃有。朕問話時,爾青隻是不說話,卻總是望著皇後,那眼神朕看得清楚,分明是在向皇後求助。這件事...”


    “皇帝慎言!”太後厲聲道,“皇後從藩邸就一直伴著你,又是你的皇後。憑著這沒影的事,皇帝就這樣訓斥皇後,將皇後顏麵置於何地?此事尚未明了,待查清了真是皇後所為,皇帝再發怒也不遲。既然皇帝懷疑皇後,慶嬤嬤,你去長春宮查點皇後庫房中的雪緞,不要透露給任何人,就說,奉了哀家懿旨,要皇後庫房裏最珍貴的一件寶貝。”


    太後又對弘曆說:“既然是高氏這裏也有,不要厚此薄彼一並查了。桂嬤嬤,你去。”


    慶嬤嬤和桂嬤嬤領了旨,分別查去了。


    太後拍拍皇後的手,說:“等查出來,哀家一定為你做主。”


    皇後掉下淚來,哽咽道:“謝皇額娘恩典。”


    弘曆始終不肯相信是高氏所為,可太後那番言語,他又覺得有點愧對皇後,便什麽也沒說坐在一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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