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子不方便揣在懷裏鼓鼓囊囊,慕雲換成銀票同了空打聲招呼日落時出門,乘坐馬車到另一個村落。


    張鐵匠住在村子東頭的後山上,無兒無女孤身一人性子孤僻不喜言談,時不時為村裏人打造農具混口飯吃,村中民風淳樸對其人頗多照顧。


    上山的小路用青石板鋪成比土坡易行,跟著悟法進入籬笆院內,四處打量的確是個好地方。


    “來了?”一身短打的張鐵匠,麵容粗獷皮膚黝黑,看上去透著一股凶性,一般人不敢招惹。


    “這次的雇主。”悟法指了指身側的慕雲。


    張鐵匠盯著孩子看半天眉頭皺緊,“這麽大點拿得穩劍?”不是刻意的歧視,本身一個孩子要玩劍桃木的還行,開了鋒的利器拿在手上可不是鬧著玩的!


    “盡管放心,他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悟法開口替慕雲解圍。


    “好吧。”誰還能真跟銀子過不去,張鐵匠相信悟法帶著人進了屋。


    “想要什麽樣的?”張鐵匠去地窖裏拿了幾把樣品出來,“長短可以改,寬窄軟硬隻要你提得出要求都可以,不還價。”


    “正常規格,不需要太華麗奪目,最好做到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用最好的材料,如果沒有列張單子我會提供所需。”慕雲可不希望得到的劍用不了幾年直接報廢,太不值得。


    “除了劍,我還想要一把短劍狀似匕首,藏於袖中的那種。”慕雲粗略看過樣品試了試手尚可。


    “一把劍還不夠用?”悟法和張鐵匠想到一塊去同時望向慕雲,眼裏寫滿了不讚同。


    “貪多嚼不爛,東西放置不用便沒了最初的鋒利。”張鐵匠缺錢不假卻再樂意看到所造兵器能夠物盡其用,而不是充當擺設。


    “我要的短劍可以放進去一把小巧的匕首。”如果張鐵匠手藝高超,慕雲更想要一把劍中劍,將三把兵器嵌套在一起。


    “小小年紀想法到是別致。”張鐵匠未指孩子異想天開,劍中劍的技藝是難卻不是不可實現。


    “能做?”慕雲隻需要確切的答複,銀子不是問題。


    “能,需要時間,如果你急著用可以先挑一把樣品拿去,等成品出爐再還回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張鐵匠喜歡挑戰高難度。


    “嵌套首飾做過,至於劍還需要打磨。”張鐵匠表示不希望被催單,一件優秀的作品值得等待。


    “可以,訂金五百兩夠嗎?”慕雲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財大氣粗掏出一張大額銀票。


    “夠了,鍛造材料我有,你且耐心等待一段時日。”張鐵匠送走了客人收起銀票這就開始幹活。


    回到大相國寺,一進門看到了空居然在屋子裏,慕雲挑眉問:“有事?”


    “可還順利?”了空覺得慕雲舍近求遠浪費功夫。


    “挺好。”慕雲對張鐵匠的爽快十分滿意,了空就是為了問這件事在此等候?


    “宮中的匠人比民間手藝高絕,因何不用?”慕雲做事處處留一手的方式使得了空很是納悶。


    “跟宮中沾上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慕雲沒想這麽快對上想讓他死的敵人,有清靜日子不過是傻瓜。


    “我看不然。”了空隻說了一半,從慕雲的表現上可以推斷出小小的人兒不僅僅防備著未知的敵人,更是對皇上抱有很強的警惕心。


    “我累了。”不想說,慕雲開口趕人。


    “你這脾氣……”了空想說該改一改,後又記起慕雲本身特殊生而知之,橫在父子兩人中間的結恐怕一時半會解不開。


    這些日子以來,從紮馬步開始加上練一些拳腳,感覺身體越來越結實,為了將基本功打得更牢固,慕雲下了很大一番苦功。


    一年時間轉瞬即逝,慕雲聽聞宮中又得兩位小公主,均生在正月裏,為此赦免了一批牢中犯人。


    慕雲手下的四名暗衛用了一年時間全權接管田莊和鋪麵,已進入正軌生意做得風生水起,無疑仰賴朝中有人好辦事。


    長大了一歲身量拔高,嬰兒肥消下去,少了些許可愛的清秀麵龐更添幾分冷瀟。


    悟法在結束當天的教習提到曆經一年之久的劍已初具雛形,晚上同樣的時辰出發。


    “慕雲。”了塵找過來直言,“晚飯後貴客臨門,你可不能到處亂跑。”


    “他愛來是他的事,忙著呢別添亂。”一年之中殷邵來過幾回,幾個月見一次兩人的關係仍處在熟悉的陌生人階段,對此慕雲自有一套不願改變。


    “你這孩子。”說死了也聽不進一句勸慰的話,了塵無法轉身即離,趁著姚章未走將慕雲的意願傳達到位。


    同悟法一起見到了鍛造好大半的長劍,外表樸實無華,上手一試非常滿意,絕對的吹毛斷發削鐵如泥。


    劍中劍稍稍差一點火候,張鐵匠為達到理想中的要求,還讓慕雲等上七日再來。


    慕雲沒說什麽,慢工出細活有劍在手先練著,這麽久都等了不差一時半刻,告別張鐵匠回到大相國寺。


    這一回了空依舊等在屋內,隻為一睹劍的鋒芒,不愧是張鐵匠的手藝,以其人鑄劍吹毛求疵的古怪性格,東西絕對沒得說。


    慕雲學著適應劍的重量,在不除下劍鞘的基礎上,每日揮劍一定次數,練臂力與腕力,悟法雖未學過劍,兵器皆有互通性,先從最基本的練體伊始。


    七日後取回套劍,付了張鐵匠大筆費用,自此左右開弓,一執長劍一持短劍,目標定為雙手皆可使,留一手絕對有必要。


    日常慕雲把劍帶在身上,劍不離身長劍在外短劍藏於袖中,晚上睡下也不例外,要想做到將劍真正融入身體密不可分,不光嘴上說說需要時間去證明。


    冬去春來寒暑交替,十歲的慕雲雙手持劍或劈或刺揮舞著簡單的動作,每日一個時辰不間斷。


    大概習武原因,慕雲比同齡孩子長得高,曾在寺中偷偷目測過前來上香的世家子弟。


    打從去年開始慕雲盡量減少與寺中香客碰麵,原因自是出在這張特別的臉上,連山下京中都很少去。


    慕雲找到了空,直接提出想找人打造一副麵具,這張臉再長下去恐怕難見天日,至少十年之內如此。


    世上沒有人皮麵具一說,慕雲查了整整兩年無奈隻得退而求其次,“要那種遮蓋全臉的式樣,輕而不透。”


    了空盯著慕雲越來越像當今天子年輕時的臉龐幽幽一歎,“要求太高盡量。”


    “我想學射箭,需要一把弓。”慕雲接著提出另一個要求。


    “去找你師父。”劍剛起步未至小成,就想著好高騖遠,了空絕不慣著來。


    “對啊,您不就是我師父?”慕雲耍無賴,了空若不答應悟法那邊更沒可能,當初就是先找的對方,直接把他推到了空這邊,語氣用詞簡直一模一樣。


    “貪多必失。”了空橫了慕雲一眼,“再等一年。”


    “好吧。”慕雲也不強求,本打算在藏經閣選書就困為這張臉哪都去不了,簡直是禍害。


    “你那習武的勁頭若是能分出一星半點放在學習上該有多好。”了空逮著慕雲免不了嘮叨幾句。


    “君子六藝,怎麽就學會偏科了呢?”了空實在看不明白,以慕雲天生的聰慧學什麽大體手到擒來偏偏不盡如人意。


    “禮、樂、禦、數、書、射唯獨不喜操琴,禮隻有真正的參與才能更加明晰。”了空史負責教些書中的知識有些內含需要一個悟字。


    “學的東西太多自然把不重要的放在最後。”彈琴需要意境不是記住宮角韻律即可,慕雲看重武力關鍵時刻可以救命,學琴能嗎?


    為了不駁了空的麵子慕雲沒有就此問題據理力爭,唯一盼著時間大大的拉長,最好了空本人耗不住自主放棄。


    “今日的字還未練。”慕雲找了個借口遁了,氣得了空相當無語。


    回到禪房,走到桌前鋪開紙提筆著墨,靜心寧神片刻擱笑,盯著紙上的字輕嘲,“再像有什麽用,徒增把柄。”隨手揉成一團丟到火盆中。


    記得七歲那年再次同殷邵見麵,對方誇他寫的字有進步,回去後送上一本字帖讓臨摹,就那點小心思全寫在臉上,慕雲當時懶得計較。


    字如其人處處藏鋒,慕雲不想去細究殷邵苦心寫成的字帖讓他照著練是何居心,擱到一邊專攻楷書。


    誰知姓殷的挺來勁非逼著慕雲交作業,抬出了空也無濟於是,僵持不下隻能一方作出退讓。


    看在練字有用的份上,慕雲答應會用功,實則陽奉陰違兩三個月才交一次,各人有各人的風骨仿造他人筆體算什麽事。


    往小裏說子肖其父,往大裏表聯係上聖旨書信那一老掉牙的陰謀論,說句造反沒人不信,慕雲不傻伴君如伴虎,況且兩人的關係不好不壞,不得不多一層顧慮。


    這也是慕雲不願見殷邵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怕其人心血來潮意圖將他打造成對方的翻版,日後遇上危難真不見得冤枉。


    看了看時辰尚早,慕雲又抄了一卷佛經,聽到門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抬頭看去來的居然是薛景。


    “殿下,馬匹已經送到莊子裏,您要的東西備齊。”薛景跑這一趟是為促成兩父子間的見麵。


    “我身邊何時出現多嘴多舌之人?”才剛從了空那邊回來沒多久,東西盡然以另一種方式送上門,豈能讓人不去過多懷疑身邊又添一眼線。


    “殿下切莫誤會,這些東西早已備下。”薛景話不多言。


    “明日會去。”慕雲不作計較,到時去了再定,總不能為了一個釘子棄了學習的機會。


    薛景得了準話便離開,通過幾次接觸發現,殿下的確如姚章所言,自主性極強,最恨旁人指手畫腳。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薛景不得不轉變心態,不再敢將其人當成什麽都不懂的孩子看待。


    “人手少就是麻煩。”慕雲決定利用身邊現有暗衛在外招幾名人手,人數上不過界應該踩不到當權者的底線。


    翌日田莊一行,慕雲見到了殷邵,在對方強烈要求下勉為其難接受其人手把手教導騎射。


    慕雲騎上小馬跑了一圈,身後跟著姚章,豔羨於對方所騎的高頭大馬,碰都不讓碰更別提騎了。


    “殿下聰慧過人,一學就會如今隻剩熟能生巧。”薛景伴在皇上身側望著遠去一大一小老懷感慰。


    “殿下性子沉是個做大事的人,皇上要有耐心。”每回父子相見的場麵令人好生尷尬,剃頭的挑子一頭熱薛景多次人站出來打圓場,要不然沒法呆下去。


    “朕的兒子能差到哪去!”對慕雲的種種表現頗多讚譽,相較於宮中那幾個廢物隻會爭強好勝。


    “殿下是像皇上。”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好話沒人不樂意聽薛景察言觀色有一手。


    “是啊!’殷邵低歎,眼中滿滿的都是對兒子萬分期盼,”現在仍不是時候,待到羽翼豐滿……“眉頭一皺話未言盡似有顧慮。


    “朕最擔心雲兒等不到那一刻。”什麽時候才能達成預期連殷邵本人都沒有底。


    “隻要開誠公布相信殿下會理解皇上的苦衷。”薛景亦知殿下的身份仍舊未明,成為一塊放不下的心病。


    “但願如此。”就現如今的相處模式,殷邵不敢打包票,實在不行隻能用另一種方法李代桃僵。


    “吩咐下去暗中查找朝臣家中有無夭折的子嗣。”殷邵為了保住兒子一時的安穩沒有更好的辦法才會選擇出此下策。


    “皇上是想移花接木?”看似行之有效的方法,實則最為難辦,一來要找身份高的世家大族,才能給予殿下優渥的生活條件,不會被其他世家輕賤,這樣的條件除了嫡子不作他想。


    可又有哪一家背景幹淨不參合亂七八糟的黨爭之中,且嫡子未現於人前方可利用,已經發喪的即便借用身份日後恐會漏洞百出,成為又一大隱患。


    這類人盡可能選擇隻忠於皇上,不然殿下送過去不是去享福反而被當成質子加以利用,局勢失去掌控再難置身事外。


    世家之中若有嫡子夭折秘而不發,草草下葬試圖掩蓋死亡真相,定是內圍不修後院起火所致。


    一個沒有能力保住自已孩子的父親又怎麽可能在皇上不方便出手時,護住殿下不受傷害!


    薛景不禁細數京中各大權貴世家名錄,找不出一個看好的人選,這可比直接帶殿下回宮證明身份更為棘手。


    皇上即已選擇這條路定是為安全方麵考量,殿下的相貌太像當今,隻要讓有心人得見必定輕易推斷出原委,將要麵對的危險居高不下,誰又能信誓旦旦的保證出現在正當時將人救下。


    凡事皆有萬一,薛景心歎其中的不易,隻盼殿下莫要繼續耍小性子,好讓皇上真正開心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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