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小蓮也不知哪來的大力,猛然掙脫夏生,往前院跑去。一邊跑,一邊不顧一切地哭喊:“不是我,是杜鵑!不是我,是杜鵑!是杜鵑!是杜鵑,他一直喊杜鵑……”


    她要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無妄之災,證明自己的清白。


    分明那人是跟杜鵑約好的,要不怎會見了她就撲。


    她倒黴碰見了這事,憑什麽要受冤屈?


    若是不說清,爹娘會打死她的!


    夏生聽小蓮嚷出杜鵑,呆了一呆,又禁不住氣怒交加——杜鵑都不在這,關她什麽事?這小蓮太可惡了,虧他剛才還心疼她受欺負呢。


    他跺了下腳,急忙攆上去,要攔住她。


    可小蓮安心要吵出這事,好轉移大家對自己的注意力,腳下跑得飛快,轉眼就到了前院,一頭紮進人叢,哭喊連天,嚷得所有人都知道了。


    屋裏的人聽到動靜,也都出來了。


    其中就有小蓮的娘,還有魏家其他人。


    房屋竣工,大頭媳婦娘家自然要來恭賀,有林春三個舅舅、兩個舅母(大舅母已經先來了),還有表哥表嫂等人。


    眼下在黃家的就二舅母和三舅母,她們剛吃過酒席,被小芳帶過來歇息,其他人則去隔壁坐第二撥。


    二舅母見小蓮發亂衣散的形容,再聽了她的哭訴,差點沒暈過去。隨即便把目光投向杜鵑,滿是痛恨。她也氣糊塗了,況且人都有私心,立即就相信了自己閨女的話。


    桂香、槐花、小芳等人都在,形色各異。


    黃雀兒憤怒不已,跨前一步對小蓮叱喝道:“你胡說!杜鵑一直在屋裏,你憑什麽害她?”


    小蓮不顧一切地喊道:“我沒有。那人一直叫杜鵑。”


    這時夏生從後麵追過來,對小蓮道:“小蓮你別瞎說!都是八斤混賬,關杜鵑什麽事?你別鬧,我馬上去告訴大爺爺和五叔,看怎麽辦。”


    他真的生氣了。


    小蓮揪住娘的衣襟,瑟瑟發抖,哭道:“我沒瞎說!娘,我真的沒瞎說!嗚嗚……”


    杜鵑攔住發怒的黃雀兒,溫聲問小蓮道:“好好的你去後麵幹什麽?”


    小蓮脫口道:“我去給春生哥哥送水。”


    小遠明立即道:“是槐花姐姐說師兄吐了,告訴杜鵑姐姐。杜鵑姐姐就叫我給師兄送水漱口。後來,這個姐姐非要搶了杯子,說她送去。”


    他大概也知道出事了,因此趕忙證明。


    黃鸝掃了一眼槐花,目光滿是懷疑。


    且顧不上她,先冷笑著對小蓮道:“原來小蓮姐姐是去找春生哥哥的,怎麽又碰見了別人呢?還扯上我二姐。我二姐可是一直在屋裏待著,連給春生哥哥送水都叫遠明去的呢。幾個舅母都知道。”


    二舅母臉色更難看了。


    當著人,小蓮攀扯杜鵑的理由實在站不住腳。


    小蓮哭道:“我怕他人小打了杯子。”


    杜鵑隻覺這事奇怪,問“春生呢?”


    小蓮哀哀哭道:“春生哥哥……不在後麵……”


    杜鵑看向槐花,認真問道:“槐花,這是怎麽回事?”


    槐花臉色煞白,戰戰兢兢道:“我是真的看見春生在那的,我才對你說的。不信,你喊春生來問就知道了。我真的沒說瞎話。他什麽時候走了,我也不知道。”


    黃鸝尖聲質問“你不知道後麵還有人?”


    若今天二姐聽了她的話去了,會怎樣?


    桂香也質問道:“春生哥哥讓你喊杜鵑送水的?他要是沒叫,要你多什麽事?他身子骨好的很,才不會吐呢。”


    杜鵑凝神盯著槐花不語。


    槐花心兒狂跳,吞了一口口水,隻顧搖頭,含著淚說“不知道”,她害怕極了,眼下斷不能被牽連。


    杜鵑對小遠明道:“去,叫你師兄來。”


    小遠明忙飛奔出去了。


    小蓮才不管她們查問呢,隻對二舅母和三舅母哭訴,說那人見了她也不細看,抱住她就喊“杜鵑”,一直喊“杜鵑”。


    自己的閨女是什麽性子,二舅母很清楚,因此明白閨女是遭受了無妄之災,作了替死鬼。至於那人跟杜鵑之間是怎麽回事,她才不管呢。可恨的是閨女上趕著親近表哥,這才惹禍上身,若不然,也好分辨些。


    她對杜鵑道:“杜鵑你看,八斤叫你,你去問問……”


    黃雀兒驚叫道:“二舅母!”


    她生氣了,仿佛五年前麵對爺爺奶奶,又仿佛十二年前和杜鵑落水時受的委屈,覺得長輩以強淩弱,全不講道理。


    夏生忙拉住她,示意她別出聲,有事讓他來說。


    畢竟舅母是林家的親戚,她還沒進門,得罪了不好。


    杜鵑看著二舅母笑道:“二舅母別急,先帶小蓮進去勸勸吧。她嚇壞了呢。林家是大戶人家,林爺爺是最講道理的,何況還有大頭伯伯和嬸子呢,他們都不會不管小蓮的,這事一定會給一個交代。這等於是林家大房和二房的事了。”


    關本姑娘屁事!


    不是她心硬,她真的很同情小蓮,可是出了事就攀咬她,她真心覺得不恥。這樣的人,既可憐又可恨。先不說內情怎樣,就算真如小蓮所說,也不是她杜鵑的錯吧?


    小蓮倒黴,她杜鵑就不倒黴了?


    小蓮受了無妄之災,她杜鵑豈不是更無辜?


    二舅母見外甥護著黃雀兒,杜鵑一個小女娃,卻不急不怒,笑得雲淡風輕,而小蓮一副狼狽樣,實在難看,無法可想,隻好先拖她回屋去整理。


    杜鵑立即讓夏生去叫林爺爺等人。


    這事必須要長輩出麵了。


    這裏暫時安定,後麵卻鬧起來了。


    那八斤被人拉開,先還頭昏昏的,後被夏生揍了一拳,又被九兒狠摑了一掌,方才醒來。看見小蓮哭著被夏生帶走,他也害怕起來。


    可他也不是傻子,心想若是就這樣認了,白丟了臉麵不說,回家肯定還要挨懲罰,且多年的心思也都成了空。反正都這樣了,不如豁出去不要這臉麵了,大鬧一場,說不定還能如了心意。


    九兒等人壓著他,幫他把褲子拉上來係好。


    等弄好了,九兒喊“拖過去。翻院牆!”


    他是怕從前麵走引起人注意,把這事吵開了,害小蓮名聲受損,因此要從後麵翻院牆去林家,哪曾想小蓮已經嚷開了。


    八斤聽了大喜,也瘋瘋癲癲地嚷道:“杜鵑別走!杜鵑,杜鵑,你再摸摸……摸我小雀兒……”


    說著涎皮賴臉地笑,撒酒瘋,掙脫眾人往前跑。


    黃小寶大怒,飛腳朝八斤踢去,嘴裏罵“王八蛋!狗娘養的東西!老子踢死你!”


    九兒聽了如五雷轟頂。


    剛才他還在想,這事要如何善了。畢竟是自己堂弟,做下這等事,他雖然痛恨,但眼睜睜看他去死,也於心不忍。況且他就算死了,也挽救不回小蓮的名聲了。隻有讓他娶了小蓮,方能兩全。


    誰知,這畜生竟然是衝杜鵑來的。


    九兒反應過來後,三大步並作兩步上前,把八斤抓回來,揪住他衣領惡狠狠地喊道:“我叫你胡說!你再胡說,我掐——死你!!”


    八斤絲毫不懼,依然掙紮喊“杜……鵑……”


    九兒眼睛都紅了,手下用力,真要掐死他。


    小秤砣等人嚇呆了,急忙去掰九兒的手,喊“別掐死了。”一個個都覺得晦氣,又憤怒,覺得這八斤真是混賬透頂。杜鵑長得好看,喜歡她的男娃多的很,誰像他這麽不要臉!


    可是再不恥,也不能讓九兒把人掐死了。


    大夥兒一齊用力,把九兒扯開。


    八斤被拉開,一不做二不休,趁著眾人拽住九兒的空檔,連滾帶爬地往前跑去,嘴裏還在喊杜鵑。


    九兒暴怒,甩開鉗製他的少年們,和黃小寶一齊追過去。


    八斤鐵了心要鬧大,邊跑邊裝瘋賣傻,說杜鵑是他媳婦,從小就摸了他小雀兒的,魚娘娘早把他們配好的……


    前前後後的人都聽明白了,根源竟在這裏。


    當年,杜鵑還沒滿周歲的時候,去林家老宅拜年,和一堆小娃兒坐在林家老太太的羅漢床上玩。八斤屁股上沒兜尿布,在虎皮上撒尿,被杜鵑看見了,手快地抓起尿布就堵了上去,嚇得小八斤當場“止尿”。(見前文)


    後來,大人們常拿這事打趣八斤,九兒等兄弟也用這事笑話八斤,八斤沒記住別的,卻記住了杜鵑拿尿布堵自己小雀兒。


    年歲漸大,杜鵑越出落越好看,他每每見了,情不自禁地就想起當年那小人兒用尿布去堵自己小雀兒的情形,想得麵紅心跳、心神恍惚。


    日久天長,這份渴慕刻入骨髓,攪得他幾乎要魔怔了。


    開始因為羞恥心,人前還能控製,後來跟村裏頑童胡混,知曉了人事,便失控了。私下許多不堪舉動,以及心裏許多汙穢念頭,也不消細說。


    然由於林家家教嚴謹,再加上杜鵑姊妹都不是軟弱的,還有任三禾這個大殺神,再有就是林春和九兒兩個堂哥也很維護杜鵑,他心裏始終懷有一份懼怕,不敢表露出半分心思。


    可是,少年血氣方剛,又存了那樣的想頭,時間久了,總有失控的時候。這次林家蓋屋子,他日日跟杜鵑見麵,每一見到,就想起小時候的場景,立時便手腳發軟,渾身血液湧往一處,不能自持。


    至今日,喝了些酒,終於釀出事來了。


    他也跟小蓮一樣,意識到今天這事不能善了,想要鬧大了,說不定黃家為了杜鵑的名譽會讓步,或者把杜鵑許給他也不一定。


    果然能有那結果,便是被族裏重罰也甘願的。


    不能怪他妄想,這種事以前村裏不是沒有過。


    他想得倒好,卻完全忘記了小蓮。也不想想,就算要娶,他也應該娶小蓮。至於杜鵑,他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摸到,黃家怎會如他的意。


    懷著這樣的打算,他往前院飛奔而去。


    誰料迎麵來了一個人,一言不發,照著他的臉就是一拳。就聽一聲悶響,夾著一聲骨頭碎裂的脆響,他的鼻梁就被打斷了,鮮血噴湧出來,當時就暈死過去,再也叫不出來了。


    來人正是林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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