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爺卻犀利地問出一連串的問題:“可說了定的是什麽樣的人?在哪裏?姓什麽叫什麽?什麽時候來找你?”


    這回換杜鵑愣住,目光連閃,最終搖頭。


    林太爺就笑了,道:“那就是了。這人一定是春兒!”


    他斬截的口氣聽得杜鵑鬱悶不已,急道:“太……”


    林太爺抬手示意她別說話,杜鵑隻得乖乖住口。


    他則轉向林大頭兩口子道:“我聽你們說春兒和鵑丫頭第一天見麵就喜歡她,後來更是她不吃奶他也不吃奶。你們不覺得怪?要是像杜鵑說的,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就不奇怪了。”


    林大頭恍然大悟,頓時眉飛色舞,當即對眾人說起杜鵑和林春小時候的事來。說到激動處,猛拍桌子響應。


    因兩娃兒很多交流都是在喂奶時發生的,大頭媳婦忍不住也說起來。她說得十分詳細。說林春每次都是等妹妹先叼住奶*頭吃了,他才開始吃,完全忘了顧忌在場的男人。


    別人也沒留心,都聽得十分專注。


    實在是杜鵑和林春小時候的那些事很有趣,林春莫名地對杜鵑維護很打動他們,因此都相信這是命中注定的姻緣。


    大頭媳婦又專門說起杜鵑和林春的第一次見麵。


    在她嘴裏,兩娃兒第一次見麵就已經情投意合了。


    杜鵑聽傻了。


    若不是她帶著記憶來的,幾乎都要相信她的話了。


    可是,這二人回憶起來的事,加上馮氏和黃老實或點頭、或插一兩句話補充,完全喚起了杜鵑對兒時的記憶,腦中自動生成了一副完整的杜鵑林春成長畫麵,她便出神起來。


    她心裏隱隱有些躊躇,有些懷疑,又不敢相信。


    猛想起楊元,兩廂比較,心裏那個念頭再次堅定起來。


    她還是覺得,楊元才是李墩!


    舉止、神態、行事方式都像。


    這時候,正趕上林大頭說到林春第一次開口說話的情形,說他百般逗引兒子喊爹,結果兒子張口就喊“妹妹”,以此證明杜鵑在他心裏比爹還重要。


    杜鵑就笑了,覺得他太誇大了。


    林春第一次開口喊她,純粹就是兩小娃兒相處久了,絕對比跟林大頭這個當爹的在一起的時候長,這沒什麽好奇怪的。


    她聽大頭媳婦也越說越誇張,心裏更肯定原先的念頭。


    於是笑吟吟地聽著,一邊心裏措辭,要如何說。


    林太爺和林太太一直盯著她,見她先是出神、猶豫,甚至低眉思索,接著好像想通了什麽一樣,神情又輕鬆下來,又露出含笑模樣,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不妙。


    果然,杜鵑很快就開口了,說這人不是林春。魚娘娘有提示給她,否則認錯了人不是麻煩了。


    堂上陡然一靜,眾人再次呆愣。


    林大頭兩口子更是如被當頭澆了一瓢冷水,透心涼。


    杜鵑看著他們失落的表情,滿懷愧疚地說道:“大頭伯伯,我一直把你跟嬸子當爹娘一樣的。要不是嬸子喂我奶,我怕是活不下來。可是這件事,我真不能騙你們,也不能騙春兒。”


    林大頭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比哭還難看。


    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來。


    林太爺卻以少見的嚴肅神情對杜鵑道:“丫頭,我不管魚娘娘跟你說了什麽。既然她沒說這人姓什麽叫什麽,長什麽樣的,住在哪,你也不能就說春兒不是。你就不怕弄錯了?到時候後悔的可是你自己。”


    杜鵑一震,再一次躊躇不定。


    她很奇怪自己心意動搖,隻好又去想楊元,讓他幫自己堅定心意。


    堂上的人表情更是各異,無法對這事置評。


    大家對杜鵑如此包容,無非是因為魚娘娘。


    這其中,要數黃老爹和黃大娘神態最輕鬆,梗在心中多年的結終於結了。杜鵑連林家親事也推拒了,說明她當年不是故意跟爺爺奶奶作對,真是魚娘娘有安排。


    因此,黃老爹端出爺爺架子,道:“杜鵑,你林太爺說的對,這事要想清楚了,別隨便就說。”


    林家人聽了大為意外,卻都欣慰不已。


    在場的人,要數任三禾心思最複雜。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杜鵑兩歲那年落水,根本不是被什麽魚娘娘救了,而是他救的;杜鵑五歲那年從梨樹溝走失,也是他帶她回泉水村的。


    按說,這所謂的“魚娘娘”根本莫須有。


    然杜鵑兩歲時就畫出了魚娘娘人身魚尾的像;還有,他早就發現,杜鵑教林春和九兒的許多東西,都不是自己傳授給她的,那些密密麻麻的計算和功課,連他都看不懂。


    所以,他實在覺得困惑。


    被一屋子人目光炯炯地盯著,杜鵑少見的無措起來,覺得有些騎虎難下,又不知如何往深了跟他們解釋。


    她真的不想忽悠人。


    這個“真實的謊言”很令她頭疼。


    最開始,她隻告訴了林春一個人;後來,她不得不告訴九兒;現在,她又不得不告訴這些人。她覺得自己在玩一個危險的遊戲,結局如何,她絲毫不能把握。


    出於本能的戒備,她並未對這些人坦言李墩的存在。


    相比較林春和九兒,她對他們要防備的多。


    她覺得,像這類玄妙的事,越說得具體、詳細,越容易被人問出漏洞;越說得籠統、模糊,將來越容易見機行事,根據事實把故事編圓滿。


    正靜默的時候,林春從外衝了進來,一臉急切。


    他歇息的時候,聽冬生和十斤說老太爺他們一行人去黃家了,有些吃驚,暗想莫不是來教訓杜鵑的?杜鵑幹的那些事也告訴了他。他還告誡她不要過分,他也是林家人呢。


    當下顧不得細想,就匆匆趕來了。


    等進來一看,一屋子長輩,按主客之別、輩分高低,還有男女不同分坐在堂上,唯獨杜鵑坐在下麵小凳子上,就像書上說的三堂會審似的。


    見了這個陣仗,他更驚了。


    一麵迅速地和杜鵑交換了個目光,一麵故作奇怪地掃視眾人,問道:“太爺爺,大爺爺,你們這是……”


    杜鵑搶著道:“他們是來為你求親的。我對他們說,我的親事魚娘娘另有安排,他們不信。”


    她生怕林太爺先問林春,然後林春說漏了嘴。


    她告訴林春的內情,可比告訴他們的多的多。


    基本上,除了帶著記憶穿越沒說,其他的她都告訴了他,連楊元的事也告訴了。因為,她一點不想騙他。開始的時候,是為了提前杜絕他娶自己的心思,免得給自己添麻煩;後來則是為了讓他知道,她不嫁他是因為她已經有了前緣。


    林春聽了這話,再一看杜鵑眼神,立即就明白了。


    他便急忙道:“太爺爺,這事兒杜鵑告訴我了……”


    還沒說完,林太爺便打斷他的話,輕笑道:“好了,你也別說了。我們都曉得了。既然杜鵑說她的親事魚娘娘有安排,那就先擱著吧。不然,我們還能逼親?”


    這麽容易就鬆口了?


    杜鵑和林春顯然沒料到會這樣,心裏不踏實起來。


    兩人心照不宣地交換目光,猜測林太爺的用意。


    林太爺掃了他們一眼,和林太太也交換了個目光,忍笑低頭端起粗茶杯喝茶,很悠閑。


    什麽魚娘娘的安排?


    這不就是安排!


    還有比眼前這一對人更和美的嗎?


    他活了這麽大歲數,別的本事沒有,這點眼力勁還是有的。


    喝了兩口茶,他放下杯子,站起身,笑道:“走了。他們都要下地,都有事。咱們別在這耽誤人工夫。回頭誤了種地,要找咱們賠的。”


    說得眾人都笑了,呼啦啦一齊起身。


    林春滯後一步,想要跟杜鵑說話,偏林太爺在前頭喊“春兒來,我去你那瞧瞧去。”隻得丟了個眼色給杜鵑,趕緊跟了上去。


    等這些人都走了,杜鵑摸了下額頭,長出了口氣。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真夠難應付的。


    唉,林大頭,她還是沒鬥得過他!


    再說隔壁,林太爺等人坐下後,叫林春上前,問道:“春兒,這事你怎麽想的?”不等他回答,又道:“別跟我說你不想娶杜鵑。真要這麽說,我馬上給你定一門別的親事。”


    先一步堵住他想要說的話。


    林春仿佛受到驚嚇般,張大了嘴巴。


    大猛媳婦今天說話一直很少,這時道:“春兒,你太沒出息了,這媳婦就要搶……”


    林春被眾人盯著,好一會才道:“這怎麽搶?媳婦要是我的,誰也搶不走;要不是我的,我也不能跟八斤那樣使手段。既然魚娘娘這麽說,時候到了不就知道了。”


    林太爺等人倒愣住了。


    他嗬嗬笑道:“我們活了一把年紀,倒不如你個小娃娃看得開了。其實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杜鵑那兒,我瞧她總以為親事另外有人,你整天在她眼跟前,她就沒留心。你得提醒她。魚娘娘沒說明白,怎麽認定你就不是了?我瞧你就是!”


    林春臉就紅了,垂下眼瞼道:“杜鵑自己也不清楚。”


    心裏卻莫名地歡喜起來,嘴邊扯開一抹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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