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秋女這忽兒在醫院與陸仔碰上,是否犯了從前水性楊花的老病?又或從前秋女就是對陸仔有意思的,隻可惜當初鹿女在天鵝洲的威望與他們家庭的模範作用,而不敢犯?或從前秋女就對鹿女滿心的妒忌,而今想起來還耿耿於懷,要給予報複?


    今兒吳汰住院,秋女便與陸仔吳汰兩母子這般的親密。屬實令人費解。


    秋女可是有前科在那裏寫著,決非賢德之輩,自家的小叔子也不放過的角色。一個村的知根知底。都不知何故,她要於鹿女不在時,親近吳汰與陸仔?鹿女不說是她的恩人,也是老鄉,曾經勸說她,解了她的人生之惑,一同在天鵝洲上生活過。俗說親不親故鄉人。


    秋女的男人阿根是陸仔一個村的,阿根不去看望吳汰,秋女倒每天都去,還背著鹿女,有些奇怪。鹿女多少不一是個農民作家,深諳自然,情感與人性的秘密。隻要風一刮,葉一落,她就能感知會有什麽事兒發生,因為感傷不自覺地布滿了心靈。唉,這等夏日,為何風一刮,樹葉就落滿了地,氣溫突降,淒風淒雨,一片愁煞。難道我的人生出了啥問題,帶來這等的夏日冰寒?


    至於當初阿根幾度出去打工,明知自己的老婆秋女水性楊花,耐不住寂寞。可為何不帶秋女一起出去打工?這裏不表。


    陸仔去醫院照顧吳汰,鹿女一個人在家,總覺心神不寧。窗外風是風雨是雨的,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多年前秋女割腕自殺的那個情景。那也是個風雨交加的落滿樹葉的夏日之夜,半夜,鄰居醫生阿麗家篤篤篤的有人敲門。鹿女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心中一驚,這等天氣,這等夜深,誰敲醫院的門,一準慘事……但礙於深更半夜的,不好打擾人家醫生救治病人,就沒起床去看個究竟。


    待到第二日清晨,鹿女起床,就去鄰居醫生家探望,問詢阿麗:“昨晚出什麽事兒了。門敲得真叫人心慌。”


    阿麗沒做聲,似乎不大開心地對著裏屋挪了下嘴巴。


    沒想,鹿女一進門,就看見阿根與原醫生一起坐在床沿。床上睡著秋女。


    “秋女什麽事兒想不開,幹嗎自殺?”不知怎的,鹿女看見秋女手腕的刀口包紮得厚厚的,忍不住責罵:“跟你說了那麽多,說了好幾遍,都白說了……”


    秋女聽到鹿女的責罵,眼淚默默地沿著眼角流,就那一刻,她的眼裏充滿了絕望與受辱。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洶湧地流淌。鹿女不問,也曉得秋女受盡了阿根的侮辱,不能忍受,才割腕自殺的。以此堵住悠悠之口,解除阿根的懷疑與仇恨……


    鹿女沒再說話,望著秋女眼角那顆顆豆大的淚珠,緊緊地握著秋女的手……刷拉刷拉的北風在吹刮,吹得窗子撲騰撲騰地響……呼呼呼地幾聲都將關好的窗葉門扇開了。怎麽會突然想起秋女?想起她眼角豆大的淚珠?


    鹿女自是不安,打開手機看著秋女的手機號,想撥打而沒打。秋女的這個手機號,還是鄰居金木的妻小秋做安利時給她的,鹿女還是在秋女與小秋一起做安利時見過一次。那時蕎正在讀高中,鹿女租住市裏陪讀。


    那時,阿根在市郊區租了間屋彈棉被,生意還過得去。由著金木妻小秋做了安利,每天跑到阿根的棉花店遊說,就將秋女說去做安利了,被子都不彈,整天遊鬼蛇神地滿街串,也串到了鹿女陪讀的租屋裏來,由此見過一次。一晃,時間過去n年,難道此時此刻秋女與陸仔在一起?n年沒聯係了,怎麽可能?那為何會突然想起她?


    鹿女自覺奇怪,一夜未眠,也不曾跟在醫院的陸仔打電話。是怕什麽被驗證不敢打?還是夜來的風雨太過愁煞沒精神氣打?就此熬過了一夜。


    不想第二天,風雨過去,陸仔從醫院回家換洗衣服時,主動告訴鹿女:“秋女在醫院,她母親也生病住院了,這幾天她一直在醫院,現在我之所以能回家,是因秋女在照顧,才有時間抽空回家打一繞洗洗,身上幾天沒洗都臭了……”


    陸仔是知道鹿女的細致入微的,從她的表情看,倒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


    “你說誰在照顧姆媽?秋女?秋女的母親病了,這幾天一直在醫院?”鹿女聽了陸仔的主動坦白,吃一驚。怎會如此之巧,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隻不過有靈犀的,不是與某人,而是與自己的性靈靈性。


    “難怪你不讓我去看母親,不讓我去照顧母親,對我橫眉冷對,是因為這個?怕我去了,就擾亂你們的美夢?”人生氣起來,語不擇言。何況鹿女已覺察到秋女的到來打亂了陸仔的心智與頭腦。幾天不回家打一繞,這忽兒想得起回家打一繞洗澡,跟鹿女坦白?中途幾天怎麽沒有一點消息,電話都沒打個回來?原是忙乎與秋女鬼混?


    就得讓他清醒清醒。因為秋女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狐狸精。有一股子的嫵媚,沒有男人能抗住。單獨一起在吳汰的病房呆了幾天,可是了得,外人看見了會怎麽想?他們不要臉簡直到家了,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


    實話說,鹿女一聽陸仔話,真是氣壞了。雖沒有大吵大鬧,還是跟陸仔幾天裏鬧不和,打冷戰。可陸仔並不理解鹿女的心情,還罵鹿女不可理喻!以致鹿女再次產生,老了也要與他分離的決心。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就此情形看,鹿女若真心想與陸仔分離,也沒必要為此事煩惱!就昨夜,他們還親密過!秋女並沒有深入妨礙他們親密。


    但陸仔怎能在這個他母親吳汰住院的時刻,讓另一個女人侵占她的位置?本來,她還為大月姐與吳汰侵占了他而不悅疼痛。但他們畢竟是親人,而這一女的秋女每天與陸仔在一起,在吳汰的病房裏,是什麽東西?算什麽東西?鹿女真是越想越生氣。


    清晨,陸仔在衛生間洗臉時,鹿女便赤著腳,忍不住地跑出來對他說:“我的心都碎了,我要去看看,給你們降溫降溫,你的母親我是知道的,頭腦糊塗得很,明辯不了是非,一輩子稀裏糊塗的,這樣下去,不知你們會弄出啥事兒來?對你母親不好,對你也不好,我倒是其次!”


    鹿女實在擔心吳汰犯糊塗,鼓勵秋女與陸仔發生點什麽。這是有可能的。放在腦子明白一點的公婆,怎會在自己病著時,拿著自己兒媳的錢治病,卻讓別的女人與自己的兒子同進同出自己的病房,朝夕相處?哪個兒媳能忍受?即使是旁人也看不過生!陸仔吳汰都不要臉,鹿女還要臉,蕎兒還要臉,古老虢國的先祖還要臉。世上竟有這樣不要臉的母子,還是自己切身的親人,真是讓鹿女窒息。


    鹿女幾乎不想再掩飾什麽,因為她確實憤怒了。


    “今天我去照看母親,你在家休息。“突然,鹿女就決定去看望吳汰。照顧吳汰。不再顧及吳汰的不情願。不能讓他們乘虛而入。不能讓他們欺淩!其實,鹿女早就想去看望吳汰,是陸仔一直反對不讓去,說她不會那樣的好心腸,說她居心叵測,可能一去就是想氣死他母親吳汰。什麽什麽的冤枉話一大堆,她也就懶得做一個好女人了。也怕自己去了,吳汰一個不開心,又當著陸仔跟她講個什麽彭大兒子打自個老婆一餐死的故事,確實令人驚悚。鹿女都聽怕了。


    陸仔對她的愛,也在那些天隱匿,隻管橫豎看她不順眼,挑得她的滿身不是。原來是有了另外的女人介入,陪著他。


    好在鹿女天生氣質樂觀,並不因此沉淪,放棄。說實話,這麽多年來,陸仔變得日漸平庸,承接了他母親吳汰的秉性,待人處事說話像透了吳汰。一樣的愚蠢愚昧。而鹿女卻日漸地清越脫俗。從不在意這些塵世汙垢瑣事。秋女的插入,鹿女並不覺得秋女可惡,相反覺得被欺瞞的侮辱。吳汰母子的孱弱與可憐更可惡。


    就吳汰生病這事,陸仔隻管沒頭沒腦地把鹿女罵得狗血淋頭,都不知道為什麽要罵她!一個兒媳婦在公婆病了之後,能主動承擔義務,自己掏腰包,然後讓丈夫去照看,很了不起了。何況,吳汰並不隻鹿女一個兒媳婦,她有四個兒子,四個兒媳婦。鹿女沒對陸仔說什麽,倒是陸仔將之一餐餐地罵得狗血淋頭,實在叫人有些想不通。鹿女沒去照顧吳汰,並非她不願,而是吳汰不樂意,陸仔不讓。而這突然冒出的一女的秋女,每天出入她的病房,與陸仔有說有笑,她又如此的歡喜,如此的享受,何意?陸仔是何意?置鹿女於何地?不能這樣被辱!要反擊!


    於是就出現了鹿女打著赤腳跑出房間跟陸仔說去照顧吳汰的那一幕。讓陸仔留在家裏休息,陸仔也沒料到,鹿女會來這麽一招。釜底抽薪。


    就母親生病的兒子,心態也是不正常的。他怎能在這個時刻親近別的女人,容忍別的女人走進他們母子的生活?這說明什麽?隻說明他的心理與他母親的心理一模一樣,都以為自己是天下最苦的人,最需要得到彌補。而委屈難狽的會是他們同愾仇敵的兒媳婦鹿女麽?不,她不會這樣就被打敗。她要打敗他們這群無恥之人。


    他們三的確會因鹿女的這一決定,失去那片供養他們恩將仇報的樂土。的確,鹿女的這一決定,讓他們失去了繼續曖昧可能發生的一切可能。可誰曉得,之前的幾天裏,他們是否已經發生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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