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目睹了胡壚施展不可思議的輕功身法,折服以輕功稱絕天下的韋一笑,各個又是歡欣,又是欽佩,唯有一個楊逍心頭沉重。


    但不管胡壚如何厲害,他也斷沒有拱手將教主之位相讓的道理,當即輕咳一聲,向胡壚拱手道:“道長神技,實令人歎為觀止。按說楊逍已不該在尊前獻醜,但教規之用,本就當令行禁止。楊逍不敢徇私,便隻能向道長請教高明,卻不知道長還有什麽有趣的遊戲?”


    胡壚遊目四顧,目光落在自己座位旁的小幾上,看到了上麵擺的一盞香茗和一盤糕點。


    楊逍在“坐忘峰”上結廬而居,以簡樸之風示人,卻並非當真過上了苦行僧般的清苦日子,相反頗有些低調的奢華意味在其中。


    僅以他今日待客擺出的茶點來看:一杯香茗,是當年新產的上品西湖龍井一盤糕點不過十來塊,倒來自天下各地六七處所在最有名的鋪子。


    胡壚走到小幾邊上,伸手拿起一塊外表金黃沾滿芝麻粒的“麻餅”,四指托住底部,拇指虛按上部,轉回身走到楊逍麵前,伸直手臂將麻餅送到他的麵前,微笑道:“貧道聽說楊左使昔年得陽教主看重,傳授了本教鎮教神功乾坤大挪移”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動容。


    韋一笑、五散人和五大掌旗使是沒想到楊逍竟還藏了這一招殺手鐧。


    初時大家都疑惑他在爭教主之位時為何不亮出這門功夫,否則憑著身負明教鎮教神功的名義,先天上便壓了旁人一頭。


    隨即便想明白當年楊逍的神功必是火候太淺,施展出來不足以起到震懾眾人的效果,倒不如先行藏拙以待來日。


    楊逍則是沒想到胡壚竟然知曉自己這一樁最大的秘密。


    當年爭奪教主之位時,他確是剛剛開始修習“乾坤大挪移”,連門檻也尚未邁進去,隻能暫且隱忍。


    如今他已將這門神功練到第二層,雖遠遠無法與陽頂天相比,卻也自信能憑此神功壓服教內所有競爭者,也在暗中籌謀一個展示神功的適當機會,卻不想竟被胡壚一言道破。


    胡壚不管眾人各自是怎樣心思,隻管接著說了下去:“乾坤大挪移這門神功,貧道也算稍有了解,知道它堪稱當世最上乘的運勁使力法門,能夠在最大程度上發掘人體這座寶庫內蘊藏的潛力,練到最高深處,舉手投足皆有無窮妙用、無盡偉力。


    “貧道鬥膽邀楊左使玩一個角力的遊戲你可用一切手段和力量來掰貧道手中的這塊餅,若能將餅掰開,貧道當甘拜下風!”


    有過剛才的一場,大家都知道胡壚並非輕狂托大之輩,隻要說出來便有把握做到。


    但設身處地想一想,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如何在楊逍這等高手的手下保全一塊手指稍一用力便能捏碎的油酥麻餅。


    楊逍呆了一呆,麵上的神色反而變得愈發凝重,後退一步道一聲“請賜教”,隨即緩緩探出右手,卻是四指在上拇指在下與胡壚相反,輕輕捏住那張麻餅的另外半邊。


    眼看雙方手臂上的衣服無風自動,堪堪地便要各自發力,一旁觀戰的周顛眼珠轉了一轉,驀地大喊道:“楊逍,方才道長和臭蝙蝠賭鬥前,你可說了要有時限,這一局到你上場,又該如何?”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暗自稱讚,道周顛這家夥是“愚者千慮,終有一得”,唯有韋一笑露出點不以為然之色。


    楊逍左手一揚,一道金光落在一張小幾上,滴溜溜急速旋轉,卻是同樣擲出一枚銅錢:“既是遊戲,自當公平,這一場便與上場相同,若銅錢倒下時楊逍掰不開這張餅,便算是敗了!”


    他這卻不是托大,也自知沒有資格在胡壚這等人物麵前托大,而是知道這一點時間雖然不長,已經足夠自己竭盡所能,若還是掰不開餅,那有再長的時間也是無用。


    這一層道理,除了胡壚和楊逍,便隻有韋一笑能夠悟到,餘者在修為境界上終究還差了一點。


    楊逍此舉的另外一層用意,卻在於分散胡壚精力,左手擲出銅錢的同時,右手已經猝然發力要將那麻餅掰開。


    豈知他這邊剛剛發力,胡壚也同時發力,而且力道的大小、角度都精準到毫微不差,恰到好處地將楊逍所發之力卸掉,沒有一絲一毫施加在麻餅之上,也便未能將餅掰開。


    楊逍臉色微變,“乾坤大挪移”的陰陽二氣變幻不定,袖中的右臂隨之生出極小幅度的高頻率震顫,連綿不絕地發出或輕或重或剛或柔的百變勁力,試圖將捏在指間的麻餅掰開、震斷或捏碎。


    但胡壚的精神力早如一片無形無質的純淨清水散溢開去,將兩人身周方圓數丈空間盡都涵納其中,空間內的任何一絲變化都會借這“清水”倒映在他心中“天視地聽”的異能也全力發動,雙目雙耳觀幽辯微,纖毫無遺。


    不管楊逍用力如何多變奇詭,一切都盡在胡壚掌握之中進而從容應對化解。


    到後來,楊逍的動作越來越大,身形進退趨避,縱橫挪移,捏著麻餅的右手則隨身法的變幻用盡千般奇巧、萬種變化。


    胡壚的輕肥身軀仿佛變成一片沒有重量的羽毛,以手中的麻餅為媒介,被楊逍拖著滿場亂飛,手上則不斷施展融合了“移花接玉”和“太極拳經”的借力、卸力、化力技巧,將楊逍連綿不絕施加在麻餅上的勁力消融於無形。


    在這片刻之間,兩人的勁力已不知交鋒了幾百幾千次,但楊逍休說將那麻餅掰開,便是餅身上粘的芝麻也沒震落一顆。


    “銅錢倒下了,楊逍你輸啦!”


    周顛的聒噪喝聲傳入耳內,楊逍心頭劇震,手上的動作不由自主的一頓。


    胡壚則在這一瞬首次主動發出一股力道,經由手中的麻餅傳到楊逍捏著麻餅的五根手指上。


    他這股力道卻暗藏這“歸藏八印”中震卦“生死印”的雷屬之質。


    楊逍當時隻覺手指一下酥麻,不受控製地一抖鬆開了一些。


    胡壚便輕輕鬆鬆地將這張完好的麻餅拿了回來。


    看著麵前手托麻餅含笑不語的胡壚,楊逍麵上神色一陣陰晴變幻,最終長歎一聲,拱手長揖道:“道長高明,楊逍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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