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床弩打擊距離超過千步,一些布置在城頭的八牛弩等重型床弩,最遠甚至能射到兩千步到三千步之間。不過雙方都是野戰,倒不擔心如此重弩。因此,趙開所部離宋軍營壘,不過兩千步距離。


    史德平的一營主動向前,趙開也隻能使其他兩營和團直屬部隊跟進。兩軍互相靠近,接近速度便極快。城外戰場廣闊,唐宋雙方人員數量相當,當下隻是迎頭相撞而去。


    到得二百步左右,薑飛雨便命令宋軍刀盾兵小步快跑,同時弩手列陣,準備齊射。而唐軍仍然不緊不徐,繼續向前!


    隨著唐軍進入一百五十步距離,宋軍便弩箭如雨,向唐軍排在前列的長槍兵傾瀉而去。


    然而唐軍長槍兵皆著鐵甲,宋軍弩箭齊射的效果一般。也就是十息之後,宋軍弩兵再次齊射,這次唐軍長槍兵中箭的多了一些,不過也就是十數人倒地,便有人迅速的衝上去補位,整個長槍陣仍然不急不徐地往前壓。


    這時,唐軍弩兵一輪齊射,拋射的目標是宋軍弩兵。宋軍弩兵登時倒下一片。宋軍弩兵反擊,也朝唐軍弩兵射了一輪,不過唐軍有刀盾兵持盾給前排弩兵遮擋,唐軍弩兵也有損傷,卻比宋軍弩兵的折損少得了。然後唐軍弩兵又來了一輪齊射。


    這種互相排隊槍斃的打法,宋兵弩兵哪吃得消,胡亂齊射了第三輪,便紛紛敗退了下去,結果唐軍弩兵的第三輪齊射也到了,宋兵弩陣已經散亂,這撥箭雨便把宋兵弩陣徹底打亂。


    這時,唐軍長槍兵已經接陣。在一片“立正、右轉、突刺”聲中,宋軍衝鋒的第一排刀盾兵便一頭撞在一堵槍林上,無數刀盾兵被長槍紮穿。間或有些宋兵武藝高強,竟在間不容發之際或蕩或躲,避開數柄長槍的突刺。但唐後第二排長槍兵上前一步,又是一波突刺,接著第三排上來,又是一潑突刺。在長槍兵鋒線上的宋兵,武藝再是高強,也架不住每次數柄長槍的強力突刺。


    同時,史德平也率唐軍刀盾兵隊伍,自長槍兵側後突出,欲切割宋軍。史德平拿柄鋼刀,一側是車身插滿矛尖或尖刀的戰車,一營長汪良工便持盾站於他另一側身後,兩人隨一輛獨輪車快速前行,組成刀盾兵常用的鍥形攻擊陣列,直往宋軍主將陣地而去。


    有史德平為前鋒,當真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一名宋軍重甲武士殺來,史德平一個錯步,躲開對方的鐵鐧,一刀便刺在對方的脖頸上,史德平再把刀柄一扭,那宋兵便撲嗵一聲倒地。這等幹脆利落,便是旁邊的一營長汪良工也是暗暗心驚。


    史德平帶領刀盾兵,撕開宋軍陣列,薑飛雨也看得清楚。此時宋兵幾乎全線呈現敗象,而潤州軍也從南側攻來,薑飛雨僅在營壘中留有一個都隊,也不指望能擋住潤州軍多久。


    當下薑飛雨也長身而起,拿起長刀,便帶著親衛,向史德平逆襲而去。


    諸親衛護著薑飛雨殺過去,隻是唐軍看得分明,便組織相鄰的兩隊弩兵拋射,便把約三十護衛削掉一多半,接著唐軍刀盾兵中也有數名弩手冷箭直射,又把當前的幾名護衛射翻在地。有侍衛拚死保護,薑飛雨倒是全須全尾地衝到史德平麵前。眼前這名唐兵好生悍勇,剛才便是他連殺宋軍數名甲士,薑飛雨深吸一口氣,便當頭一刀。


    見有宋軍將領來擋,一營長汪良工便上前一步,以盾擋刀。盾碎,刀勢卻未盡,汪良工大驚,隻能以左手胳膊硬扛,雖有護肘鐵板,仍是骨痛欲折,直把汪良工痛得呲牙咧嘴。


    史德平則趁機也是兜頭一刀,薑飛雨一刀未得手,倒有些差異,反手便是一撩,去擋史德平的刀。隻是史德平這一刀端的是勢大力沉,反手竟擋將不住。薑飛雨急急後側一步,才堪堪躲過刀身,隻是刀尖劃過前胸,竟將鎖甲劈開。此時他右手被震的發麻,一時沒抬起刀,便聽噗嗤一聲,一柄長槍突刺過來,當場將他前胸紮穿。史德平卻是冷哼,卻是嫌這個班的長槍手多事,讓自己少割了一個人頭。不過宋軍侍衛眼見薑飛雨身死,此時隻是不要命的衝來,倒不缺人頭供史德平去砍。


    薑飛雨既死,一眾侍衛把屍身搶出,便向潤州北門而逃,宋軍便也大敗,四散潰逃。


    都虞候孫永望帶著三千五百餘人,前頭隊伍已經看到潤州北門城樓,後頭隊伍才行出離軍壘不到二裏路。


    聽到斥候說敵軍接近,孫永望便往隊伍後頭走,就看到唐軍隊列齊整,呈三路縱隊,便快步趕來。按此速度,到時自己尚未進城門,唐軍就要綴尾而至,到時北門城樓也封不住,全軍連個歇息的地兒都沒有,那仗還怎麽打?隻是這個時候,誰斷後就是個死,而且斷後隊伍也不見得能擋住唐軍多久。


    孫永望思量了片刻,便絕了斷後的心思。複又打馬向前,命前軍不著急入城,隻在北門城外護城河內外列陣。同時要求全軍進一步拋棄輜重,加快腳步。


    孫永望當機立斷,使得這部宋軍總算避免了被唐軍追及纏戰的危險。但是危險並沒有完全解除,唐軍陸續到來,也是不及休整,就在城外列陣,隨即也是抓緊築壘,竟沒有立即攻城的意思。


    孫永望鬆了口氣,實在是所部軍心浮動,恐難擋唐軍強攻。孫永望上得北門城樓來見馬忠,不料也就是一日之間,馬忠竟然直如衰老了數年!隻見孫永望,而不見薑飛雨,馬忠也不多問,隻問敵我兩軍情形。


    加上孫永望所部,如今馬忠手上加起來尚有不到一萬五千人,隻是激戰一天,俱成疲兵。而在北城內,此時唐軍各部以車輪戰,卻是攻勢不減,從各處大街小巷,甚至穿牆鑿洞來攻,一萬多人用來巷戰,這兵力便根本不夠。此時宋軍便在北門大街上,控製了幾處街角的大宅院以為據點,再瘋狂拆房搗屋,填到街巷上以為街壘。隻是如此布置,處處漏洞,連個穩固的防線也無,外圍更無援軍可以指望,這潤州城,便隻恐為揚州軍的葬身之所了。


    馬忠此時細想這一天所有布置,也不能說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但是唐軍步步占得先機,竟使得揚州軍處處挨打,一時也是沮喪。


    孫永望猶豫片刻,才道:“大人,屬下以為,今夜我軍便須突圍!”


    眾人皆知必須盡快突圍,隻是往哪裏突圍。往西突圍,從這裏逃往金陵與曹彬主力會合,那自然是癡心妄想了;往東邊突圍,去往吳越蘇州還要經過常州城,那也是不用考慮的。往北是長江,往南是潤州腹地。往哪個方向突圍顯然都不靠譜。


    “和士卒說,揚州水師已在長江邊等候,我軍隻需突圍至長江邊即可。”孫永望輕聲道。


    馬忠不由地眼前一亮。這當然是一個謊言,但隻要全軍有一個希望,有口氣吊著不崩掉,趁夜突圍到長江邊,總能找到一二小船,到時大部隊逃不掉,幾名高級將官還是有不少希望能過江逃生的。


    崔飛虎所部主力去往北門築壘,防止宋軍自北門突圍。崔飛虎則自東門入城,來見李叢益。


    左廂都指揮使劉景明和右廂都指揮使陳陽炎都不願寧國軍參與北城戰事。


    劉景明的左廂軍在今日上午時表現不佳,李叢益甚至動了當場將他拿下的念頭。不過左廂軍緩過氣來,卻是越戰越順。畢竟有侍衛親軍的底子,真發揮出戰鬥力來,也不比宋軍差多少。有侍衛親軍為骨幹,其餘士卒便也逐漸適應過來,便在這北城內挑宋軍薄弱處不斷反擊,到下午時便打得有聲有色。這時便有人五人六的抖了起來,表示左廂軍要從揚州軍身上找回場子來。


    右廂軍沒有當宋軍正麵衝擊。右廂軍俱是潤本地兵卒,戰意十足,隻是宋軍在北門主街一線防守甚密,每突擊到此線,右廂軍便也攻不動,戰果便不顯。


    盧絳則無可無不可。盧絳所部在州城中心,和宋軍纏戰半日,損傷也大。寧國軍加入城內作戰,自然能緩解自己的壓力,加快戰事進度。不過此時寧國軍已經單獨消滅宋軍近萬士卒,戰功已經很大。劉景明和陳陽炎欲趁此機會,既在江國公麵前掙表現,又要痛打揚州軍這隻落水狗,盧絳也不能拂了這兩人的麵子。


    在李叢益的指導下,寧國軍參謀處評價戰功的規則早已不是這個時代軍隊的人頭計功這等落後方式。這時候潤州軍兩位主將積極進取,想調整原作戰計劃,由潤州軍和盧絳軍在城內主攻,寧國軍在北門圍堵,李叢益自無異議。


    隨著天色暗下來,唐軍攻勢逐漸停歇。不過,在寧國軍參謀處的策劃下,潤州軍左右廂和盧絳所部各自劃分了攻擊地域,又明確了明日的主攻、佯攻、側擊等計劃,寧國軍投石機部隊也加緊進城,配合兩軍清除北門大街上的數處揚州軍堅固要點。


    唐軍趁夜色調整部署,計劃於明日一舉破敵。這邊揚州軍也在積極調整各部,計劃趁夜色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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