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的狀況很不好。


    側頸被利齒豁開,鮮血咕嘟咕嘟的往外淌,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口無數,皮毛被血液浸透,結成一綹一綹。


    光明神力流轉,阿萊格裏上前一步,半跪在它身側。大狗吃力的扭過頭來,嗚咽了一聲,它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阿萊格裏托住它的頭,想讓它振作一點。但在這荒郊野外,就算能多支撐一會,又能如何呢?得不到及時的醫治,天亮之前,這條大狗就會死去。


    見它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阿萊格裏連忙調動光明神力,試圖將其輸送到對方體內。可手忙腳亂的折騰了半天,卻還是白費力氣,大狗的雙眼緩緩閉上,身體開始抽搐。


    若他是一名牧師,自然可以施展"聖光沐浴"等治療神術。但他並沒有經過係統的訓練,況且自"光明神格"中溢出的神力,也不是很聽話。它們執著於修補和改造宿主的軀體,而非某隻流浪狗。


    阿萊格裏焦急的思索著對策,甚至想到了用來救回奧妮莎的那個儀式,光明神主之"救贖"。可那種逆轉生死的神術,又豈是隨時可用的,透支了大量神力,需要長久的補充,下一次,不知要等上幾百年。


    嚐試了各種方法,終究還是束手無策。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把珍貴的"救贖",用在奧妮莎身上,救她,還不如救一條狗。阿萊格裏悲哀的想道,他俯下身去,臉頰貼在大狗臉上,就在這一刻,他發現,大狗眼角似乎有淚光閃過。


    你也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嗎?


    阿萊格裏呆在那裏,眼睛有些酸澀。他是火法師而非牧師,對這麽嚴重的傷勢無能為力,更何況,被圖蘭澤榨幹之後,他的實力已經降到了初階之下。


    對啊,魔法!一念及此,阿萊格裏像是推開了新的大門。對於法師而言,也有一個辦法,可以拯救垂危的大狗,隻不過從古至今,從來沒人願意使用罷了。


    他將大狗平放在地上,一口咬開手指,讓雙方的血液混合在一起。隨著他的吟唱,周圍的魔力,泛起了微弱的漣漪。這並不是多麽複雜的法術,平常施法的時候,甚至可以用煉金藥劑來取代法師之血,以免在魔寵死亡的時候,對主人造成影響。


    是的,他正在吟唱的,是最簡單的"魔寵契約"。就連魔法學徒,也可以通過這一法術,與小動物建立某種聯係,從而驅使它們為自己效力。


    但與普通的主從契約不同,阿萊格裏采用的,是生命共享契約。同樣的契約,他也與迪奧斯簽訂過,直到瓦努納的"勝利日變亂",方才由"終焉之火"燒斷。


    在生命共享契約的束縛下,其中一方死亡,那麽另外一方也會隨之死去。若沒有遭受致命傷,而是身染疾病,則會同時抽取契約雙方的生命力,直至他們共同痊愈,或者病重而死。


    而常見的魔寵,如貓頭鷹,烏鴉,以及狸貓等,不僅壽命短暫,而且身體孱弱,為了自身安全的考慮,法師們絕對不會與其簽訂生命共享契約。


    否則的話,敵人一發火球,法師就連人帶寵物,一起嗚呼哀哉了。


    ******


    東方天際,浮現出一抹魚肚白。


    在多佛爾城南,一片荒涼的海灘上,衣衫襤褸的黑發青年,完成了一項空前絕後的壯舉。


    他與一條重傷垂死的大狗,簽訂了生命共享契約。也就是說,若是這條狗被人殺掉,他自己也難逃一死。如此愚蠢的行徑,若是讓旁人知道,定然會出現在法師學會的周刊上,並且很可能成為頭條。


    不是為了宣揚,而是告誡年輕的法師們,一定要以此為戒。


    咒語吟唱完畢,阿萊格裏撫摸著大狗的腦袋,輕聲說道,"來,通過這份契約吧。"


    大狗沒有懷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契約就此達成,魔力光輝一閃即逝,如此簡單的契約,不會發出太大的動靜。但從這一刻起,阿萊格裏的生命,就與這條大狗聯結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他驟然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虛脫。而大狗身上的傷口,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阿萊格裏癱坐在地,長舒了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但若是迪奧斯得知了這個消息,怕是會痛罵他一頓吧。


    可人又如何,狗又如何,有情不負,唯此而已。


    他的生命力,被源源不斷的抽取出去,輸送到那條大狗體內。"光明神格"也依舊在修複他的軀體,隻是進度明顯放緩,甚至有了再次惡化的趨勢。


    "加油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雖然明知"光明神格"沒有意識,但阿萊格裏還是出言勉勵道。恢複了行動能力,大狗也沒有死去,這讓他的心情很是不錯。


    地上野狗的屍體,引來了其他野獸,它們在不遠處的灌木叢後探頭探腦,隨時都可能撲過來。阿萊格裏稍一思忖,還是起身抱著大狗離開,以免橫生枝節。


    更何況,此地到處都是腥血殘肢,死魚死蝦,以及他嘔吐的穢物,那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令人一刻都不想多呆下去。


    尋了一塊幹爽的沙地,將沉沉睡去的大狗放下。阿萊格裏也靠在一旁,閉目小憩,以休整疲憊的身心。


    沒想到,在這遙遠的地方,他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居然是一條狗。經過這番折騰,河穀變亂的傷痛,暫時被壓了下去,阿萊格裏提起衣領,蒙住頭臉,他真想將這段苦痛的記憶忘卻,卻又舍不得那些溫馨的瞬間。


    就這樣吧,待傷愈之後,便帶著這條大狗,遊曆這座向往已久的瑟蘭島吧。


    或許在此過程中,他能生出足夠的勇氣,來麵對昔日的故友。或許,他能重獲強大的力量,以報複那些仇敵,懲罰他們的背叛與構陷。


    到了那個時候,阿萊格裏必會橫渡湛藍海,回到那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大陸。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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