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走了, 吃完了一頓飯從此從河子屯消失了。


    她的一走了之,讓很多知青覺得本就該如此, 又不免羨慕。多少人已經在河子屯呆了幾個年頭了, 時間長的老知青甚至十年前就下鄉了。


    而蔣麗卻又是唯一一個返城的知青, 這多麽令人羨慕。


    她可以回家了,永遠地回家了, 不會留在山溝溝裏生根發芽了。


    賀鬆柏知道大隊裏常來他家吃飯的那個女知青回城了, 很是詫異。


    蔣麗是隊裏極少數能跟趙蘭香一塊被人雙雙提起的人, 甚至比趙蘭香還要闊綽呢!雖然大家都是來自城裏, 但人和人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蔣麗和趙蘭香同樣都是年輕又俊俏的女知青,家境優渥……


    加上兩個人後來還湊在一塊, 不少人都以為她們是很要好的朋友。


    蔣麗的離開, 竟然牽動了賀鬆柏的一絲別離愁緒。他……當然不是不舍得蔣麗離開,而是直麵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對象遲早也要離開的!她不會留在這裏太久的。


    他對著大水缸舀水, 沉默極了,連幹活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趙蘭香說:“你磨蹭個啥?”


    “我還等著你舀——”


    她的話還沒說完, 就看見賀鬆柏默默地走了。


    趙蘭香一臉的莫名其妙,她此刻恐怕挖破腦袋都不會明白這個男人竟然是為了蔣麗的離開而低落。


    她隻當是養豬場那邊瑣事令他憂心了, 她舀水,從陶罐子裏夾了一些鹵豬腸出來去賀鬆柏的房間。


    趙蘭香敲了敲門。


    裏邊許久才傳來男人沉悶而含糊的聲音:“有事?”


    她徑直地推門而入,笑嘻嘻地說:“昨天你帶回來的豬下水,我都鹵好了,你來嚐嚐這個味看看, 可好吃了。”


    她愛惜地把鹵豬腸放在男人的桌上,手指撫摸著他窗邊那枚破瓶子,裏麵的花早就謝了,他折了一根鬆枝條插.在裏邊,蒼翠的針葉在陽光下宛如打蠟一般,光滑油亮。


    趙蘭香自個兒嚐了夾了一塊來嚐,脆脆的,鹵汁入味,嚼得滿嘴的油香。


    她也夾了一塊給背對著她而坐的男人,一隻手托著喂他,“好吃不好吃?”


    “我跟你說,豬肉不止肥肉好吃,這些廉價的豬下水才是——”


    趙蘭香的話還沒說完,唇就吞沒在他急切又熾熱的吻之中了。他的牙齒磕著她的,冰涼的嘴吮著她的唇,帶來一陣涼意,不過很快就熱了起來,非常非常熱……


    他像個急不可耐的毛頭小子,毛毛躁躁地把她壓在床上,眼神漆黑又暗沉,跟狼崽子似的直勾勾地盯著她。


    唇瓣分開的一刹那,趙蘭香忍不住笑了。


    她摸了摸他日漸變長而沒空打理的青鬱鬱的頭發。紮手的頭發長出的稍軟的發,耷拉下來有種飄逸之感。發絲掩著的鋒利的眉眼,褪去了幾分侵略性。她的手最後撩開了他額間的發絲,看著他的眼問:


    “你怎麽了?”


    是什麽讓你變得如此沮喪?


    賀鬆柏沒有回答,摁著她又用力地親了下去,手勁又大吻得又凶,跟小狼崽似的。


    寒冬臘月裏,身上貼著個跟火爐似的軀體,親得趙蘭香都有些意動起來,內心深處傳來陣陣對他的渴望,渴望他的愛.撫,他蠻不講理又霸道的親近。


    最後他用力地抓了一把女人的柔軟豐臀,倒在一側輕微地喘著氣。


    他問:“你過年回家的票買了嗎?”


    臘月大隊裏有知青組織買返程的車票,交上介紹信統一去火車站購買就好。春運不比以往,得早些做準備,不過早也早不了幾天,火車僅僅開售前幾天車次的票。


    趙蘭香搖搖頭,忍不住笑:“你的腦子裏裝的都是啥,讓我瞧瞧?”


    “現在怎麽可能買得到票啊?”


    賀鬆柏沉默了片刻,又喘了口急氣,“幾時回去?”


    趙蘭香想了想說:“跟著大家一塊走吧,嗯……怎麽,舍不得我了?”


    她揉了揉男人發紅的耳朵,翻身貼在了他臂肘間。


    “舍不得我的話,趁現在,親個夠本。否則——”


    春節漫漫,你就親不到了!


    趙蘭香的話當然是沒機會說完的,哪個男人受得了她這麽挑撥。


    親得後麵趙蘭香都能明顯地感受到他身體生起的強烈的反應了。


    他和她,最後都默默地在昏暗的屋子裏默默喘著氣,呼吸聲紊亂又粗重。


    安靜極了的屋子裏連針落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混亂的喘聲成了令人麵紅耳赤的聲音。


    趙蘭香舔了舔唇,最後說:“放心,我很快回來。”


    這句話趙蘭香上次回家也說過,她就像牽著跟線的風箏,不管飛得多遠,最後都是要回家的。而守在河子屯等著她的賀鬆柏,除了“風輕雲淡”地嗯一聲,還能怎麽辦。


    “路上注意安全。”


    ……


    臘八,大隊殺年豬了。


    交完了國家規定的份,剩下的幾頭大肥豬大隊的社員們一塊分。從年頭養到年尾,這些豬頭頭都超過了兩百斤,被社員養得珠圓玉潤的,殺豬的時候老遠之外的人都能聽見豬嚎聲。


    那當真是大。


    賀鬆柏很有幾分殺豬的把式,殺年豬的師傅最後還能多拿一斤的豬肉作為報酬,大夥都不興吃的豬腸、豬肝這些他們也能揀點回去。


    賀鬆柏知道對象挺喜歡吃豬下水的,躍躍欲試,捋起袖子就想去殺豬。


    趙蘭香拉住男人的手,搖搖頭。


    “你別去,等著分豬肉好了。”


    “咱們低調點,不缺這口肉吃嗯?”


    兩百多斤的大豬被人開膛破肚,接了一盆的豬血,殺完豬後新鮮的大腸果然被殺豬佬撿得幹幹淨淨。按照年貢獻的公分,每家每戶都能分到十斤左右的豬肉,多的甚至還能分到二十來斤的豬肉。


    李大力家就是這樣,全家四個壯勞力,兩個中等勞力,公分掙得紅紅火火。


    李翠花多得了一付豬肚,特意上門送來給阿婆吃。


    她笑眯眯地露出一口糯米牙,“我家大力多虧婆的照顧了,看他這個樣子開春就能走路幹活了。”


    李阿婆對這種豬肚豬腸豬肝沒啥興趣,不過想起家裏的趙知青喜歡,便留了下來。


    她淡淡地應了一聲,“客氣。”


    “這些油餅你拿點回去吃。”


    李阿婆推了推搪瓷碗裝著的糯米油餅,黑芝麻餡的,炸得油汪汪、嫩嫩的,看起來是很金貴的過年食物了。拿著走親戚訪親友都是妥當的。


    李翠花就不客氣地拈了一塊油餅子來吃。


    “唔——好吃!”


    糯米餅外邊炸得脆脆酥酥地起了一層皮兒,裏麵的糯米嫩而軟滑,摻著油香味兒芝麻香味,香甜可口又不膩人,咬進裏邊兒了濃濃的芝麻沙流出來,香得讓人光顧著舔芝麻沙了。這種油餅子照顧了老人家的口味,甜度合適,外酥內軟,嚼起來軟膩不粘牙,難得的是外邊居然還炸得這麽形狀這麽好。


    本來隻打算腆著臉吃一隻的李翠花,忍不住又摸了一隻來吃。


    “阿婆你這餅是自己家做的,還是去供銷社買的?”


    李翠花家今年還清了債、又替兒子治病背回了債,所幸下頭三個兒子也一年年拉扯大了,明年保準兒能再還清債。他們日子過得緊巴巴地,也咬咬牙買了富強粉糯米粉做了點過年的糖餅,過年過得紅紅火火了,新的一年才有盼頭。


    不過她家的喜餅做得可比這個差得遠了。


    李阿婆麵無表情地道:“家裏住的趙知青送的。”


    她這麽說,令李翠花羨慕起了賀家人。趙知青人是真的好,大媳婦結婚的那件紅褂子還是她親手縫的。


    相比起來男知青就沒有女孩子這麽貼心,不過李家每個月還白掙了一筆租金還算好了。


    “山崩那會,大隊拿出了不少錢慰問受傷的社員,知青宿舍怕是沒著落了!”


    “這樣正正好!”


    李阿婆聞言,也不想跟李翠花繼續拉家常了,她本來也不習慣跟人打交道。


    她下了逐客令,“餅你多拿幾個回去,我精力不濟招待不住你了。”


    李阿婆讓孫子過來,把豬肚拿走洗幹淨。


    趙蘭香那頭也得了幾斤的豬肉,也奇跡般地混到了一副完整的豬下水,這是賀鬆柏用他們家得到的幾斤肥肉換來的。沉沉的足足十幾斤重,外加一隻豬蹄,這麽豐富的菜,她當下拍定了:做火鍋!


    豬雜火鍋!


    為了這頓火鍋她收集了很久的原料,跟村民買了很多辣椒,又去黑市買了好幾斤油,辣椒曬幹製成辣椒粉,芝麻、花椒、八角、桂皮碎粉配著油煎炸熬出了幾大碗的紅油。


    火鍋的精髓就在於食材的鮮美和湯底的濃鬱、辣紅油錦上添花。趙蘭香愛吃辣火鍋,紅燦燦的一鍋湯水滾滾紅花打起旋兒來,甭提多開胃了。


    豬肉都是今天新鮮殺的,她昨夜就用大筒骨配上鮮湯秘方熬了燉了整整一夜,吊夠了八小時的靚湯,熬得湯汁清亮而濃鬱。


    她清理好所有的豬下水,切成均勻的片塊兒、豬肉切成薄片兒,柔嫩的肉雪白摻著橘紅好看極了,拌著少許嫩肉的生粉擱在碗裏。地裏新鮮的大白菜洗好,蘿卜、冬筍洗淨切片兒,山菇泡發。


    同時湯底加八角、桂皮、肉蔻、花椒、切片的蔥白等等料,倒入紅油,一切著手完畢了她便去吆喝了人來吃飯了。


    唐清臘八前就料準趙蘭香保準兒得做頓好吃的,早早地交了糧票和錢懇求她“撿”他回去吃飯,蔣麗離開後隻剩周家珍孤零零地一個人住了,又融不進李德宏書記家,趙蘭香征求了李阿婆的意見。


    阿婆破天荒地同意了,“人多點也好,人多熱鬧……賀家好久都沒有熱鬧地過年了。”


    “吃頓飯而已,你強調是你自己做的就好。”


    趙蘭香歡歡喜喜地請了唐清、周家珍兩個朋友來,賀鬆柏雖然有些小心眼地“嫉妒”過唐知青,不過看著對象高興地搗鼓了那麽多好吃的,也勉強地答應了。


    “嗯?”他點點自己的唇,湊下臉來平視著對象。


    趙蘭香抱著他吧唧地親了一口,從他屋裏走出來去請了唐清和周家珍來吃飯。


    當晚算上賀家姐弟妹,外加兩個“外人”,共六個人,團團地圍在爐子邊吃飯,熱鬧極了。


    趙蘭香把清湯燉的肉留給了李大力和阿婆吃,剩下能吃辣的都暢快朵頤地開始動手涮豬雜吃了,紅湯鮮亮被柴火烤著滾滾地冒起泡來,紅得發暗,泛著陣陣的濃香,熱氣騰騰地升起繚繞了整個的柴房。


    趙蘭香次第地夾了小半碗的豬肚、豬腸、豬肉下去,拿捏好火候,等待湯滾起來了,才用勺子撇開浮在湯麵的幹辣椒,笑著讓人夾肉吃。


    “三丫,快快快,你先來。”


    她封住了爐子,爐內火紅的炭微微地熄了些火焰。


    唐清率先吃了一塊豬肉,第一感覺就是辣,排山倒海地撲來鮮極的火辣,辣味伴隨著豬肉的細嫩口感將肉的鮮推到了極致,嫩得滑口,火候剛剛好,多煮一會老,少煮一分則生。他眼疾手快地夾了第二塊豬肉出來。


    豬肚又脆又有嚼勁,韌勁十足,鮮辣可口。


    “好吃、好吃……辣死人了!”


    唐清嘶嘶地倒吸涼氣,默默地打開自己到供銷社買的紅糧大曲,粗瓷大碗盛著清亮的酒液,酒香縷縷地飄散開來。他也給賀鬆柏滿上了,周家珍紅著臉也要了一點點。


    愉快又暖融融的氣氛蕩漾在破舊的屋子裏,大家埋頭顧著吃,滿足而又快樂,吃了這頓仿佛一年的辛苦勞累都不算什麽了,這樣豐盛的晚飯令人幸福、深刻得令人回味無窮。


    滿足得唐清甚至幾十年後依舊記得那頓鮮辣的火鍋,它給他下鄉清苦的歲月增添了一分美好,令人懷念……


    賀鬆柏吃一塊肉,喝一口酒,又嚼幾粒花生吃,隻感覺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也不過如此了。


    他漆黑的眼默默地撇了幾眼笑意盈盈的對象,美酒佳肴兼之心愛的對象,他胃口極好,比平時多吃了一碗飯。


    趙蘭香還想他多吃點肉來著,後世吃火鍋的哪裏還有人吃飯來著,別人都忙著吃肉就他最傻氣,光吃飯!


    她瞥了眼大姐,大姐會意地使勁給弟弟夾肉吃。


    賀鬆柏連忙搖頭,“夠了夠了。”


    人生哪裏能一次就那麽的滿足的,福氣用一點就少一點,他嚐點甜味沾沾嘴就夠了,他隻希望留夠了遺憾還有下次下下次、還有更多更多……他不能太貪心了。


    老天爺總不會平白讓人滿足個夠的。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平生君:emmmmm……為什麽不吃肉光吃飯?


    香香其實隻是想喂飽你


    柏哥雙手撐下巴深沉道:她心疼我


    平生君:噫,你這隻心機狗!


    GET /u/87/87174/49591307.shtm HTTP/1.0


    Host: www.asxs.com


    X-Forwarded-For: 109.236.60.67


    X-Real-IP: 109.236.60.67


    Connection: close


    Accept: */*


    User-Agent: Mozilla/5.0 (Windows NT 10.0; Win64; x64) AppleWebKit/537.36 (KHTML, like Gecko) Chrome/46.0.2486.0 Safari/537.36 Edge/13.10586


    Referer: https://www.asxs.com/view/102744/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七十年代白富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素昧平生v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素昧平生v並收藏七十年代白富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