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與崔英停手,反正打鬥的幾分都沒心思繼續鬥下去,各自找去高處,盯著天上白浪飛馳而過,所有人不明就裏。


    “誰這麽大陣仗?”崔英看去白浪湧去方向隨口問道。


    “似乎是玉皇殿那裏?”陳景不確定道。


    徐嵐呆呆看著白浪翻湧,心中泛起無力感,這般神通,大概就是出自那位二莊祖之手,自己家鄉金甌王朝那位仙人境,隻論氣象,萬萬不及。


    暮沉寺沈珂喚回瑞火金獸,禦空來到高處,遠眺玉皇殿方向,喃喃而語道:“二莊祖這是在……禦敵?”


    四麵八方的靈氣白浪聚集,終於使得整座玉皇殿光華盛大綻放,柔白轉為刺眼亮白,照亮整座玉京城。


    夜幕之中的玉京城,在萬裏之外尤見華光璀璨。


    靈氣瘋狂湧入玉皇殿,越聚越多,越來越濃稠,終於靈氣化水。


    朱裁大喝一聲,“震!”


    穆鴻風猜到他要如何,不樂意道:“你這是耍流氓啊。”


    靈水琉璃色,尾端拖拽未凝結成水的白色靈氣,數道一起撞向這位玉皇殿“客人”。


    朱裁分身數道,圍繞進入水球的穆鴻風,一連擲出三十六根金釘,用以牽引靈氣鎮壓。


    手腕翻轉,一隻栩栩如生的蝴蝶出現,蝶為迷蝶,幻陣大成之作,有了此物,事半功倍。


    單手一拂,一口仙人境修士真元劍氣顯現出來,雙手虛抬,劍氣懸於殿內高空,劍尖直指琉璃水球。


    抽出一柄金榆劍,劍身就是金榆寶樹金榆錢所製,總共三十六枚,重疊錯開,並成兩列,有餘百年光陰結成贈予,朱衡又花百餘年一同煉化,又過百年,結入法意之後,才作為他的本命法劍。


    金榆劍凝結世間財運,劍身附著氣息,便是所謂“財氣”,財氣並無劍氣那般銳利,隻是劍身附著世間一成財運,力道何止萬鈞,在這玉皇殿內,朱裁作為主人,心想便可事成,有金榆劍在手,他能成就別人做不到的許多事。


    臂如,不是劍修的劍修。


    隻要力道夠重,夠快,即便沒有劍修那般純粹,一樣能讓劍修之外的修士吃個悶虧。


    世間生靈,金銀銅錢也好,神仙錢也罷,但凡有錢財過手,都能被金榆劍牽製。


    穆鴻風自成名之日起,就是靠耍陰謀詭計出名,和他比拚手段,世間沒人敢說穩贏,朱衡自問也不是行家裏手,斷然不可能與之慢慢糾纏。


    凝聚冠玉王朝大小城池靈氣鎮壓,一時半會兒或許姓穆的出不來,但肯定死不了,今晚朱衡很想試試,自己這邊到底有幾成勝算,哪怕輸了,也能瞑目。


    浮空虛坐,榆劍橫膝,雲海翻湧之下,讓朱衡找到幾分劍修風采。


    琉璃水球靜置懸空,波紋蕩漾。


    水球之中一片混沌,不見天地,不知八方,唯有白色蒼茫。


    穆鴻風口中“胡呼哈喝”亂打一通,不為出去,隻是隨便擺幾個武把式,無聊之舉,總之不急,有的是空閑和朱裁鬥。


    瞅見“遠處”一個人影,眨眼過後又忽近,而後又挪去遠處,穆鴻風閃身來到迷陣中失神的倒黴蛋跟前。


    回看四周,瞅準一個方向,得意道:“小家夥,看到你了。”


    手中浮現一層清光,順手一撈,掌心多出一隻斑斕蝴蝶,欲想振翅高飛,卻走不脫。


    穆鴻風另一隻手點去蝴蝶,這才讓其安分下來,“擱在別人那兒,興許抓你沒這般輕鬆,可惜遇到我,算你倒黴,打今兒起,你就換主子了。”


    白給的,不要白不要,收回乾坤袋,自己用不著,可是有兩個徒弟呢,棺材本得厚些才行啊,不然兩個兔崽子揮霍起來立馬見底了,又要責怪當師父的窮困潦倒。


    來到那個倒黴蛋跟前,抬手給他臉上就是一巴掌,眼見那個年輕修士醒來,還正在迷糊當中,穆鴻風拉著他的手殷切問道:“小夥子,你這是咋了,剛才看你渾身抽搐,可是做噩夢了,沒事沒事,都是假的,過去了。”


    年輕人呆滯般分辨好一會兒,才徹底走出夢境,夢蝶對一般修士後勁太大,若不是穆鴻風替其解了圍,年輕修士能在夢中睡死過去。


    回想好一會兒,年輕修士回想起來,自己是被靈浪裹挾進了玉皇殿,起身恭敬道:“是晚輩冒失,二莊祖海量,饒恕晚輩莽撞之舉。”


    穆鴻風冷眼看去,指了指年輕人身後。


    年輕人回頭看去,一片蒼茫,再無其他異樣,嘴裏念叨“什麽?”


    穆鴻風動用法力,一腳踹他屁股上,將這個礙眼的家夥“送”出這方困境,口中罵道:“不長眼的東西,活該倒黴,走你的吧。”


    琉璃水球震蕩,一個身影出來,朱裁就要劈出一劍,瞅見是個陌生修士,心中惱怒,隔空抓住這個礙眼的修士,一手丟出玉皇殿。


    “能送人出來,自己卻窩在裏邊,姓穆的連炫耀手段都別出心裁,既然這樣……”


    朱裁伸出一手,衝著琉璃水球擰轉手腕,等攝拿過來時,水球隻剩掌心大小。


    朱裁輕蔑一笑,“不出來是吧。”


    手持金榆劍,一劍斬向琉璃水球。


    穆鴻風心有所感,抬頭看去,一枚厚如山嶽的金榆錢破開迷陣斬下,口中罵出一句,“土財主就是土財主,拿錢砸死人,真能想得出來。”


    心念一動,穆鴻風無視鎮壓與幻境,出了琉璃幻境。


    才看到朱裁那張老臉,便得意道:“我出來了。”


    說完身影一閃,又鑽回水球,嗓音卻傳出,“我又進去了。”


    又伸出腦殼,“我又出來了。”


    “找死!”


    朱裁怒哼一聲,玉白大印落下一道光幕圍住琉璃水球,金榆劍萃取財運為劍氣,對著水球就是一通亂砍。


    穆鴻風這次沒出來,在裏邊艱難躲避,那一道道“劍氣”在他眼裏每次都能劃破天地,數道相連,讓他越來越難以避開。


    以前朱衡做主鈺金洲的時候,做為萬年老二的朱裁,被穆鴻風取笑“朱裁有豬才”,這話確實有些過分,即便在所有的飛升境當中,朱裁修為拖油瓶,但論殺力還不至於墊底,就憑這一手仿冒劍修的手段,就足以讓他脫離一般飛升境。


    朱衡在財運一道上,勝出朱裁不少,有先天優勢,也有後天補缺,先天是指心思活泛,是經商這塊料,後天則是得益於金榆寶樹。


    但論到打架,老哥不如老弟。


    年輕時候,兩兄弟才發跡,根基不穩,朱裁有身為後手與打手的覺悟,為大哥查遺補缺,也為大哥衝鋒陷陣,修為始終沒能超過大哥,奈何打架本事,尤其是殺力一道,兩兄弟則是反過來算。


    連續數道劍氣一同劈砍琉璃水球,水球內裏的穆鴻風終於不願再躲,主動走出琉璃幻境。


    才出水球,一道光幕攔住去路,抬眼看去玉白大印,好奇手癢就要去摘下,突然察覺到異樣,猛地回身翻轉,一道劍氣貼身劃過。


    穆鴻風看去衣袖,好大一個口子,指著朱裁罵道:“我這可是老物件,穿身上都醃入味了,一直都不舍得丟,你個土財主,故意壞我寶貝是吧?”


    朱裁不理會他的廢話,意念當中,那道劍氣繼續刺向姓穆的,隻要姓穆的敢擋,朱裁便打算一氣用完真元劍氣,但凡能給姓穆的添傷,哪怕隻是損人顏麵的小傷,千值萬值。


    朱裁並攏雙指拂過金榆劍,一側劍身金榆錢自行脫離,化作飛矢射去,緊接就是數道劍氣尾隨。


    穆鴻風一邊對付那口劍氣,還要提防十數道金榆錢糾纏,最後還要防著朱裁偷襲,在玉白大印垂落的光幕內一直躲閃,看上去有些手忙腳亂。


    一方手段層出不窮,一方形影單隻應對。


    終於,朱裁劈出一道劍氣砸中姓穆的,後者雙臂交叉擋下,長袍鼓蕩瞬間,十八枚金榆錢如飛箭刺來。


    穆鴻風急得團團轉,單手撐地躲過幾枚金榆錢,雙腳騰空踩天,刹那之後,閃身從半空來到玉皇殿地麵,還沒歇口氣,金榆錢跟著破空過來。


    穆鴻風心中不忿,老子年輕那會兒有這運氣就好了,錢能跟著自己跑,說出去誰能信?


    再次閃身躲開,隻是能跑的地方越來越小了,頭頂上方玉白大印也跟著鎮壓下來,光幕越來越窄,可想而知,再等一時片刻,估計就要逃無可逃了。


    劍氣破空而來,眼瞅就要刺中那道不斷躲避的身影。


    穆鴻風嬉笑道:“來得正好!”


    一手抬起,大袖敞開,將襲來劍氣引入袖中,還沒等到落袋為安,大印光幕已經縮至幾尺方圓,朱裁召回全部金榆錢合攏,聚攏半數玉皇殿靈氣,重重劈出一劍。


    穆鴻風抬起雙手硬接粗壯劍氣,力道之重,被推出光幕之外,身上衣衫碎去一半。


    不知是心疼還是肉疼,齜牙咧嘴,怒目圓睜,雙袖逐漸化作齏粉飛散,片刻過後變成光膀子。


    玉皇殿中,劍氣粗壯如高樓,穆鴻風神色扭曲,拚盡全力抵擋,似乎憤恨至極,竟然張口咬上幾嘴,口中怒吼道:“財運與靈氣,都是值錢的玩意兒,憑啥就你們這些土財主能這麽糟蹋,氣死我了!”


    忽地察覺乾坤袋掉落,穆鴻風彎腰單手撈起,一臉心有餘悸,大半老本,就是大半條命,都在這裏邊呢,可不敢丟了。


    朱裁神色古怪,姓穆的剛才還在苦苦支撐,這會兒卻單手阻擋劍氣後勁。


    似乎還遊刃有餘?


    穆鴻風單手抓住劍氣,手腕一擰,如同手抓菜刀,輕輕一拋,粗壯劍氣被他拋了出去。


    這會兒沒了衣袖褲腿,衣衫破碎的厲害,好似乞丐,沒事人一樣收好乾坤袋,看向朱裁道:“我知道你還有後手,別費勁了,直白無誤的告訴你,沒用!”


    右手伸出,掌間雷電轟鳴。


    朱裁看去他那一手雷法,屬實一般,輕蔑笑道:“世間公認,遊仙穆鴻風術法駁雜,你就用這般三腳貓雷法與我鬥?”


    穆鴻風捋下胡須,搖頭道:“換個說法才對我胃口。”


    “請賜教。”


    “與你這般蠢豬鬥法,三腳貓功夫足矣。”


    朱裁聽聞再取出幾樣法寶對陣。


    穆鴻風歎口氣,弄來那麽多法寶有多大用?就算都給你養成本命法寶,能給你玉皇殿添磚加瓦就不錯了,可能隻是給大殿添光而已。


    五指微曲,掌間雷電直衝而上,竟是自行越過玉白大印,衝出玉皇殿。


    玉京城,滿城修士乃至凡人,都能看到一道雷光於玉皇殿內鑽出。


    實在是那道雷光極為怪異,與尋常雷雨天看到轉瞬即逝的雷光大為不同,竟然異乎尋常的慢,慢到讓人生出那道雷光像是在登天,一步一步往天上攀爬。


    雷光越升越高,玉皇殿上空生出烏雲,驀地加快攀爬勢頭,烏雲相應聚攏更多。


    等到雷光一頭觸碰雲端,終於不再是攀爬姿態,改成竄入烏雲,一時之間,烏雲如倒懸滾水,凡人修士肉眼皆可見的猛烈翻騰。


    猶如困獸之鬥,終於逃脫牢籠,電光閃耀,先行一步,雷鳴轟隆,緊隨而出。


    雷霆萬丈,光耀天地。


    一道驚天白芒砸向玉皇殿。


    滿城凡人扭頭避開耀眼白芒,修士道心不濟者也是如此。


    片刻過後,一道不甘嗓音響徹玉京城。


    “穆鴻風……!”


    玉京城不少人辨認出是二莊祖,還在猜測穆鴻風是誰時,一些老一輩和知根知底者頭皮發麻,急不可耐招呼親朋好友回家。


    趕緊把財物藏好,天底下最大的賊偷來了!


    一傳十,十傳百,逐漸整座玉京城仙凡都有了動作,也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姓穆的又來打秋風了,趕緊藏好家財!”


    方才還能沉住氣的,這會兒再顧不得矜持,使出吃奶力氣往家跑。


    姓穆的惡名太盛,除了年輕一輩,沒出過遠門,從未打聽過傳聞的悶葫蘆,其他人,管你是小家小戶,還是宗門巨擘,那個惡人都會光顧,真可謂賊不落空,順手為之。


    最要命的是,按照以往情形看,大莊祖和二莊祖明顯不是姓穆的對手,說是打秋風旗號,實則與巧取豪奪無異。


    “姓穆的,你個王八蛋!”


    玉京城內,半數仙凡為之一怔,這是大莊祖在怒吼?


    “正主來了,風緊扯呼!”


    一道流光竄出玉京城,飛去西邊,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跑了?”


    “好像是這樣?”


    “按照咱老一輩說法,這姓穆的陰險至極,會不會殺個回馬槍?”


    “有這個可能。不過嘛,姓穆的本事大,又欺負慣了大莊祖,用得著如此費勁?”


    “難不成是大莊祖修為更進一步,把那個賊偷嚇跑了?”


    “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


    陳景拉著崔妞來到沒人角落,看一眼天邊,問道:“是師父嗓音麽?”


    崔英迷糊道:“有段時日沒聽到師父嗓門了,我也有點兒拿不準。”


    陳景蹲在地上,含糊不清道:“你說如果真是師父的話,他會不會曉得咱倆就在城裏?”


    崔英隻能瞎蒙,說道:“你問我,我咋知道?飛升境啊,最厲害的修士了,按理來說應該知道,可玉京城滿城至少千萬人吧,飛升境也不可能轉瞬之間找到心定的兩個人……吧?”


    陳景起身拉著崔妞去客棧,一邊走一邊說道:“趁著玉京城這邊大亂,咱倆明天大早就離開吧,今晚就和趙伏華他們告別。”


    崔英踮起腳尖,還是看不到玉皇殿那邊狀況,才要和小景提議,看到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喪氣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不去湊熱鬧。”


    陳景搭她肩膀上晃兩下,“長點心吧,都出這麽大事兒了,玉皇殿周圍肯定戒嚴,已經出醜了,肯定不會讓外人看戲。”


    崔英吐兩下舌頭,“不就是輸了嘛,去看熱鬧,他也不會輸的更慘。不被看到,也不可能贏回去。”


    “人家好歹也是飛升境,留些顏麵吧。”


    “我這臉厚,可以貼給他用。”


    “德行。”


    ……


    穆鴻風立於高空雲海,一身破爛衣衫迎風飄展,看去城內兩個人影,聽到剛才兩人對話,會心一笑。


    好壞都隨自己,都是自己弟子。


    朱衡飛身上前,攆鴨子一樣哄趕道:“走走走,趕緊走,招待不起你,來一次,玉京城就遭罪一次,下次再來,我這玉京城就要徹底爛手裏了。”


    穆鴻風看也不看他,盯著城內某處道:“若不是多虧有我,你這玉京城能位列世間一等雄城?”


    “一等雄城。”朱衡輕哼一聲,“不要也罷。”


    穆鴻風手撚虛線,指頭繞彎,破去兩個徒弟身上的引子,牧羽山那婆娘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但凡有丁點兒苗頭,這種自降身份的手段也敢用,好歹也是仙人境的大修士,又不是野修,臉麵都不要了。


    “走了。”


    穆鴻風吐出兩字,轉身離去。


    朱衡不可置信,瞅見姓穆的沒了身影,拍拍身上法袍,來回轉上幾圈,喃喃自語道:“這就走了?姓穆的啥時候轉性子了?臨走沒揍人一頓,還是遊仙穆鴻風?”


    仍是不死心,遠眺西邊,確實回去了,自言自語道:“奇了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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