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忍冬心裏煩,仰頭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還是覺得渴。可內室沒有茶壺,她必須要去客廳裏倒。


    想了一下,她先排除掉了叫戚慈的想法。


    不就是隻有一條腿嗎?求人不如求己。


    她左腳懸空,手裏拿著空茶杯,一蹦一跳往門口去。一步、兩步……眼看就要到了,門外忽然響起腳步聲。


    霍忍冬一慌,沒注意到麵前的門檻,落在地上的右腳被絆倒,整個人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往前栽去。


    電光火石之間,戚慈開門進來。


    霍忍冬慌亂之間,隻覺得一雙手抓住了她的腰,強大的力量將她整個人扶起,然後就撞入了另一個熟悉的懷裏。


    她驚魂未定,心髒在胸腔內狂跳,心跳的聲音太大,她怕他聽見。下意識抬頭,才發現二人的距離近的離譜。


    ……幾乎隻隔了一拳。


    原來戚慈的眼瞳,從近處看不是純黑的,而是琥珀色的。


    因為距離太近,霍忍冬連他纖長的睫毛、微抿的薄唇、皮膚表麵的絨毛都看得清楚。


    她從他眼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驚慌失措的、小鹿亂撞的。而那雙眼裏蘊含了壓抑的情誼,因為臉對著臉,她錯覺的以為:他好像又要親上來了……


    慌亂中意識回籠,霍忍冬推開戚慈的胸膛,臉頰飛紅:“意外、是意外……”


    隻是還沒轉過身又被他撈回去,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戚慈皺眉:“跑什麽。剛才是怎麽告訴你的?”語氣裏有淡淡的責備。


    霍忍冬被他像小孩一樣抱著,雙腳離地,手臂自然勾住他的脖子,見自己的赤腳在半空一晃一晃,隻覺得心裏苦悶。


    【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如此親昵的舉止,她實則喜歡,但又惶恐。】


    霍忍冬嘟囔著:“……小事而已,我又不是殘廢了。”


    戚慈沒說什麽,隻是不容置疑地把她原路抱回床上,然後拿著那個空了的杯子:“想喝水?”


    他徑自走到正廳,到處找了找水壺,提著倒了一杯,又用手背試了試溫度,偏頭問她:“溫的可以嗎?”


    霍忍冬一直在看著他,聞言愣了下:“可以。”


    簡樸小屋裏,戚慈一手捏著杯子走過來,肩寬腿長、眉目如畫。


    “要是再讓我抓到一次。”他居高臨下看著她,“你就永遠不用下床了。”


    霍忍冬:……


    說實話,他說那話的時候她真的有一點怕。


    霍忍冬捧著杯子小口喝,說也奇怪,現在竟然不覺得渴了。


    心不在焉的時候悄悄想:誰會想到,天衍宗神擋殺神的師叔祖,竟會做照顧人這樣的事情呢。


    霍忍冬腿傷後,戚慈說要就近住下照顧她的話是真的。


    不過她言辭懇切地拒絕了他想抱她去上課的提議,打算就在洞府內老老實實待著。


    窗外樹影婆娑、烈陽滾滾。


    她坐在窗邊半天沒動,看著外麵空地上一人揮舞長劍,劍氣如龍。


    戚慈練劍的場麵少有人見,他的劍意偏淩厲,充滿斬釘截鐵的殺伐之意,平日裏若被旁人窺探一二,總能有所成就。


    可這劍道第一人的小師叔,如今卻在她的小花園裏練劍,身旁是月季花、牽牛花。


    霸氣側漏的雷刑劍,來去揮舞之間,未破壞半片花瓣。


    一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視線,戚慈收劍入鞘,轉頭看過來。他的額發被薄汗打濕,胸膛還在劇烈起伏,邁著長腿靠近她的窗子,周身熱氣勃勃:“怎麽了?”


    “想去看書?”


    說著,伸手就要過來抱她。


    霍忍冬忙擺手:“不,我不是……”


    隻是她的抗拒在戚慈眼裏好像隻是女孩子的扭捏,他彎下腰,一隻手穿過她膝彎,另一隻手扶著背脊,毫不費力地將人整個抱了起來。


    聞到熟悉的氣息,霍忍冬閉了嘴,她乖乖窩在男人懷裏,像一個沒長腿的小嬰兒,在幾間屋子裏被抱過來抱過去。


    等把她放到書桌邊坐好,戚慈自己也不練劍了,他拉開她身旁的椅子,從桌上隨手抽了本書,大馬金刀坐在旁邊看起來。


    霍忍冬看了眼他手裏的《降魔劍(入門版)》汗顏,這一般都是煉氣期弟子看的,可偏偏小師叔本人還挺津津有味。


    夏日炎炎,修士們喜潔,有條件的都會沐浴。雖然有辟塵術之類的法術,但隻能保證身上不染髒汙,出了汗水還是很難受的。


    外門弟子有公用澡堂,內門、真傳弟子各自的洞府內都有浴桶,是一種可調節水溫的簡易法器。


    戚慈抱臂站在浴房門口,望著麵前緊閉的木門。


    “真的不要我幫你洗?”


    裏頭傳來一聲水花響動,好像什麽東西掉進了水裏。


    女子嬌嗬道:“不需要!”


    戚慈其實什麽也看不見,他隻想笑:“那你好了叫我,我幫你換藥。”說罷瀟灑轉身離開。


    浴房內,霍忍冬蹲在木桶裏抱著自己的膝蓋,長發濕漉漉貼在赤裸的背脊上,她一直等到門口的腳步聲漸遠,才鬆了口氣。


    熱氣蒸騰,她用手掌貼了貼自己發燙的臉頰,隻覺得這兩天和戚慈的距離太近、相處的時間太長,連大腦都要不清醒了。


    一個澡洗了半個時辰,出來時霍忍冬已經有些熱暈了,她穿著件雪白的中衣,頭發未束,還有些濕潤地披散在肩頭,襯得少女膚若凝脂、杏眼桃腮。


    戚慈把她抱到內室的床上,霍忍冬一言不發,隻是靠在他胸口,聽著男人格外有力的心跳。


    也許是氣氛、時間都對了,兩人今夜話格外少,若隱若現的吸引力勾纏在彼此身上,如絲如縷。


    光線昏暗,雖然霍忍冬完全沒有多餘的肌膚露在外麵,但對上那雙濕漉漉的雙眼,戚慈就是轉不開目光。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低下頭:“我要換藥了,可能會有點疼。”


    黃教習給的消腫去淤的藥膏無色,有一點藥味。


    戚慈捏著她的腳,用手勾了一點藥膏抹在腫起的腳踝處,細細抹勻。那隻腳往回縮了縮好像想跑,他一把抓住。


    “坐好,別動。”


    霍忍冬又不敢動了,她垂下眼,看著自己的腳掌踩在男人掌心,一黑一白,顏色差距極大,說不出的別扭。


    戚慈指腹的老繭摩擦著她腳步的皮膚,很癢。


    過了不知道多久,藥終於塗好了。戚慈又給她重新纏上繃帶,戴好夾板。但他並未放手,而是拖著她的腳掌摩挲了兩下。


    心道:怎麽這麽光滑。


    此後又過了一日,霍忍冬腳踝處的腫脹就消得差不多了。


    大概還是修仙者身體素質強橫,加之靈藥見效快,第三天早上起床時,霍忍冬已經可以自己站起來,她轉了轉腳踝,沒有多少明顯的痛苦。


    天知地知,因為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都和戚慈黏在一起,她已經快受不了了!


    這和當初周遊世界不同,他是真的貼身照顧。動不動就產生肢體接觸,原本她就對他心存愛慕,如今還要控製自己的心跳聲不要太大,簡直太難了。


    戚慈準時敲門而入,他有些意外地看見霍忍冬自己站在床邊,笑吟吟看著他:“我好了,公子你看,我已經好了!”


    戚慈有些狐疑地看了看她的腳:“真的?”


    霍忍冬連連點頭,麵露懇求:“公子,真的可以不用照顧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絞了絞手指:“你看,你在這裏待了兩天,束手束腳,也休息不好,我實在於心不忍。”


    戚慈直接笑了:“我看你是嫌我礙事。”


    他往後退了兩步:“既然好了,就自己走過來。”


    霍忍冬當然沒有猶豫,她往他的方向邁了幾步,一直走到他跟前。男人身量很高,她需要仰著頭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戚慈黑玉珠似的眼眸動了動,他嘴角含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頂,語氣像是在哄孩子。


    “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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