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宗·戒律堂


    第二次來到戒律堂,形勢卻比上回嚴峻的多。


    殺人和偷盜本不是同等級的罪,尚未審判,霍忍冬就被戒律堂弟子們打入了禁靈大牢中。


    這種牢房專為修士設計,被關押的人不論修為高低,皆無法調動周身靈氣,仿佛置身絕靈之地。遭受的疼痛加倍,令人痛苦難當。


    暗無天日的牢房裏,黑暗深處傳來囚犯們令人驚懼的尖叫哭嚎聲,宛如人間地獄。


    霍忍冬身上的防禦法衣和儲物袋皆被除去,她雖還未被處以刑罰,但禁靈牢房裏自帶對囚犯的陣法,還是讓她周身如針紮一樣疼。


    一雙手按在髒兮兮的地板上,疼痛感貫穿了五髒六腑,霍忍冬全身骨頭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樣,這樣的痛楚宛如浪潮一樣席卷過她的身體,刺得她額頭滲出了細密汗珠,再一滴滴落在滿是塵埃的地上。


    她原本雪白的袖口已有斑駁的泥濘,按在地上的手指白皙纖細,掌心和指腹卻有細碎的傷口滲出血跡。


    黑漆漆牢房的頂端,一道聲音沉沉壓下來。


    “溪洞天霍忍冬,因憤殺害桃花穀真傳弟子王佩玲,其行徑殘暴至極、天理難容,特此公開審議,請掌門及眾長老作證。”


    說話的人是李顏道君,他是王佩玲的師祖、鄒淩海的師父。他們桃花穀極其護短,自己的徒孫被害,再加上被戚慈強搶了法寶如意,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李顏當然怒不可遏,恨不得把眼前的女子挫骨揚灰。


    事關重大,除了各峰元嬰、金丹長老,許多弟子也在外頭旁觀。


    戒律堂外,溪洞天的藥農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仙子落在他手裏,不死也要脫層皮,你們快去請慈惠真君相助!”


    “真君有事下山去了,此刻不在門中啊。”


    “怎會如此巧合……”


    黑漆漆的牢房內,元嬰長老們懸於半空,他們足不沾地,高高在上,宛若天神俯視凡塵。


    高位者的威壓從四麵八方湧過來,威壓帶來的不僅是外在的壓力,還能滲透到五髒六腑,把不能調動靈力的霍忍冬逼得喘不過氣。


    李顏提高了聲音,嗬斥道:“孽障!本座再問你最後一遍,是不是你因護甲被毀,心生怨懟,殘忍殺害的佩玲!”


    霍忍冬疼得滿頭冷汗、幾乎說不出話來,可對方卻將她的沉默當作了某種無聲的反抗。


    李顏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嘴硬是吧,可到了戒律堂,你不說也得說!”


    他抬抬手,原本繪製在牢房地上的法陣倏地發出紅光,霍忍冬仰頭痛叫一聲,整個人如同折翼的小鳥,癱軟在地、抽搐不止。


    雲遷真君看著不忍,勸道:“李道君,此事尚未定論,如此動用私刑,萬萬不可!”


    李顏瞪他一眼:“她是你的徒弟,你當然這麽說。”


    然而平時老實的雲遷師父難得硬氣一回:“眾人皆需遵照門規,她罪名未定,李道君你這樣實為屈打成招!”


    “雲遷,你……”


    兩人爭執時,端坐最高處的掌門忽然發話了。


    曹明鏡瞥了眼地上狼狽的少女:“罷了,既為我宗門弟子,也當給她一個機會,讓她仔細說吧。”


    掌門發話,絕靈陣法中止,霍忍冬翻了個身,這才感覺自己有了可喘息的餘地。


    她仰起汗涔涔的小臉,望著頭頂一片金光璀璨的大能修士,一字一句道:“我沒殺人。”


    李顏暴怒:“說謊!”


    “你昨日殺上桃花穀,大有不報仇不罷休的架勢,又和佩玲發生齟齬,整個分脈弟子都可作證!”


    “王連,你來說。”


    被點到名字,平時跟在王佩玲後麵做跟班的王連戰戰兢兢走出來。


    他先是對頭頂各位大能跪拜磕頭,才小心翼翼道:“稟各位師祖,佩玲師妹昨晚被霍忍冬氣到,說是心情不好非要一個人出去散心,我們就都沒有跟著。誰知今早就不見蹤影,我們找遍了山頭,才在思過崖邊找到她。”


    “可那時佩玲師妹已經氣息全無,她被當胸刺穿、一擊斃命,看那形狀,應是劍傷……”王連不敢說下去了。


    李顏氣笑了,他惡狠狠轉過頭質問:“霍忍冬,你如今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佩玲雖與你有怨,可你不能懷恨在心,把她騙出去殺之泄憤。如此罔顧門規、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其行可誅!”


    李顏道君的厲喝聲在耳畔回蕩,刺得她耳膜生疼,每一句話都如刀子割肉。


    霍忍冬咬緊牙關,在心裏歎了口氣。


    她知道,她實是陷入了某個人的陷阱。


    隻是沒想到,看似和平的天衍宗竟然暗藏殺機。也沒想到,王佩玲竟然就這麽平白無故的死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終於確定了,門派裏有人要逼她死。


    這人卻不知道顧忌著什麽,沒有貿然找上門來殺她,選擇了以王佩玲的命為引子,曲折行事。


    可,是誰這麽神通廣大?連鄒淩海和李顏道君,甚至王佩玲的家世都不放在眼裏?


    牢房外看熱鬧的弟子們的竊竊私語傳入她的耳中。


    “平時就覺得這位忍冬師姐路數奇怪,她出身平平無奇,甚至算低賤,但竟然一路扶搖直上,好像有人暗地裏相助似的。這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實是這樣心腸歹毒之輩,竟然暗害同門!”


    “佩玲仙子是驕縱了些,可也不至於殺了泄憤啊。”


    “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嘛,佩玲仙子有雄厚家世,又有師傅師祖疼愛,而她一介孤女,無門無路,說白了就是嫉妒唄。”


    “嘖,如此心胸,白瞎了一張如花似玉的麵龐,這就是蛇蠍美人吧?得虧她還有個金丹師父,是個真傳弟子,不然早就被亂棍打死了,哪裏還能熬到全宗審訊。”


    指責鄙夷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壓過來,各種惡意的揣測回蕩在空氣裏。


    這時,陰暗的戒律堂有人擠開圍觀的弟子們,清亮的聲音響起。


    “各位祖師,小人是溪洞天藥農阿瓜,忍冬仙子平日裏與人為善,時常幫助我們,絕不是會出手迫害同門的惡毒之人啊!”少年急急為她分辨道。


    其他藥農們也紛紛上前:“是啊,這其中定然另有隱情!還請各位祖師明察!”


    說著,阿瓜向前兩步,不由分說地撩擺跪在了戒律堂牢房門邊,他的雙膝與青石地麵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聽起來就很疼。


    除了藥農們,司宏闊、曹駿等人也紛紛站出來表態。


    “霍師妹在香雲山秘境外為宗門弟子們治療,心性甚佳。此前她屢次遭受佩玲仙子刁難,也未有報複行為。師尊,弟子認為她絕非凶手!”


    聽到諸多為霍忍冬辯駁的話,李顏哼了一聲,他一甩袍袖,元嬰道君的威壓瞬間將眾人往後衝了幾步。


    “那你們說,是誰殺了佩玲?”


    “除了她,門派裏還有人和佩玲有仇有怨?”


    “昨日才上門尋釁,今日她就死了,怎麽解釋?”


    李顏三連問,司宏闊也答不出,諸人沉默。


    沉寂、昏暗的戒律堂牢房內,霍忍冬冷冷勾了勾唇角,她積蓄了一些力氣,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中,慢慢站了起來。


    “我沒有殺她。”她輕輕撣去衣擺上的灰塵,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到,“王佩玲之死,是栽贓陷害,與我無關。”


    空氣中出現了那麽一刹那的凝滯。


    “你竟然還敢站起來!李顏暴喝道,“孽障,給我跪下!”


    霍忍冬卻並不被元嬰道君的氣勢壓迫。


    “我沒有錯,為何要跪?”


    她咽下喉頭的鐵鏽味,盡力朗聲道:“天衍宗乃天下第一大宗門,泱泱風骨幾千年,難道不知何時起,竟然要逼無錯弟子屈打成招嗎?”


    李顏被氣得須發飛起,麵目猙獰:“無錯之人?好啊,那你倒是說說,我徒孫佩玲胸口的劍傷,怎會與你的佩劍寬窄一致!你昨日與她爭執,今日她怎麽就死了!”


    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冷哼一聲:“對了,我倒是差點忘了。你此前與白玉京秋水鎮的韓家有齟齬,似乎還痛下殺手,殘忍殺死了韓家的一名老爺,可確有其事?”


    人群裏發出嗡嗡嗡的議論聲。


    霍忍冬垂下眼,深感疲憊和無力。


    “門中弟子的飛劍,劍刃大多在一寸半到兩寸之間,寬窄一樣根本不能說明問題。”


    “我是看不慣王佩玲,但也不至於要殺她償命。就算我要殺,也不會選這個時機,擺明了讓別人誤會到我身上。”


    “至於韓家……”霍忍冬頓了頓慢慢說道,“韓拓雖非我直接殺死,但我也有參與。他和門內某人勾結,故意將我騙下山,設計害我性命,他是歪門邪道。韓拓之死,純屬活該,我沒什麽可辯解的。”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霍忍冬的意思是,韓拓死有餘辜,雖非她親手所殺,但她要是有那個能力,也是一定會殺他的。


    掌門曹明鏡端坐祥雲之上,沉默不語地看著她,他已是元嬰後期的道君,天衍宗修為第一人,目光中自有沉沉氣勢。


    更別提周圍或是看好戲,或是事不關己的各位元嬰長老。然而在這樣上位者的威壓中,這個剛剛步入築基初期的小弟子卻硬是沒有移開目光。


    曹明鏡可以看到她全身都在這樣的威壓下顫抖,下唇甚至被自己咬出了一條血線而不自知,卻依然在堅持。


    霍忍冬顫巍巍抬起手,行了一個禮:“弟子從未殺害王佩玲,請掌門道君……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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