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麵法寶飄飄搖搖出了白玉京,沿著山林邊緣緩緩前行。


    顧及到霍忍冬身上的內傷,他們飛得不高,偶爾有小鳥從身旁掠過,一派歲月靜好。


    霍忍冬靠在戚慈懷裏,不由想:若是一輩子都能這樣,也挺好……


    隻是這種想法剛剛生出,背後的男人忽然一把扣住她的肩頭。霍忍冬一愣,還以為是他察覺了自己的羞人想法,還沒來得及回應,臉色卻和戚慈一起變了。


    有危險——


    頃刻間,腳邊的落日劍極速顫動起來。


    周圍一片山林充斥滿了“嗡嗡嗡”的響動,好像有無數金鐵齊鳴。


    一刹那,鐵馬金戈與千萬洶湧的氣勢翻山倒海,周遭的樹葉簌簌而下,狂風呼嘯而過,裹挾著風雷之勢向兩人的方向撲麵而來——!


    霍忍冬努力睜大眼,可她根本什麽也沒看見。


    在遇襲的電光火石一瞬,男人猛地側身擋在她的麵前,以自身為盾,為她擋去了最淩厲的一波攻擊。


    二者靈氣相撞,發出“轟”的一聲。


    此時,戚慈的雷刑劍並未出鞘,身上卻有最鋒利的劍氣展開,竟是生生地將那樣的異動給壓了下去!


    而周圍的樹林卻沒那麽好運了,片片被斬成兩半的葉片飄落,所有樹冠都像是被割頭一樣,齊刷刷斷了半截。


    霍忍冬驚魂未定,戚慈一手將她扶住,回頭壓抑著聲音低吼。


    “什麽人,滾出來!”


    他話音落下,一道道黑漆漆的模糊影子陸續出現在遠處的林間,臉上以麵具覆蓋,好似一條條鬼影。


    在黑衣人們出現以後,樹林裏飄起濃濃的白霧,淅淅瀝瀝的小雨莫名其妙落下。


    突然之間,天就黑了。


    這樣的暗殺陣仗喚醒了霍忍冬的記憶,當初戚慈將她從韓家救走時,也遭遇了如此陰雨綿綿的襲擊!


    莫非是同一幫人……


    可現實由不得她過多思慮。


    因為下雨,扇麵法寶不得不降落到地上。戚慈扶著她站穩,回頭朝那邊冷笑一聲:“如此迫不及待找死,我就送你們一程。”


    對麵卻無一人說話,他們的目光陰沉沉的,好似此刻的天氣。


    戚慈出劍,整個人猶如雨天中的利刃,倏地一下激射出去。


    “哢嚓”一聲,有紫電劈開陰沉沉的天幕。


    霍忍冬根本看不清他們的比鬥,隻能瞧見數道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偶爾爆發劇烈的震蕩。


    在她眼裏,那些黑漆漆的暗殺者,與其說是修士,不如更像是人形兵器……


    紫色的雷電越來越強,將那一片樹林都覆蓋。


    霍忍冬揪著一顆心,卻沒有發現——雨,淅淅瀝瀝地下,雨點啪嗒啪嗒落在地麵,打濕了泥土。


    土地逐漸泥濘起來,慢慢的……


    突然之間,她腳下泥濘的土地仿佛一下子變成了泥潭,她的足部往下陷,瞬間就吞沒了腳背!


    “啊!”她驚呼一聲,感覺到周圍的環境不知什麽時候,好似戲台的幕布被撕破,一切樹木、山林都如碎片一般,萬物扭曲,導致她什麽都看不清楚。


    “公子、公……!”霍忍冬很想極力反抗這股力量,可它的速度太快了,突然間地動山搖,腳下泥濘的土地瞬間將她半個身子吞沒進去!


    眼前一片漆黑,而雨,還在下。


    戚慈一生遇見過無數刺殺,他能活到現在,絕非常人眼裏的幸運而已。


    可今天的這批刺客卻讓他難以擺脫,顯然有備而來。


    他們纏鬥越久,對方越是有如跗骨之蛆,死死咬住不肯鬆口。


    戚慈猜測,這群人裏起碼有三四個是金丹修為。


    是衝他來的?還是她?


    雨勢幹擾了他的判斷,戚慈甩開雷刑劍上的水眉頭緊皺,他周身都濕透了,衣裳緊緊貼合身體,勾勒出健碩的身形。


    正在思考是速戰速決還是刑訊逼供,忽聞身後樹林裏傳來女子的一聲驚呼。


    “啊!——”


    戚慈猛地回頭:“忍冬!”


    隻是迷霧不知何時已經將樹林全部包裹,濃得化不開。而且霧裏還摻雜了別的什麽東西,戚慈明顯感覺到頭暈目眩、靈力滯澀。


    陰雨綿綿裏傳來一聲笑,這笑聲很奇怪,分辨不出男女,絲毫不見軒闊爽朗,聲音陰沉沉的,有點虛、有點浮,如髒水上漂浮的油脂。


    戚慈以劍氣震蕩開白霧,卻見遠處影影綽綽兩道身形緊緊挨在一起,女子似被另一人控製住了。


    然後那個聲音就輕飄飄說:“果然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體質極妙啊,拿來煉丹豈非可惜?還不如與我……”


    “公子救我!”


    渺渺白霧根本除不盡,戚慈隻聽見霍忍冬的聲音往遠處去。


    他頃刻間就失了理智,狠狠一劍甩開周圍纏鬥的殺手,徑直衝入山林間,往聲音消失的地方飛去。


    暴怒席卷了大腦,戚慈整個人如同怒火中燒,可是一連飛了數裏,他忽的停下。


    風聲在耳邊靜止,哪裏還有呼救的女音。


    周圍樹林無痕無跡,根本無人逃離的跡象。


    隻有頭頂的陰雨,還在下。


    戚慈微微垂著頭,任憑濕漉漉的白色長發貼著臉頰。


    “以霧和雨擾我思緒,又模仿她的聲音設計將我支開,讓我困於山穀,此間種種事,非你們幾人就可以做到的。說,你們背後之人是誰?”


    他抬頭,眼眸發狠:“是韓家?”


    “還是銀海書齋。”


    沉默裏,那十幾條黑衣人陸續現身。遠近不同,但如包圍圈一樣緊緊將戚慈裹挾其中。


    他暗暗側目,這裏麵竟然有五個金丹期的修士,他們全都沉默而低調,有的身上帶血,有的沒有。


    兩個傷勢最重的殺手,從身上滴滴答答積攢了不小的一灘血,其中一個被砍斷了胳膊,另外一個的傷口也很可怕,一看就是雷刑劍的手筆。


    為首的一個帶著麵具的金丹期修士往前走了一步,他開口的聲音和方才樹林中男女莫辨的如出一轍。


    “怎麽,大名鼎鼎的慈惠真君,也會怕?”


    下一句,他又變了嗓音:“公子,我在這裏,快來救我啊!”分明是霍忍冬的聲音,栩栩如生。


    此人善擬音!


    戚慈皺眉,懶得和他們周旋,狠狠一劍劈入地下,大地倏地皸裂:“不想回答就永遠不用回答了!把她交出來!”


    地麵的裂口向四麵八方蔓延,如遭地動,周圍的樹木橫七豎八倒下,鴉雀亂飛。


    那男人卻極速後退,用如浮油一樣的聲音笑著:“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話音落下,十幾名修士形成陣法,移形換影,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戚慈看著眼前變幻莫測的人影,他們幾乎每一步都踩在陣眼中,周圍形成的靈壓越來越重,他隱隱有些喘不過氣。


    其中一人看穿戚慈的破綻,趁他分神的間隙,手中劍直指他背心命門。


    利刃閃過銀光,眼看就要得手。


    “轟”的一聲雷擊,將那暗殺的人劈得焦黑。


    戚慈轉過頭,漆黑眼眸已經發紅:“你們小瞧我了。”


    意中人被生生奪走,哪個男人能承受如此的憤恨。心中既有怒,劍意中便自然帶了怒氣。


    轟隆隆的雷聲滾滾,閃電伴隨細雨,漫山遍野的電光便如雷毯滾過,瘋狂閃爍。


    雷刑劍直指天空,他未出劍招,就這樣平舉在上,便已有浩瀚劍意自他的手中而出!


    衝恒祖師曾說過,天衍宗有一柄利刃。


    而宗門裏最鋒利的那柄劍,不是什麽神兵利器。


    而是一個人。


    那個人,名叫戚慈。


    他獨自立於危山磨煉劍意,又自身入黑域剿滅魔修,如此日積月累,雷刑劍已無人可阻、無人可擋。直到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一劍出,驚雷直接將陰雨綿綿的陣法破碎,黑衣人中修為最弱的幾個當場吐血,眼看就要被取走性命。


    先前擬聲的那金丹修士一手抓起一個,回頭看了眼渾身煞氣畢露的男人,眼中有隱隱的忌憚。


    他壓下聲音:“不要戀戰,目的已經達到,走!”


    眾人齊齊撕開神行符,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


    雨勢隨著陣法的消弭結束,戚慈拎著劍,渾身又是血又是水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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