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易用寬大袖子將霍忍冬一卷,眉眼陰鷙:“真是陰魂不散……”


    “金甘小魚,去了結他。”


    不知道從哪裏躥出來兩條人影:“是,齋主!”


    待獨孤易帶著霍忍冬離開後,侍童小魚從儲物袋裏掏出一遝符籙,又看向身邊沉默的男人:“啞奴,你的劍法好,一會我去布置陣法,你先拖住那人。”


    小魚嘿嘿一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看我為齋主鏟除大患!”


    而啞奴金甘則是搖搖頭。


    拖住嗎?他拖不住。天衍宗第一劍,豈是他這樣的人能拖住的。


    但主人的命令不可違,兩人布置時,轟隆隆的雷聲已經近在咫尺。這雷雲打破了莊園周遭的平靜,連彌漫白霧都像畏懼一般散開。


    戚慈披頭散發,周身衣衫淩亂,紅著眼徑直朝這處孤僻難覓的莊園走來。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時間才找到這間獨孤易的園林。


    霍忍冬最好是被藏在了這,否則,他要銀海書齋從此斷絕。


    他正要再向前走,卻覺自己觸碰到了什麽。


    是陣法。


    他神色微凜,顯然這裏的主人有備而來。但戚慈明知此處布置了陷阱,還是義無反顧地踏入了。


    “滾出來。”


    風中有雪的味道,但空中並沒有雪簌簌而下,氣溫隨這樣的冷風愈發變低,風吹過莊園外陰森森的小樹林,仿佛有人在風裏嗚咽哭訴。


    並不是多宏大威武的陣法,甚至連光芒都沒有,看上去普普通通,容易讓人忽略。有點陣法常識的人,會以為是個擒妖陣。


    但戚慈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因為下一刻,空氣中便有了些許血腥的味道。


    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上莫名多出來的一道傷口,正在汩汩朝外湧血。


    像刀割般鋒利的風劈頭蓋臉而來,似乎要他當場切割成萬千塊。


    這些風隱有劍意,雖不強大,但礙於數量實在太多了。漸漸的,戚慈身上多了許多傷痕,連衣服都被劃破,露出結實健壯的身軀。


    雖受了傷,但他的臉上並沒有因為這風刀、這陣法有半分的表情變化。


    嫋嫋白霧裏,有一道聲音幽幽傳來:“戚真君,你還不知道吧,當年你戚家滿門和無數正道修士被困死在黑域,可不是因為障毒呢。”


    戚慈瞳孔驟縮,手中動作慢了一拍,又被風刀隔開一條口子。


    那聲音還在繼續:“而你戚慈,原本就應該在當年和戚家全族一起長埋地下呢。”


    “你猜猜,當年慘案的背後主謀到底是誰啊?”


    侍童小魚當然知道自己所說的一言一字都是多麽駭人聽聞的事情,是戚慈的死穴。他已經做好了戚慈要發瘋暴走的準備,更準備了許多熬心催肝的說辭在唇舌之間,隻待戚慈露出端倪,再開口讓他擾亂心神。


    不料他話音才落,戚慈的聲音竟已經響了起來。


    “你管得挺寬。”


    “說完了嗎?說完就滾開!”


    侍童小魚:……


    他法力不行,就是擅長陰毒的各種陣法。他好不容易才能派上用場,和戚慈麵對麵說兩句話,又怎會輕易放他過關?


    “戚真君,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這裏來的,應該很困難吧?但你來了又能做什麽呢?”


    “華服、珍寶、保護,仙子在這裏都能得到最好的,她又有齋主的寵愛,被捧在手心上,戚真君何必拆散一對鴛鴦呢?”


    拆散鴛鴦?


    戚慈倏而抬手。


    此前,他手中隻握著一把雷刑劍。


    然而此刻,他黑衣窄袖,這樣一抬手,衣衫獵獵,而他的手中,雷刑劍不知何時變了模樣,他猶如將一束雷光握在手裏。


    “若是不會說話,這張嘴我可以幫你撕了。”戚慈咬牙,一個字一個字道。


    待他執劍直指,轟隆隆的雷光轟然而下,將他的身影徹底淹沒。


    粗重的雷撕開夜幕,直接轟碎了莊園的防護罩,有如實質的劍氣和雷光聯合,以肉眼可見的方式炸裂開來,周遭的樹木都被震得斷裂。


    彌漫的白霧一息之間全部消失!


    劍意睥睨縱橫,一道道防禦陣法被陸續清空,此去無敵,劍意卻依然一往無前!


    布置的陣法全數破裂,小魚遭受嚴重反噬,仰頭吐出一口鮮血,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待沒了那些擾人的陣法,戚慈再次一步步朝前走,他走進莊園內。


    遠遠的,在小徑中央發現了一支簪子。整個莊園的小徑都模樣破爛,或被劍光砍得七零八落,或被雷電轟得焦黑。


    在這些猙獰的痕跡當中,一隻白玉色、幹幹淨淨的漂亮簪子,就顯得非常顯眼了。


    戚慈上前一步撿了起來。


    他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送她的那支鳳頭玉片簪,裏麵藏了他的神魂氣息。


    短暫的停頓,帶來的不是寧靜。


    下一秒,戚慈已經瞬移到了最近的一處屋舍門邊。


    劍意所向,門窗破碎,入口的結界也碎,如此稀稀碎碎逶迤一地,眼看他就要破門而入。


    這時,一道符籙氣息從側麵攻來,又有劍氣支撐,啞奴金甘蟄伏許久,為的就是在此時此刻,攔住戚慈!


    然而攻擊符還在半空飄著,尚未觸碰到雷刑劍刃,便已經被威壓融化。


    金甘眼瞳微縮,他既然出手,拿出的就是手頭最強大的攻擊符籙,而眼前的男人僅僅憑劍氣就將符籙擊潰,難以想象這人的劍氣到底有多強大。


    金甘雖有懼意,但一往無前的劍意巋然不動。


    戚慈側過頭,眼內洶湧的殺意瞪他一眼,雷刑劍迎上去,他出的是隻有簡簡單單向前衝去的一劍,雷刑劍上,便是平平無奇的一式基礎劍法。


    但金甘卻覺根本無法應敵,迎麵洶湧的殺意似要把他攔腰斬斷。


    “鐺——”的一聲金屬相擊之聲,金甘倒飛出去,他被一劍逼退,隻覺得虎口開裂。


    而戚慈的劍意縱橫,已大搖大擺地攪碎莊園內的樓閣。


    片片殘垣斷瓦之下,戚慈麵無表情握住劍柄,輕輕一甩。


    一劍不成,便再出一劍,那便看看,他要多久才能蕩平這莊園?


    然而劍意才凝,戚慈的手卻微微一頓。


    眼前不遠處的長廊,獨孤易抱著昏迷的霍忍冬走了出來,他笑著道:“真君是打算拆了我的別苑?這是在抱怨我沒有給你喜帖?”


    戚慈咬牙切齒:“把她還給我。”


    獨孤易:“你明明知道,她留在我身邊更好。你能給的,我都能給。所謂的感情不濃,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頓了頓,他加語調,複了最後四個字:“時間問題。”


    戚慈細細打量他懷裏的霍忍冬,沉沉一眼,又收回目光。


    “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他搓了搓手中的劍,“怎麽,這麽喜歡搶別人的東西?”


    “你若真這麽自信,何不把她喚醒,看她要和誰走?”


    獨孤易一頓,終於正視他方才的話語,被陰影遮住的那張臉先有一瞬的僵硬,後又露出一抹微笑。


    “我有我的方法,你一個金丹,無權質問元嬰道君的手段。”


    ——元嬰期的手段,自然便是指一些言出必行的強製約束。


    戚慈頷首:“原來如此。”


    他方才說話的時候,手指一直在摸索劍柄,說完這句後,他停了手中動作,手腕微抬,立起劍尖,直指獨孤易麵門。


    將他困在這裏,以時間為籌碼,設下重重陷阱,所賭的自然是霍忍冬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嗬。”


    戚慈的笑容有些古怪,再抬眼時,他手中的劍意已經沸騰。


    “可我,從沒打算征求你的意見。”


    那劍光如蛟龍,更比驚雷更耀眼璀璨,又如鐵馬冰河入夢來,刹那間便撕裂這漆黑不堪的天,再轉而直,斬碎那渾渾噩噩的地!


    霍忍冬被劍意驚醒,徐徐睜開眼,看見的變是戚慈殺紅了的眼睛,他和獨孤易纏鬥在一起,一黑一白,視同水火。


    方才在昏迷時模模糊糊感知到熟悉劍意,霍忍冬在心底便直覺他會來。


    可就算心裏有了點預期,但真正見到戚慈時,巨大的欣喜感還是瞬間淹沒了她的心髒。


    她想他了。


    霍忍冬遠遠看著他,臉上帶著抑製不住的笑意,像是忍不住般,她念了一聲他的名字:“戚、慈。”


    聲音分明不大,戚慈分明隻能看到她的口型,但她卻覺得,他也聽到了。


    獨孤易隻覺得劍修果真棘手,竟然可越級對敵,他手腕變星河易徐徐轉動,他正打算使用殺招幹掉對手。忽然覺得麵前的白發男人周身靈氣陡然暴增,靈氣波濤竟將他往外推去。


    獨孤易手一揮,瞬間遁出十幾米遠,腳下穩穩落地。


    而那頭,戚慈整個人已被靈氣團包裹,像一個徐徐擴大的颶風眼,狂風卷著樹葉、殘枝在他周圍匯聚成團。


    他原本就已修至金丹大圓滿,隻等一步破境,就成這修真大陸史上最年輕的元嬰修士。


    可自金丹入元嬰,是大境界之變,共有足足四十九道劫雷。許多身家富裕的修士,會選擇提早幾年布置,讓天地靈寶和法陣扛去劫雷的四成威力,自己承擔餘下的六成。


    但就算這樣,也有許多人殞命於雷劫中,渡劫失敗的不若凡幾。


    可戚慈如今煢煢孑立,又剛結束大戰,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完全不是渡劫的最好時機。


    可男人心無旁騖,對自己的處境毫不關心,他體外體內的靈氣一並流轉,若是有人開了天眼,便可見洶湧靈氣在瘋狂流動,莊園周圍的天地氣韻悄悄匯聚在他周身。


    而雲層中,早有雷電蓄勢閃爍,隻等時機一到,轟然而下。


    獨孤易有些震驚戚慈不過百餘歲就想成嬰,但他回過神來,嗤笑道:“沒有符籙法寶,想憑肉身對抗元嬰境雷劫,簡直做夢!”


    隨著他話音落下,在雲層上空蓄了許久的雷劫終於窮圖匕見,從雲層後轟然而下!


    那雷和戚慈的雷刑劍截然不同,赫然是青色的,像一隻凶猛的龍頭!


    雷劫浩瀚而下,也是在那一刻,霍忍冬猛地拔腿朝戚慈那邊跑去。


    獨孤易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大吼:“你不要命了!”


    這聲音驚醒了戚慈,他猛地看過來,下意識右手勉力一擲,雷刑劍像一道流光一樣,“叮”的一聲紮在她腳邊,形成一個劍氣防護罩,也是為了防止她進一步接近。


    竟然是毫不猶豫拋棄了飛劍去保護她。


    這下戚慈連用劍對抗雷劫都做不到了。


    天雷可不管這些,雷光將黑暗撕裂,將劫雲撕開。莊園內還活著人都暗自心驚,元嬰境的劫雷一共七七四十九道,越到後麵時,劫雷越粗,而戚慈所迎來的第一道劫雷,竟然便經同他們所見的第三、四道劫雷般聲勢浩大,來勢洶洶!


    若是此,那之後的劫雷,又會可怖到何等境界!?


    那他們的莊園,會被雷劫劈成什麽樣子!?


    渡劫可不是說著玩的,不光園子,還會把附近的所有人劈成廢墟。


    獨孤易縱然再不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局敗了。他看了眼被戚慈的劍氣保護住的女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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