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還氣勢淩人、步步緊逼的獨孤易忽然打了退堂鼓,這是眾人萬萬沒想到的。他像是被誰緊急召走的,不過臨走前看過來的那一眼,著實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


    戚慈沒有再追,等攔路虎離開,礦洞裏的禁製就和不存在一樣,根本擋不住四人的攻勢。


    宋瑜很容易就破開入口處的陣法,他們踏入煉丹室,不出意外發現這裏已經人去樓空,隻剩滿地狼藉。


    青銅丹爐下的地火還來不及熄滅,因無人看火,爐子內已經發出陣陣焦糊的臭味。桌上都是打翻的盆盆罐罐,裏頭隻零星剩了些草藥。


    幾人分頭搜查了一圈,無果。


    宋瑜苦著臉:“姐姐,博古架全空了,他們把所有的墨玉丹都帶走了!我們還是來晚了一步!”


    黃鑲補充道:“這些剩下的原材料都是尋常草藥,缺斤少兩的,沒有確切的丹方,很難拚湊出墨玉丹的煉製方法。”


    在獨孤易敢出來攔路拖延他們的時候,戚慈就已經料到了會白跑一趟。


    “沒關係,礦洞既屬於千機閣下轄,這裏發生的事情已經足夠他們問罪。光是魔獸內丹和殺人兩項就夠萬口難辨,且不論我們還在上三層發現了不少未待處理的魔獸內丹和綠鬆石。”


    “可萬一他們狡辯,說這些和煉製墨玉丹都無關係呢?”


    幾人皺眉,想要再到外頭去搜搜,沒準能抓到一兩個知道內情的家夥。


    “等等。”霍忍冬忽然開口打斷,她熄滅了丹爐下的火焰,用藥鏟挖了一鏟黑乎乎的東西出來,平鋪在地上。


    “是藥渣。”


    經過高溫煉製,這些藥渣已經難辨顏色,若非精通草藥一道的內行人,很難根據這些碾碎、切碎的渣渣分辨出原材料。


    霍忍冬伸手攆了一撮藥渣,也不顧髒汙的黑灰沾了自己雪白了手指。她細細聞過,又仔細觀察藥渣的模樣和質地。


    “裏麵有七葉子、淩霄花、何首烏……”竟然是一口氣報出了十數種草藥。


    宋瑜高興地跳了起來:“我就說姐姐是福星,簡直太厲害了,這下,指控他們煉製墨玉丹的證據不就有了嘛!”


    黃鑲也很給麵子地鼓掌:“霍仙子實乃能人也!”


    霍忍冬汗顏,她擦擦手:“你們太誇張了,其實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保險起見,我們還是把藥渣拿回去,分別給信得過的煉丹師分辨一下。我閱曆有限,也怕看錯。”


    宋瑜:“此舉有理,包在我身上!”


    黃鑲聞言取出一物:“那我也用留影石把這裏的情況錄下來,反正證據不嫌多。”


    幾人分頭行動,戚慈帶著霍忍冬一路朝下掃蕩,趁著礦工和囚犯暴亂的機會,一口氣抓了很多來不及逃走的管事和守衛,也不顧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內情,統一綁起來再說。


    其中也有自持武力妄想反抗的,但誰讓出手的是戚慈,元嬰道君的長劍出鞘,比金丹期的他更為霸道暴戾,如同泰山壓頂無可抵擋,一路在礦洞裏橫掃無阻。


    黃鑲和宋瑜則跟在後頭撿漏,宛如兩個兢兢業業的小跟班。


    一時間鬆城礦洞裏吵鬧哀嚎聲震天,不知情的人恐怕真的以為這裏遭強盜了。


    “強盜?我們四個人搶了他們四百個人?笑話!”宋瑜冷哼一聲,手裏卻一刻不停地把礦洞裏的綠鬆石往儲物袋裏裝,儼然一副強盜的模樣。


    “可不是我要私吞,這全都是千機閣歪門邪道、不義之財的證據!”


    鬆城礦場也算遠近知名,這番變故很快引來了千機閣的人來查探。


    “爾等宵小,竟敢強闖我千機閣礦洞,還不立刻滾出來,本座可饒你們一個全屍!”千機閣某位不知名的長老正在外麵叫囂著,身邊小弟子們也是個頂個的狐假虎威,口中罵得一個比一個難聽。


    當他們舉著武器把礦洞幾個入口全部團團包圍的時候,自以為機關算盡萬無一失。然而,沒等來裏頭的‘強盜’出來談判或亮明籌碼,反而是等來了他們大搖大擺走出來。


    四人完全沒搭理周圍虎視眈眈的千機閣弟子們。


    宋瑜和黃鑲走在最前頭,他們趾高氣揚,分別亮出腰上的玉牌。


    “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日月宗宋瑜是也!”


    “在下玄一門真傳大弟子,黃鑲。”


    宋瑜叉著腰:“還給我一個全屍?好大的口氣!告訴你,我們已經聯絡了白玉京會盟,等我爹爹來了,你們這些壞人一個也逃不了!”


    黃鑲也笑:“在下也定會稟明師尊,從嚴處理。”


    她爹是誰,日月宗的宋宗主。


    他師父是誰,玄一門的林門主。


    剛才那叫囂著的千機閣長老有點懵,他也不太相信自己一口氣會踢到兩塊鐵板。


    “你、你們,誰知道是不是胡言亂語,我看這玉牌分明是假的!徒兒們,馬上去把他們四人拿下!”


    話音落下,一道驚雷從天而落,“哢”的一聲在他們身前劈出一道黢黑的印記。


    土地上焦黑一片,距離那長老的腳尖堪堪幾寸而已,嚇得他一身後知後覺的冷汗。


    戚慈冷漠地瞥他們一眼:“誰敢?”


    不敢動不敢動。


    因為報的信太過驚人,不出一個時辰,白玉京會盟的人就急匆匆趕來了。礦場裏連帶那群千機閣弟子霎時變得亂糟糟的,全部幾百號人,連續審了將近半個月時間。


    戚慈他們四人自然是第一證人。這案子牽扯極廣,又頗複雜,自然有不少勢力悄悄幫扶千機閣,反過來指責戚慈心思不純。


    但妙就妙在,黃鑲和宋瑜也是全程參與了的。他們還分別是日月宗和玄一門的新生代翹楚,又是如此小小年紀,絕不會和千機閣有什麽私心,因此平白多出來兩個這麽強有力的證人,叫人不得不相信。


    另一頭,經過日月宗裏五名煉丹師的仔細分辨帶回去的藥渣,結論幾乎一致,很快就寫成了一張詳細的丹方,隻不過沒有具體克重罷了。但對於證據來說,已經足夠了。


    “什麽!千機閣在用魔獸內丹煉藥?這不是邪修做派嗎?!”


    “不止呢,他們那的特產綠鬆石就是用來淨化魔獸內丹的瘴毒的,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礦坑裏!那些白骨是血淋淋的證據啊。”


    “阿彌陀佛,罪孽深重。”


    “吃、吃過墨玉丹的人會怎樣?”


    “輕的脾氣暴躁、意誌混亂、心魔橫生,重的墮入魔道,人不人鬼不鬼,反正就是和大道無緣了。”


    曾購置過墨玉丹的修士聽說後,悔恨得腸子都青了,捶胸頓足:“天,我不知道這是魔獸內丹做的啊!店家隻說能延年益壽、增進修為的好丹藥!千機閣害我!”


    他們恨不得摳嗓子眼把幾年前的飯吐出來。


    也因此,千機閣暗地裏生產、流通墨玉丹的線被一條條挖出來,可惜的是,始終沒有挖到銀海書齋身上。


    霍忍冬倒是想明白了一點:生於柳州的銀光秘草為何出現在礦洞裏,是因為有人頻繁出入柳州或其他地方。


    他們後來在礦洞裏發現了數個隱蔽的傳送陣,分別連接修真界東南西北的各處秘境。


    眾人嘩然,原來千機閣是通過無數遍布全大陸秘境的出入口,將墨玉丹無聲無息散播各處的。


    隻要服用的人越多,他們的利益就越大。也根本不會在意那些修士的死活,可謂歹毒至極。


    真相曝光後,曾經白玉京四大宗門之一、炙手可熱的千機閣,一夕之間被正道聯盟殺上山,端了宗祠、踢斷牌匾、掀翻講堂,連閣主老兒都被綁了下獄。


    看起來一切都在朝著眾人期盼的方向走,但霍忍冬卻發現戚慈一日比一日緊張。


    “怎麽了?”


    他黑色瀲灩的眼睛垂下看著她,薄唇緊抿,道:“忍冬。答應我,若是日後碰上獨孤易背後的那位大能,你定要保護好自己。關鍵時刻,可以棄我於不顧。”


    霍忍冬:“說什麽呢?”


    他又冷下臉道:“若是做不到這點,就不許繼續追查。”他看霍忍冬沉吟,又道,“你若不答應,我綁著你也不會讓你繼續陷入其中。”


    霍忍冬隻好點頭答應了。


    戚慈冷電般的目光看著她,似乎要一直看到她心裏去:“你答應了就要做到,若是做不到,我會讓你付出代價。言出無悔,你要是出事,我就要所有人給你陪葬。”


    他的眼神不像是在說假話。霍忍冬也是突然明白他原來是在害怕。


    他在害怕。


    他會恐懼無法保護她。


    霍忍冬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他的手,戚慈的手指修長有力,有著常年習劍的薄繭,但此刻卻並不如以往那般堅定和無可摧折。


    “戚慈,”她柔聲說,仰頭看著他,“別擔心,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住自己性命,不會讓你傷心的。我舍不得讓你傷心……”


    看著她春水一般的眼睛,戚慈的眼神才鬆了些,開口時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你說到就要做到。”


    霍忍冬依然溫柔地望著他。


    戚慈忍不住將她抱到了懷裏,低頭和她額頭對額頭,熾熱的嘴唇摩擦著她的耳際腮邊,又低低念了幾句她的名字,溫柔繾綣,聲音幾不可聞。


    霍忍冬鼻子一酸,不知怎麽就想流淚了。


    她忍住淚,忽然抬頭,主動捧住男子的臉,墊腳就親了過去,動作十分堅定。


    戚慈僵了僵,反應過來後立刻反過來主動,以更大的熱情回應她的吻。到最後,兩人糾纏在一處,衣裳都散亂了。


    最後關頭霍忍冬推開了他,嘴唇被他吻得微微紅腫,臉上帶著紅暈,眼睛水光瀲灩,卻笑著說:“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劍,天衍宗的師叔祖竟然會喜歡胡思亂想,你放心,我絕對沒有抱著必死之心,我也很惜命的。”


    她的纖纖玉手依然抓在他手臂上,把說過的話又重申了一遍:“戚慈,我絕不會為了旁人令你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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