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企業日常的安排來說,你要有一個算賬的方法,因為國內資產有些是虛幻資產,有些是真實資產。拿房地產來說,房地產的國內資產很多是虛幻資產。打個比方,牆上貼著的美人跟你過日子似乎有關係,因為你每天看著她挺高興,但實際上是沒關係的,她不能幫你生兒子。中國現在還沒有征收遺產稅,如果征收遺產稅,假定你有100萬元的資產,那你兒子可能隻能得20萬~30萬元,這還要算你兒子有福氣,如果沒福氣,連這個數都拿不到。


    為什麽?很簡單,繳稅是根據資產的估值來繳的。假如你有100萬元的資產,其中60%是房產,假定遺產稅是50%(中國的遺產稅不會低於50%)。按你是1月份死的來算,你兒子有10個月的時間來處置你的資產。假定你死後你們家的房子增值了,11月份賣出去賣了80萬元。因為總要有一些中間的交易成本,比如請中介、律師、會計師等,所以賣80萬元就算好的了。賣了80萬元,繳50萬元的稅,還剩30萬元。但你能控製自己死的時間嗎?沒準兒你是10月份死的,你兒子馬上就要把房子賣出去,因為馬上就要繳稅了,所以可能隻賣了70萬元,最後落了個20萬元。如果趕上市場不好,隻賣了50萬元,那你兒子就啥也沒落著,還給人一個“富二代”的印象。


    大家都知道陳逸飛的故事,陳逸飛去世的時候,他現在的太太、以前的太太和兒子曾經爭遺產,後來為什麽無聲無息了呢?據我所知,這跟稅有關。陳逸飛是美國籍,他們家的人爭遺產要在美國打官司。美國的法院說打官司可以,先立案,立案之前先對資產做個評估,你們先把遺產稅押在銀行,然後再打官司。開始他們覺得陳先生錢很多,假設有1000萬美元,那就要交500萬美元現金給法院,然後才能開始打官司。但娘兒幾個沒那麽多錢,沒那麽多錢也不行,因為你們已經暴露你們有遺產了,你們就得想辦法把它變現了。也就是說,要先把資產全部賣掉,把稅扣掉,剩下的錢他們再爭。後來他們一想,覺得沒什麽意思,大家都是親人,就這點兒錢,互相商量一下分了算了。


    未來我們會麵臨很多問題,比如遺產稅的問題、通貨膨脹的問題,等等。為什麽現在海外移民那麽多?有很多原因,其中一個原因我認為與海外的資產配置有關。舉個例子,我們在台灣賣一個項目,是一個度假性的項目-陽明山的276套度假屋。陽明山是台灣著名的風景勝地,可以觀賞淡水夕陽、北投溫泉等美景。台灣是有永久產權的,而且貸款利息不到2%,最重要的是,它的遺產稅非常低,不到10%。也就是說,大陸的房子虛幻的增值很高,但實際保值很差;而台灣的房子虛幻的增值很小,但保值。我們跟客戶開玩笑說,到你死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們是怎麽對你負責的了。客戶一算賬,還真是這樣。而且台灣還有一個好處,它算境外,叫作“國內境外”,這是一個法律概念。也就是說,從政治和法律的角度來說,台灣的主權屬於中國,但具體的財經政策算境外。所以,錢到了台灣,就可以全世界跑了。還有一點,在境外消費可以刷銀聯卡。比如你在境外買套房子,100多萬元人民幣,付個首付,就相當於你買塊手表或者買顆鑽石,銀聯卡一刷,錢就出去了。所以,你應該選擇在低稅區配置你的私人財產(不是所有的私人財產,但至少是相當一部分),這樣才能保值。也就是說,你的家庭財產也要國際化。當然,你的整體事業肯定是本土化的。


    總之,究竟應該國際化還是本土化,不能一概而論,要做些區分。如果你想發展事業,就應該把上遊放在境外,把下遊放在境內。如果你想對兒子好一點兒,就在國外給他安排一點兒私人財產;如果你想對兒子壞一點兒,就告訴他交了遺產稅他的資產就是負的了,讓他白高興。針對不同的情況,我們要用不同的方法來安排,這樣你的事業和生活才能有節奏,才能平衡,你才能把掙錢、花錢、捐錢這三件事平衡好。


    一群商人的公益踐行


    最後,我還想說說公益的事情,這件事對我們民營企業來說也是不能回避的,因為你總得麵對企業的社會責任問題。目前,國內公益慈善捐款的主體是民營企業,是私人。也就是說,目前國內的公益慈善主要是我們民營企業在做的。民營企業創造了70%的就業、50%的gdp、50%的稅收,而且提供了將近70%的捐款,隻用了30%的信貸資源,所以,民營企業是非常光榮、非常了不起的。


    當然,民營企業也有諸多不被尊重的地方。我開玩笑說,我們做了這麽多,而且做的都是實事,“生兒子”“養兒子”,但我們仍然隻是個“二奶”,得不到太大的肯定,也沒有名聲。即使是這樣,我們也要繼續做。現在國內做公益慈善有兩種方式,一種是道德和傳統激勵下的公益慈善。比如陳光標是個好人,他見誰可憐就捐錢。再比如我從小生活的村子很窮,現在我有錢了,幫助村子修個橋、修個路、蓋個房。這是傳統的慈善行為。另一種叫現代公益,比如壹基金、阿拉善,這是通過建立有效的組織來提高公益的效率,對全社會給予持續性的回報。


    大家知道,壹基金原來是李連傑個人的,後來馬蔚華、馬雲、馬化騰、王石、我,還有幾個人,我們一人拿了1000萬元,把它重新注冊了。這些企業家在這方麵做事很有效率,而且絕不貪汙,因為你都捐錢了,還貪汙它幹嗎呢?我和李東生(tcl集團董事長)最早發起了一項公益基金,叫作愛佑華夏慈善基金,現在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兒童先天性心髒病基金,每年做幾千例兒童心髒病手術。這些錢不是我一個人捐的,也不是李東生一個人捐的,我們隻是發起者,我們會去找錢,也就是有效地組織募集,提高執行效率,這就是企業家的能耐。用非政府組織和公益組織的形式有效、長期地回饋社會,這就是現代公益慈善的方式。目前,國內一共有1300多家以企業和個人名義發起的私募公益基金會。


    我現在是阿拉善see生態協會的會長。阿拉善是由國內的100多個企業家發起和參與的國內最大的民營環保機構,上一任會長是台灣人,再之前的兩任會長分別是王石和劉曉光。所謂最大,是從三個方麵來說的:第一,參與的人最多,都是企業家,沒有企業以外的人。第二,它在民間環保資金中所占的份額最大,占到50%。也就是說,目前國內民間公益環保的錢,50%是阿拉善的。當然,即便是50%,也很可憐,美國的民間環保資金是60多億美元,中國隻有不到一個億。第三,它是目前國內和國際上最被認可的民間環保機構。它有很好的治理方式和很持久的發展戰略,就像做企業有戰略一樣,它也有戰略,而且很詳細、很有效。做公益其實是在改變自己,而不是改變別人,因為當你願意出來捐錢的時候,你其實已經改變了,和過去不一樣了。當你願意去做環保,願意對環境負責任的時候,你其實也在改變自己。


    我們這些企業家自從加入了阿拉善,我們的公司都製定了綠色戰略,綠色戰略是什麽?比如你蓋房子,如果你真能做到節能環保,政府會有補貼,你不會吃虧。而且你賣房子的時候,按照美國的市場,綠色建築比非綠色建築的租金和銷售價格高10%~15%,也就是說,你會有溢價。最後你會發現,它不僅能讓你改變自己,還能讓你的生意獲益。所以,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參與我們阿拉善的公益環保事業。


    實戰問答


    提問:您是如何處理家庭與事業的關係的,尤其是在教育孩子方麵,您有什麽心得?


    馮侖:我現在不太敢說自己教育孩子的問題,因為我的小孩兒現在大了,不太好說。我說說我周圍的朋友在教育孩子方麵的一些普遍問題。第一,花的時間太少。教育孩子確實是不能偷懶的,但我們的確偷懶了,所以我們這些孩子多少都有些問題。第二,比較注重孩子技能的培養,讓孩子學這學那,但比較忽視價值觀的培養,也就是對人生方向的培養,比如怎樣看待金錢,怎樣看待“富二代”。我幹爹有很多幹兒子,我是他眾多幹兒子中的一個,他有一套教育小孩兒的道理。我現在也收了幾個幹兒子。我每年都會辦一次家庭夏令營,跟我這些幹兒子聊天,聊得最多的就是價值觀的問題。我跟他們說,你們非常不幸,所以必須來好好培訓。他們不理解,說我們的父母都覺得我們很幸福,怎麽會不幸呢?我跟他們說,因為你們的起點是別人的終點。什麽意思呢?別人上學、上班、打工掙錢、買車買房,小車換好車,小房換大房,孝敬父母,養老送終,這套活兒是多數人必須經曆的。而你們呢,一生下來就房也不用操心,車也不用操心,父母也不用你們養,所以你們就沒方向了,到底怎麽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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