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是如此,這周圍的諸多勢力,各個小國每年都要派遣使者前來向大漢進行朝貢。但凡有所不敬,那邊會引來滅國之禍...


    大漢在他的治理下,仿佛達到了巔峰,也仿佛...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民間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已經。百姓的心,也越發的浮躁了。


    曾經那嶄新的勢力如今都變成了曾經他們親手拉下馬的那些人。


    而這位注定擁有豐功偉業的皇帝陛下...已經看不到這些了。


    甚至,就連劉陶自己都知道,就自己的這些話,其實朝堂之中最起碼得有大半的人都在心裏麵說出來過。


    這根本就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可...他們就是不肯說,因為說之無用,就和他自己一樣,若非是他的寶貝弟弟在西北可能會有危險。


    他才不會管西北糜爛成什麽樣子。


    西北爛掉了有朝廷負責,可是西北如今的情況,他每年可以得到多少好處?


    哪怕是西北的勢力和他沒關係,他也可以從中漁利,這就是現實....


    而這位皇帝陛下,竟然會因為這麽一條完全沒有什麽可以稱之為出彩的建言,對自己如此的誇讚。這個時候,這位大漢王朝的京兆尹,也是真心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了。


    “哎....“心中一聲無奈的歎息,看著那再次失去了興趣的皇帝,劉陶也緩緩告辭。


    接下來,他就要為自己的弟弟,為那位跟在自己弟弟身邊的皇太孫,準備一些前往西北之地的幫手了。


    雖然那位陛下什麽都沒有說,但是...作為當了多年京兆尹的劉寓,作為在那個時代留下來的產物。


    劉寓該知道的事情,他還是很清楚的。


    那位陛下不說,不代表他就可以不做。


    而且有些事情,有些人,現在提拔出來時有些危險的,需要讓他送到那位太孫的身邊去才可以。


    而作為好處,他的那個弟弟,或許也可以趁機出人頭地,成為了不得的存在...


    當然,那都是日後的事情了。


    劉陶做完了他所做的一切之後,也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京兆尹府邸之中,當然,他這一次還是直奔牢獄之中。


    “本官已經做到了答應你的事情,京兆尹衙門會親自派出人手去巡查西北各地。


    這前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那昌黎縣之地。


    同時...巡查的第一件事,就是你還有你收養的那個小子所犯下的殺人之事。你,可還有什麽想要和本官說的麽?”


    那京兆府的牢獄之中,劉寓再次來到了那名西北老卒的麵前,和他說著今日朝中之事。


    當那老卒聽到,曾經將自己和那苦命的孩子逼得生死兩難的昌黎縣縣丞竟然因為劉寓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很可能會身死族滅。


    這一刻,他的心中也不知道是一種什麽滋味。


    是該說那狗官惡有惡報,還是該說..這天下果然不是他這等人的天下。


    苦笑,慢慢浮現在了他的臉上,糾結複雜的心情讓他好幾次將嘴巴張開,可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哪怕一個字。


    “哎....“這一聲無奈的他歎息,仿佛表達出來了所有。


    而看到了這老卒這般模樣的老卒,劉寓也沒有繼續再多說什麽。他很清楚這個老卒雖然沒有什麽見識,但也不是一個傻子。


    他一個“將死之人“在這裏等著自己的死期到來,而自己則是高高在上的大漢京兆尹,實打實的朝廷重臣。


    實在是沒有必要,也沒有時間和他在這裏“浪費時間“胡鬧下去。


    自然也不會用這種事情騙他。


    而這個家夥既然能夠想到這些,自然也就不會覺得自己騙他...至於他的內心之中還會如何想,那就不是劉寓該想什麽了。


    “若是你發杲發夠了...那不如就說一點正事可好?”


    劉寓看著那滿臉苦澀笑容的老卒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的模樣,這才緩緩走到了那老卒的麵前。然後直接讓人搬來一個小巧的胡床,就這麽大馬金刀的坐在了這老卒的麵前。


    就這一副大馬金刀的模樣,外加那有些沉穩有些大氣甚至還有些沙啞的嗓音,這若是放在外麵不認識之人的眼中。


    恐怕還以為這劉寓會是一個什麽征戰在外的大將呢。


    不過...若是有熟悉劉寓的老臣看到這副模樣,恐怕會倍感熟悉。


    因為如今這位動輒就就表現的頗為虛弱,時不時就高呼自己渾身無力的京兆尹,在十幾年前自己剛剛年近三旬的時候可是有個稱號的。


    武將裏麵最能說的,文臣裏麵最能打的。


    這當然不是靠著他爹劉曄的威名得來的,那真的是他一步一步打出來的。


    而且這位當年可是和如今的關興,張苞,趙統,徐蓋等大將一起長大的主兒,那是實打實了不得的人物!


    遙想當年他還是侍禦史的時候,彈劾這某地軍中武將上下其手,克扣將士糧餉甚至是吃空餉之事。


    從而和一些軍中之人有了些許矛盾,最終因為這家夥嘴巴太毒而導致對方惱羞成怒,甚至一度牽連到了兵部上。


    讓兵部一度顏麵盡失。


    心中存有幾分怨氣的大將軍府官員特意將這件事情偷偷告訴給了那前來軍中述職的幾名將領,並且還說了些不好的慫恿之言。


    幾名軍士當天就喝了些大酒,然後想到這些話語之後,便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攔住了劉寓的車駕並當街鬧事。


    不過最後的結果卻是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劉寓非但沒有吃虧,竟然一人一馬一木棍愣是將幾名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將領給昏了兩個。


    還敲斷了其中一個人的腿.....


    為了這事兒,當初的陛下龍顏大怒,而那諸葛丞相聽到這話之後,更是直接下令對舉國境內的軍中開始徹查,並且下手十分狠辣。


    後果嘛...嗯,反正從那時候開始劉寓之後數年的時間就在巡查各軍,然後就一路高升最終跑到了京兆尹的位置上。


    而這大漢之中的破敵軍,遊奕軍,勝捷軍,選鋒軍以及水軍之中的踏浪營都將劉寓的畫像給私藏了。


    而這幾支大軍之中的將校知道現在都聽不得這劉寓的名字。


    據說如今駐紮潼關的選鋒軍的統兵大將郭淮之子郭統聽到了劉寓的名字都會怒罵不止,全軍最起碼都要加數倍操練七天.…..


    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麽仇怨。


    此時的老卒看到自己麵前這般模樣的劉寓雖然心中也是有些驚訝,有些怪異。


    不過還是朝著他微微低下了自己的頭顱。


    “劉令尹還請見諒...老頭子不過就是一個貧寒小民,若是年輕的時候還有些許力氣可以為令尹所用。


    可現在,老頭子不過就是一個什麽都沒有,什麽都做不成的廢人罷了。


    令尹乃是我大漢高官,是真正那高高在上的人物,老頭子...還能有什麽是為令尹做的?”


    “你雖然老了,但是你那個養子可還年輕呢!


    更何況..老夫是要讓人去徹查西北之地,但是你那養子殺人也是事實!“劉寓此時並沒有因為這老卒擺出來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而心軟。


    相反,這一開口就直刺這老卒的內心,讓那老卒的臉色瞬間大變。


    “還請令尹見諒,那小子雖然做事是有些衝動,可是...可是他並非是有意為之啊。


    那唐鎮從小就是一個紈絝子弟,他本來就是..就是個欺男霸女之人,平素裏這昌黎縣之百姓哪個不是恨得他咬牙切齒的.…..


    我等本就已經是忍不住...不不不...我等並不是想要如何,我等..


    是那唐鎮欺人太甚,在大街之上便想要強行搶掠良家女子,我家那孩子是看不過去才想要說上兩句。


    誰知道那唐鎮...他...他...”


    “那唐鎮本是一紈絝,身邊有著不少狐朋狗友之輩跟著,加上還有他爹給他找的幾名護衛保護....十餘人啊...你那一口一個的逆子愣是將這些人都打倒了,然後將那唐鎮活活打死了...


    你這逆子,還真是有猛將之姿啊!”


    劉寓說話的功夫,一旁的隨從已經將一份兒早就準備好的消息送到了那老卒的麵前。


    在那上麵,已經詳細記載了這件事情的所有始末。


    甚至...就連著鬥毆之事中,雙方說了一些什麽...都記載的清清楚楚。


    若是那老卒此時再多一些見識的話,還能夠看得出來,這消息的末尾還有一個特殊的標誌。


    繡衣衛!


    作為大漢獨屬於皇帝的密探之地,這繡衣衛可不僅僅是在這朝中,這大臣的府邸之中。甚至是這天下各地,乃至於各個州府郡縣之中,哪裏沒有繡衣衛的人手?


    原本這種破事兒,這繡衣衛肯定是會記錄在冊的,但絕對是不會送到京城之中的。但,禁不住這一次的事情十分的有意思。


    一名乞丐出身的少年會軍中殺伐之術也就算了,畢竟他的養父乃是當年的涼州老卒,殺了幾十年人的老卒。


    他就算是再會點什麽其他的東西,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小小年紀,看著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而且還分外瘦弱,卻是能夠再絕境之中爆發出如此強大的戰力,—人打垮了十幾人。


    最後生生就地格殺了那紈絝子弟。


    這負責探查昌黎縣動靜兒的繡衣衛之人自然是會好生記載下來,然後上報州府和郡府之中等他們決定是否要破格收入繡衣衛之中。


    而這封文書,自然也就落到了這京城的繡衣衛人員手中。


    不過,這種事情哪怕是最終落下一個破格收入的結果,那京城的這些人也是不會多看一眼的。


    不過好在劉寓為官多年,這朝堂之上“朋友“遍地,在征求到了那位陛下同意之後,從繡衣衛要到了此事的詳細信息。


    也就是這老卒麵前的那一份兒。


    隻不過,同樣的一封文書,在劉寓的眼中看到的是一個絕境爆發的少年郎。


    而在那老卒的眼中...


    “吾兒命苦啊...他們...他們太欺負人了...太欺負人了!傻孩子,這是個傻孩子啊!”


    那文書之中說的清楚,這名叫做文鴦的小家夥算是被這老家夥撿回來的,身份不明,算是西北的一個棄嬰。


    隻不過他姓文,名叫文鴦,這還是當初揀到他的時候,他自己說的。


    之後兩個人相依為命,這件事情出來的時候,這文鴦本就身體極度不適,是在求藥問病的時候。


    事情一出來的時候,當初就已經被打成了重傷,雖然拚死反擊得手,但緊跟著的逃亡也讓他傷勢越發的加重了。


    甚至...好幾次都是險死還生。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方向仍然非常明確,這小子現在一路在朝著京城的方向而去。和那些流民隊伍一起,一路乞討朝著京城而來。


    這麽一個小家夥來京城幹什麽,這毋庸置疑。


    要麽就是拚死將這個老卒救下來,要麽就是一命換一命,最不濟....


    “這小子想要和你一起死,你看出來了麽?“劉寓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文書之中那叫做文鴦之人的意思。


    而他說出來這句話之後,也讓那老淚縱橫的老卒直接跪在了劉寓的麵前。


    “那臭小子殺人是老頭子我沒有教育好他,是老頭子不懂事,這子不教父之過。我這個當爹的沒教好他,是我的錯。


    還請令尹斬殺老夫...還請令尹...還請令尹...能夠給這孩子—條生路。求求令尹了,老頭子求求令尹了...”


    老卒現在似乎終於想明白了過來,如今在他的麵前,就隻有劉寓這一個京兆尹能夠救下來那個沒人在乎的傻孩子。


    而這位京兆尹,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麽要對自己這件事情這般上心。


    但是他知道,這位京兆尹並不會對自己的這個養子下手,自己現在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苦苦哀求了。


    看這終於開始“明白事理“的老卒,劉寓也是勉強露出來了一聲微笑,然後緩緩走到了這老卒的耳邊輕聲說道。


    “我可以讓你那幹兒子活著...但是...你不行!”


    “...“那老卒聽到了這句話之後,心中是忍不住的悸動起來,然後帶著一臉的震驚看著麵前的劉寓,眼神之中似乎是有些疑惑起來。


    “不過,你不會死在這裏,本官...會給你找一個合適的死法!”


    留下了這句話之後,劉寓便直接一揮自己的衣袖,然後那老卒就被一旁的孫德勝直接拉回了那單獨的牢房之中。


    緊跟著,劉寓也在眾人的護衛之下回到了自己的府衙廳堂之中。


    看著那再次沉默下來的令尹,這京兆尹的另一名少尹鄭鬆便來到了這劉寓的身邊。


    “令尹,這老卒...“


    “—個區區的從犯,如何能夠判秋後處斬之刑?


    若非是當年那位先帝和諸葛丞相廢除了斬立決,恐怕這老卒都活著來不到京都之地。


    此人案件有所隱瞞,著人怒斥昌黎縣縣令,然後將此案發回州府,並派遣...那馮紞呢!這家夥最近怎麽和失蹤了一樣。


    這家夥不是成天都跟在我家...咳咳...跟在那劉陶的屁股後麵麽?


    怎麽最近他又不在了?”


    “這....“鄭鬆聽著正入神呢,結果這劉寓一句“馮紞在哪裏”一下子就給他弄蒙了。緩了好半天之後,這鄭鬆才緩過神來,然後繼續說道。


    “這...這馮紞在哪裏,小人哪裏知道?


    他..他似乎...這...他...”


    “去找到他,這家夥不是一直想要某個官職麽?


    本官這裏正好缺個打下手的文書,去,速去!”


    “....遵命!“鄭鬆看了看麵前的劉寓,最後還是無奈的一低頭,然後躬身領命之後帶著一臉的無奈退了下


    在他離開之後,這劉寓也連連擺手,一副疲憊的模樣讓其他人也都趕緊退下,似乎是想要一個清淨一樣。隻不過....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這劉寓也並沒有真正得到半點安寧。


    相反,那從來不肯來前麵的京兆尹牢頭孫德勝,卻是罕見的走了進來。看那連稟報都沒有就走進來的孫德勝,似乎也不是什麽簡單的牢頭。


    而看到那一臉理所當然的劉寓,這也仿佛是早就在等待他一樣。


    “你這憨貨,怎麽今日舍得從你那牢獄裏麵滾出來了。


    怎麽...為了那個老卒,你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爺...求爺能夠網開一麵,給那老卒一條活路!“孫德勝看著那依靠在椅背之上,一副雙眼緊閉模樣的劉寓,那也是想都不想就直接跪了下去。


    而劉寓聽到這話之後,沒有驚訝,隻是嘴角的上揚似乎還帶著幾分冰冷。


    “給我一個理由。”劉寓並沒有因為孫德勝和自己的關係就如何的和善,相反他此時的語氣比之平常還要個更加的冰冷。


    而那孫德勝也明白自家這位令尹的習慣和性格,對此也是直接跪在了那劉寓的麵前。


    “因為...因為那老卒和小人一樣,當年都是選鋒軍出身!有著同袍之情!”


    “選鋒軍..….“劉寓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也是忍不住歎息了一聲,“你已經好久沒有說出來過這個名字了。


    久到...老夫都快忘記,你當年也是選鋒軍之中的大將..”


    “爺真的是說笑了,當年小人不過就是選鋒軍之中的一名中郎將罷了。


    說起來,當年還是爺的手下敗將..”


    “哎,當年你我打賭本不過就是玩笑之話罷了,誰想到...誰想到你這老貨竟然就當真了。


    要知道,當年你可是郭老將軍最喜歡的將校之一,明眼人都知道你日後定然可以飛黃騰達的。


    結果.…就因為那麽一個破賭約,你跟在老夫身邊又是家奴,又是護衛,又是...又是在那腥臭的牢獄之中當個牢頭。


    哎..老夫這些年越發覺得對不住你了!”


    “爺....說笑了!


    小人雖然當年被郭老將軍看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小人不過就是賤戶出身罷了。


    這就算是有些勇猛,有些本事,也是上不去的。”


    那孫德勝似乎也是被劉寓說得有些感慨了起來,可看著那同樣已經蒼老的劉寓,最終還是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帶著平淡的笑容,這麽平靜地回複了一句。


    也讓劉寓的所有回憶和感慨都壓了回去。


    “罷了...罷了.….“劉寓一陣無奈地擺手之後,也是再次將話題拉扯了回來,“老夫知道你心中仍然有袍澤之情。


    但是...這—次那老卒非死不可!”


    “非死不可?“孫德勝似乎是被這句話說得有些驚了,整個人都忍不住上前了兩步,看著麵前的劉寓充滿了不可置信。


    “爺...那人罪不至死...就算是爺你也說了,那人.….”


    “他的確是罪不至死!“劉寓直接打斷了那孫德勝的話語,隻不過他的話語之中也充滿了無奈之情,“但他還是要必須死!


    或許你也已經看出來了,老夫就是要借助這件事情徹底將西北這潭死水攪渾!


    這麽多年了,我大漢這麽多年的安穩下來一直都是萬國來朝的景象,周圍四方無人是我大漢的對手。


    無數番邦外臣都以加入我大漢為榮,哪怕...哪怕是一國之王子,都願意為了成為我大漢的百姓而放棄他的王位繼承之權。


    這等榮耀是我大漢所有子民和官吏將校的榮耀,是我大漢大漢廷的榮耀,更是陛下的榮耀。


    可是...這榮耀之下卻是蛆蟲橫生,包括老夫在內這大漢內外可謂是問題重重..


    而那西北這些年更是如同死水一般,不但朝廷對他沒有什麽辦法,老夫數次想要插手其中也是無可奈何。


    這一次的事情是朝堂之上的那些公卿一起努力做出來的結果,是陛下默許的結果。


    我們所有人都知道西北艱難,這一線之路早就讓他們做成了自家之土一般。


    我等不想讓雍涼生亂,但也不能坐視不管,這才有了如今三法司連同繡衣衛一同進入西北之地的景象。


    這才有了...這才有了各軍抽調精銳兵臨西北的局麵。


    而老夫,也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在西北之地插上一手,算是為日後的子孫後代留上一條後路罷了。


    這老卒的事情,正好給老夫送來了把柄和機會。


    隻要以那老卒為突破口,挑動昌黎縣的民怨得以讓三法司進入其中,然後便可以順藤摸瓜在西北之地挖出來無數蛆蟲。


    可以將那盤根錯節的西北切斷一角!


    這是老夫的計劃,老夫相信朝堂之上的那些想要插手西北的人絕對不止老夫一個。


    甚至就連那陛下也是默許此事的。


    這西北注定會大亂,而老夫愛子心切衝殺在最前麵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


    “但最終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兒,那始作俑者姬孺便不能活了...”


    孫德勝已經明白了劉寓的意思,這臉上的神情也是瞬間就變得有些尷尬,有些落寞起來。姬孺就是那西北而來的老卒,也就是那孫德勝說什麽都想要保護下來的那個人。


    可是這一次,他發現自己真的是無能為力了。


    肉眼可見的一場浩劫,傻子也能夠想到的一場浩劫就這麽出現在西北之地上。


    在這風口浪尖中的那些人沒有一個人可以平安無事,而劉寓之所以會如此的著急也是因為自己的寶貝弟弟就在裏麵。


    他...要保護好那個紈絝的公子!


    “爺....公子當真可以在這漩渦之中活下來麽?”


    孫德勝說完這句話之後也是立刻有些後悔了,感覺自己這張嘴真的是不會說話,趕緊朝著那劉寓就道起歉,解釋起來。


    “爺,小人剛剛不是那個意思,小人...”


    “行了,你這張嘴說出來的話是什麽意思老夫還能不知道麽?


    那孩子說起來...說起來也是你們這些老人看著長大的。


    隻可惜,這孩子的娘死得早了些,沒有了人好生教養他道理,等老夫發現的時候已經是沒了辦法....


    天見可憐,這孩子還不算太傻,是個明白事理的,雖然紈絝卻也沒有真的大奸大惡。


    隻不過...誰知道他怎麽就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風口浪尖的時候...哎!


    或許就是這個孩子的命吧,這個時候露出來自己的本事,他自然而然成了老夫的一個軟肋。大理寺的那個家夥看出來了這點,所以強行將那傻小子要走了。


    想要借助這件事情讓老夫心智大亂,甚至...讓老夫再次涉足這泥潭之中。


    不過老夫也不能讓他這般如願就是了。


    那小子,可是老夫的弟弟!


    當年老夫能做到的事情,他這個當弟弟的,沒有理由做不到!”


    這一刻的劉寓仿佛看到了自己曾經的那些猙獰歲月,看到了自己曾經的青蔥年華。


    那些年,自己也是這大漢王朝之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他也曾經是滿懷激動之情,立誌要改變這天下的青年俊傑!隻不過,歲月早早就磨平了他的棱角,但....


    “就讓那小子去吧,也讓那位太孫去吧。


    就讓他們這年輕人去看看這天下,去看看這黎民百姓。


    老夫當年沒能做到的事情,陛下沒做到的,甚至是先帝和諸葛丞相沒有做到的事情。


    若是這些小子想做,那就讓他們去做!


    老夫...倒想看看誰敢攔他們!”


    “.....”


    孫德勝看著麵前的劉陶,他雖然也被劉陶那壯懷激烈的話語所感動。


    但想到了自己對那位紈絝公子的認知,再想到了之前那位紈絝公子“力挽狂瀾“的時候那一副讓他都感覺到震驚的做派。


    孫德勝都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有些問題。


    隻不過他說出來是什麽問題。


    當然,他也不想讓麵前的這位京兆尹感覺到不開心,畢竟...“爺,你都好多年沒有這麽開心過了。


    自從當年諸葛丞相...諸葛丞相不幸病故之後,爺你這臉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笑容了。”


    “嗬嗬..“劉陶聽到了這句話之後,臉上的確是有那麽一瞬間的僵硬,隻不過在下一刻他就緩緩搖了搖頭。


    “當年的事情.….當年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這麽多年了,想來...所有人都忘記了吧。”


    伴隨著這句話的出現,劉陶身上的疲憊之色也再次出現,然後一陣擺手輕咳之後,這孫德勝也是帶著一臉那欲言又止的糾結模樣離開了這裏。


    京兆尹再次恢複了平靜之色,而另一邊的京兆尹之外,卻又是出現了幾分古怪模樣。


    幾名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乞丐不去那豪門大戶外麵等待著他們的施舍。


    卻是直接出現在了這京兆衙門的外麵,似乎是饑寒交迫之下已經走不動路了。


    就這麽蜷縮在了那京兆衙門斜對麵的一個小小胡同裏,這陰影之下,他們互相聚集在了一起,然後蜷縮著身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而在這些流民乞丐的最中間,卻也有一個看著頗為瘦弱的年輕乞丐似乎又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其他乞丐,雖然身上汙濁不堪,身上髒兮兮臭烘烘的,蓬頭垢麵更是無法入眼。


    可看上去好歹還是一群正常人,隻是過於狼狽了些,過於虛弱了些。


    但中間的那個年輕人確實不同,雖然看似是穿著同樣的衣服,看似同樣的汙穢不堪,可這身子卻是比所有人都要挺拔。


    而且,這個家夥的眼神似乎總是在死死盯著那京兆衙門的正門。


    以及...那蓬鬆的頭發之下,那若隱若現的青紫傷痕,以及這無法完全遮蔽身體的衣服之下時不時露出來的那些幹裂的血汙。


    似乎都證明著這個家夥不久之前才遭受著什麽磨難,或者說是折磨....


    “咳咳咳...你再看下去,這京兆府的人也不會衝出來將你帶進去的!”


    就在那年輕人雙眼死死盯著麵前的京兆衙門大門的時候,耳邊突然傳出來了這麽一句有些輕佻的話語來。緊跟著,一個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現在了這幾個乞丐的身邊。


    那一臉的笑容更是直接讓這幾個乞丐大驚失色,若非是他們還算是有些理智,知道這裏不能鬧事。


    恐怕下一刻就要一群人蜂擁而上,然後將這個年輕人直接摁在地上...嗯嗯啊啊哦哦呀了。


    “怎麽,現在還打算繼續裝傻麽?”


    此時那年輕人看著麵前的幾個乞丐雖然眼神之中帶著震驚,但是許久都沒有說話的模樣也是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


    不過卻又沒有繼續等待他們說什麽,而是直接再次開口,順帶用手指了指那不遠處的京兆衙門。


    “幾個小兄弟不是本地人吧,如果是本地人的話...你們應該知道一件事情。


    那就是咱們京城...是有講究的。


    雖然說這沿街乞討,靠著叫喊給自己求一口飯吃這並不違背道德良心,更不違法犯罪。


    但...他影響我大漢王朝的國威啊!


    你看...這偌大的京都若是連這京都之地都是隨處可見乞丐乞討,讓外人看到了那成什麽樣子你們說是吧?所以,京城不是沒有乞丐,但是他們知道...就算是再餓都不能出現在這京都的腹地來行乞討食。


    會出人命的....明白吧!”


    那年輕人將這幾句話說完之後,這終於是讓他們有了幾分動容。一時間這臉色再次有了變化,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一樣。


    而看到他們這麽一副模樣的年輕人,此時卻也是再次露出來了笑容,知道這是自己剛剛猜對了。不過他的話還沒有結束,此時他更是直接朝著他們繼續說道。


    “另外..京兆府衙門...你們可知道這地方是幹什麽的麽?


    你們就算是外地來的,機緣巧合的來到了這個地方,可你們現在想要活命乞食要去的應該是那些豪門大戶。


    他們就等著給你們一些吃喝之物然後換一個自己良善的好名聲呢。


    你們閑得沒事來這裏做什麽?


    生怕自己不被抓進去麽?


    還是...你們覺得這乞討實在是太難了,幹脆想要被京兆府的人抓緊去吃牢飯,也算是一個活命的辦法?


    不過...你們若是真乞丐,應該也不會這麽想。


    雖然這想法...嗯...這想法還真挺清奇的,但這麽多年沒有人用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們看著不像是什麽傻子,更不是瘋子,所以斷然是不會這麽做的。


    所以...來這裏盯著京兆府的大門...是想要和京兆府的人打上交道,然後得到什麽吧?不過...你們一群乞丐想要得到什麽...得到什麽呢?


    乞丐...京兆府...你們沒有關係的?


    哦,對了!


    你們是外來戶,外來的..京兆府除了主管這京兆之事以外,還會和刑部以及大理寺組成三法司。


    同時這秋後問斬的事情一般是京兆府的人來做。


    嗯...若是如此的話就說得通了,你們在這裏是想要被抓進京兆府的大牢之中,而這京兆府的大牢裏麵吸引你們不是那管飯。


    而是...裏麵有你們想要見到的人,或者說對你們非常重要的人。一個等待著秋後問斬的犯人!


    我說得對吧?”


    當這年輕人說到這裏的時候,那群乞丐的臉色終於忍不住大變了起來,然後瞬間就有人想要暴起。


    可下一刻,這年輕人的下一句話卻是讓他們閉上了嘴巴。


    “不要妄動,否則你們恐怕就再也進不去這京兆府大門了。


    看看那邊,那個腦袋和撥浪鼓一樣的傻子...他就是京兆府的少尹,而且...他正在尋找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年輕人的這句話直接讓那身邊的幾個乞丐渾身在此一僵,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年輕人。


    更是直接僵在了原地,那已經出手到了一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臉色更是詭異糾結的很。


    看著麵前的這個年輕人,再看看年輕人所指的那個“京兆府官員”,這為首的乞丐忍不住晃動起了自己的脖子。


    眼神之中一陣糾結,他似乎想要說點什麽,但是自己那緊閉的嘴唇在這一刻卻又宛若被縫上了一樣。


    半晌都張不開嘴。


    “嗬嗬嗬...“這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看到這一幕之後,卻是不知道為何直接露出來了一陣輕笑之聲,然後在那幾名乞丐有些震驚的眼神之中緩緩站了起來。


    然後....


    “鄭少尹,小子在這裏...在這裏啊!”


    伴隨著那年輕人的一陣呼喊,那什麽“京兆尹的少尹“就這麽一路小跑衝了過來。然後看著那年輕人就是一陣無奈,開口就是訓斥之言。


    “你這小子怎麽回事。


    明明知道令尹就在府衙之中等你,你為何還半路離開。


    莫不是不敢麵見令尹?


    若是讓令尹知道了你如此模樣,定然會大失所望!”


    這鄭鬆的人還沒到,話卻是已經一口氣兒說完了,直到說完所有話語之後,這家夥似乎才看到這年輕人身旁的一群乞丐。


    見到這群乞丐的那一瞬間,這位京兆府少尹第一做法不是惱怒這乞丐竟然來到了京兆尹的門前乞討,從而讓人將他們拿下。


    也不是覺得這乞丐竟然出現在了這裏,讓他心中驚詫並且感覺到些許淒涼。


    他做出來的第一個動作,竟然是直接伸手用袖袍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滿是嫌棄的朝著一旁走了幾步...然後朝著那年輕人再次訓斥了起來。


    “馮紞!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令尹大人對你如此期待看重,你竟然...竟然和這群乞丐為伍,你簡直...簡直...荒唐!當真荒唐!”


    看著那捂著鼻子連連後撤,就連說話都不想將袖袍放下來,導致聲音都聽不清了的京兆府少尹鄭鬆。


    作為那劉寓親弟弟劉陶的發小兄弟,那馮紞雖然出身不好,但還是頗有幾分傲氣的。


    此時已經是忍不住的搖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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