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別人遭罪和她們也沒關係。


    雲苓沒聽到褚菘藍的回複,心知她在糾結。


    若是她實在想回去,那雲苓就一路上幫忙照應些,她可以先把褚菘藍送到首都郊區的家中,再坐客車回去也不打緊,就是麻煩些罷了。


    出門在外,都不容易,能幫便幫了,反正她們都是朋友。


    雲苓思及此處,忽然怔了一瞬,然後垂眸笑了,眼中盛滿溫柔月色和醉人星光。


    忽地記起沒下鄉之前她可是最怕麻煩的人了。


    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熱心?


    其實對她來說,有一條很明確的分界線橫亙在外人和自己人之間。


    自己人,怎麽幫助都不算麻煩,家人、親人、朋友都是。


    外人,除了救治病患是她應盡的義務外,其餘多一分好心都有可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雲苓在助人為樂這件事上總會猶豫再三。


    可現在呢?


    她會對根本不熟的丁美月主動伸出援手,也會覺得多繞一段路送褚菘藍回家不辛苦。


    雲苓回想這一年經曆的變化,不知道等回家後爸媽會不會誇讚她成長了?


    “你笑啥呢?”褚菘藍疑惑,咬牙拍了她一下,“快給我複位!”


    雲苓回神:“一時溜號了,抱歉抱歉。”


    她準備好咬口棒讓褚菘藍叼在嘴裏,溫柔安撫:“忍著點,疼就咬住。”


    骨折複位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手術複位,一種是手法複位。


    由於褚菘藍的骨折損傷輕微,所以雲苓才有把握用牽引手法複位,但通常必須要兩到三個人的配合操作,所以她求助了在場的兩位男性。


    衛國慶率先站出來,雲苓告訴他隻需要牽引骨折的近端,主要操作還是她進行。


    複位手法根據身體部位不同,細節上有不同的處理手段,但大致上都是先拔伸牽引,恢複力線,然後再進行旋轉、扳正、折頂、分骨、按捺等操作,必要時還要進行先反折再複位。


    等牽引一段時間後,骨折處稍微鬆動,肌肉完全放鬆,雲苓觸摸腿部的骨折端,按壓令其複位之後,最後用夾板外固定傷處。


    這場牽引複位手法就算順利成功。


    不過為了保證安全性,雲苓還是打算帶褚菘藍去醫院拍一個x光片檢查一下。


    隻是縣城醫院沒有這種高級設備,還是得去市區裏。


    但褚菘藍現在剛做完複位,根本不可以下地走路,最好還是有人抬著過去,正好她還有一個在係統商城裏兌換的擔架。


    沒法乘坐客車,因為座位過道連擔架都放不下。可牛車太慢,早上去晚上能到都算快的,且以牛車的顛簸程度,也許會對她的傷情造成二次傷害,這樣還不如不去呢!


    要是能借到汽車就好了。


    雲苓雙手拄在桌上,苦惱地用手指點點太陽穴,這怎麽可能呢?


    現在小汽車幾乎都是公家的,想借還得看行政等級,一般隻有幹部才有機會借出來,還得打憑條和報告。


    他們在賓縣人生地不熟的,哪會認識人幫忙借一輛汽車啊?


    “唉——”


    雲苓在腦中翻了翻係統商城,倒是有一次性傳送符,一萬一張,還隻能傳送一個人到固定地點。


    如果要多人傳送,起碼兩萬五。


    貴不貴暫且不提,雖說她確實貧窮,但這東西拿出來後怎麽跟褚菘藍解釋啊?


    人家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山中精怪?會不會覺得她瘋了?


    全都是解決不了的問題和漏洞。


    她正苦惱著,心不在焉地收拾東西,傅承序發現了她的分心,問道:“怎麽了?”


    雲苓下意識地回:“哦,沒事兒。”


    她還是不想和傅承序有太多牽扯。


    “……”傅承序一眼便知這姑娘心裏藏著事兒呢,就是不願意和他說。


    這一味生疏的態度還是挺明顯的。


    傅承序暗自歎息,果然是之前他的行為讓人家感到煩惱了,都怪他太操之過急。


    這種追求行為他或許沒什麽負擔,但到了女方身上估計得可能會考慮更多。


    之前是他思慮不周,現在得到這樣的結果也是意料之中。


    傅承序抿唇:“雲醫生,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你別有心理壓力。”


    雲苓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提議:“咱們出去說吧。”


    “嗯,好。”


    此時診所外的冬夜廖寥,萬籟俱寂,寒風呼嘯而過,肆意揚起屋頂一層薄薄的雪霧,飄灑在二人周身,朦朧不清。


    “傅同誌,其實我之前就說過,無論是救傅奶奶還是你,都是我作為醫生應該做的,從我的角度來看我並不需要你們報答恩情。”


    雲苓停了一下,似乎覺得語氣過於嚴肅,稍微柔和地說:“但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於你而言救命之恩,難以報答,人之常情。但咱們接觸也不止一次兩次了,你也清楚我是個不喜歡欠人情的性格,你每次送來東西,我下回便會還回去,這麽一來二去其實……很沒必要。”


    或許這種適當的人情聯絡到她嘴裏就變成沒有必要之事會讓人覺得很殘酷冷漠,但雲苓心裏確實就是這麽想的,無用的社交活動確實會讓她感到疲憊。


    她認為一般來往應是真心交好而自發的行為,比如傳統風俗的年禮,朋友家人之間的郵寄;而非這種帶有責任和壓力的互通,一個為了報答,一個為了還禮。


    “不如我們以後都自然點,你別為了報恩就上門幫我做這做那,我也無需考慮人情等價。就算沒有之前那兩件事,像你這樣正直的軍人,我還是很願意與之交朋友的。”


    雲苓說這話也是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希望他能聽懂這話裏的含義,他們的關係止步於友人即可,再進一步是不可能了。


    傅承序又不傻。


    他聽完她的話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步做錯了。


    從頭到尾。


    他隻不斷輸出自以為對她好的行為,前前後後卻從來沒有思考過她接受這些東西時是什麽感受。


    是否真的坦然接收?


    還是感覺到壓力滿滿?


    這下好了,人家把他放到了朋友的位置上,一年半載是動不了了。


    好在他是個知錯就改的性格,並不在乎自己的麵子。


    傅承序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然後端正身姿,垂首抱歉:“對不起,雲醫生。是我之前考慮不周,沒想到會對你造成困擾,這點上是我行為欠妥。”


    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她幾眼,繼續道:“如果能和雲醫生做朋友,我……還是很開心的。”


    好事多磨,既然她現在沒想法,那傅承序就繼續等,總能等到她改變主意的那一刻。


    他心算一番,兩人隻差五歲,他也不算老牛吃嫩草,等得起。


    從一而終,可不是說說而已。


    雲苓全然不知他心裏已規劃好了未來,隻當他想通了,眉語目笑:“有傅同誌這樣的朋友,我也很安心。”


    畢竟交友不慎吃大虧。


    雖然雲苓沒有和他多來往的想法,但總不能一開口就說“傅同誌,我們還是做陌生人吧!”


    想想都離譜。


    且不說傅奶奶對她也有些照顧,單單為一件沒有戳破的感情之事就絕交是不是太過誇張?


    誰給小孩子聽都會覺得幼稚的程度。


    雲苓在腦海中重複剛才她說出的話,字句斟酌,應該沒什麽問題,沒有哪句話、哪個詞會讓對方產生別的誤會了。


    不過誰能想到,傅承序會因一句“安心”而美開了花。


    看看,雲醫生對他的評價還是很高的嘛!


    結婚圖安穩,這話什麽意思?


    他能讓人安心,四舍五入,他就還算是個值得托付的結婚對象。


    男人美滋滋地曲解著雲苓的話意,回去時抬擔架的步伐都格外輕快,把後麵一起抬著的衛國慶嚇得不行,連忙勸道:“傅同誌,咱穩一點,我怕褚同誌被悠下去了。


    傅承序表麵平靜,放緩腳步,懶懶應了聲: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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