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獅子林。


    門前。


    老嫗抬頭,抬頭看著“十方獅子林”的牌匾,忍不住低聲說道:“乖乖哩,這個寺廟氣派啊。


    比咱們縣裏麵的玉皇廟要大的多哩,你說是不是?”


    她問前麵的轎夫。


    前麵的轎夫無有應答。


    但是看到了這樣氣派的廟子,二人的心終究是鬆懈了一些,對於“陸道人”的話語也相信了三分。


    這也不怪他們。


    哪裏不是這般樣子,“先敬羅裳後敬人”?


    便是去到了“密法域”,宗本的城堡亦是整個宗最氣派的地方。


    “莊園主”的碉房就是要比其餘“頭人”的碉房要大,要見得光,要雄偉。


    中原和密法域的壁畫上,那地位尊崇的人就是在中間,就是比其餘的人要高大,比其餘的人畫的要精細,所以見到了這一座寺廟,二人是相信“陸道人”真的在這裏說話算數了,陸峰從其中出來。


    在他的身邊,跟著那位道人,便是“化虹行走”,十分便宜。和神話傳說之中一個筋鬥十萬八千裏的“筋鬥雲”,不相上下。


    “咦,這出來的人是誰?”


    便不是二人誇口,他們在縣裏的地位雖然不錯,但是平常出入縣衙,亦是有個“胥吏”出來,或者是出來了“縣丞”,那便是天大的重視了。縣令是從來無有出現的,陸峰現在的地位,比“縣令”要高太多。


    他比“百裏侯”,亦要位高權重,故而他親自出來,反而是叫二人不安。


    老嫗和轎夫在他的身上掃了一眼,便見到了他身上的“罡洞”等等“法器”,眼神挪開,但是對於眼前這個“僧人”,多出來了一分小心。


    他們的動作雖然隱蔽,可是在陸峰眼前,卻如洞觀掌紋一般,對於這二人的小動作和小心思俱都看在眼裏。陸峰請他們進去。


    在他身邊的“道人”,如今麵色陰沉,一言不發。


    並非是他故意如此。


    是他平日就是這樣的人。


    從他的麵貌就可以看得出來。


    到了道人這個地位,修為,一般而言,除非是遇見了“大皇帝”這樣的人,須得遮掩一二,其餘的時候他們就是本性自然。


    “老道人”願意有童趣,那他自然和藹。


    眼前這位道人,他川字眉心,咬肌發達,天庭圓滿光潔。


    從種種方麵就可以看出來,他不是一個喜歡笑的人。


    他是一個黑麵肅穆的道人。


    所以他平時就是如此。


    他看著那轎夫、老嫗,雙手背在了後麵,不言不語,這樣一個組合,便是叫這兩個人都說不得話了,止他們走在了這裏麵,見到了許多僧人都對著前麵的“喇嘛”行禮,再度確認這“喇嘛”在這寺廟之中地位不低了。


    老嫗其實是有些心驚膽戰。


    主要是不知道喇嘛廟許不許她進去。


    ——她也是女子哩。


    但是陸峰帶著他進去,就算是“真識上師”看到了這場景,亦弗敢於說些甚麽。


    陸峰根本就無有在意這些。


    陸峰的一雙眼睛在他們的身上掃了一眼,心中便已經了然。


    知道是怎樣一個事情了,再結合了前麵和“道人”說的話,對於彼時他們身上發生了甚麽事情,他心裏亦有數,陸峰叫他們坐下,開始詢問,看到他們都有些緊張,陸峰笑著言語說道:“二位有了慈悲心——人人可以成佛,二位業已成佛了。”


    本來緊張的老嫗聽到了這話,一時之間都忍不住說道:“成佛哪裏來的這樣簡單哩。”


    “成佛就是很簡單,成佛的契機和根性,本來就是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哪裏不簡單哩?”


    陸峰笑著回應。


    便是這樣的一句話,連轎夫那本來都緊繃的神經都輕鬆了許多。


    那“道人”看了陸峰一眼。


    陸峰坐在主位說道:“那請二位將山上見到的事情,俱都說一說罷。”


    待到他們將自己在山上之所見,俱都說了一遍,陸峰便已經聽懂了。


    那“道人”更是臉色更沉。


    他問了幾個問題,叫那二人都回應出來。


    隨後他看著陸峰,忽而說道:“好了,我心中已經有數了。


    怕是我最害怕的事端已經發生了。


    你打算如何——我是說,將他們如何?”


    陸峰聞言說道:“我不是已經說了麽?


    人人都有如來藏,都有成佛的契機。


    但是都是被掩埋了。


    他們能有如此慈悲心,已經成佛了。”


    老嫗聽聞,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她亦知道,這一個喇嘛一個道人是在談論他們。


    如同是談論晚上要吃甚麽一樣的隨意。


    這叫老嫗心中大不安。


    轎夫更是握住了自己手中的棍棒,目露凶戾之色,他已經下定決心,便是哪裏不對。他就會給眼前這個“喇嘛”頭上來一棍子,將他的腦袋敲碎!


    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要他知道老漢的厲害。


    但是誰知道那“喇嘛”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想法。


    看著他們二人,陸峰柔聲細語說道:“實不相瞞——你們其實便是已經死了。


    從你們埋下去的時候,那一條地脈其實就已經在蒸騰。


    彼時的地脈還無有活轉過來,但是卻已經發生了變化。


    那般的地氣變化,你們無有發現,所以在埋入了此間的時候,你們就已經身死道消了。


    並非止你們的夥伴。


    是你們所有人,身形都被徹底磨滅。


    就算是想要化作僵屍亦不得,屍身被地氣磨滅了。


    化作厲詭也不可,應無有化作厲詭的條件。


    至於你們,你們亦是如此。


    但是不同的是——”


    陸峰看著“陸道人”,此處無有其餘人,便是“真識”,還有倉稟長老,還有經論長老,陸峰俱都無有叫他們進來,實在是有些事情,光是聽聞,就已經並非是他們可以承受住的。


    故而此處就是這麽幾個人。


    陸峰輕聲說道:“你們現在亦不屬於魂魄,止是屬於了‘念頭’。


    是善意的‘念頭’。


    且這個念頭,都並非是你們的,是路過的‘盤古’所生,‘盤古’的念頭無有善惡,是你們此刻是善的,自然便是良善,當然,如是你們此刻想要化作‘厲詭’。


    亦可,不過是在你們的心念轉動之間罷了!”


    陸峰說罷,轉動著念珠,雙目似開未開,就此端坐在了椅子上,就像是一尊山,又像是一隻吃人的猛虎。


    “盤古?”


    聽到了眼前僧人的話語,二人都怔怔。


    無有應聽到了“盤古”而忽而出現了甚麽變化。


    主要的問題便是,他們也不曉得“盤古”到底是甚麽,就和他們並不曉得曉得“三清”一樣,他們並非是“道士”。諸多名詞從建立的開始,就是“壁壘”本身,他們止知道“太上老君”,還是從給玉皇爺聽戲的戲文之中聽到的。


    並且“玉皇爺”和“太上開天……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和“張百忍”各有甚麽關係,聞起來他們亦不知道。


    無有唱“盤古戲”的,“盤古”的名字在他們的心中,還無有“包公”出名。


    所以“盤古”是甚意思,他們並不知道。


    “你說的這是甚意思?”


    轎夫忍不住問道。


    陸峰微微頷首,看向了旁邊的“道人”。


    便由旁邊的“道人”分說。


    那“道人”說道:“便是你們在死的時候,被‘人’看了一眼。


    那‘人’一眼便看穿了你們的諸般所有。


    看到了你們的過去,現在,故而你們死了,但是他看到的你們留了下來。


    不被地氣所化,到了如今就被驚醒。”


    短短一行話語,卻要叫二人再度不解。


    “你說的到底是甚意思?”


    轎夫雖然還是在反問,但是他眼神無光,止是重複了這一句話罷了。


    陸峰見狀,微微搖頭,站了起來說道:“我暫時亦弗敢於將你們留在外頭。雖然從念頭上來講,你們和過去無有差別,便是說要化作‘厲詭’,也是一個未可知的事情,但是到底是在這裏要做些大事,所以也須得兩位安穩。


    故而請二位去另外一個地方。”


    “去甚麽地方?”


    轎夫雙目陡然有神,握住了自己的棒子看向了陸峰。


    陸峰說道:“天人道。”


    說罷,也不管這兩個人是否同意,陸峰的背後,佛輪徐徐而出,宛若是一個大圓盤,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隨後,這“大圓盤”徐徐流轉之間,再度出現了一隻大手,朝著眼前兩人狠狠地抓了過去。


    這二人想要動手,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


    等到再度醒來之後,便處於一片“淨土”。


    當真是“淨土”。


    字麵意思,甚麽都無的一片土地,不是淨土又能是甚麽地方。


    無花草樹木,無田地草壟。


    就一片乳白,從前到後,俱都是“乳白色”,二人驚慌之間,卻聽到了前麵那僧人的聲音。


    “且寬心,此處便是六道佛輪的‘天人道’。


    你們且留在此處,對你們無有壞處。”


    ……


    不過須臾之間,陸峰就將他們收入了佛輪之中。


    此刻留下來了三個人,“陸道人”坐在一邊吃茶,對於眼前一切都不在意,陸峰看著“道人”說道:“事情便和道長說的無有差錯。


    這山上的情況,的確是‘萬舸爭流’,朝著山下而走,和你們當初所定下之計策無疑。”


    那“道人”坐在了一遍,聽到陸峰的話,沉默不語。


    眼看是在心算。


    過了半晌之後,他方才說道:“山上一定是出現了差錯。


    聽這個樣子,這諸般手段,便是那位風水堪輿的大師所做的‘栽秧法’。


    首先便是‘栽秧’。


    又叫做‘送災殃’。


    ‘陰山’之中,自古多墓葬。


    到了後來,天地大變,‘陰山’之中的墓葬更加凶險。


    許多洞天福地,由吉變變凶,化作了凶煞惡地。


    就連諸多止存在於典籍之上的凶惡之地,都出現在了‘陰山’之上,這一道‘載殃’,無過於是將這些已經屍變的‘僵屍’,像是插秧一樣,樹立在了這山上。


    當做樹木。


    隨即那一條條血河,將這些‘災殃’送出來。


    這河流,亦有‘迎來送往’的意思。


    原是打算將一群大墓之中的地氣都放出來,落在了草原,送入了大陣之中。


    隨後開了那一座大墓。


    將這樞紐要害地方的土地,再度化作了陣法之寶地,總握地方。


    但是現在看起來,過了這麽多年,事情有了動靜,是禍非福。”


    陸峰不語,止是在聽。


    那“道人”如此說罷,再度思索片刻,方才說道:“從方才的言語之中聽說,這陰山之上,至少包含了三隻‘厲詭’。


    這三隻‘厲詭’,本是被符籙降服驅使的‘詭神’。


    但是現在,這些‘詭神’儼然是失控了。


    失去了‘符籙’所製,已經不能用,當然,若是僅僅失控了甚好。


    就算是再度化作了野神,雖有些棘手,便是依照你的手段,依照我的了解。


    不須得花費多少精神,就可以再度降服了他們。


    但是若是他們依舊被‘符籙’驅使——那才是壞了。”


    陸峰聞言,方才繼續說道:“那你說這三隻‘厲詭’,分別都會些甚麽,都須得注意些甚麽?”


    那“道人”說道:“這三隻‘厲詭’,一隻便是藏著厲害了些,特別是在山林之中,更有手段,原來是在邊荒地區之的血神,被天師降服,帶回來取用,雖然厲害,但是更大的作用其實是‘藏’。


    可以掩蓋氣息。


    其餘兩隻厲詭,一隻便是和‘樹木暗合’,長得和猴子也似。


    一隻‘厲詭’則是可以叫人心肝齊齊爛掉,死的悄無聲息。


    這三隻‘厲詭’在一起,並非是你的對手,但是如今聽起來的麻煩是,山下的陣法無有搭建起來,可是這山上的煞氣地脈卻要引導到了草原上,這要是真個到了草原上——”


    陸峰還是氣定神閑。


    錯位時空了屬於是。


    爛柯棋緣了屬於是。


    山下變化千百年,山上才過一兩日?


    “我須得去山上看一眼——”


    陸峰說完,“陸道人”亦站了起來,快速說道:“我要去。”


    “我亦和你一起去罷。”


    那“道人”說道。


    陸峰聞言,徐徐點頭說道:“那好,那便我們快去快回,且先看看這三隻‘厲詭’,如今是否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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