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野猴子櫻桃拜師鼓上蚤時遷失節


    話說薛永、沈迪比武,大戰四十合以上,薛永落敗。兩個剛收住手,忽然一個瘦小黑影朝薛永跑來,是個小女子,衣衫襤褸,伏到地上,叩首道:“拜見師父,求師父傳授神仙棒法。”


    薛永收了棒,定睛一看,原來是櫻桃。薛永好笑道:“甚麽神仙棒法!我練拳、棒、刀皆為家傳,不是甚麽神仙棒法。”櫻桃道:“敢跟三少東家對打的,便是神仙棒法。”沈迪叱道:“好你個女娃娃,不在家練女紅,卻來這裏瞎嚷嚷,要練甚麽神仙棒法!”櫻桃辯道:“你們不是喚我作野猴子麽?既是猴子,練甚麽女紅,我隻要練棒!”沈迪道:“以前老武師傳授棍棒,不見你來。今倒要練甚麽神仙棒法。”櫻桃撇嘴,不屑道:“那老武師使棒慢吞吞軟綿綿,他敢跟三少東家對打麽?”沈迪笑罵道:“你說甚麽混賬話,休得胡說!我使叉時老武師已過世,怎麽與他對打?”櫻桃不作聲,隻是伏地不起,央求薛永傳授棒法。


    薛永上前,去扶櫻桃,扶了幾回,扶不起來。沒奈何,薛永隻得收下這個徒弟。薛永所練拳、棒、刀,乃其軍官祖父所授,無甚麽花架子,上陣卻實用。櫻桃跟著薛永練棒,十幾個莊客也來練武,演武場從新熱鬧起來。


    話說宋江大破方臘,大軍班師。回到杭州時,魯智深在六和寺圓寂坐化。武鬆折一臂,已是廢人,不願入朝,遂留在六和寺出家。林衝、楊雄、時遷因病,就留在六和寺中,教武鬆看視。


    宋江尚未啟程,楊雄因發背瘡先死,就在寺裏做了法事,拉去城西墳場埋了;時遷因攪腸痧後亡,僅剩林衝風癱在床。那日半夜,時遷不停翻滾呻吟,忽見他尖厲大叫一聲,一命嗚呼,往生去了。天明時,宋江來看,見時遷已亡,吩咐在六和寺內做了法事,幫他超度了亡靈,隻見他亡靈忽忽悠悠,升上了天。日近午時,宋江叫人去寺外,尋來兩個農夫,趕一輛牛車,載上棺材、墓碑,插了白幡。吩咐農夫,拉到城西墳場,就在楊雄墳邊挖個坑,將時遷埋了。宋江、盧俊義即領大軍離了杭州,望京師進發。


    且不說宋江。卻說那兩個農夫,趕著牛車,輾轉來到城邊一條街巷。穿過這條街巷便出了城,即是城西墳場。兩個農夫趕著牛車,忽然聽到奇怪響動,隱隱有呻吟聲。尋了幾回,前後左右尋個遍,方才發覺,聲音似是從棺材裏傳出。一個農夫道:“怪哉,莫不是死人還魂來?”正是:說鬼便招鬼來,說賊便招賊來。另一個農夫揭開棺蓋,看見時遷正在棺材內翻滾呻吟。兩個農夫嚇得靈魂出竅,叫了一聲“誒呀”,飛也似跑得無影無蹤了。


    街巷裏有大膽的,逐漸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嘖嘖稱奇。人群中有個叫侯四的閑漢,慣會打趣別人的。侯四一抬眼,瞥見一個婦人,便高聲叫道:“何寡婦,你且來看,這裏有個好男人。”眾人聽了,皆嬉笑。隻見一個婦人,三十上下年紀,挑了個擔子,也湊過來看。那婦人喚作何柳清,原是府衙張師爺的外室,就在這街巷置了間房將養,街坊鄰裏喚她作張師爺家的。七八年前,張師爺死了,眾人漸改了口,喚她作何寡婦。張師爺死後,她便沒了依靠,就在街巷裏尋了間藥鋪作幫工,成日替人熬藥送藥。這日早上熬好了藥,挑個擔子分頭送各家,再把空藥罐收回來。


    何寡婦道:“呸,你自作死,敢來騙老娘,看我不撕爛你的嘴!這隻黑漆漆一口棺材,哪來甚麽好男人?”侯四道:“哪個敢騙你來著,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潑婦,倒是男人怕了你。你且往棺材裏看,恁地不是個男人!”何寡婦走近來,望棺材裏看,裏麵果然有個眉濃眼目鮮的漢子。何寡婦奇道:“這人是死是活,怎地躺進了棺材裏麵?”侯四道:“先前是死了的,被人放進了棺材,要拉出城外墳地場裏埋了。不曾想,拉到這裏時,不知怎地還魂了,活了回來。”何寡婦道:“兀不知真活回來,還是回光返照,活一下又死了去。”侯四笑道:“你那藥罐裏有藥,不如胡亂灌他吃進去,興許他能真活回來。”何寡婦叱道:“你胡說個甚麽?俗話道,話不能亂說,藥不能亂吃!”侯四道:“你隻管胡亂灌他吃,若死了,是他命該絕,拉出城去埋了算了;若活了,便是命不該絕。你便拉回家,晚上一起睡,豈不快活?”何寡婦罵道:“睡你撮鳥。拉去你家,與你渾家睡!”見何寡婦撒潑這般說,眾人皆哄笑。


    那十幾個空藥罐,有的剩有藥湯,何寡婦胡亂收集進到一個藥罐裏,敢有滿滿一罐。何寡婦口中念道:“神靈護佑,教我救活這個男人!”從那時遷口中,藥湯灌將進去。時遷吃了藥,肚子鼓將起來,咕嚕咕嚕作響,愈發呻吟得厲害。不多時,時遷屁孔裏蹦出個大屁來,驚天動地,震天價響。那牛受驚,拉著車狂奔。正是:線頭落針眼,天上掉餡餅。經過何寡婦屋前時,恰巧把時遷顛到了地上。那牛車拉著棺材、墓碑狂奔而去,瞬時不見了蹤影。


    眾人逐漸趕上,圍攏來。那時遷被顛到地上,吃疼“誒呀”叫一聲,稀裏嘩啦,拉出一大攤屎尿來。眾人紛紛掩口,後退躲避。見何寡婦也趕上來,侯四又來調笑她,大聲嚷嚷道:“這豈不是命中注定?你看他別處不跌,偏偏跌落你屋前。你還不扶他回你屋裏,晚上一起睡!”眾人又哄笑。


    何寡婦先把藥罐擔子放到自家門邊。見時遷虛脫無力,癱倒在一大攤屎尿裏,便罵道:“你這個醃臢潑才,躺在汙穢裏,不曉得自起來!”一伸手,把時遷拉起來。時遷立不穩,靠到了何寡婦身上,攀住她肩,踉踉蹌蹌,進了家門,癱坐到了一把椅子上。何寡婦關上門,拴上門拴,外頭一陣哄笑。何寡婦三下五除二,將時遷剝了個精光,提來一大桶淨水,替他擦洗身體。去樓上,尋來幾件張師爺的舊衣,穿到了他身上。把時遷汙穢衣袍,將去後麵洗曬了。又提一桶水,將那桌椅、地板擦洗了一遍。


    回過頭,何寡婦問道:“這個爺,我關了門,此處隻有你我。你且說實話,你究竟是何人?”時遷開口道:“這個大嫂,實不相瞞,我乃宋江軍偏將,原是梁山泊頭領,人稱鼓上蚤時遷,上應地賊星……”何寡婦打斷道:“看你就不是甚麽好人,卻喚作甚麽地賊星,原來天生是個盜賊。也罷,我是寡婦,你是盜賊,王八瞅綠豆,半斤對八兩,倒也算得般配。我不是甚麽大嫂,你喚我何寡婦便是。我原是府衙張師爺的外室,那老頭死七八年了,街坊鄰裏都喚我作何寡婦,我聽得慣了。你喚我作大嫂,我倒不慣了。閑話少說,我且問你,你如何躺在棺材裏?”時遷道:“我隨宋公明哥哥征方臘,得勝班師回朝,卻在杭州染了攪腸痧,不治身亡。虧得大嫂仗義施救,我得活回來,小可在此謝過了。”何寡婦道:“謝甚麽,總歸是你命大,我胡亂灌了藥,你自活得回來。你且先去偏房歇息,我去藥鋪尋個真郎中來,與你瞧瞧。”說罷,扶時遷入旁邊偏房睡下,扯了張被子蓋上。然後出了門,挑了藥罐擔子,往藥鋪去了。


    藥鋪不遠,就在斜對門,幾步路便走到。何寡婦先去藥鋪後麵,將藥罐清洗幹淨,晾曬了。然後走回前麵藥鋪,來與老郎中說話。兩個人交頭接耳,隻見老郎中口裏說道:“包在我身上,好歹遂了你的願。”何寡婦暗道:“神靈護佑,教我心想事成!”老郎中跟著何寡婦,來到她家中。進門是堂屋,旁邊是偏房。老郎中走進偏房,見時遷躺在床上,上前看時,大驚,說道:“此漢子邪氣恁地重!”把過脈,看過舌苔,道:“須得放血,泄去邪氣。”便去時遷手腕處,割了一道口子,放了一碗黑血。老郎中仍搖頭,皺眉道:“須得有男女之事,邪氣方才泄得盡。何寡婦,隻你幫得這漢子!”


    待老郎中離去,何寡婦拴了房門,自剝個精光,爬上床來,鑽進了被窩裏。時遷聽見老郎中說須得有男女之事,又叫她幫,不知她怎幫?隻見她光溜溜鑽進了被窩裏,時遷此時渾身虛脫無力,隻得任由她擺布。這正是:何寡婦設計下套,鼓上騷被動失節;平生行走似飛仙,不料慘遭潑婦手。事畢,何寡婦說道:“如今你是我的爺了。我的爺,我且問你,你是哪裏的人,你的家小現在何處?”時遷喘著粗氣道:“我乃高唐州人氏,未成婚娶。”何寡婦聞言,一骨碌爬起了床,穿了衣袍,出了門,買了香燭、糖果回來。入夜,叫來五六個街坊,點了香燭,分了糖果,從偏房架出時遷來。時遷被她摁了頭,一同拜了天地,將合巹酒灌入他口中。眾街坊大笑。


    眾街坊走後,何柳清架著時遷上樓,一起在正房裏睡了。次日,時遷躺在床上尋思,此事似是著了道兒,哪裏都不對味兒。第三日,他掙紮下地,換了自己的衣袍,溜出門去。藥鋪就在斜對麵,何柳清看得真切,飛也似奔來,將他堵了回去。何柳清叱道:“你睡了老娘,睡了就想跑?沒門!”何柳清每日出去,在外麵鎖上了門。何柳清日日取回藥湯,灌與時遷吃。第十日,時遷不吃湯藥了,身體也利索不少,換了自己的衣袍,綁了一根繩索,從樓上窗口溜下來,卻見眼前一個黑影。一抬頭,見何柳清堵在他跟前。何柳清罵道:“你睡夠了老娘,老娘還沒睡夠你。好歹你給我留個種!”又過了十日,何柳清不再鎖門,對時遷說道:“你想走便走罷,我也攔不住你,睡了你二十日,好歹我身上留下了你的種!”時遷慌張道:“我隻出門走走。”何柳清道:“隨你心罷。”


    時遷日日出門走動,在外麵買回些熟肉、果蔬,晚上兩個一起吃了。初時何柳清不在意,忽一日猛地想起,他哪裏來的錢!便破口罵道:“你個醃臢盜賊,如何賊心不死,總作那些醃臢的事!現如今,我身上有了你的種,來日誕下你的兒。你不怕我怕,我怕我兒被人指指戳戳,吃偷來盜來的食,你叫我兒如何做人?你何不做個正經營生,不再做偷雞盜狗的勾當!”時遷一時語塞,不敢作聲。第三十日,五更時分,見何柳清熟睡,時遷躡手躡腳起身,將張師爺舊袍脫掉,穿了自己的衣袍,溜出了門。迤邐來到城牆邊,在牆角處等到天明,開了城門。出了杭州城,時遷長出一口氣,一身輕鬆,歡喜道:“總算離了那個囉嗦潑婦。”


    天色已明,隻見三三兩兩的行人,從背後看時遷,掩嘴發笑。時遷不知就裏,便不去理睬,隻是順手從一個路人身上摸出幾個銀錢來。自從吃何柳清罵,他便不買熟肉、果蔬,天天淨吃些素飯菜,嘴裏淡出個鳥來。一路張望,早望見官道上一個酒店。但見:門前挑出望竿,掛著酒斾,漾在空中飄蕩。時遷便入酒店裏,去一處座頭坐了,叫了一盤牛肉、一盤果蔬、一壺老酒,自個在那裏吃。正吃得歡暢,卻見幾個酒保交頭接耳,遠遠瞅著他背後,吃吃地笑。時遷道:“卻又作怪。酒保,你過來,我且問你,你們笑我甚麽?”酒保過來,捂住嘴,笑道:“客官,你且看你背上,寫了甚麽字。”時遷脫下長袍,隻見長袍背麵繡十二個紅字:“梁山時遷,拋妻棄子,忘恩負義。”時遷一驚,全身冒出冷汗來,肚中暗暗罵道:“兀那潑婦,竟不知她何時尋人繡字,汙了我這領袍!”急將長袍裹了起來,抓在手中,灰頭土臉走出了酒店。隻聽幾個酒保在背後哄笑。


    回到家裏,隻見何柳清譏諷道:“你怎回來了?”時遷道:“我怎不回來,你教我去哪裏?”何柳清冷笑道:“你想去哪裏便去那裏,隨你心罷。誰稀罕你個盜賊,養不熟的糟貨!”時遷賠笑道:“我服了你了,不走了。”何柳清實是得仙人點化,救了時遷。須知,何柳清要留,時遷卻要跑,怎跑得脫!


    隔日,何柳清去裁縫鋪取回兩領皂色新袍,叫時遷去換了。何柳清道:“知你不喜穿那老頭舊衣袍。”去屋後空地裏,燒了張師爺舊衣袍。挨到何柳清出門,時遷自將繡有紅字的舊袍,也將去屋後,燒了。從此,時遷留在了杭州。


    約莫過半載,時遷猛地想起六和寺中林衝、武鬆二人,不知二人如何了?便要去六和寺。何柳清跟了去,叫時遷上香,求菩薩保佑她腹中胎兒平安。何柳清乃道徒,不拜菩薩。時遷、何柳清來到了城外錢塘江邊,隻見江山秀麗,景物非常,風清氣爽,水天共碧。六和寺內,當頭是大雄寶殿,後麵是各種宮殿、僧房。另有一座七層寶塔,呈八角形,雍容大度。塔外各層簷角,總共掛有一百零四隻鐵鈴,風來時叮當作響。塔室外牆回廊間,設壁龕與須彌座。須彌座雕刻各式花卉、飛禽、走獸、飛仙、迦陵嬪伽與樂伎。花卉有石榴、荷花、寶相、牡丹、芙蓉、雞冠、繡球、月季、山茶、玉蘭;飛禽有鳳凰、孔雀、鸚鵡、山鵲、仙鶴;走獸有獅子、麒麟、狻猊、獬豸、犀牛。又有回紋、雲紋、如意、團花精美圖案。第三層,有《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刻石嵌壁間。


    時遷進到寺內來,一個僧人見了,吃驚道:“施主莫非時遷?”時遷道:“正是在下。”僧人飛也似去報長老,時遷跟著往裏進,正迎長老出來。長老打了問訊,說道:“施主遠來辛苦。”時遷笑道:“我今住杭州,來寺裏隻是抬腳的功夫,不辛苦。”長老應道:“施主得甚麽奇遇,重新活回來,甚幸甚幸!”時遷道:“黃泉路上還魂來,想必命不當絕,閻王爺不收我。我來看林衝、武鬆,兩個哥哥可好?”長老道:“忠武郎林衝已亡,葬於城西墳場。本寺修建義烈照暨禪師佛塔,以紀念魯智深,尚未完工。清忠祖師武鬆坐禪,不方便見客。施主自便。”時遷道:“忠武郎?朝廷賞賜下了麽?”長老道:“是,朝廷賞賜已下。”


    何柳清在旁,聽聞林衝已封忠武郎,急問道:“朝廷封賞下了麽,可有我家時遷封賞?”長老道:“時施主當屬陣亡病亡偏將,封義節郎。今卻未亡,可改授武奕郎。此乃俗事,問杭州府衙便知。”何柳清不依不饒,追問道:“隻有虛銜,沒有實職麽?”何柳清隻要時遷謀個差事,安心做事。長老道:“聽聞未亡可授實職。可授何職,女施主當問杭州府衙。”何寡婦心中大喜,暗道:“神靈護佑,教我家男人授個實職。”


    時遷燒了香,拜了菩薩,又去塔林裏拜過魯智深。兩個人走出六和寺,順著錢塘江邊走了一裏路,遠遠望見一個尚在修建的寺廟,便走去看看。隻見正門上寫“金華觀”三個字,時遷問道:“兀那待招,修的是道觀麽?”匠人見問,抬頭應道:“客官,修的正是道觀。”時遷道:“案上供奉的是甚麽神仙?”匠人道:“供奉禦賜金華將軍張順。”時遷驚道:“原來是供奉張順哥哥。”進得寺廟,入得大殿來,見幾個匠人在塑張順金像。時遷伏地,望金像拜了。何寡婦也跪下拜了。出了寺廟,何寡婦道:“你是信道,是信佛?怎地見像便拜!”時遷道:“管它是仙是佛,我隻管拜。”


    次日,時遷要去城西墳地裏祭拜楊雄等人。他掐指算了算,在杭州陣亡病故或圓寂的兄弟竟有十八人之多,分別是林衝、魯智深、徐寧、索超、劉唐、穆弘、張橫、張順、楊雄、郝思文、鄧飛、鮑旭、孔明、侯健、朱貴、朱富、白勝、段景住。魯智深在六和寺內有佛塔,張順在金華觀,均有人供奉,不缺香火。此外,尚有十六人埋在城西墳場。時遷備了十六隻熟雞、十六盤果蔬和十六壺酒,叫了三個挑夫,挑去墳場。看那密密麻麻的墓碑,時遷肚裏暗暗道:“慚愧,若不得何柳清相救,我也埋這裏了。”仔細查點,卻發現穆弘的墳空曠如也,墓碑仍立在那裏,墳堆卻平了。時遷一一祭拜,最後來到楊雄哥哥墳頭大哭一場,連石秀哥哥一同哭了。


    回來時,時遷一路尋思:“怪哉,究竟是誰,動了穆弘哥哥的墳?”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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