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出生在九十年代的農村孩子;每個無拘無束家庭環境下的孩子聚在一起是沒有什麽基本禮節而言的,這粗糙的生活讓我們無形之中養成了許多陋習。那些令人覺得沒有見過世麵的舉動卻是非常單純的,也正是為了麵臨全新的環境與人群大開眼界後自我覺悟做的鋪墊。我們總是不斷做著這樣的取舍,隻想盡快被這個社會所接納。


    初中剛轉學到縣城那會兒,一個全新的環境和完全陌生的人群對於我這樣不善交際的孩子來說,占據在心中的大多是無助與恐慌;剩餘的一小部分倒還有些洋洋得意了,一種能成為縣城學生的得意。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在最開始與我相處的同學眼裏,就像是一位因為成績優秀而被調到這裏的好學生;以至於就算他們主動拉我進入小團體;還是會因為我謹慎的插不上話而脫離他們。但阿鵬和我的相處方式卻與其他人不同,雖然他那呆呆的外貌和幽默的言行舉止經常會博得所有人的笑點;可在他幽默外表下對待每個人不同的縝密相處方式才是能受到所有人認可的關鍵點。不但是第一個使我打放下戒備坦誠麵對的朋友;還會不斷引導我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和其他人相處。起初阿鵬主動找我搭話時,我同樣是板著臉做出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自從幼時的一年縣城校園生活體驗到初中轉學到縣城學校這麽多年來;我都在沒有離開過母親身邊;忽然要適應獨立牢籠般的生活,總是會難以接受的哭上幾回。阿鵬是小升初就來到這念書的學生;對於我們這些轉學生不適應的心情,自然是感同身受的。為了不打擊我的自尊心,就連安慰和疏導的語言都是小心翼翼的,還時常拉上我遊走在學校的各個角落介紹學校的布局位置和需要遵守的規則;主動與我說起一些他剛到這裏上學時發生的趣事。時間一久;反倒是漸漸對他產生了依賴感。因為縣城的學校時禁止私自帶電子產品的,為了給母親回信息不被發現,隻能請阿鵬陪我去學校的牆角邊打個掩護。看著我回複給母親一些煽情的內容,卻讓阿鵬誤以為我是一個就算家庭條件困難卻沒有影響成績還那麽懂事的孩子;便將他買來的一些本子和筆都增給了我。我當時還覺得疑惑,繼而成了我們日後拿來開玩笑的趣事。


    因為來之前比較匆忙;母親並沒有準備多少零錢給我,學校小賣部裏昂貴的物價就已經打消了我消費的念頭。可由於開學的幾天沒有計算好所有轉校生的數量;導致食堂準備的早餐的分量完全不夠,學生堆裏抱怨聲四起。撐著饑腸轆轆的身體,究竟是沒忍住跑進小賣部戀戀不舍的拿出兩個銅板買了塊燒餅;狼吞虎咽幾口下去就沒了一半,忽然才想到阿鵬八成也是餓著肚子的,他平時對我那麽照顧,要是背著他吃獨食的話心裏自然是過意不去的。我於是趕忙拿著剩下的半塊燒餅找到阿鵬遞上去要與他分享;誰料周圍的其他同學看見這一幕紛紛開始取笑調侃阿鵬,說一些“討飯佬,專吃別人剩下的東西”之類羞辱人的話。我也是頭一次看著阿鵬大發雷霆的對著我怒斥;罵的我是即不解又委屈,這換作在我們鄉下幾個好朋友在一起時在平常不過發生的事情;莫非阿鵬根本沒有拿我當作朋友?要是我能一開始就想到阿鵬或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自此以後阿鵬就在沒和我有過交流;盡管事後不久真正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感到懊悔,卻依舊沒有臉麵去找阿鵬道歉。不過好在到第一次月假回家那天,阿鵬拿到離校卡來到教室準備收拾東西;正巧碰見孤零零坐在教室等待家長的我。互相對視一眼;我的眼神立刻開始逃避,意料之外的阿鵬居然主動開了口;“燒餅的事情我原來你了;我知道你是好心要給我燒餅吃;你也不要多想了。”看著他背著書包離開的背影;我怎麽也沒想到阿鵬在遭受我的侮辱之後還是選擇了諒解,雖然沒有了之前那麽要好的關係,但我依舊感謝他,感謝他讓我學會如何開始審視與蛻變自己。


    開學期的頭幾天,學校經常會安排新生的表格要我們填寫;以及各科需要發的新書和練習冊。而這些繁瑣的勞務活劉老師自然是不需要操心的,叫來班長交待完事項;剩下的事情就交由班長全權操辦。所幸班長女強人的性格;麵對呼來喚去的差事,次數一多倒也習慣了;處理事情來也從不拖泥帶水。而我也是在協助班長搬一些書籍的契機才與她結識的;雖說班長的家境優越,可相處下來;交流中隨和的語調絲毫沒有有錢人家大小姐的架子。與阿鵬的感情變淡之後,就時常願意去找她談些閑天,久而久之卻叫我自以為是的單純高估了友情的深厚程度,可還是要為自己的單純來買賬的。周五的傍晚;晚飯過後我與幾位同學相約在籃球場來一場娛樂賽,正巧班長也是個熱衷於在運動中揮汗如雨的人。看著她投籃的準頭;平常絕對時沒少打球的人,一番邀約下便加入了比賽的行列。比賽過程但凡球權在我手中,我都會刻意的傳球給班長給她多些投籃機會;看著她投籃進球甚至比我自己進球還要開心。一陣劇烈的運動下來,所有人的上衣早已被汗水透濕;散場以後口幹舌燥狀態下的我;心中隻剩下對於喝水的迫切,一心奔回教室拿上水杯正要走向飲水機的途中,班長這時也剛巧回到了教室;手裏的那罐冰可樂,不知從何而來的盲目自信讓我錯以為是班長專程為我帶的。於是厚著臉皮上前開玩笑般的問道:“耶?班長請我喝可樂是吧?”聽了我的話,班長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依舊是板著臉答複道:“你要喝是吧?給你。”哪知道我這不會察言觀色的性子當真就爽快的接過來;二話不說便大口喝了起來。直到所有人集合整隊準備返回宿舍的功夫,才聽到後排有人叫起了我的名字緊接而來的是一頓埋怨和斥責。而作為罪魁禍首的我全是完全蒙在鼓裏的人;那二人也是看著我滿臉疑惑才威脅似的解釋道:“你是要死嘞?那是他買給班長道歉的可樂你都要搶去喝,你怎麽這麽好吃誒。”這麽一說,我先是更加疑惑,這不是班長自願遞給我喝的嗎?而後才緩過了神來;原來這可樂的來曆還有這麽一說;也難怪班長排隊時看我的表情嫌棄中帶有無奈。得虧第二天我急忙去小賣部買了一罐可樂,在有一套萬般誠懇的道歉;班長也沒有繼續在與我計較。此後我們依舊如往常一般時常會談談閑天打打球;卻讓我重新端正了自己的位置,褪去了一些多餘的單純。在與外人交流時的小心翼翼也是從這時養成的。


    自我小學開始,對電腦遊戲的熱愛就已經達到了癡迷的程度;不管是鄉下上初中或是轉學到縣城,這種著了魔的癡迷似乎都沒有得到消減。盡管縣城的中學是全封閉式的教育環境,可每逢月假返校的前夕;一下車就會趕往附近的黑網吧過過癮。當時網吧的監督管的很嚴,長的比較稚嫩的初中生連開臨時卡的資格都沒有;而我就是那種人。開卡隻能托著幾位長相成熟的同學幫忙,也不妨監督局巡邏的比較勤快時,每每玩到一半就被手動下機了。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初中畢業進入大專的新環境,新學院的麵積之廣;建設布局之複雜,對於我一個剛來報道沒見過這麽大排場的路癡新生而言,總是會擔心自己會在某個位置迷路。因為是來的比較早的一批,母親隨我一起搬進宿舍時;胖子也剛進到宿舍不久,看著我的前來,胖子趕忙拉開了擋在門前的母親,我們倆相視一眼含蓄的笑了;一種即將在一起相處懷有期待的客氣的笑。各自收拾好床位整理完行李之後,兩家約著一起到樓下前往樓下的食堂嚐嚐口味。還真就是大學院,連食堂都是長長的一條走道;兩邊全是來自不同地區的特色美食,後來才知道整個學校這樣的食堂還不止一個。一頓六塊錢最普通的一葷兩素相比中學食堂的夥食來說簡直時天壤之別,聽著周圍餐桌的學生嬌慣的抱怨;至少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兒了。飯後即將與母親分別之際,聽說開學後食堂是專門用飯卡支付,也不知母親是怎麽想的,不管我如何勸說非要一次性充上個兩千;連辦理充值的工作人員都不禁驚訝的調侃道:“你媽媽對你那麽好,要好好念書哦。”把辦理好的飯卡交到我手上,反複的強調如何節儉過日子的老套;在我敷衍的答應聲中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人有時候就是生的賤;待在一起有多麽的煩,分別時就有多麽的不舍。和胖子一同回到宿舍,拐哥也是緊接著才到的;看著他走路和舉止很不協調的樣子,手和腳總是不由自主的亂抽,同情之餘倒有些好奇。而後在我們相互熟悉的聊天中才得知,拐哥在出生時是非常健康的,因為幼年的一場高燒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從而落下的後遺症。胖子是家裏的獨生子;這從他不需要插手收拾行李床鋪的時候多少能看出來。但胖子的性格是非常好的,和他聊天中也知道他是個實在的人;不會刻意炫耀自己的家境。聊天進行到沒什麽話題時,就會一致拿起遊戲開口;拐哥的身體素質促使他沒辦法深度接觸一款遊戲,所以他的手機裏的遊戲始終隻有消消樂。而胖子卻和我一樣是個資深的遊戲迷;甚至比我接觸的遊戲風格還要廣。而且他還在來這兒之前打聽到,有那麽幾個專業係得樓下還裝有電子瀏覽室,我們係的樓下就裝了那麽一間。說是給學生們課餘時間用於查詢資料,其實裝的完全是網吧係統;裏麵廝殺時喊叫的氛圍,一台台顯示各種遊戲的屏幕,倒是沒有一個是正經來查資料的。


    中學時期整整憋了三年,準備要釋放沒想到天堂近在咫尺;二話不說就要拉上胖子帶路前去,怎麽說也要把這三年缺失的快樂補回來。在電子閱覽室上網的費用相較於外麵的網吧自然是要便宜一些的,而因為一路上腦子裏完全被遊戲的畫麵所占據;忘記了電子閱覽室是用不了飯卡的,錢包裏的現金也隻留有回家的車費;並沒有帶在身上。知道我並沒有帶現金在身上,為了緩解我尷尬的窘境;胖子很放心的將十塊錢借給了我。在我們聊起遊戲的時候沒顧得上問;到了登錄lol的時候才發現我們並不在同一個區服,簡單的拿了一把人機首勝後就失了性子;於我打了一聲招呼便先回去了。我可不是那麽容易解癮的人,直到閱覽室快到關門時間;才戀戀不舍的離開座位,這裏的網費也是真經得玩;玩了老一宿竟然還剩五塊。意猶未盡的回到宿舍;麵對胖子簡單的問候,讓我有些心虛的拿上洗漱用品到浴室舒舒服服的衝了個涼回來立馬爬上了床,絲毫沒有提還錢的事情。這樣幾天下來,由於我依舊厚著臉皮隻字不提;胖子究竟是忍不住說起了這事兒。可我確是真的沒有多餘的現金還給他;隻能拜托他能多緩上幾天,也怪罪自己反應愚鈍;用飯卡來還不也是一樣的嗎?一來二去,隨著我反複的推脫;胖子催債的態度也越來越差。終於一周後,在胖子的父母陪同返校期間;宿舍隻剩下我們四個人,胖子再一次的催債;導致除了發起者剩下的所有人都陷入了尷尬。我也究竟想清了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於是在胖子的父母走後一腳,便從錢包裏僅有的十五塊錢現金裏掏出一張還給了他。而從這以後;胖子像是成了另一個我一般,變的有些自私;愛貪些小便宜,幫忙帶飯的錢也需要催促幾次才會給。那會兒我總會心裏埋怨他原來是個這樣的人,而現在想想這不正是在埋怨我自己嗎?或許胖子真正的性格確是如此,但更能說服我的卻是因為我本不該犯的錯誤影響了另一個人麵對其他人的態度。


    我們所住的宿舍樓裏每一間宿舍的裝修和物件都非常簡單,四張標準的單人上下鋪擺在宿舍的兩邊;中間擺上兩張桌子,最前端是一個晾衣服的陽台。剩下來床位的室友是到了軍訓前一天才搬進來的;麻子和大寶劍他們倆是在我們外出的間隙搬進來,看他們剛入學就形影不離的不知道是不是同鄉。豆腐是軍訓的前一天晚上才住進寢室的;由於他清秀帥氣的顏值還有白白嫩嫩似乎吹彈可破的膚色,豆腐的外號由此而來。小胖子是最晚一個到宿舍的;上午軍訓完以後才帶著行李到的宿舍,別看他平時做什麽事都是拖拖拉拉的;但他的遊戲天賦和水平可是相當高的在lol的s4賽季就已經打上了某一個區的鑽石二高分段位,時常會在軍訓時缺席到附近的網吧打會排位或是做代打賺些外快;但由於沒有專業的團隊,到手的單子其實並不多;大多還是用自己的號在衝分。我是一個對任何要做的事情虛榮心都很強的人;一經開始就要優於身邊的人。lol作為我們宿舍共同的愛好,小胖子不論是技術還是理解都遙遙領先我們;我也自知是不如他的。大寶劍在我們這群人當中也是天賦型玩家,和我們同一批入的遊;隻是稍稍的看了幾個遊戲解說就能在短時間內打上黃金段位,在那個大部分人還在摸索的年代;黃金段位已然是高手的證明。剩下的我們幾個人的技術多說不說也就半斤八兩;卻又誰都不服誰。在那個lol十分火熱的時期,lol盒子的誕生無疑成了每個玩家登錄遊戲的標配;裏麵的無限視野輔助放至現在可以說是外掛般的存在。當然除了段位之外,lol盒子自帶的戰鬥力功能也就成了我們這些不具備排位資格玩家的又一攀比條件了。一番比對下來;發現匹配遊戲勝率在百分之六十往上會有三千保底的戰力,而我們幾個菜鳥最高不過兩千出頭。而後在獲得排位資格以後才知道完成定位比賽會額外增加戰鬥力,怪不得大寶劍和小胖子的戰力會有那麽高。小胖子和大寶劍自然是宿舍默認的高手,剩下的人懷著一種對遊戲技術的自信;原本聚在一起開黑的幾個菜鳥還刻意的單獨匹配。可現實的技術就擺在那裏;一個星期刻苦努力的打遊戲,也沒見得提升了多少戰力。


    也就隻是麻子從兩千二打到了兩千六,不過看他隻有五十出頭的遊戲勝率;很難不叫人猜想那紙麵上的戰力不過是靠遊戲場次堆出來的。聽著麻子時不時的吹噓和嘲諷;愈是叫我忍受不了。為了能在獲得排位資格之前壓他們一頭,於是找上了小胖子;算是有償請的最早也是唯一一次代打;條件就是他在排位賽之前把我的號打上三千五的戰力,網費和一日三餐我來管。要不說小胖子是高手呢,僅僅一個下午的時間;兩千二的戰力硬生生被他打上兩千九,一打開曆史戰績長長的一條全是綠色,著實叫人舒服。為了犒勞小胖子;便帶上他來到食堂的小炒店,炒菜和飲料雙雙奉上;酒足飯飽後隻拜托他明天能夠持續發揮水平。可誰又知道第二天他僅僅在我的號上玩了一場便下了號,轉而上了自己的號打起了排位。待我找到他問詢時;卻說要開出附加條件,要麽提前完成任務包一周的夥食;要麽就每天打一場還不保證輸贏。不想花大價錢又抑製不住虛榮心的我究竟還是答應做他一個星期的飯票,正好我最近常去的另一所食堂的米粉店裏一碗牛雜粉隻要五塊錢;合著一天下來也就十來塊錢,對於當時飯卡金額充足的我來說也是無傷大雅的。而後湊巧在和麻子一起開黑偶然問起為什麽不玩自己的號時;得知事情的他或許因為我的戰力高出他許多的嫉妒,又或許時真的為我吃虧的決定打抱不平。開始列舉出這件事情作為旁觀者角度的不值當,並答應我同他一個區開黑保我的戰力上三千;起先我是不想與他廢話的,可聽了一堆倒又覺得有些個道理,也愈是開始覺得不值當,哪能想著麻子連自個兒的號都上不去戰力;有何實力能幫我。一波洗腦般的慫恿;終於是叫我回心轉意的決定中止和小胖子的交易。而小胖子在聽我說起這個消息之前;早已把未來一周的夥食費統統變成了網費和lol抽獎活動的鑽石。以至於他好說歹說的希望能讓我為他解決最後一頓晚飯,而我也依舊態度強硬的回絕了。也同樣因為這件事我們的關係從此便一落千丈;我再一次因為一件事情的冒失決斷在別人眼裏變了模樣。即便這並不是你平常為人處世的方式,可有多少人會抱有深度了解你的態度來認識你呢?正應了我哥的一句話“做一百件壞事的人,隻要你做了一件好事那麽你在別人眼裏就是個好人。同樣的,做一百件好事的人,隻要你做了一件壞事,那麽你就徹底的變壞了。”據說小胖子當晚是吃著朋友的剩飯填飽肚子的;麻子在與我開黑連跪之後也沒有了後續,我常常會想若是那天我願意花上五塊錢;小胖子是否還是那個愛說些冷笑話的小胖子呢。


    結束了兩個禮拜的新生軍訓,繼而開始了平常的課堂生活;遵循著初中環境影響下刻在骨子裏恪守紀律、安分守己的準則。最初幾天的課程;至少我們宿舍的每一個人是從不缺席的,可自打所有人熟悉了大專裏開放自由的校園生活,漸漸成為了大把的老油條;有人做了曠課的出頭鳥;學樣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了。恰逢當時我們對lol的熱愛正值頂峰,總會缺席一些專業以外的副課去校外的網吧沉浸一宿。在麻子的帶領下嚐到了包夜通宵這樣既省錢又能玩個盡興的甜頭後;就連剩下的其他課程也一並缺席了,開始了一個白天回來補覺晚上繼續通宵的死循環;如此舒適的生活節奏對於我們這些網癮少年來說猶如天宮極樂一般的快活。原本可以在外一連逍遙幾天不用返校的小胖子,因為班導有那麽幾天經常性的召集班會;要求所有學生務必到齊;而等來的卻是一些完全可以在班級群裏交待的簡單事項,這反倒成為了小胖子排位上分的阻礙;在與父母的多次溝通下不到半個學期就選擇了退學。隨後在度過一年荒誕的校園生活,大寶劍和麻子也相繼退學;拐哥因為找到了有共同話題的翔哥也在第二年搬去了其他宿舍;至於阿逼、套哥和餒哥就是在這一年的認識相處下被我拉進一個宿舍的。阿逼與我是比較有緣的,初中時我們就是同一所縣城中學的校友;不過被分在不同班級,雖然在初中時期沒什麽交集,可互相總算還知道有這麽個人。我是在去電子閱覽室上網的時候遇見他的;正巧他當時也是剛接觸lol這款遊戲,共同話題下,我們好似一見如故般暢談。得知我們的lol是在同一個區,就此開始了我們倆早期二人組的開黑之旅;為了不用經常來回宿舍串門,於是陪同他一起去原先的宿舍收拾東西搬到了我們宿舍。套哥外號的由來與軍訓的日子是有淵源的,在點名喊到的時候,套哥總會因為不夠清晰的口齒說成了“套”;不論他怎麽注意奈何嘴巴還是不聽話,每每點名聽著他的回應;即會引起人群一片被逗笑;“套”也就成為了他獨有的標簽。不過套哥雖然看上去有些呆木,可他卻是繼小胖子和大寶劍之後又一位遊戲高手。從上大專以後才開始接觸lol,同樣因為過人的遊戲天賦;能夠看懂lol解說視頻裏的細節,隻用了短短兩個月時間;便從一名萌新玩家打上了郊區的鉑金段位,之後轉戰強者如雲水分也是最深的一區;在s7賽季打上了鑽石段位,他是真的能靠自己把想做的事情盡力做到最好的人。每次去網吧包夜,我們在淩晨就已經困到打盹休息,套哥卻是那個一直打排位到天亮的人。再到他入坑吃雞手遊每個賽季的超級王牌段位,也是他用最基礎的二指操作靠著靈活的思路日複一日的打上去的;要不說怎麽會有家長嘴裏“你要是把打遊戲的心思放在學習上,現在早就是個高材生了。”而套哥是因為忍受不了原來宿舍的鬼混三人組半夜的大聲喧嘩最後搬到了我們宿舍。


    餒哥的情況有些不同,據說他是在別的係讀了半個學期之後才轉到我們係來的。那高挑的身材配上一套正式的著裝,每天不同樣式的皮鞋;做出一些耍酷的小表情總會讓人覺得是理發店裏的托尼老師。不過在與我和阿逼的相處倒是很合得來,得知他目前還與原來專業的同學一個宿舍;繼而決定陪他一同去收拾行李搬過來住。完整的過渡到第二代宿舍成員,原先還因為麻子和大寶劍的退學,困擾到了周末會變成孤單一人。胖子、豆腐和拐哥的家距學校並不遠;一趟公交車就能直達,所以之前每到周末都是我與麻子、大寶劍相依為命。而現在套哥、阿逼的情況大致與我相同,隔上兩個禮拜才會回家一次;餒哥是跨市過來念書的,不是什麽國慶節這樣的長假一般是不會回去的。對於我們這些沒錢泡妞節奏單調的屌絲而言;就算到了周末,生活規律也和往常沒什麽兩樣;不過就是在白天與黑夜的交替間往返於網吧和宿舍。可當時那樣簡單快樂的日子,卻成了如今彌足珍貴的回憶,難以實現的苛刻。在網吧一元秒殺包夜活動的兩個名額被我們幾個搶到時總會高興炫耀半天,玩網吧的獎勵轉盤抽到快要過期的飲料和零食吃的依舊津津有味。快樂是一件很輕鬆而讓人費解的事情,有時它會無處不在;有時又找不見蹤跡,有時它會突如其來;有時卻又在急需時徘徊。


    在我們寢室集體去打lol時,時常會發生奇怪的玄學;但凡是開黑打遊戲輸的永遠比贏的多;無論是雙排還是五黑匹配,以至於除了套哥剩下的五個人沒有一個能打上黃金段位。而後因為甩鍋起內訌開始自顧自的單排,反倒開始上分了。餒哥從前在射手位置上打的效果總是不盡人意;自他單排以後轉到輔助位,靠一手石頭人和日女的輪換硬生生從白銀四混上了鉑金。阿逼在那個賽季是自套哥以外對遊戲理解最好的人;一手上單鱷魚,不管遭受多少人的gank都能做到“萬軍叢中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繼而在他接觸剛改版的男刀時;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脈,每一場比賽的擊殺數都在兩位數保底,一整頁戰績下來全是mvp;又熟練了一手那會兒版本強勢的打野男槍,一口氣連勝打上了單雙排黃金二;組排的鉑金,胖子在跟著阿逼連續雙排幾天後也首次打上黃金,隻剩下我和豆腐苦逼的依舊停留在白銀分段。豆腐是因為剛打完定位賽不久而且是在我們這一群人中最晚接觸lol的人;而我卻因為過於癡迷亞索,技術本就不到家;運氣還特別的差;好不容易能carry一把,卻遇不上好的隊友導致經常被翻盤;一連幾個賽季也沒有邁過黃金段位的坎。可當我們打線下宿舍間比賽的時候還是非常團結的,每逢學期末;兩間宿舍總會派出十個人來一場宿舍友誼賽。在被激起好勝心全身心的將精力投入遊戲過程時,每個人的執行力都變得非常果斷,加上有套哥這樣高分大腦的指揮;盡管由於雙方的實力勢均力敵每一局都打的比較艱難,而每一次的獲勝尤其是前期處於劣勢抓到機會極限翻盤;起身亢奮歡呼;身體不由自主顫抖的喜悅感;也多少能讓我們體會到職業選手獲勝時的感受了。


    屬於我們樸實無華的美好,隨著第二學年餒哥退學而接近尾聲;而在我們嘴裏調侃的托尼老師餒哥也正真成為了一名理發學徒。lol的熱度因為吃雞的出現開始褪減,我們也逐漸認識到父母給予我們金錢的來之不易;雖然網癮一上來時常叫人難以忍受,可還是互相勸阻著杜絕了對網吧的無止境消費。學校在第三學年實行了較為嚴明的紀律;為了能如期拿到畢業證,我們也老實的返回了最初的課堂生活。計劃準備在寢室裝上wifi,成為一窩除了上課吃飯以外真正足不出戶的宅男。不在網吧繼續揮霍餘下的時間,我也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對音樂的專研上。原本隻是單單辦理寬帶的話時需要另外準備路由器的,新學年豆腐正好買了一台筆記本電腦。一番商議下豆腐同意用他的電腦做主體,買來隨手wifi插在電腦上代替路由器;每天還能用豆腐的筆記本上lol來一把首勝。宿舍裏沒有了餒哥,阿逼和套哥每隔兩個禮拜回家的時候;宿舍究竟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憐我乏味的周末生活,豆腐也好心把筆記本留在了學校給我無聊時解解乏。這樣隨時都能玩上lol的條件,也同時讓我後悔這些年去網吧充的網費算在一起也能買一台筆記本電腦了;當初要有這樣的想法的話,也不至於為了網費便宜的網吧而東奔西跑了。有了電腦陪伴下的第一個周末度過的平凡而愜意;愈是這樣的生活自然少不了一些小插曲的介入。


    待到周日下午陸續返校的他們,來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即是急不可耐的要過電腦打上一把首勝。這倒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可從套哥手上接手的胖子;手上的遊戲打的好好的,卻因為自己的屁股不老實蕩漾著蹬腿,一個沒注意把筆記本的充電線繞了進來給壓斷了。其實在屏幕暗下來不久他多半是反應過來了;可出於心虛的表現立馬給我喊了過來,裝作一臉懵逼的問我:“咦?光頭,這個充電器怎麽沒用了?”“沒用?在我手上還是好好的;怎麽到你手上就沒用了。”心想著有些疑惑來到電腦麵前。尋著充電線的位置往裏檢查很快就看到了被擠壓破裂的缺口,所幸之前我是有留意他屁股反複蕩漾情景的,要不然無辜的冤大頭就是我了。“呐!你剛才在這裏搖著凳子把線給壓壞了,肯定充不進去電了呀。”“哦,那怎麽辦?”麵對他的疑問,我更是覺得疑惑,心想著“怎麽辦?難道這樣的事情還需要我教你嗎?”;考慮到他的麵子我究竟沒有這麽說。“等豆腐來了,把事情告訴豆腐;要怎麽辦是豆腐來決定的。”略微收斂的回答似乎並沒有讓胖子滿意。冷場之下,套哥給出了一個非比尋常的建議。“嗨呀,多大的事情;等下就說是你搞壞的,大家一起賠錢就是了。”這一席話立刻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問道:“一起賠錢我沒什麽意見,可為什麽要說是我搞壞的?誰弄壞的誰承認不就行了嗎?”“哎呀,無所謂的;反正是大家一起出錢賠。”套哥語出驚人的一番話,讓我鬱悶的不知該說些什麽,一旁始終沉默的胖子倒是非常樂意的。待到豆腐來到宿舍也仍舊沒人主動說起這件事,繼而在豆腐打開電腦發覺異樣後,反複的逼問之下;胖子才說出了實情。豆腐雖然說起來來比較直接,但確是個很講道理的人。套哥本想幫著說清,豆腐的反駁也言簡意賅:“是你搞壞的就是你賠啊,為什麽要大家一起賠;跟你們有什麽關係?”既然當事人都這麽說了,胖子終於答應這幾天在淘寶上找找看相同的款式,可豆腐的筆記本並不是什麽特殊的型號;充電器的接口也是世麵上比較常用的。為了不耽誤這些天的使用;豆腐於是自己帶回家用電膠布簡單的做了粘補,得知充電器已經修好的胖子;對於賠償的事情開始推脫。每每豆腐問上他一句時,他便會敷衍的回複一句。最後也究竟是沒有結果的,當然我也沒有針對這件事情去評價對與錯的資格,畢竟這就是從前的我。


    或許在時間的沉澱下,每個人的心智或多或少都有了成長;也看開了很多不愉快的往事。雖然相互的感情仍然不見有多深厚,至少不滿的態度不會在從嘴裏表達出來。在吃雞端遊一陣火熱的影響下,緊接著是吃雞手遊的出世;最初的吃雞手遊不論是畫麵還是操作體驗感都極為相似於端遊,所有的服飾也都是靠在完成遊戲後得到的獎勵幣購買的箱子裏抽取的;並沒有什麽槍械皮膚和特效的功能入口,濃濃的求生類射擊遊戲風格很快抓住了我們的胃口;好一陣子下課剛回到宿舍就會立刻組好四人小隊,隻要開始非得玩上整個下午到了晚飯時間才會散場。這樣難得回到以往激情快樂的生活,在遊戲還沒持續幾個賽季就匆匆重做迎來了收尾。麵對新的遊戲環境,最初我們還是能逐漸適應的;隨著遊戲版本的頻繁更迭,越來越多新功能的加入;似乎失去了遊戲原有的味道,遊戲軍團裏成員的名字大多變成了灰色;究竟是在每個人陸續的卸載下至今沒有在接觸這款遊戲。原本遊戲熱度銳減的lol隨著那年ig戰隊的奪冠而再次喚起了熱潮,對於我們這些臨近畢業的老男孩來說;即便偶爾在到網吧重溫早些年的氛圍,也再也找不到當年看中每一局遊戲結果的熱情了。在被同局隊友抱怨菜鳥問候家人;也隻會理性的回複一句:“我的”。時間之快恍惚間一眨眼就到了大專生活的第四個年頭;豆腐本就貧血的體質,年邊兒因為一陣胃疼的起不了床檢查到胃出血;據說當時的情況已經十分嚴重了,在緊急調到南昌醫院經過幾次手術觀察後才拉回了普通病房;就連他自己也說好幾次都以為要死過去了,因為手術後需要長時間的安心靜養,所以向學校請了一個學期的長假。


    騷程也是繼豆腐請假的同一年搬來我們宿舍的,而他原來的舍友就是前些年和我打宿舍有友誼賽的同學;騷程和他們是同一個村的老鄉,年前他們就商量著繼續留在這裏上學也沒什麽意義;一群人合計著早些出社會混個長久的飯碗。唯獨騷程的父母執意要他在這把學上完;拿到文憑才好更他介紹工作。騷程是個對二戰曆史和各個著名戰役很有興趣的人;就連他玩的遊戲也和二戰題材息息相關,我也是在他一說起二戰話題就喋喋不休的熏陶下開始接觸了二戰的曆史。他就像是一本二戰曆史的百科全書;隻要是相關聯的問題,不管他給出的答複是否正確;至少都會有一定的邏輯和道理。被培養出興趣的萌芽下,我開始接觸他一些比較喜歡的手遊;裏麵有一款我倒是玩上了好長一段時間,遊戲的名字是英文的;我究竟想不起全稱了。裏麵的遊戲內容大概就是十幾個玩家分成兩隊,每位玩家操縱一條不同類型的二戰戰艦;有驅逐艦、巡洋艦、戰列艦以及航母,在想辦法擊沉敵艦的同時還時刻不能忘記占點的任務。我也因為不太熟悉這款遊戲,時常在開局不久被發現集火而暴斃,從而遭到騷程無情的斥責。會讓我覺得到了這個年紀還那麽在意遊戲的結果,而為他感到幼稚。還記得一次因為他抱怨隊友的聲音太過喧嘩,被我不耐煩的吐槽了一句:“也就是你誒,那麽大了還在乎遊戲的輸贏幹嘛?”因為這句話的開端,我們也大吵了一架。直到我開始自學各種樂理和樂器遇到一些難以逾越的難題,才想到與我爭吵中騷程的一句話:“你為在乎的動力努力沒得到好的結果,你心裏是什麽感覺?”現在想來,的確是一樣的感覺。


    在之後我和阿逼同去東莞打暑假工也正是這一年暑假的事兒,其實我們起初是真的不打算在找什麽暑假臨時工了。因為水上樂園的事兒,已經耽擱了一個月的時間;本地的縣城到了這個時間段也確實沒有什麽好活兒了,去外地來回的時間又達不到入職做滿一個月的要求。學校這邊原本是通知我們下個學期如期到校,準備統一安排校外實習的;可究竟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因為找不到好的實習單位,返校的日期也跟著一變再變;就算去了學校也沒有給我們安排課程,而且學校裏的一日三餐又是另一筆開銷;眼瞅著有了充足的時間,這才和阿逼重新商量起了暑假工的事兒。為什麽說阿逼最開始是不想去的,是在去年的暑假他和豆腐一起到浙江的空調廠裏幹過兩個月;待他們之後吐槽起那段艱難日子的感受歸總來說就是,不但要每天站著給每一台流水線的空調打上螺絲,一整天下來腰酸背痛的不說,宿舍的環境更是慘不忍睹到與蟑螂睡在一張床上也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以至於體驗歸來後都被那段昏暗的臨時工生活烙上了影。但最後不知是因為什麽情況,阿逼還是同我一起上了去東莞的車;八成還是舍不得我的。


    像我們這樣沒有什麽遠行經驗的學生,總會被社會上的這些老油條給擺上幾道。雖然事先在縣城的商店買了些吃的,可沒想到在大巴車上待了十幾個小時也沒能到達目的地;到了第二天中午原先買來的物資卻隻剩下不到半瓶的礦泉水。期間經過服務區內看著那駭人的物價,究竟是打消了我衝動的欲望。隨著手中的水瓶逐漸成空,反倒更加滋生了我的饑餓感;口幹舌燥的感受也沒能因為喝下那些水得到緩解。直至下午,大巴車司機忽然調轉了方向將車駛進一個偏僻的路口。剛有人下車就被一群坑蒙拐騙的商販圍在一起;拿著些破舊不堪的手機模型吆喝著免費贈送,總有那麽幾個不那麽聰明的人還真被他給拐走了。從商販中間的小路往裏走就能看到一個簡單的食堂和一個樣式還算齊全的便利店,看著食堂門口掛著的招牌上寫著的“二十五元一葷兩素快餐”的字樣;即便在餓我也不願去做這個冤大頭的。轉身走向右手邊的便利店;隨手拿起一瓶平常不過的礦泉水來到前台。試探性的小聲詢問收銀員:“多少錢?”“五塊。”那漫不經心的回答就像是告訴你愛買不買。阿逼緊跟其後的拿起一罐八寶粥,聽著收銀員報出十五塊天價以後;滿臉不屑的果斷物歸原位,離開時還不滿的喃喃道:“他媽的這麽貴,我餓死都不吃。”而我終於是礙於麵子沒能像阿逼一樣決絕,實在的做了一回冤大頭。一番折騰下來,乘客們也陸陸續續的回到了車上;與我們同行的另一位臨時工友在享受那二十五塊美味快餐的同時拖人把我們叫到了一起,說是我們現在的位置已經到了廣東境內,可要是繼續坐大巴的話,指不定還要熬上多久;而他剛才打開地圖瞅著離這不遠正好有個高鐵站,拚車和高鐵票一共也用不上多少錢。想來也是,與其繼續在這浪費時間;倒不如趕緊找到落腳點而選擇采納他的建議,繼而所有人回到車上拿回了自己的行李;簡單與大巴車司機打過招呼以後,便離開來到路口乘上預約到的兩輛網約車前往高鐵站。


    誰料一番跌宕波折下,來到約定地點還是逃不過要被宰上一刀;與我們碰麵的兩個本地中介,一上來就直奔主題的以收取押金為由要每個人交上兩百塊;說是害怕我們工期沒結束中途跑路,而後口頭保證押金會同工資一起退給我們。如果選擇不交的話,就等同於自動放棄臨時工名額。在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迫於無奈下隻能挨個交了押金。根據中介提供的地點,我們再次坐上網約車來到一所玩具廠門口。工廠門前擠滿了不同年齡層的人拿著一份人事給的簡曆表;這其中還有一位不認識字但是非常樂觀的中年男性,但很快就被人群中為首的女老板給斥走了;據說他就是整天遊手好閑反複輾轉於附近幾個廠的無賴,之前有讓他在廠裏做過;可沒幹上幾天就自顧自的跑路了。領路的中介一下車就立刻跑向了女老板,用一副點頭哈腰的姿勢叫道:“梅姐梅姐!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女老板似乎也是第一次和這個中介見麵,完全沒在乎那虛偽的模樣,隻是有些不屑的抱怨著:“怎麽來的那麽晚啊?你要是在晚點來,我這可就不要人了。”中介不愧是長期混跡於社會的人,對於怎麽巴結有價值的人果然輕車熟路,更加低聲下氣的說著:“呦!梅姐,謝謝您!梅姐幸苦梅姐辛苦!梅姐想喝點什麽。”邊說著便走向附近的便利店。“拿瓶礦泉水就行。”聽著女老板施舍般的要求,仿佛得到了天大恩賜;更是加快步伐的跑進店裏,嘴裏一個勁的說著好嘞好嘞。恰逢這時,一條滿身邋遢的大黑狗從我身邊經過;我試圖用手去摸它,卻被它頗有氣勢的吠聲給阻止,而我並沒有因為它的舉動厭惡它,反倒笑著目送它離開了。


    因為中介提前在電話裏於梅姐說明了我們的情況,而且像這樣工作內容單一的工廠;隻要是個守規矩的正常勞動力也都是來者不拒的。簡單的填了一份入職表後,所有人在梅姐的帶領下到了員工宿舍;雖然說宿舍環境之惡劣超出了預想效果,但不至於到接受不了的程度。簡單的收拾好行李,慶幸晚上終於能睡一個安穩覺了。接到通知明天周日休息一天,正好能和阿逼在附近轉轉熟悉情況。我們先是跟著梅姐去了專門為暑假臨時工找的食堂,其實就是開在附近生意不算太好的小飯店;為了能多攬些生意才接下了這活。或許是為了節省成本;每天菜品的樣式實在是不敢恭維。至於菜的味道,我想終於能理解為什麽單單隻有這家飯店沒有生意了。當晚回到宿舍,因為這些天得奔波的疲勞;我和阿逼都睡得很早,到了第二天中午的飯店才下床覓食。為了滿足工廠員工的基本需求,附近的快餐店和路邊攤不僅價格實惠,分量還特別的足。和阿逼兩人找了一家生意比較好的快餐店,八塊錢豐富的兩葷兩素還要蛋花特別多的紫菜蛋湯;是我在自己的家鄉從沒有體驗過的實在。要說四周的環境;畢竟是工業園區;兜了一圈下來和身處鄉下沒什麽變化,唯一熱鬧的隻有下班後路邊的夜市。


    較環境而言,更讓我覺得有趣的還是工廠裏各具特色的員工。第一天上崗的日子;我和阿逼都醒的很早,待到同批次入職的所有人到齊之後;跟著梅姐的腳步進入車間來到一條似乎是外貌玩具打包的流水線上。從線頭放上空盒子起隨著產線移動依次往裏加上各種玩具;到最後合蓋封裝一套流程下來也不過兩分鍾。但似乎並沒得到身處線頭那位看上去臨近四旬的肥碩婦女的滿意,總是不管不顧的加快擺放的頻率;相比產線最後的封裝,婦女手上的活是要輕鬆很多的;因為她的忽然提速;導致產線的後半段貨物封裝不過來而堆積在一起;引得抱怨聲一片。可那位婦女好像是完成了什麽成就似的沾沾自喜,讓我多少有些納悶她才是這個廠的老板。繼而在她與其他人的聊天中得知,原來她和梅姐是閨蜜關係;進這個廠也不是第一次了,每一回工作幾個月就會拿上工資去找幾個閨蜜打麻將,等過足了癮在繼續回來體驗生活;也難怪她幹起活來那麽勤快。其實最初我也是被安排在流水線後半段負責封裝工作的,拉完一整天的塑料卡條下來,就連吃飯時雙手也不由自主的顫抖。而後因為坐在阿逼對麵的那位員工有些一根筋的不負責管教,組長便將他從原來的位置上撤了下來現場找人替換。這麽難得的機會,於我而言怎麽能錯過呢?果斷舉手一輪熱情自薦下拿到了這個無比輕鬆的位置。我是經曆過先苦後甜的,雖然手上的工作舒服了不少;可因為婦女絲毫不顧他人感受;聽著後麵傳來的抱怨聲我也會跟著吐槽幾句。而隻有同樣是封裝部分的另一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男人提醒時;婦女的動作才會慢下來。由於原來的組長不服主管的脾氣發生爭執後被調去了另外一條線上,第二天那位與婦女有關聯的男人便成了新的組長。因為我們的又一次吐槽被打了小報告,才了解到他們的夫妻關係;就體型而言,男人雖然算不上消瘦;可對比於婦女的肥碩,我們究竟時想不到的。為了能順利的拿到薪水,在態度上還是選擇了收斂。


    可事情總會那麽意想不到的結束,卻又意想不到的發生。一位看上去與我們年齡相仿的女孩和她對麵的一位阿姨;因為誰幹的活多的問題發生矛盾,流水線也因為她們愈演愈烈的爭執而停滯。她們本是負責給裝配好的玩具箱蓋上蓋子,因為女孩埋怨阿姨時常偷懶開始抹眼淚。出於同情女孩的委屈,我便好心的走上前讓女孩上我的工位上做一會兒輕鬆的活;也讓阿姨暫時在旁邊休息,一個人幹起了兩個人的活;本意是暫時性的將她們分開冷靜一會兒。分開沒一會兒,女孩便在我原來的工位有說有笑起來。阿姨也因為能光明正大的劃水;齜牙咧嘴的變著花兒來誇讚我。眼神淩厲的四處張望,一有管理路過就立馬搶來一個箱子開始裝模做樣;看來女孩所言不假;而我也遵循著初衷勸導阿姨之後能和女孩相互體諒。原以為經過一下午的緩解,我的話阿姨多少聽進去了;女孩的狀態看上去也逐漸平和。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女孩便不請自來的繼續坐在我的工位上談笑風生;記得我的原話不是“你先去我的位置上做一下吧”?怎麽反倒變成她那麽順理成章的坐在那。這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走上前問道:“今天心情好點兒了吧?昨天我已經跟阿姨說過了;阿姨不會在像之前那樣了。”可女孩似乎裝作沒有聽到,絲毫不想搭理我。在我一再重申昨天所表述的話反複催促下,女孩終於不耐煩的答複道:“換就換,逼逼什麽?”而後很不情願的走回了自己的工位,我的憤怒也隨著女孩離開的腳步逐漸煽起;緊接著無數的疑問在心中湧起,“莫非這一切她都覺得理所應當嗎?難道我的出於好心反倒助長了她的貪婪嗎?善良終究是錯的嗎?……”惱怒的情緒也從胸口漸漸爬到臉上。當晚我是沒有胃口在吃飯的,剛一下班就匆匆趕回宿舍;恰逢沿途再次遇上幾天前的那隻大黑狗,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這狗也不會這麽不識相吧?誰料剛一抬手準備吹口哨喚它,它卻使了個眼神低吼著跑開了。我於是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心想:“他媽的!連狗都學會用人的表情了。”而後返回宿舍原本是我和阿逼的單獨交談,由於我的情緒愈發激動逐漸成為了整個宿舍的座談會。讓我想起了當時一位廣西的工友,平常沒事總愛看些文學作品;卻有個喜歡把看到的內容讀出來的癖好,叫其他人都沒什麽好感。因為他給予此事的一句中肯評價,時至今日也能不斷讓我悟出道理。“當你麵對十個人說出同一句話時,就會被曲解成十種不同的意思。”想來確是如此,在不斷的交談中,人們隻是會記住一些敏感的詞語或字眼;而不會在意你想表達什麽,所謂謠言就是因此得來的。女孩和阿姨的矛盾因為我的介入反倒成了她們能夠和解有說有笑的關鍵點;聽坐在阿姨身邊的另一個工友說起她們似乎把矛頭都對準了我,時不時就會說起我的壞話,看來到了最後我才是那個徹徹底底的壞人。


    要說在東莞一個月的工廠生活,雖然每天都在進行著相同的生活節奏;可總體而言並不順利。我的身體由於接受不了過於肮髒的環境導致內分泌失調;全身開始陸續長出各種奇怪的東西;但最後究竟是熬下來了。臨行前一天在拿到渴望已久的薪水那一刻;似乎遭受的一切煎熬與困惑都不那麽重要了。無數次重溫起那段特殊的日子;我始終覺得,如果沒有阿逼相伴和後來淼淼的出現;若是換作東莞之前的我,興許早就放棄了。你說我不喜歡交朋友吧?很多事情都少不了他們的引導陪伴。你要說我離不開朋友吧?我又不像是個很會交際的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從東莞回到鄉下大概休息了小半個月吧;健健他們到縣城上學也有好一陣日子了,沒有了玩伴正好能讓我把更多的時間放在研究音樂上。因為幾年前檢查出外婆患上了骨癌;每逢到了初秋都會疼得爬不起來,需要時刻有人在邊上伺候著。母親是個非常在意別人眼光的人;為了堵住其他人的閑話,自從查出癌症那一年起,隻要聽見外婆發病的消息;母親都會不遠萬裏的趕回來伺候她。可閑人的嘴究竟是堵不住的,況且這閑人還出在了自家人堆裏。母親要是不回來吧?就會說母親不孝。母親回來伺候吧;又說外婆留了好東西給母親,母親不回來是怕過意不去。可就連外婆生前都親口對我說過自己是如何偏袒兒子的事情,到頭來還得靠幾個女兒來養老。可嘴上雖是這麽說,心裏始終還是惦記著兒子和孫子的。隻要我從縣城回來探望她,總會問起我關於橋哥的消息和聯係方式。外婆是個受盡委屈和痛苦的人,可即便遭受兩個舅母如此不公的對待;她依舊任勞任怨為她們做事。而流言究竟是能摧毀一個人的忍耐的,既然有人說伺候外婆就能得到好處,那幹脆讓所有人一起嚐嚐這甜頭。因為母親一改往前的強硬態度,縱使有那麽幾位臉上在不情願也不好在推辭。商定好所有子女一周為期,各家各戶的輪著照顧。為了起個有說服力的好頭,母親是伺候完病情最重的一個月;待外婆精神狀態好轉許多後才離開到外地去的。我是比母親更晚一段時間離開的;看著外婆送到那麽些人家裏遭受那嫌棄的眼神和不情願的舉動,我不禁在疑惑中又明白了些什麽。隻是這種程度就如同受罪一般,那麽你們大言不慚的說起母親來可真是笑話。所謂伺候是為了好處,無疑是為了光明正大逃避責任的說辭罷了。


    最初接到通知趕往學校時,我們並不知曉實習的地點;幾個老油條在教室裏瞎合計著八成也隻能在浙江一帶。直到實習負責人走進教室告知我們即將去往上海有名的辦公大廈實習;聽著周邊欣喜若狂的歡呼聲,隻有我們硬是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能有在超一線城市工作這樣不可多得的機會,說不期待肯定是假的。要麽說是正經公司包的大巴,和東莞的黑車就是不一樣。在大巴沒有行駛到高速公路前,便迫不及待的將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告訴了母親;在他們上一輩人心裏,隻要能去大城市工作;那肯定就是掙錢的活兒。因為那幾年母親和父親是在一塊兒工作的,聽著父親有些激動的重複著母親囑咐的老套;心裏不由感概成長的重量。來到上海住宿的公寓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工作安排的時間是後天,頭一次來到大城市對於一群宅男來說,除了出門覓食被十五塊的蛋炒飯所驚訝外也隻不過是換了個地方睡覺罷了。因為普通話不夠標準加至我所表達的意思再一次被錯誤理解;最終沒能和阿逼他們同在一個公司實習,而是去了距宿舍最遠的一所大廈工作。工作的內容是與我們所學的知識並沒有多少牽連的打字客服;無非是在接待一個又一個顧客的各種需求做大部分的係統話術回複。特別在雙十一或者雙十二期間,即便從上班不停到下班;接待欄的顧客也始終是一望無際的。當然一上來就問候家人的顧客也不在少數,不過也並非完全沒有收獲,至少擁有了更加穩定的心態。在上海生活的幾個月,大多是少吃多餐連夜加班的生活;相較於我們的城市,地麵確實要幹淨的多;環境也更加的繁華,走在路邊也時常能看到些不同國家的老外。抽時間和阿逼、豆腐他們還一起去了躺外灘,那一排排金色的房子怎麽稱呼我究竟是忘了,不過看來非常的絢麗;東方明珠在燈光的變化下也十分的炫彩雄偉。上海的外賣是非常便宜的,令我映像最深的還是那薅了一個月羊毛的五塊錢口水雞;最後還是賣家親自打電話希望我手下留情,可我點外賣的價格始終是不會超過十塊錢的。


    整個在上海的日子,倒是沒有什麽讓我覺得有趣的兒;倒是有個讓我始終抱有歉意的人。阿濤是在我先與軒軒結識之後認識的,據說他們是多年的好友;初中畢業以後他們正好來了同一所大專,五年來隻要能在學校碰上他們便是形影不離的。軒軒是個聊起天來非常有梗的人,阿濤在我的映像中對熟悉的人總能表現出一種樂觀開朗的性格。我們也是同一批來上海實習的學生,住的宿舍也正巧是兩隔壁;平常自然少不了頻繁的串門。當時有了母親的支持,剛到上海就買下了人生中第一台筆記本電腦,急不可耐的在新電腦上下載好了lol,享受般的靠在床頭重溫遊戲的快感。阿濤在那會兒也是特別熱愛lol的玩家,時常在休息的日子邀上整個宿舍的人去往附近的網咖打上一宿;可上海網咖的消費究竟是太貴了,去的次數太常究竟是不劃算的。在他們不再去網咖消費,阿濤覺得乏味想靠打遊戲解癮時,起先是來找胖子借電腦的;但被胖子扭捏的回絕之後才找上了我。我想著不過就是打兩把遊戲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於是毫不猶豫的同意了;在他玩遊戲的過程我們聊的很是盡興,臨走前我還豪爽的答應他:“想玩就直接來找我。”其實本來也是件很平常的事情,隻要我在宿舍他想要玩會都不是事兒。而在我上班的時間段,阿濤仍舊很實在的來找我借電腦;實在並不是壞事,這表現了一個人的真誠。但對我這樣性格的人而言,是既不想破壞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又擔心借了電腦會不會變卡,結果借與沒借我究竟是忘記了。隻是當天正好挨了主管的批評,心裏多少有些鬱悶。回到宿舍聽著胖子幾人聊起明天阿濤他們宿舍休息,便脫口而出的抱怨著:“什麽?明天阿濤休息啊?那他不是又要來借電腦啦?我不想借又不好說,唉。”因為當時激動的表達忽略了宿舍間極差的隔音效果,在胖子小聲的提醒下;我雖然嘴上說著沒事沒事,心裏已然察覺到說錯了話。在日後阿濤逐漸與我疏遠也證實了這一點,即便最後找到機會真誠向他道歉得到了他的諒解;可我始終覺得有愧於他。我本是一個討厭在背地裏議論別人的人,卻在經曆了自我覺悟後又一次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人;既然爽快的答應了別人,卻又沒法對自己的言語負責。這麽多年過去阿濤興許早就不在意了;但我仍然想為我極度虛偽的行為道歉,希望他一切都好。


    我們總是會在不斷的接觸新的環境和人群中一次又一次的大開眼界,可即便如此;還總是會犯下一些幼稚的錯誤或是受到一些委屈,但千萬不要去記恨這些;因為它能使你再一次的進行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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