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鳴這一番話,明顯帶著威脅的味道,曾廣和周廉聽罷,不由呆住了。


    若說周廉貪汙學員的夥食費,肯定是冤枉他了。他是堂堂中將副監督,深受張學良信任和器重,怎麽可能為區區夥食費而自毀名聲呢?


    楚鳴的猜測雖然沒有什麽依據,但也算是歪打正著,這裏麵的確有人做手腳。


    學員的夥食由講武堂軍需處負責,軍需處長姓劉,調來講武堂時間並不長。


    全校幾千學員的夥食費都歸劉處長管,每天短點夥食費平均談到每個人頭上算不了什麽,但是人數多、時間長可就不一樣了。


    對這件事情周廉並不是完全不知道,可問題是劉處長身份有些特殊。


    來講武堂任職前,劉處長是張學良的貼身副官,與張學良私交頗好。


    礙於這層關係,周廉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現在,楚鳴將話說的如此直白,此事想捂肯定是捂不住了。


    周廉暗自後悔,當初就不該將楚鳴弄到講武堂來,他簡直就是顆隨時會引爆的定時炸彈。


    這一刻,周廉突然有一種衝動:立刻將楚鳴從講武堂除名,一了百了。


    衝動歸衝動,但周廉卻不能這麽做。


    周廉是張學良麵前的紅人不假,但楚烈也不是省油的燈。楚烈是省政府民政廳的廳長,惹急了他,真有可能到張學良麵前去告周廉。


    再說了,周廉和楚烈的私交不錯,他也不能這麽做。


    雖然周廉不能將楚鳴開除,但他是堂堂中將監督,也不能向幾個學員妥協低頭,這可關係到他的麵子問題。


    對劉處長貪汙學員夥食費一事,曾廣也有所耳聞,他見周廉麵色不停變換,便走上前去,附在周廉耳邊輕聲說:“周監督,我在大帥府時間不短,對少帥有些了解。少帥雖然對劉副官不錯,但他所做之事讓少帥知道了,定然不會容他。到時候少帥若追究起責任來,您的失察之過……”


    曾廣話雖然沒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周廉本就是聰明人,經曾廣這麽一提醒,他頓時明白了其中的利害。


    拿定了主意,周廉麵上又恢複了平靜,他對楚鳴說:“你反映的學員隊夥食問題,我會調查的,你先回去吧,有什麽結果我會讓曾隊長通知你們!”


    楚鳴還要說什麽,卻見曾廣向周廉敬了一個軍禮:“多謝周副監督,我們回去了!”


    說完,曾廣轉身朝著楚鳴三人一揮手,帶著他們離開了周廉的辦公室。


    來向周廉陳述之前,楚鳴已做好了被開除的最壞打算。現在雖然全身而退了,但多少還是心有餘悸。


    周廉之所以沒有追究他們的責任,肯定是曾廣附耳說的那句話起了作用。


    出了門,楚鳴向曾廣感激的說:“隊長,謝謝您的幫忙!”


    曾廣白了楚鳴一眼:“謝什麽,老子幫你也是在幫自己,你沒看到老子和你們一樣,也天天吃那些豬食嗎?”


    說到這裏,曾廣自言自語嘀咕著:“那狗日的太黑了,把大帥府的臉麵都丟光了!”


    曾廣把楚鳴三人送回宿舍,便轉身離去。


    看著三人若無其事的模樣,包括洪光華在內,眾學員差點沒驚掉眼珠子。


    從周廉辦公室回來的第二天,食堂就有了變化,不僅主食的份量增加了,而且炒菜的味道也強了不少,學員們甚至吃到了久違的紅燒肉。


    除此之外,食堂每周還就會吃一次包子,象征性地改善一下夥食。


    食堂的這種改變,不僅讓三隊的學員們對楚鳴他們三人刮目相看,就連其他隊的學員,也對他們豎起了大拇指。


    按理說,楚鳴為大家爭取了改善夥食的權利,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可事實上,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每天早上都會為一件事情而煩惱:整理內務。


    東北講武堂生活節奏非常緊張,早上軍號一響,馬上起床。穿衣、梳洗,然後整理內務,也就是將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像個豆腐塊,擺在木板床的正中央。


    十分鍾內一切要收拾完畢,然後出早操。


    整理內務並非東北講武堂自創,而是有淵源的。


    近代歐洲軍隊裝備了滑膛槍,典型戰鬥模式是士兵站直排成橫隊,踩著鼓點迎著對方前進,進入射程後才開火。


    這種排隊“自殺式”的近距離互射和刺刀互捅,需要非常強悍的意誌和紀律。


    為此,必須讓這些年輕農民工人和無業遊民組成的士兵,害怕軍紀甚於死亡。


    於是,軍隊內務就成了培養團隊精神、紀律性和絕對服從的最佳辦法。


    歐洲軍隊重視內務整理,收拾床鋪是內務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作為訓練新兵的必備科目,每天早晨需要將毯子疊得非常整齊,以接受士官的嚴格檢查,如有誤則少不了餓飯和棍棒毆打。


    明治維新後的日軍,是以德國軍隊為師,這樣也就把德國整理內務的規定學來了。


    日本軍隊對內務的要求很高,從早晨起床到晚上就寢,士兵絕不能再坐或躺在床上,如果違反會被處罰舉槍或練習站姿瞄準。


    由於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日軍的勝利,中國人對日本軍事推崇備至,紛紛到日本學習軍事。


    清朝末年編練的新軍,全麵學習日本軍隊,同樣也就把日本軍隊的內務規定學來了。


    清末新軍是中國第一支重視疊被子的軍隊,士兵一入伍,就要進行六個月徒手訓練和講課,其中一項內容就是內務。


    北洋軍隊繼承了新軍的傳統,黃埔軍校繼承了新軍的傳統,東北講武堂同樣也繼承了新軍的傳統。


    進入講武堂之後,學員隊的班長第一個教他們的,就是疊被子。


    東北講武堂擔負學員班長的,都是警衛連的老兵。


    學員三隊共有四名班長,由一個姓周的老兵領頭。


    周班長他們拿出自己用過多年的豆腐塊,教每一個如何捏折痕,壓棉花,摳被角,直至被麵整潔光滑,蒼蠅落在上麵能劈叉,蚊子飛在上麵會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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