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風凝霜站在山寨門口,後麵跟著一條哭嚎的長隊。


    再會說了幾百次,可還是止不住這些人的不舍,袁思遷捏著蘭花指哭唧唧,賈思捷噙淚八字胡一翹一翹,自詡鐵漢的陸有墨眼眶泛紅……


    傅天霽上前對那片哭嚎中人說:“各位不必傷別,他日若有機會,我定會帶霜兒回來看看。”


    說罷,摟著風凝霜一個禦劍而起,風凝霜在腳下一片更強烈的鬼哭狼嚎聲中埋怨:“你就不能有點耐心嗎?”


    “我還不夠有耐心?”傅天霽低頭看她,“三天了,你都和那些人足足告別了三天,還不夠麽?”話裏一股酸意,就差把“這些人是不是都沒我重要”說出來了。


    風凝霜暗笑,扭過頭去:“哼,三天算什麽?我原本還不想走呢!”


    話剛說完,突然天旋地轉直往下墜,反應過來時,傅天霽已將她推到一株樹幹上,抬起她下巴,惡狠狠地說:“臭丫頭,你擅自逃離蜀山,我體諒你的難過,由得你在外逍遙了幾個月。見到你的時候,你身上有傷,我亦體諒你。如今你傷已經大好,若敢再這樣對為師說話,可別怪我。”


    風凝霜嗤他:“還‘由得我’逍遙幾個月?如果不是對白骨妖那天受了傷,我的小弟們將消息走漏,再過一百年你都找不到——”


    話未說完,唇上忽一重,傅天霽用吻截掉她話頭。


    鋪天蓋地的烈吻,吻得她心如鹿撞發髻鬆亂情難自抑,他方才停下,一根修長的手指托起她下巴:“還敢麽?”


    緋紅鋪滿麵,她說:“不敢了。”


    傅天霽滿意地鬆手,不料腰間的霜吟劍突然自行出鞘,風凝霜兔子一般蹦上劍,哧溜一下禦劍跑路,丟下一句:“——才怪!”


    泥鰍都沒她滑。


    傅天霽好氣又好笑,拔身而起,腳尖在大樹上連點,一下就上到樹梢,再一躍,落到跑路中的風凝霜背後,將她一抱:“臭丫頭,以為我沒劍就追不上你了,是吧?”


    風凝霜跺腳歎氣:“你是猴子嗎?跳得這麽快?”


    傅天霽笑了笑,將她摟得更緊,悠悠然在天空飛了好一陣,忽說:“霜兒,你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風凝霜摸了摸懷中那截綠骨,輕聲說:“有。”


    **


    衰草哀哀,長風萋萋。


    風凝霜在雜草叢中找了好久,在天邊最後一抹斜陽照射下終於找到那兩塊歪斜簡陋的木頭墓碑。


    被風雨侵襲數載,木板上字跡早就模糊,風凝霜將它們扶正,到四周采摘些野生的雛菊,回來時,見原地立了兩塊新的碑。


    傅天霽上前攬過她肩膀:“這是我用九天重霜所結的冰,百年內都不會融化。回到蜀山以後,我會去為你尋來最好的石材,重新立碑。”


    風凝霜歎了口氣:“我暫時不想回去。”


    傅天霽點了點頭:“也好。天地很大,我也想帶你走一走。”


    風凝霜從懷中取出那截綠色骨頭,望向墓碑輕聲說:“爹、娘,霜兒來看你們了。這個仇,我終於能為你們報了。”說完掌心騰起火焰,骨頭在火中逐漸枯黃成灰,長風吹過,她手中的骨灰一點點在風中揚散。


    漫天飛舞的骨灰中,她忽想起那個張狂的年輕人,他說:“我也不喜歡這個習性。能夠做人也不錯,下輩子,我也想試試這滋味。”


    總覺得這樣反倒是滿足了他的心願似的,風凝霜苦笑一聲。


    傅天霽摸摸她秀發:“大仇得報了,有什麽感受?”


    風凝霜歎口氣,原本應如釋重負的,不知為何此刻卻無悲亦無喜,隻是感慨而空茫,就像這片衰草哀哀的大地,風一吹,隻有無盡的荒蕪。


    傅天霽撫著她腦袋:“複仇是可以彌補遺憾,但也僅止於此。你的人生不能隻是為複仇而生,如今大仇得報,你該過真正屬於自己的人生了。”


    風凝霜沉默半晌,點了點頭。忽想起什麽,忙問:“對了師尊,你體內相繇的毒,可都逼出來了?”


    傅天霽笑:“早都逼出來了。這點毒算得了什麽?”


    風凝霜翻他一個白眼:“你就不能少臭屁一刻麽?”嘴裏咕囔著,仍舊是去摸了摸他脈搏,才放下心。


    傅天霽:“既然這裏事情已了,我有個地方要帶你去。”


    風凝霜沒有異議,隨著他走,大仇得報,總算能夠安心過日子了。


    傅天霽帶著她飛了一夜,瀛州城的輪廓便近在眼前。


    風凝霜以為他要在城內落下,殊不知他忽轉了個方向,落到城外東麵一片蔥綠的竹林,挽著她的手就往裏走。


    竹林盡頭乃一苗圃,栽種的都是紫玲花,一條鵝卵石小徑蜿蜒而過錦簇的花海,走過小徑便見一庭院,白牆綠瓦,幽靜清雅。


    風凝霜不解地望望傅天霽,他伸手往前一探,庭院便泛起水波紋樣的結界開了一出口,他帶著她一步踏入。


    迎麵是一個清澈的大湖,波光瀲灩,岸旁一座琉璃瓦的亭子,亭中白玉長桌,帳幔飛舞,亭後一樹梨花開得正好,花瓣隨風落入水中,漣漪處聚來爭相冒頭的錦鯉。沿湖赭白色牆的小屋一路排開,回廊連接著假山湖泊與小屋,綠樹蔭濃,一院花香。


    風凝霜大讚不已:“好漂亮,這是誰的家?”


    傅天霽答:“自然是我們家。”他攬著她繼續前行,“知你向往人間的煙火氣,很早之前我便在這圈下了一塊地,親自設計督工,年初方才完工,隻待與你成親後便搬來此處,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提前溜了,倒是獻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


    心裏暖流湧動,風凝霜嘟了嘟嘴:“誰讓你不說清楚的……”又忽醒悟起來,“難怪你之前沒事就往外麵跑,原來是跑來這建房?”


    傅天霽笑了笑:“喜歡嗎?”


    “喜歡,很喜歡!”


    “這裏還未命名,你是女主人,給取個名字吧。”


    “好!就叫……”風凝霜四處望望,目光落在一簇紫玲花上,“就叫紫玲苑吧,怎麽樣?”


    “好。你說了算。”


    “忘記問你,怎麽會那麽喜歡紫玲花?”


    “其實這花是你還是劍靈的時候,最喜歡的。”傅天霽微有感慨,“你曾對我說,紫玲花的話語是相互思念,要我栽種滿整個巒島,便如你所願了。”


    “是麽?可惜我全然不記得了。”風凝霜遺憾道,“過去的我和現在是不是很不一樣?”


    傅天霽眸中劃過笑意:“骨子裏,都是一樣的。”


    風凝霜心弦被一撥,眼神亮了幾分,不再糾結這事,轉個話題打趣他:“原來以為你住的巒島就很大了,我還給你取個外號叫‘島主’。現在才知道這個外號有失偏頗。”


    “哦?那應該叫什麽?”


    “地主。”風凝霜笑道,“符合你這樣的英明神武、財大氣粗。”


    傅天霽忍俊不禁,一彈她腦門:“好,本地主這就帶你去個地方,讓你看看本地主財富的來源。”


    “那敢情好。不過我現在又餓又渴——”


    “那地兒有肉有酒!”


    一聽有酒,風凝霜頓時來了精神,“甚好甚好,這地兒叫什麽?”


    “麓廬酒館。”


    **


    麓廬酒館就在瀛州城的城東,從紫玲苑過去,步行不過半炷香時間。風凝霜倚著酒館的窗台看外麵的景色,夏日炎炎,這酒館坐落在楊柳依依的河邊,清涼愜意。她感慨道:“師尊,紫玲苑那塊地你肯定費了不少功夫。”


    傅天霽給她斟了杯酒:“怎麽說?”


    “兼具郊外的清淨,離瀛州又近,肯定是黃金地段寸土寸金啊!”風凝霜湊過去,眨眨眼睛壓低聲音,“地主大人,你到底豪擲了多少金才圈下的這塊地?”


    傅天霽笑而不答:“你先嚐嚐這酒。”


    自百日醉麵世後,便沒多少酒能入風凝霜眼,聞言她漫不經心將酒當水抿了一口,頓時一愕,“這酒……是蒙滈山的蟠桃酒?!”


    傅天霽:“你想這酒館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風凝霜恍悟:“麓廬麓廬……原來這是麓掌門開的酒館呀!這世道,連仙人都下凡做起生意了?”


    “準確來說,這酒館是我讓他開的。”傅天霽說,“這酒館生意甚紅火,杯酒可值千金,一般人是來不起的。光顧此處的大都是皇室貴胄和修仙之人。所以聽你說悟塵這個月十五約人比酒,你還未說出地點,我便已猜出是這裏了。”


    風凝霜笑開了:“原來你還有這等頭腦,麓禹出酒,你出地,原來你們都有共同富裕奔小康的胸襟呀!”


    傅天霽笑道:“大隱隱於市,本來是為了打聽些情報,倒被你貶成賺錢營生的勾當。”


    “嗐,愛錢它並不可恥啊!”風凝霜吞下一大口酒,拍桌曰,“錢不是萬能,可沒錢幹啥都不能。”


    “莫要嘴貧。”傅天霽敲她腦門一記,正色道,“你常問我離開巒島都忙些什麽。其一,就是物色好地盤,好帶你日後隱居;其二,便是來這酒館,與來去仙人打聽你師叔祖的行蹤。”


    風凝霜一聽,忙道:“那你可有師叔祖消息?”當日絕壁懸崖夢中女子所托,便是與師叔祖有關,這事她總惦記著,沒忘。


    傅天霽搖了搖頭:“我每次得著消息趕來時,或是些贗品,或是查無此人,就像是故意和我們捉迷藏一般。”


    風凝霜不由好奇:“他為什麽要躲著你們?難道是猜到你有事麻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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