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的罪名很明確,勾連不法陷害朝廷重臣,妄言妄行言辱勳親,暗中結黨收受賄賂。


    前兩項最多罷官奪職位貶斥還鄉,但最後一項就比較有意思了。


    結黨這個罪就像是劉恪專門找來兜底的,非要把梅家父子拉到鍘刀下一刀給鍘了。


    這種事在曆朝曆代都是屢見不鮮,一般情況下都是黨同伐異時,用結黨營私這個罪名把對手趕出朝堂,下死手的情況還是比較少的。


    但這個罪名在律法上沒有確切的懲罰機製,說輕了就是結黨營私,危害性不大,罷官就是。


    但若是說重一點,往後麵加上兩個字,比如不忠、悖逆,那就事兒大了。輕則抄家流放,重則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去菜市口走一遭。


    這不,欲當青天大老爺的十三爺這會已經興奮的滿臉通紅,嚷嚷著叫人抬出了三口寒光閃爍的鍘刀。


    掀起虎頭鍘上蓋著的紅布,指著臉色煞白的梅信宜就喊了起來。


    “來人呀,開~~~~~鍘~~~~~~”


    瘋了!瘋了!


    刑部尚書蔡荃這會都顧不上吃瓜看戲了,瞬間從太師椅上起身衝了過去,攔住了拖拽梅信宜的王府親兵。


    “都給本官住手!不經有司定罪,誰敢擅殺朝廷命官?還不退下!”


    秋官大老爺的威勢還是很足的,至少王府的親兵不敢冒犯。


    劉恪不樂意了,戲都唱到這個份上了,好不容易給梅家的人定了罪,不鍘把“陳世美”鍘了,他念頭不通達。


    “我說蔡大人,這罪名還不夠清楚嗎?”


    劉恪不滿的指著梅家父子,跳腳罵了起來:“忘恩負義、無信不忠的狗東西一刀鍘了都是便宜了他們,你這老倌好不識趣,難道你要學那戲中的太後,非要阻攔本青天為民除害鍘了‘陳世美’……”


    “忠順王,本官才是刑部尚書,便是要殺那也是本官的事,輪不到你來管!”


    蔡荃被劉恪這混不吝的樣子氣的不輕,直接懟了回去,一甩袖子,衝著幾個刑部官員就喝道:“還躲在一旁看戲?去叫人來,將梅家父子押入刑部大牢。再晚一會,你們的活就要被某人幹完了!”


    “呀呀呀~氣煞我也,蔡荃老兒,你偏要跟本王作對是不是?”


    劉恪也被氣得二佛升天,摔杯為號:“本王要發飆了!來人啊,給我攔下刑部一應官員,將梅家父子拖過來,開鍘~~~~~”


    圍過來的親兵磨磨蹭蹭,蔡荃眉頭一皺掃視一圈怒喝道:“敢上前者,統統押去刑部候審!”


    劉恪被蔡荃一激,擼袖子就要幹他,卻被一人死死抱住了腰。


    “父王消消氣,莫要鬧了。蔡公說的對,便是真要給梅家定罪,那也是三法司的事,您湊什麽熱鬧……”


    世子劉崇費力的抱著老爹的腰往回拖,順道還給幾個堂兄弟使眼色。


    好心累,爹不靠譜,他這個做兒子的不像兒子,反倒是時時刻刻要準備著給老爹收拾爛攤子。


    “忠順王,多學學崇世子,這麽大年紀了還犯渾,怪不得隔幾日就要被聖人吊在樹上用鞭子抽!”


    蔡荃也是個報仇不隔夜的,衝著叫囂要砸了刑部的劉恪就是一頓損。


    被戳中肺管子的劉恪這回真怒了,衝著蔡荃比劃著手腳,嘴中更是爆粗口開罵:“他娘的,蔡荃你欺人太甚,本王為民除害,礙著你什麽事了。你這個*****,來來來,有本事你上前來,看爺不把你打出*來……嗚嗚嗚嗚……”


    劉崇騰出一隻手來捂住老爹喋喋不休罵人的嘴,苦笑致歉:“蔡公恕罪,我父王又犯渾了,您別往心裏去,改日晚輩定當登門,向蔡公負荊請罪。”


    “嗚嗚嗚……”


    雖然劉恪被兒子捂住了嘴,可這嗚嗚聲中明顯含媽量十足。


    蔡荃回瞪了一下怒目而視的劉恪,無所謂的擺擺手:“忠順王什麽性子老夫清楚的很,崇世子還是趕緊把他帶回去交給王妃娘娘吧,再鬧下去還不知要鬧出什麽風波來。”


    戲都演的差不多了,他也看得差不多了,趕緊把這混球拖走,再演下去就要穿幫了。


    他一個刑部尚書能配合著混球演戲就已經很不錯了,總不能真讓這廝亂了國朝法紀吧。


    “晚輩這就帶父王走,這裏的事就麻煩蔡公了。崔長史,招待好諸公。”


    嗚嗚聲漸弱,劉崇真就直接了當的拖著被堵了嘴說不了話的老爹離開,那群王府親兵也沒有上前阻攔幫助自家王爺,除了看押梅家父子的四人,餘者熟練的隱去身形退了出去。


    造孽啊,王爺不著調,世子殿下可真是太難了!


    還好有王妃……


    “咦,十三爺呢?”


    前來傳旨的夏守忠從高亭中下來,在前院沒看到劉恪的身影。


    他給諸位中樞大佬躬身行禮,跟場中身份最高的內閣首輔周炯詢問:“閣老,有旨意,王爺呢?”


    方才院子裏真熱鬧啊,周炯始終穩坐太師椅笑眯眯看戲,便是老十三要鍘人,他都沒有出聲。


    此刻聞言,周閣老依舊風輕雲淡,衝著內院方向說道:“方才忠順王要發飆,跟蔡閣老吵了一架,被崇世子拖去內院了。”


    這……


    夏守忠能夠想象到方才的情形,歎氣一聲就要告退。


    “別急著走,你都在這了,那陛下肯定也在這裏。”


    蔡荃一把扯住了夏守忠的袖子:“天子不坐危堂,陛下怎麽又跑出宮了?還不趕緊帶本官過去……”


    這還宣什麽旨意,趕緊跑路要緊!


    夏守忠一愣,他下意識往遠處高亭看去,蔡荃等人也順著望了過去,正拿著千裏鏡看戲的皇帝老爺猛地脊背一涼。


    嗯?這是要引火燒身?


    他一把拎起還在吃瓜的劉碩,招呼著太子與賈琮跑路。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自從三年前鐵網山被刺殺,他治下這群臣子,最見不得的就是帝王帶幾個人偷摸跑宮外去晃悠。


    “完了,這群老頭又要過來罵朕。快走快走,晚了就被堵在這了!”


    ……


    皇帝老爺跑路成功,可臣子們依舊沒有放過他。


    隔日大朝,劉恒被堵在奉天殿就是好一頓噴。好在他早有預防,當殿將梅家父子拎了出來,眾人的火力立馬調轉槍口,將吐沫星子轉向了翰林院編撰梅信宜。


    梅信宜這會還在刑部大牢抓虱子呢,梅家被圈禁,就等三法寺走流程給他判刑了。


    當然,還有那些跟梅信宜暗中聚會,結黨營私的官員也沒落什麽好。


    唱了一出大戲的劉恪早有準備,一張早就寫好的名單往外一放,龍禁衛就開始滿城抓人。


    包括奉國將軍何寶善、通政司左參議徐秀群、太仆寺寺丞郭世封、禮部祠祭清吏司員外郎蘆知訓等二十八名六品以上官員,以及在京十七家豪商巨賈,統統被龍禁衛抄家抓捕,扔進了詔獄。


    一夜風雲變,江南西林黨人以及那些東南的豪商,他們在朝中的代言人已經不足原有的兩成,損失不可謂之不大。


    下朝之後,龍禁衛密探暗中攔截的密信比往日多了好幾倍,城外的暗衛更是將飛鴿吃了個飽。


    龍禁衛按照曹嘟嘟的指示,將信件抄錄了一遍送入宮中,隨後將原信封好送歸原處,以防打草驚蛇。


    “沒想到抓一個梅信宜,會驚動這麽多的老鼠。”


    皇帝老爺隨手翻了幾份抄錄來的信件,看完後冷笑連連。


    西林黨人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竟然妄圖掌控市舶司,把持海貿。


    甚至把手都伸進他的後宮來了,想要在明年的選秀中往宮裏塞人……


    想到自己後宮被盯上,劉恒渾身不舒坦起來。他將龍禁衛送來的名單拿起,掃了一眼哼了一聲。


    “賈琮,你去跟江誠業商量一下,挑十個地位夠高但沒什麽能力的蠢貨,讓他拿去取得那些人的信任。”


    正跟劉恪探討演技的賈琮突然被點名,忙上前接過名單:“陛下放心,臣一定辦的妥妥的。對了陛下,給江誠業的任命什麽時候送去合適?”


    “城陽伯江誠業?四哥要給他任命實職?”


    劉恪想起那個跟梅信宜有勾結的江誠業之子江煥,嘟囔起來:“四哥,那江誠業之子江煥可不是個好東西啊~”


    賈琮為其解釋道:“十三爺,江誠業現在是咱們在南邊的內應,等您去了金陵,還要跟他共事呢!”


    什麽玩意?本王什麽時候說過要去金陵?


    “十三弟,昨天沒來得及給你說,我打算讓你去巡撫東南,替朕盯著南邊的那些丿……”


    皇帝老爺的話還未說完,劉恪就一臉的驚悚:“不去不去,打死我都不去。四哥,我在京城呆的好好的,你老是折騰我幹嘛?我不去,不去,你重新找個人……我覺得賈璉就挺好的,不行就將賈小三扔過去!”


    哈?老十三你別太過分了,別拿大橘貓不當老虎,小心我呲牙撓你一爪子!


    “賈赦替朕南征去了,榮國府就剩這大貓小貓一兩隻,你給賈家留兩個能頂門立柱的人行不行?”


    皇帝沒好氣的瞪了一眼快要撒潑打滾的老十三,懶得再理這廝,讓夏守忠取來一封聖旨塞到了他的懷裏。


    “你不是想當大夏的青天大老爺嗎?正好,徐青藤在南邊推進清丈田畝的事,肯定要跟那些大族起衝突。你拿著那三口鍘刀,巡視東南諸省,該鍘的鍘,給徐青藤開一條路出來。”


    此話一出,馬上就要躺下打滾的老紈絝立馬站了起來,緊緊抱著那封聖旨咧嘴憨笑。


    “這話四哥倒是早說啊,你瞧瞧弟弟我差點就躺地上了!”


    這無賴……


    皇帝老爺這會看到死皮賴臉的老十三就煩,煩躁的擺手道:“滾滾滾,別在這礙眼了。父皇讓你去龍首宮一趟,你現在就去!”


    圓了青天夢的老十三嬉皮笑臉的拜了拜:“那行,臣弟就不惹四哥煩了,這就去給父皇請安。”


    劉恪衝著賈琮擠了擠眼,揚了揚手中的聖旨就離開了勤政殿。


    出了殿門後將聖旨往懷裏一揣,直直朝宮外快速走去。


    去龍首宮見老爺子?傻子這會才會過去,肯定是蔡老頭去告狀了,這會過去他的歸宿就是被掛到樹上,爺又不傻。


    “皇爺,十三爺跑了,沒去龍首宮。”


    皇帝聽到夏守忠的稟報絲毫沒有意外,他嘴角抽了抽罵了一句:“這混賬東西……算了,大伴你去內閣,讓內閣擬旨,忠順王劉恪私設公堂,擾亂司法,侮辱國朝重臣,罰俸一年。再給蔡荃府上送些藥材布匹,就當是朕這個當哥哥的替弟弟給他賠罪了。”


    安排好這些,皇帝才重新跟賈琮商議起了江誠業的事。


    隻見皇帝思索了好一陣,這才開口說道:“得找一個合理的借口再給任命,江家閑賦已久,驟然任命,那幫子人肯定會懷疑。”


    “陛下聖明,臣也是這麽想的。隻不過這個借口不好找,城陽伯府沉寂多年,江誠業又沒有什麽功勞……”


    賈琮突然一拍腦袋:“陛下,咱們何不將計就計,讓南邊的那些人自己來找這個借口,到時候順水推舟,將江誠業送去金陵。”


    ……


    老紈絝要去當青天大老爺了,咱們的禦貓大人也不能閑著,也該亮亮爪子了。


    雖遠在千裏之外,賈琮也準備開始向南邊那幫子國朝蛀蟲開刀。


    喬裝打扮一番的江淩被請進了妙音坊的雅間,賈琮早就在這兒等他了。


    “下官拜見伯爺……”


    賈琮跟著戲台上咿咿呀呀的曲兒打著節拍,隨意一指旁邊的空椅:“不必客氣,坐。”


    江淩恭敬的謝過賈琮,坐下後問道:“伯爺讓人喊下官過來,不知是有何事?”


    賈琮沒有直接回應江淩的問題,反而指著台上正演著的《鍘美案》,似有所指的問道:“江千戶,你說說,這包龍圖何以能頂住太後與公主的壓力,將陳世美給鍘了的?”


    江淩聞言一愣,隨即就開口回道:“下官以為,包龍圖能順利鍘了陳世美為民伸冤,一是包龍圖鐵麵無私不畏強權,二是他麾下有公孫策、展昭、王朝馬漢等精幹良將輔佐。”


    賈琮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著江淩。


    此子這是猜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果然是個聰明人。


    他盯著江淩打量了許久,直到江淩被盯得冷汗都快下來了,這才緩緩開口:“江千戶,有件事需要你去辦,事關你祖父的前程以及你江家的未來。”


    江淩沒有一絲猶豫,起身拜下回道:“伯爺請說,江淩誓死完成任務。”


    賈琮笑了笑:“沒那麽誇張,坐,坐……”


    待江淩重新坐下,賈琮將一份皇帝草擬的任命聖旨拿了出來,展開放在桌上。


    “南直隸右布政使,這是江家唯一的機會。想要抓住這個機會,你祖父需要有合理的借口能拿到這份奉旨。為了防止南邊那幫子人起疑,這個借口你來想辦法,最好能讓南邊的人主動出手。”


    江淩在看到聖旨後心情激蕩,但隨著賈琮後邊的話就皺起了眉頭。


    江家沉寂太久,不受二聖待見這是朝野皆知的事,南直隸花花世界,布政使就像是一塊肥肉,誰都想要?想要拿到這等任命,是得找一個合理的理由才能讓南邊的人不起疑心。


    許久,江淩才起身抱拳,對賈琮說道:“下官明白了,請伯爺放心,下官這就回去跟祖父商量,一定讓南邊的人主動出手,助祖父順利拿下這份任命。”


    月票推薦票


    今晚先更到這裏,明日繼續。晚安!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樓禦貓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橘貓不是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橘貓不是貓並收藏紅樓禦貓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