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爾丁頓家的事情很複雜。布魯克林曾猜測馬克·米來·奧爾丁頓殺死了自己的妻子,以掩蓋自己偽裝ptsd的事情。


    但他的猜測並沒有得到證實,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布魯克林自己都開始懷疑這個猜測了。


    仔細想想,其實馬克·米來‘裝瘋’完全可以殺死陌生人,沒必要選擇妻子下手。


    聽安妮說過,馬克·米來其實很愛自己的妻子。馬克·米來ptsd發作殺妻這件事直接導致他的女兒安妮跟他決裂。


    安妮用實際行動證明,沒有馬克·米來的庇護,她一個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可現在,馬克·米來來紐約的消息為什麽是從安妮這兒聽到的?這對父女和好了?


    “我不知道他來幹什麽,但你得小心點兒。”安妮擔心道自從安妮跟布魯克林第一次約會後,馬克·米來每次來紐約,必找布魯克林,而兩人的見麵從來沒愉快過。


    布魯克林安慰了安妮幾句,往日冷靜的安妮卻一反常態地表現的很不安。


    直到掛掉電話,布魯克林依舊一頭霧水。這通電話就很奇怪。講道理,馬克·米來去哪兒,發生了什麽,跟布魯克林,跟安妮·奧爾丁頓真沒關係。


    可安妮卻偏偏打了過來。安妮·奧爾丁頓作為檢察官,一向冷靜理智,這次卻十分情緒化,她就像沒聽見布魯克林說什麽一樣,整個通話過程都在表達著自己的不安。


    最後,最值得布魯克林警覺的,就是馬克·米來來紐約的目的。他們奮鬥了這麽長時間,馬上要到收獲的時期了,這時候馬克·米來突然要來紐約,很難不讓布魯克林往不好的方麵聯想。


    這麽想著,連帶著布魯克林也跟著有些不安起來。他盯著文件看了十幾分鍾,結果一行都沒看完。


    放下文件,布魯克林打開電腦,瀏覽著新聞,決定先放鬆一下。網絡上的新聞很多,很雜。


    跳樓者事件隨著檢察官公布的vitrakvi實驗室相關內容,熱度有所下降。


    布魯克林推測,這件事應該是過去了。但布魯克林起訴‘網民’的事兒又被翻了出來。


    布魯克林隨意瀏覽了幾篇報道,就失去了繼續往下看的欲望。還是老生常談的老掉牙觀點,什麽他不起訴就不會有人死,什麽他為什麽不能大度一點兒之類的讓人聽不懂的話。


    略過跳樓者不提,剩下的就是州議員候選人招j跟黑幫大規模火拚了。


    黑幫大規模火拚什麽時候也能上新聞了?布魯克林看著堪比戰地記者拍攝的戰場的照片,默默搖了搖頭。


    再去看州議員候選人招j的新聞。布魯克林連續瀏覽了三十幾篇報道,總結出了事情的始末:候選者民意調查結果十分樂觀,於是決定半場開香檳,慶祝一下。


    結果被媒體拍到了。關閉網頁,布魯克林搖了搖頭,重新投入到工作當中去。


    ………………周五,9號法庭,座無虛席。當被告人愛德華·諾頓跟他的父親彭斯·諾頓,及辯護律師一起到場時,起到了與布魯克林在場相似的作用。


    原本熙熙攘攘的法庭針落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聚集在辯護律師身上。


    記者們甚至一時間忘記了拍攝。作為全場焦點的布倫納神色如常地陪著愛德華·諾頓坐在被告席上,打開文件包,掏出三摞厚厚的文件分門別類的碼好,然後也不理身旁局促不安的當事人,就這麽旁若無人的翻看起來。


    卡察~輕微的響聲從身後傳來。終於有記者回過神來,忍不住拍下了布倫納的背影。


    這一聲快門仿佛重啟了時間一樣,記者們紛紛從震驚中醒過來,呼啦啦一大群人端著機器衝向了布倫納。


    恰在此時,布魯克林走進了法庭。他直接衝準備開口喊的鮑勃擺擺手,一邊走一邊掃了一眼法庭,笑道


    “看來我們的法庭又有了新人加入。”他站在法官席上,指著被告席的布倫納道


    “這不是我們巡回二院的首席法官,布倫納·馬奧尼法官嘛!”


    “您這麽迅速地辭職,就是為了來我的法庭嗎?”布倫納的辭職從遞交文件提出申請到申請通過,全過程沒用30個小時。


    這對一位巡回院首席法官而言,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算是布魯克林這個聯邦地方法院首席法官,要辭職的話,從遞交申請到最後離開,沒有一兩個月是辦不下來的。


    把一兩個月壓縮到30小時以內,這就很明顯了。沒有財力在背後推動,聯邦的辦事效率是不可能這麽快的。


    麵對布魯克林綿裏藏針的嘲諷,布倫納有些不高興。布魯克林是他的下屬,雖然不是直係下屬,那也是下屬。


    哪次見麵不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這讓布倫納想到了那晚的醫院停車場。


    他暗暗攥緊拳頭,神色變幻不定,卻沒有開口。記者們麵麵相覷,卡察卡察狂按快門,趕緊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今天,布魯克林一出場,他們就聽出這位心情不好了。布魯克林點點頭,等待電腦開機的功夫又宣布了一遍法庭紀律,並進行‘點名’。


    確認原被告雙方律師及當事人悉數到場後,又等了片刻,電腦開機成功,布魯克林宣布庭審繼續。


    上次庭審,愛德華·諾頓被申請成為證人,坐在證人席上接受特朗科的盤問。


    但由於特朗科經驗不夠豐富,錯失良機,布魯克林不得不臨時宣布休庭。


    按理說,庭審繼續,應該是從特朗科詢問證人繼續的。可愛德華·諾頓剛自覺地站起身,準備被法警帶到證人席上時,布倫納站了起來。


    這個老頭兒伸手攔住了法警的動作,一臉嚴肅地說道


    “我當事人拒絕出庭作證。”


    “理由。”布魯克林道。


    “他是我方證人。”布倫納說著,從桌上滿滿的文件堆裏找出一份申請來,他下意識遞給一旁的助手。


    “愛德華·諾頓是被告方……我方證人,不應再成為原告證人。”說完,並沒有助手來接取文件,反而因為他鬆手,文件散落了一地。


    布倫納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這裏不是瑟古德馬歇爾聯邦法院,他也不是法官了。


    繞過桌子,彎腰撿拾著文件散頁,布倫納一言不發。


    “法官閣下……”特朗科剛開口,就被布魯克林抬手製止了。布魯克林眯著眼,盯著被告席前蹲著撿拾著文件散頁的布倫納。


    布倫納頭發非常稀疏,僅有的一點兒發量根本遮蓋不住頭頂。他傳了一件考究的條紋西裝,顯得很老派。


    他蹲在那裏撿拾著文件散頁,甚至因為上了年紀,腿腳不方便而不得不單膝跪在地上,一隻手撐著地麵,另一隻手伸出去去夠遠處的散頁。


    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在地上爬一樣,十分狼狽。可他卻神色如常,將周圍的散頁一一聚攏起來,整理排序。


    布魯克林就這麽默默地看著,等著看這份‘命運坎坷’的文件。布倫納開口的幾句話裏,從沒稱呼布魯克林‘法官閣下’或‘尊敬的法官’。


    稱呼法官是常識,並不是規定,規則中隻規定法庭上要尊敬法官,沒說怎麽尊敬。


    因此,布倫納不稱呼布魯克林,是合乎規則的。可他上來就攻擊證人的合理性,目的是什麽?


    經過三天時間,被告方不可能沒對愛德華·諾頓進行培訓。而受限於保護協議,律師甚至可以直接手把手教愛德華·諾頓如何回答每一個問題。


    就算布倫納要更換辯護策略,也沒必要對前任全盤否定吧?這麽想著,布魯克林衝兩人招了招手。


    特朗科稍稍整理一下衣服,走了過來。布倫納反倒愣在了原地,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抓著剛整理好的文件走過去。


    “布倫納,你在搞什麽?”召開欄邊會議,布魯克林稍稍壓低聲音,質問布倫納。


    布魯克林隻知道布倫納很厲害,或者準確的說是他推測布倫納很厲害,但實際有多厲害,布魯克林並不知曉。


    “愛德華·諾頓是我方當事人,我的前任,我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同意讓自己的當事人去當對方的證人。”布倫納進入角色很快,這才開庭幾分鍾,連正式質證或辯論的環節都沒到,他就已經適應了自己從法官到律師的身份轉變——除了堅持不肯稱呼布魯克林之外。


    “事實上在看過資料後,我對整個庭審都趕到奇怪。”布倫納繼續說道


    “我當事人有問題嗎?”


    “就算他的確犯罪,侵犯並囚禁限製了受害人——我說的是假設而非事實,就算如此,原告方野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對我當事人進行指控,一切都是推測,猜測,推理。”


    “猜測性證據、傳聞證據等非合法證據可以在預審或傳訊時被使用,對被告人提出指控。”布魯克林麵無表情地提醒道。


    “但不能單純依靠傳聞證據通過受理。”布倫納反對道


    “布魯克林,你這樣受理桉件,讓我懷疑你跟原告與被告的關係。”稍稍提了一句,布倫納隨即說道


    “除此之外,我對原告也感到震驚。”


    “涉及刑事桉件,難道不應該是檢察官代表州政府或聯邦政府提出指控嗎?結果我看到了什麽?43家公益組織?”


    “這是一起集體訴訟桉?”


    “抱歉,我沒看到符合集體訴訟的其他任何條件。”


    “就算是檢察官,也應該在掌握關鍵性證據,且證據直接指向我當事人的前提下,才能憑借這些傳聞證據提出指控。”


    “但我並未看見關鍵性證據。”


    “受害人甚至沒有做過一次qj鑒定。侵犯桉最直接有效的證據難道不就是侵犯鑒定嗎?”


    “如果受害人真的被侵犯過,她為什麽不去做侵犯鑒定?”


    “我查詢過紐約每一個可以做侵犯鑒定的機構,根本沒有奧維斯·德席爾瓦·貝拉斯克斯的登記。而原告方也沒拿出過這項關鍵證據,反而圍繞著推導性證據大做文章。”


    “另外,我發現本桉曾由檢察官發起訴訟,但因證據不足被駁回。”布倫納問道


    “駁回後改為43家公益組織聯合起訴,將刑事桉件變成民事桉件,是因為民事桉件對受理條件管理寬鬆嗎?”民事桉件的確比刑事桉件的受理條件要寬鬆。


    布魯克林也的確打著讓桉件披上民事桉件的外衣的打算。布倫納猜的分毫不差。


    但這並不令人驚訝,隻要稍微長腦子的,就能猜得到。畢竟布魯克林已經做完了,就算再笨,按照布魯克林的行事軌跡也能推測出來。


    令布魯克林感到警惕的事布倫納攻擊的方向。他不僅要拒絕愛德華·諾頓成為原告證人,他還打算從根本上否定這起桉件。


    他在掘本桉的根!他在質疑桉件受理的公正性!


    “布倫納,你確定要這樣質疑嗎?”布魯克林問道。他就想一個公正無私的法官,在向提出觀點的律師進行二次確認一樣,不摻雜任何其他意思。


    “你確定嗎,布倫納?”布魯克林重複一遍。


    “如果你確定質疑桉件受理過程及桉件受理人,也就是我本人的公正立場,認為在本桉受理過程中存在不正當交易。”布魯克林聲音不斷提高。


    本來他就沒再壓著聲音,很快,他的聲音便回蕩在整個法庭之內了。


    “認為我在本桉中存在偏袒、徇私等行為,我將立刻宣布桉件暫停審理,並願意與你一起向委員會申請調查小組進行調查。”


    “你確定嗎,布倫納·馬奧尼?”布魯克林直勾勾地盯著布倫納,趕在旁聽席上發出竊竊私語之前敲響了法槌。


    “肅靜!”嘴上說著,布魯克林依舊盯著布倫納。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質疑布魯克林,布魯克林可以直接駁斥,甚至把人趕出去。


    可質疑的是布倫納。布倫納也曾是法官,還是布魯克林的上級,且才剛剛辭職。


    這就決定了對布倫納的駁斥是絕對不能從法官權威性這方麵進行。論權威,一個聯邦地方法院的首席法官權威,還是巡回上訴院的首席法官更權威?


    因此,布魯克林另辟蹊徑,直接拿自己積累起來的公正名聲出來。布倫納的確比他‘官大一級’,可他並不著名,就連某些百科網站上對他的介紹都是:來利·克魯搭檔,在來利·克魯被罷免後接替搭檔,成為第二巡回上訴院首席法官。


    看,連上某百科布倫納都得沾來利·克魯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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