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伯可以確定布魯克林就是故意的。


    他深呼吸著,壓下怒火,暗暗告戒自己,眼前之人是尚未蒙受上帝感召的蠢物,根本不能理解上帝的威能,就像蒙昧的野獸一樣。


    他告戒自己,跟這樣未開化的野獸生氣,是毫無用處的。


    格魯伯安慰著自己,終於將怒火壓了下去。


    他重新保持微笑,慈祥親和的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他說道


    “當然可以,能為你解惑,讓你更了解上帝,距離上帝更進一步是我的榮幸,如果能讓你聆聽到上帝的福音,那將是我最大的榮幸。”


    布魯克林點點頭,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能免費了解嫉妒教內部的分歧簡直再好不過了。


    類比來講,這就相當於有人專門為布魯克林講解聯邦政府各黨派之間的恩怨,從古至今!


    盡管受限於講解人的立場,難免有失偏頗,但大體上總是要比外人詳細的多。


    必須承認,宗教是聯邦構成的重要一部分,布魯克林可以不信教,但隨著他身份的不斷提升,要想繼續往上爬,這種對宗教一竅不通的短板最好能補上,越早越好。


    格魯伯想向布魯克林傳教,因此在講述時他總是會著重介紹上帝的偉力,然後被布魯克林生拉硬拽到各個教派之間的區別上來。


    上帝的偉力顯然並不能讓布魯克林皈依,格魯伯於是轉而將重點放在了講述人的罪惡之上。


    格魯伯介紹了死後的世界,介紹人生而罪惡,隻有上帝能讓人從罪惡中脫身,介紹罪惡纏身卻仍然不肯信奉上帝也不肯接納上帝伸出的援助之手的人,他們的遭遇會無比淒慘,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布魯克林依舊把話題扯回他想知道的個教派區別之上。


    宗教傳播就是這樣,先告訴你神有多厲害,再告訴你不信他的後果有多嚴重,最後告訴你神有多仁慈寬和。總共就這三板斧,其中第三板斧還需要前兩板斧生效才能生效。


    布魯克林壓根兒不感興趣,格魯伯就是說出花來,也沒有用。


    格魯伯在心中暗暗腹誹著自己遇上個愚昧又愚蠢的家夥,上帝安排自己伸出援手,如此盡力搭救,他居然毫不理睬。


    格魯伯心中已經認定布魯克林是個異教徒,對他提不起任何性質,幹巴巴地講完了各教派的區分,最後說道“所以您剛剛的行為是非常失禮的行為。您可以稱呼我為格魯伯神父,或者直接稱呼我格魯伯。”


    布魯克林點點頭,溫和地道“格魯伯,你回答了我的問題,那麽你有什麽想問的嗎?”


    格魯伯代表的是教區,是主教,他雖然代表不了整個嫉妒教,也代表不了羅馬教廷,但布魯克林現在不留情麵地把他丟出去,會被教廷或者嫉妒教認定為挑釁。


    某種程度而言,格魯伯在自我介紹後身份就變成了‘使者’,布魯克林對格魯伯的羞辱就是對他身後的人的羞辱。


    布魯克林可以開開稱呼的玩笑,假借自己不清楚其中區別的緣故,卻不能明目張膽地欺負她,羞辱他。


    因此,布魯克林提出了公平對等交換原則。


    格魯伯回答了他的問題,布魯克林也可以回答格魯伯一個問題。


    “布魯克林法官,我希望你能趕走這個異端,如果你需要保鏢,我會上報到教區,主教大人早就準備好了人選供你挑選,他們都是專業的保鏢。”


    “他們也是教眾嗎?”布魯克林問道。


    格魯伯點點頭“他們都是最虔誠的信徒。”


    布魯克林微微頷首,微笑著指指門口“格魯伯神父——這樣稱呼你總是讓我感覺別扭,好像你在占我的便宜——不過沒關係,我的父母早在我2歲時就出車禍死了——格魯伯,你可以離開了。”


    格魯伯臉上錯愕的神色一閃而過,迅速陰沉起來。


    “聽不懂人話嗎?”布魯克林輕聲問道“滾出去。”


    他的聲音並不高,卻帶著些不容置疑的威嚴感。


    格魯伯站起身,滿臉橫肉緊繃,居高臨下地盯著布魯克林,沉聲道“布魯克林·李,我是在代表教區,代表主教跟你談話。請你擺正自己的位置。就算是大法官也不敢這樣跟我說話。”


    布魯克林輕笑出聲,他仰頭問哈裏森“我這算是警告三次了吧?我們可以朝他們開槍射擊了嗎?”


    要問字賽琳娜桉開始到現在的經曆給布魯克林最大的感悟是什麽,那就是當麵對挑釁時,不管你身處何等處境,都必須立刻強有力地予以還擊,一旦你稍微顯露出一丁點兒的軟弱,就會立刻被嗅到味道的豺狼虎豹撲倒,撕成碎片。


    他從格魯伯的言語中嗅到了強烈的挑釁意味,因此他第一時間做出最強硬的還擊。


    哈裏森點點頭,真的從跨間摸出一把手槍來,對準了格魯伯。


    格魯伯舉起雙手,沉著臉緩緩後退,拉開與布魯克林的距離。


    哈裏森步步向前,用槍對準格魯伯,很快越過了布魯克林。哈裏森整個後背擋在布魯克林麵前,單獨與哈裏森對峙著,讓布魯克林看不到兩人的表情。


    格魯伯退到沙發旁就停下,不肯再退了。


    他任由哈裏森將槍口抵在自己的腦門上,對布魯克林說道“你最好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我當然清楚。”布魯克林點頭,起身“我讓我的保鏢驅逐擅自闖入私人領地的不速之客。”


    “格魯伯,請你回去問問你的主教大人,或者你們的教皇冕下,我的嶽父,也就是我未婚妻的父親,他認識一幫seal退下來的棒小夥,比你們的教眾還要專業,可不可以把你們教皇冕下的衛隊換成這群棒小夥?”


    布魯克林來到哈裏森身邊,伸手按下哈裏森持槍的胳膊,認真的說道。


    他可以明顯感覺到哈裏森的抗拒——他抗拒放下槍。


    “在詢問教皇冕下之前,你可以先拿這個問題去問問你的主教。”


    “格魯伯,我以為我們的開場雖然不愉快,但後來我們會交談的很愉快,我雖然不信教,不會加入任何教派,但並不會拒絕一個在宗教機構內部工作的朋友。”


    “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朋友。沒想到你是來教我做事的。”


    布魯克林惋惜地搖搖頭。


    格魯伯盯著布魯克林看了一會兒,陰沉的說道“你的話我會帶給主教大人跟教皇冕下的。”


    “希望你也能為自己的言行承擔責任。”


    說完,格魯伯轉身走出了房門,坐進那輛白色的車子,離開了。


    布魯克林目送格魯伯離開,準備上樓收拾一下出門,今天雖然是周末,他卻並不空閑。


    哈裏森低頭打量著手裏的手槍,緩緩握緊,他抬頭看了眼二樓書房的方向,收回目光,將槍也收了起來。


    布魯克林很快收拾完畢,提著文件包下來。


    “走吧。”


    兩人鎖好門,剛開車出去,拐過社區的大彎,迎麵就見那輛白色車子駛來,攔在了前麵。


    格魯伯從車上跳下來,好像一顆皮球,他手裏捏著手機,來到車門外,敲了敲車窗。


    哈裏森看向布魯克林。在布魯克林點頭後,降下車窗。


    “格魯伯,什麽事?”


    格魯伯遞過手機,粗聲粗氣地說道“主教大人的電話。”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手機,嗤笑道“有答桉了嗎?需要我聯係seal,現在就幫你們更換衛隊嗎?”


    格魯伯瞪大眼睛,怒氣衝衝地瞪著布魯克林。


    倒是電話裏傳來了一陣笑聲。


    “布魯克林法官,我是雷諾茲·克雷蒙特,天煮教奧爾巴尼教區主教。我想我們或許有些誤會。”


    布魯克林沒有貿然打斷雷諾茲·克雷蒙特的話,而是等著對方往下說。


    這是一個教區的主教,身份地位與格魯伯完全不同。布魯克林可以戲耍格魯伯,諷刺格魯伯,開稱呼玩笑,卻不能跟一個教區主教也這麽幹。


    得益於歐洲政教結合的古老傳統,聯邦受歐洲影響頗多,在聯邦政壇,宗教始終半掩著重要角色。


    得罪一個教區的主教,會有數不清的議員跳出來打壓布魯克林,企圖通過此舉獲得宗教的支持,然後隨著跳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打壓布魯克林就會變成潮流,屆時所有人都要戰隊,幫助主教打壓布魯克林的不一定會獲得支持,但不幫助的一定會受到懲罰。


    整個過程甚至都不需要主教多做什麽,他隻需要在公開場合,或者僅僅是在彌撒日提一提今天的事就足夠了。


    自然會有數不清的野心家盯上這個機會,然後引領‘潮流’。


    整個政壇自有成熟的運作機製。


    鮑勃說的沒錯,布魯克林嘴上說著輕視宗教,但實際上他並不敢太過輕視它。


    “我聽格魯伯神父說過你們之間並不友好的談話,我想你可能對我們有些誤會。如果可以,下午我們談一談,怎麽樣?”


    雷諾茲·克雷蒙特主教問道。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舉著手機的格魯伯,又看了一眼正往這邊開過來的哈裏森,笑道“當然可以。”


    “太好了。”雷諾茲·克雷蒙特開心的笑聲從電話裏傳來,顯得有些失真。


    兩人的初次交談還算愉快。


    布魯克林沒有提哈裏森的麻煩事,雷諾茲·克雷蒙特也沒提格魯伯被槍逼著離開的事兒。


    車子平穩的行駛著,布魯克林掏出手機給鮑勃打過去,等待的時間裏忍不住看了一眼哈裏森,心想,到底是專業的,跟自己就是不一樣,保持高速行駛的同時竟然還能這麽平穩!


    思考間,電話接通。


    布魯克林直接問道“雷諾茲·克雷蒙特是個什麽樣的人?”


    鮑勃被布魯克林問蒙了,半天也沒反應過來雷諾茲·克雷蒙特是誰,疑惑地問道“那是誰?”


    “天煮教奧爾巴尼教區主教。”布魯克林說道“看來你不了解。”


    鮑勃道“boss,我家並不是虔誠的嫉妒徒。”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開車的哈裏森,心想當然了,否則你不得直接跟哈裏森掐起來啊。


    “boss,你跟這個叫雷諾茲·克雷蒙特的教區主教有約?”鮑勃問道。


    “是的。”


    “下午四點,我們昨天去的那家餐廳可以嗎?”鮑勃繼續問。


    這是克雷蒙特主教那邊聯係上鮑勃了。


    “你看著安排吧。”布魯克林敷衍道“他們今天上午剛派來個跟哈裏森有仇的神父,想要幫我換保鏢。”


    鮑勃一聽這話,立刻明白布魯克林的態度。


    片刻後,當布魯克林即將到達目的地時,鮑勃已經將新的行程安排發給哈裏森,並附帶一份雷諾茲·克雷蒙特的資料。


    時間倉促,這份資料準備的有點兒亂。


    資料裏的雷諾茲·克雷蒙特平平無奇,跟所有人印象中的宗教神職人員沒有區別。


    他人前和藹可親,始終掛著和善的笑容,他行善事,聖父聖母聖子之名常掛嘴邊,他積極組織參加慈善活動,在天煮教奧爾巴尼教區內,幾乎所有慈善活動都能看到他的影子。


    他幫助窮人,給流浪漢分食物。


    他跟奧爾巴尼市長是好友,市長一家經常去他主持的教堂。


    他還跟奧爾巴尼的多名市議員關係密切。


    雷諾茲·克雷蒙特所在的教堂與其說是教堂,不如說是奧爾巴尼的政治中心。


    除此之外,資料上並沒有太多信息了。


    布魯克林大致瀏覽完,手指敲打著座椅,思考起來。


    克雷蒙特主教顯然不是單純的人,也不是虔誠的教徒,否則他應該整日奔波於傳教,而不是跟市長議員成為好朋友。


    布魯克林猶豫的是,到底該以什麽態度對待克雷蒙特主教。


    有一件事布魯克林分的很清楚。


    跟哈裏森有仇怨的是格魯伯,或者是某位神父,而不是整個嫉妒教。


    是那位神父借用了嫉妒教的力量對付哈裏森,導致哈裏森仇恨整個嫉妒教。


    格魯伯不懂這個道理,所以上來就對布魯克林出言不遜。


    哈裏森不懂這個道理,所以被那位神父整得如此狼狽。


    布魯克林跟克雷蒙特主教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們有坐下來好好談的可能。


    布魯克林覺得跟宗教之間維持現在的狀態就很好。但這明顯是個奢望。


    今天下午的會麵將會對現狀做出改變,要麽前進一步,要麽後退一步。不可能再有現在這樣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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