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輕輕扣動,傳來李係徳的聲音。


    “陛下,葉氏求見。”


    宣逸就知道她會來。


    將玉扇小心的放入盒子裏,這玉扇的扇麵已有些毛糙,不知這些年開開合合多少遍,畢竟是劣質的紙漿,哪裏承受得裏帝王多年思念的寄托和多少鹹水的染跡。


    裏間無聲,李係徳自然知道帝王的心思。


    門慢慢推開,葉箏華衣著華服配著簡單的束發進入宣逸的視線。


    “皇上,罪婦來了。”


    麵前走來這個女人,曾經是他用來對付她的武器,現在,這個女人又成了她折磨他的利刃,或許麵前的人本就不該在他與她的遊戲裏出現,若是沒有這個女人,該多好……


    “你到底給皇後使了多少絆子,我記憶中她對你卻不曾太過。”帝王的鳳眸裏盡是陰戾,好似要剖了麵前的女人。


    “……皇後對罪婦是好的,即便知道我懷了大皇子,仍不能對我下致命手段。”葉箏華的聲音顫抖著,一副痛苦的神情像是在解脫心中的夢魔,這麽多年,她難道不想她麽?那個靈動的姑娘,曾經是將自己從絕望中拉出的姑娘,所以自己讓她跌入了黑暗,多可笑,現在自己連為她哭一哭都不配,她恨宣逸,讓她失去最重要的人。


    “可你這毒婦,竟在她背後下黑手,讓她身子日漸消瘦……”宣逸忽的站了起來。


    咳咳咳咳……


    “陛下,罪婦最惡毒也是最心善的便是沒有告訴皇後娘娘她身子每況愈下的真實原因。”葉箏華跪倒地上,淚水一下子破堤而出,她太渴望這種解脫了,“您可知阿閱對於罪婦意味著什麽!”。


    “你也配叫她的名!”


    “罪婦是不配叫阿閱的名的。”


    “太醫方才便查出皇後病重是因為中毒!而你不是精通醫理麽!”宣逸急步咆哮著上前一把扣住葉箏華的脖子。


    “哈哈哈……咳咳……皇上……知道皇後是……中了何毒麽……”葉箏華扭曲著滿臉淚水有脹紅的臉到。


    宣逸眸子一緊,一把將葉箏華甩了出去。


    “皇上……皇後入宮前兩年年一直無孕是因為您在這扈儀宮放了避孕的藥方,第三年您又換了助孕的香料吧!”


    葉箏華忽然恢複了笑容。


    “皇後第二年便知曉了您私下在扈儀宮派人為其避孕的事,於是皇後吃了許多攻克避子藥的湯水,而這些湯水結合先前皇後吸入的避孕藥煙與後助孕的藥物產生了毒素。”


    “什麽!”宣逸根本不敢相信葉箏華的口中的話,他驚恐,他根本不曉得了閱自己會私下服用湯藥,那了閱是知曉自己對她做的事情了嗎。


    “皇後出宮的前一晚來了朝羨宮,說您與罪婦狠毒,想必是皇後感受到您在扈儀宮換了藥熏,導致她身子越加孱弱的,所以出生二月的二皇子因體弱便夭折,她認為是陛下您親手取了她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哩!”


    葉箏華終於是說出來多年的心聲,伴著淚水狂笑,苦笑裏滿身對一個人的愛與思念。


    “陛下,若不是您差我入宮聯合葉家對付屈派,阿閱永遠都是我的阿閱!”


    葉箏華大吼著抒發多年沉積心中的話。


    若沒有君臣互鬥和家族鬥爭,阿閱應該好好的享受皇後該有的一切。


    “陛下可知道,皇後離宮的前晚和最婦說了什麽嗎?”


    “……”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後說願陛下百子千孫,江山永固……永……世……孤……獨!”葉箏華說完這話便取出袖子裏藏著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房。


    “陛下,您……贏了天下,還是輸……輸了阿閱!還……害我……輸了她,我恨葉家,恨您……”


    鮮血自指縫裏快速溢出,帝王對此並不感觸,當人已經見過最讓他悔恨的自殺方式對其他便不在乎了。


    “孤怎麽會孤獨,你們都不懂孤……”宣逸扯起已無力的葉箏華暴吼著。


    “皇上……您……永遠都……孤獨了……皇後早就……死在您……您手上了,挫骨揚灰……永世……不得投胎。”葉箏華說完這句便闔了眼,最後一行淚水流下。


    腦海中那一聲聲少女的嬌語充斥耳間。


    阿箏,是我救了你的命,你要不想活了也得經過我的同意才是。


    阿箏,我要是男子你便嫁與我屈家門。


    阿箏,我沒那麽喜歡你了,我開始恨你了,可我卻不能恨你,陛下終是歡喜你的!


    阿箏,我恨你,也恨你腹中的孩子,我恨你們。


    阿箏,我要走了,深宮並不合適我,我累了,你和陛下傷我太毒,告訴陛下,我願他百子千孫,江山永固……永世孤獨!


    阿箏,你知道我是怕黑怕孤獨的,等我去了要是要葬在皇陵,我是受不了的。


    阿箏,我聽宮外的方士說人死了要是燒做骨灰隨風散去便可換作自由的靈魂,你就當幫我這次記在你虧欠我的補償吧!


    淚水裏滿滿的都是悔恨。


    阿閱,你走好,願你來世不要在遇見陛下與我。


    阿閱,我好想你……


    阿閱,你從不知我對你的感覺的,你從不知的,我也是後來……


    咳咳咳咳……


    帝王顫抖的走回了瑞宴九州,自暗房的機關抽屜裏取出一副畫卷。


    咳咳咳咳……


    畫卷中一紅衫半麵女子嬉戲橘樹間,露出的杏眼裏滿是頑劣,好一副無憂橘園嬉戲圖。


    咳咳咳咳……


    阿閱,孤好像有些孤獨吧。


    祝孤百子千孫,江山永固,永世孤獨……


    嗬嗬嗬……


    阿閱,你還是極怨孤的,故孤便在這肮髒的世間多苟且了十六年。


    哪怕留不住你,能被你的詛咒一直降著也是有意義的事。


    咳咳咳咳……


    許久之後。


    “李係徳,傳大國師曹陽明速速入宮!”


    一聲急切的滄桑之聲自閣內穿越而來,李係徳聽了傳便讓手下速去逢獻台請大國師曹陽明。


    未半刻便聞得大國師曹陽明已在瑞宴九州外侯旨。


    帝王已不如多年前年輕俊美,本是四十壯年已顯老態的容顏更是須臾間白盡了發,李係徳引曹陽明進內殿時委實嚇壞了,忙著跪到了地上,曹陽明隻上前參拜。


    “陛下,您,您,是奴婢侍候不周,奴婢必要大罪!”李係徳的聲音裏盡是悲苦。


    隻見塌上帝王一頭白發,竟是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的白盡了發。


    “你退下吧……”


    “陛下……”


    “……”帝王不悅。


    “是。”李係徳不敢擦拭臉上的淚水,卻不敢在帝王麵前表現出來。


    不用猜也知道,能讓帝王如此的,便是隻有十六年仙去的連一絲骨灰都不願留與帝王的屈皇後了,那個引得孤高的帝王悲憤欲絕的以可恥的姿態匍匐於地上與疾風乞討一抔骨灰,然後眼睜睜看著那最後的雪塵隨風散去……


    她化作塵土飄散天地間,他繼續強撐在這孤獨黑夜中,命,就是如此吧,有欠有還……


    “陛下還是要保重龍體才是。”曹陽明行著君臣禮。


    “你曾說人世不過輪回虛度,空行時空之間,那你也是通曉重世之法了?”帝王很幹脆。


    “世間本就是虛妄編織的牢籠,重世也是再受經曆之苦,應早些放下執念,早早歸去。”曹陽明笑笑。


    “孤便是陷到這折磨人的牢籠裏了,哪裏容得孤反抗。”宣逸捏緊了手掌裏的畫紙團。


    “本是歸塵的事物多了人為的幹涉必是不與前塵一般的,但是結局又豈能被輕易改變,陛下若要執意重世之法也要做好身不由己的準備才是。”曹陽明上前遞給宣逸一個木盒。


    宣逸的眸色忽亮,接過木盒打開了,殘缺的佩玉躺在盒子中,在燭火的映射下更顯斷開出的晶瑩。


    “碎玉麽?”


    “本是一體的,奈何臣欠的人情太多,便將著有著重世能力的佩玉截開了。”


    “即便是玉碎又如何,孤已經沒有其它了……”


    ……


    三更時分,羲和帝駕崩於瑞宴九州。


    半月後,新帝登基,改號乾盛,隻不過,新帝並非先帝獨子前大皇子,而是齊王長子宣複。


    新帝遵先帝遺旨,後宮女子均不得入皇陵,隻取先容姻皇後屈氏遺物伴先帝入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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