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朱鋅暗暗給朱鈞捏了一把汗,朱鈞從未做過詩,哪怕是五言詩,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


    隻可惜,他文采不行,做做打油詩還行,想要作如此上佳之做,根本不可能。


    朱鈺也皺著眉頭,這首詩的確不錯,也不知道老六能不能對上來。


    可惜,規則限定,旁人不能說話。


    而奉天殿外的朱遠章則道:“這楊基作詩的確厲害。”


    王狗兒心想,別說一炷香,就算給吳王一天又如何?


    狂妄自大的家夥,打了兩次勝仗,就目空一切了。


    正想著呢,便看到朱鈞走到了桌子前,拿起筆寫了起來。


    可眾人卻不由的哄笑起來。


    隻因朱鈞拿筆的姿勢不倫不類,一看就知道他不會書寫。


    寫出來的字,雖然不至於歪歪扭扭,讓人看不懂,卻也不怎麽樣。


    楊基看著朱鈞的字,突然失望至極,就這水平,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敢開口跟他們文鬥的。


    正想著呢,朱鈞將筆丟在一旁,“好了,念吧!”


    眾人又是一愣。


    這麽快?


    不會是瞎寫的吧?


    魏關皺眉上前,看著朱鈞的字也是一陣無語,可好在,這字也能認得。


    一番默讀之後,他臉色大變,看向朱鈞的眼神,也是變了變。


    “魏學士,愣著作甚,是不識字,還是念不出口?”朱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是啊,魏學士,你倒是念呐,好不好,讓咱們聽聽!”


    “就是就是,讓咱們也欣賞欣賞吳王的大作!”


    這些人眼中帶著譏諷之味,根本不相信朱鈞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寫出一首合格的五言。


    魏關沉默一會兒,大聲念道:“遠看山有色,近聽水無聲。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聲音落下,現場鴉雀無聲。


    一個個都反複念誦著朱鈞的詩,臉上的表情也是越來越不對勁。


    楊基正捋胡須呢,突然手一抖,扯下幾根,疼得他不由齜牙,眼中也滿是不敢相信。


    朱鋅則是高興的撫掌,“好啊,好一個春去花還在,人來鳥不驚!”


    大本堂的狗腿子則是齊齊歡呼起來。


    朱鈺也不由鬆了一口氣,心想:“這小子,果真有料!”


    馬大國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這,這,這真的是吳王殿下做的詩?”


    聽著這些孩子們的歡呼聲,楊基探過身去,看著朱鈞盞茶做出來的詩,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這首詩叫什麽名?”魏關問道。


    “畫!”朱鈞道。


    魏關點頭,好一個畫,寥寥二十字,一副絕美的春畫就浮於腦海。


    在場的人都是有鑒賞能力的,朱鈞雖然沒有以花喻人,但是這份意境是絲毫不輸給楊基的。


    “如何,可比得上你那首詩?”朱鈞看著楊基。


    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楊基的身上,楊基嘴唇哆嗦,好半晌才道:“比得上!”


    這何止是比得上,比他的還好。


    “既然吳王對上了,那就請吳王出詩吧!”楊基道。


    朱鈞點點頭,“那我也出一首五言詩吧,你若能對上,我就認輸!”


    好大的口氣!


    眾人聽後,又是一陣議論,不過一首五言詩而已,難道你還能做一首千古絕句出來?


    這壓根不可能。


    楊基哼了一聲,“先做出來再說吧!”


    朱鈞淡淡一笑,紙筆,著墨,寫了起來。


    而這會兒功夫,奉天殿外的朱遠章,已經讓人把朱鈞的《畫》,寫了出來。


    “這詩不錯,咱喜歡,到時候讓李顏希謄抄,咱要裱起來!”朱遠章咧嘴笑道。


    王狗兒稱是,可心情卻差到了極點。


    這該死的瘋子,居然幾息的時間就對上來了。


    怎麽看都覺得很假。


    可眾目睽睽之下,無人幫腔,所以也不可能是別人幫做的。


    “我倒要看看,這瘋子能做出什麽驚世駭俗的五言詩來!”


    朱遠章雖然不許太監學文寫字,但是王狗兒作為皇帝更前的人,私底下自然不會放鬆,一個目不識丁的窮措大,是不可能得到重用的。


    隻有那些做苦力的小太監,才不需要讀書寫字。


    就在這時,朱鈞將毛筆丟到一邊,“好了,念吧!”


    “這麽快?”


    所有人都好奇的伸長了脖子,想看朱鈞寫的什麽詩。


    魏關上前,看著那潦草的字,強忍著不適認了起來,這不認不知道,一認嚇一跳。


    如此潦草的字湊在一起,竟讓他有一種遍體生寒的感覺。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魏關滿嘴苦澀的道:“詩名:江雪!”


    詹同細細品味,再次看向朱鈞時的眼神,無比的複雜。


    趙壽則是倒吸口涼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宋克等人隻是瞬息就品位出了這首詩的厲害。


    宋廉就不說了,那複雜的表情顯然內心不平靜到了極點。


    楊基愣在了原地,“千萬孤獨!”


    翰林院的人紛紛皺眉。


    “此詩了不得,堪稱絕句!”


    “不是堪稱絕句,這就是絕句,隻是稍為一讀,就能感受到那孤獨和淒涼,好似冷冷的江風撲麵而來。”


    明明是秋天,秋老虎橫行之際,可他們卻感覺到了一絲寒冷。


    那寒冷從心底生出,同時又讓人生出一股悲戚感。


    朱鈞坐在朱鈺身邊,翹著二郎腿,“你還有一炷香的時間,本王等著!”


    楊基愣在那裏,冥思苦想,縱然是他,窮其一生,也難得這種絕句。


    隻是盞茶時間,他就抬起了頭,苦笑一聲,拱手拜道:“草民服了,吳王詩才,草民甘拜下風!”


    此話一出,眾人都沒反應過來,這才多久,一炷香才剛剛點燃沒多久,你怎麽就認輸了?


    眾人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這個五言射雕手,假的吧?


    可距離楊基最近的魏關卻很清楚,朱鈞兩首詩,每一首都不好對。


    特別是這首《江雪》,這千萬孤獨,靠的是靈光一閃,而這靈光一閃,是讀書人,一輩子都難求的。


    楊基正是了解自己,才會坦然認輸。


    朱鈞屁股都沒坐熱呢,歎了口氣,“你倒是認得清自己,也輸得起,行了,那就別耽誤時間了,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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