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朝已有千年之久,也唯有達到千年之期才能稱之為皇朝。


    在這段時間裏,大楚皇朝的版圖或大或小都在變化,而大楚的京都從來都沒有過變化。


    京都便是京都,大楚開朝君主成立大楚時定下的,隻要大楚皇朝一日存在,京都就不會變更。


    虞知已經三年沒有來過京都。因為三年前的院考,他是唯一一個未通過的人。


    因為兩年前的院考,他又是唯一一個未通過的人。


    因為一年前的院考,他還是唯一一個未通過的人。


    京都不遠,坐馬車隻是半天的路程。遠的是下山的山道。


    北方的草原狼廷來人,他們的目的不難猜出。北邊剛剛打了一架,有輸有贏,而且冬季已經來臨,雙方都不想這樣耗下去。


    尤其是當北邊的草原被風雪覆蓋的時候,那些強壯的漢子也隻想躲在被窩裏喝上一口熱乎的羊奶。


    既然如此,朝堂上的一些家夥收了些草原裏和天山上的“土特產”,然後促成了這件事。


    “那些小狼崽子來的有誰?”虞知問道。他總是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比誰都要關心這些事情。


    能夠殺死十頭狼的家夥在草原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


    “鐵木家的狼旗,蒙家的蒙思,還有一個叫巴圖的。”秋若若說道。


    當時得到使團名單後,不到一天,秋若若的桌子上就已經出現了使團上所有人的情報。


    事無巨細,上到傳揚的戰績,下到孩提時那些上不得台麵的惡作劇。


    一天時間都擺在了秋家裏。


    “你覺得最厲害是誰?”虞知再一次說道。


    秋若若想了想,張了張嘴,然後又是想了想,欲言又止的模樣讓虞知以為她有一些難言之隱。


    虞知雙手枕著後腦勺,等著秋若若的答案。就算什麽難言之隱也該盡早知道。那些厲害的家夥還是應該避開些,不要遭了晦氣。


    虞知很知道什麽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就算身邊坐著個劍道精妙的葉清歡,虞知亦是覺得以和為貴。


    “小魚哥,監院隻是讓我帶著你去見見世麵,不會讓你出手的。你大可放心。”秋若若說道。


    實際上,秋若若可不放心虞知去對付這些和家夥。誰都知道李清如隻有這麽一個寶貝侄子,要是死在外頭,京都都得不得安生。


    “哼,你可不要小看我。”虞知辯駁了一句,隻是這樣的辯駁著實有些無力。


    秋若若調皮一笑,儼然一副鄰家小妹妹的感覺。五年前,她僅是十歲的小女孩。自從那時開始,在京都中那個久負盛名的李清如便是作為了秋若若的啟蒙恩師。


    當然,李清如身邊還一直跟著一個整日隻穿著一件單衣的少年。


    秋若若依舊記得第一次見到虞知的時候,那雙如清泉一般清澈的眸子。


    那時候剛好是春寒料峭的時候,見到家裏來了生人,即便是在膽小怕生的小貓咪也會有幾分好奇,何況是秋若若。


    而那個在春天的寒風裏紅著鼻子的少年更加讓秋若若好奇。


    李清如向來是嚴苛的,對於她而言,又或者是對於秋若若而言。棍棒底下出孝子,嚴師手裏出高徒。


    千百年來,這都是一句值得檢驗的真理。


    李清如作為一個知識分子,而且是有名氣的知識分子,當然是信奉真理的。


    “喂!”坐在秋若若對麵的少年輕聲喊道。


    “走!”少年手指指著門口,像極了即將做壞事的那些壞學生。


    秋若若眼中充滿了疑惑。他要幹嘛?逃學?


    從小到大,因為她的父親告訴她,她要做一個好孩子,她的娘親也這樣告訴她,她周圍所有的人都這樣說,秋家的小姐真是一個好孩子,所以,秋若若一直都是個好孩子,


    如今家裏人告訴她,她要上學了,也應該做一個好學生。


    所以她也是一個好學生。


    “走!”那個不知道姓名的少年再次喊道。


    見到秋若若搖頭,少年在門口探出腦袋左右望了望,單薄的身影消失在了秋若若的視線裏。


    書,是乏味的。至少對於一個剛剛十歲的小女孩來說,那些隻有黑色的線條很空洞。


    而外麵的世界不一樣。


    那些紅的,白的,藍的,黃的小花長開了。那些光禿禿的枝丫也長出了綠色的萌芽,還有那些追逐嬉戲的人兒。


    秋若若仿佛已經聽到了高牆之外的愉快的聲音。


    砰。


    秋若若跳下高大的椅子,追著少年的身影跑了出去。


    一天下來,兩人成了極好的朋友。


    當然,挨罵也是必不可少。


    或許是因為當時虞知還沒有問道之恥這樣的名聲,秋若若自那天起就成了虞知的小跟班。


    兩年後,秋若若進入了問道書院。以秋家的底蘊再加上秋若若的聰慧,京都的四大書院那家進不去。隻是秋若若偏偏是選擇了最弱的問道書院。


    個中原因隻有秋若若自己知曉。


    去往京都的路不近,小半天的時間也足夠讓三個人回憶往事。


    “在想什麽呢?”秋若若看著虞知,兩人也已經許久未見,該是有許多話要說。但虞知卻隻關心著草原上的那些老山參。


    虞知想了想,說道:“在想京都裏的那些好吃的,還有那怡紅樓的姑娘們是不是又換了人。天道山上沒有什麽煙火的氣息,清淡寡味的很。就是流油的肉餡包子都透著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秋若若噗呲一笑,葉清歡也微微揚起嘴角。聽虞知說話了沒有一次是不覺得有意思的。


    說他沒有墨水點滴,卻又能夠時時冒出些成語。隻是這些成語用的都不在地方。


    秋若若向來都習慣了虞知滿嘴不著邊際的話語。很早之前,怡紅樓的姑娘們就是虞知掛在嘴上的言辭。


    秋若若也知道自己這位小魚哥也是個有心沒膽的主兒。隻要虞知踏進了怡紅樓的大門,那麽今生今世虞知隻能夠在天道山上吃那些流油的肉餡包子了。


    “不知道姑姑是發了什麽善心竟然肯讓我下山。”虞知嘟囔了一句,然後縮起了身子沉默。


    三年又三年的留級生讓問道書院掛不住臉麵,奈何有個監院姑姑,就算再一個三年虞知也不得不待下去。


    問道書院好,與世無爭,看著那些十二歲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也是一種精彩的經曆。


    虞知愛上了這種悠閑的生活,看著平原變成山丘的“美景”。但是,問道書院中有一個他的好姑姑李清如。


    所以這件事情並不怎麽美妙。


    籲!


    “小姐,兩位少爺,到家了。”


    馬車外傳來了秋安的聲音。秋安上了年紀,眼角的皺紋夾著些積雪,聲音也透露著蒼老的意味。


    作為仆人,對於小姐,還是對於小姐的朋友們,秋安都是極為客氣的。


    秋若若是自家的小姐,那麽那兩位便是少爺了。不管是五年前,還是如今,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秋若若率先走出馬車,對著秋安說道:“安爺爺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


    對於這個老者,秋若若也一直懷著一顆敬重的心。她是京都裏有名的才女,聰慧無比,無人能出其右。很早以前,就是秋安照顧著她的出行,一直以來都沒有出現過問題。


    越是長大,她就越是知道這位安爺爺的不尋常。


    五年的安穩便是最大的不尋常。


    虞知扯緊了單薄的衣襟,這是他習慣的動作,即便嚴冬在他感受裏也不是那般寒冷。


    “安爺爺,辛苦。晚上,咱爺倆去怡紅樓消遣消遣。”


    秋安聞言,依舊是慈祥地笑著。“老咯,老仆早就沒了這樣的精神氣。晚上,兩位少爺定能夠一展雄風。”


    虞知也極為豪氣,一擺手,豪言壯語就湧上心頭。


    “小意思,今日定叫怡紅樓的姑娘們臣服在我胯下。”


    而秋若若則是紅著臉,淬了一口,然後跑進了秋家的大門。


    葉清歡無奈搖搖頭,他向來都不會表露太多情緒,如一柄寒劍孤傲高冷。


    虞知一人在秋府外頭看著來去的車輛,京都就是不錯,人也多些。他還是喜歡人煙氣息的,因為人多的地方才是安全的地方。


    可能,虞知不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人。就算是在人煙罕至的天道山上,有著許多教習坐鎮的問道書院內,他也不覺得安心。


    這樣擔憂,虞知隻和李清如說過。畢竟,查無依據,也許也可能是自己的臆想。但是十多年的黑夜裏,時不時地總會出現一個聲音在虞知的耳旁低聲細語,如招魂一般。


    “你的命活不久的。”


    這聲音出現在八年前,那時虞知僅僅隻有十歲,沒有人會相信十歲的孩子會有這樣夢境。說多了喊多了,李清如隻是覺得該是虞知鬧了些別扭。


    畢竟,小孩子哪有不說謊,不撒嬌的?


    去了問道書院之後,這聲音消失了,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虞知覺得那就是自己的臆想,逃開了糾纏不休的夢魘。


    但夢魘就是夢魘,他可能潛伏,卻絕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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