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龍族自月球表麵和衛星軌道飛來，蹂躪地上世界。
能夠迅速偵測到它們的防空係統，相當於人類的生命線，實際上比魔女和利維坦更為重要。因此不論高空或低空，皆布滿了各國的偵察衛星、雷達網和偵察機。
偵查到的空中威脅透過情報網路，擁有世界級的共享規模。當地會立即發出過襲警報，並派遣迎擊戰力出擊。
「拉普多爾即使在空中移動速度也會暫時受限這點，還真是幫了我們大忙呢。看來得適應地球的大氣層還是需要點時間。」
克莉絲汀·霍克對眼前的後輩說道。
語氣十分爽朗，來自紐約州的她今年十八歲，是位魔女。雖然說起話來像個男孩子，但確確實實是位少女。
長長的金發綁成清爽的馬尾造型。
在高中擔任啦啦隊長的她，身材也十分姣好。
順帶一提，後輩正坐在飛行模擬器的操縱席上，克莉絲汀則是站在正後方。
「那群家夥會像候鳥一樣呆呆飛個一、兩小時，接著攻擊衝動就會一口氣爆發，朝最接近的都市出手。」
「……隻有都市？」
她的魔女後輩——瑪莉·賽茲提出疑問。
十一歲，來自康乃狄克州，目前還是小學生。瑪莉是在一個月前才剛和搭檔締結盟約的菜鳥魔女。
與健談的克莉絲汀相比，她的表情不多且惜字如金。
「雖然並非隻有都市，但鎖定人口和建築物密集地區攻擊的傾向相當高喔。」
「哼嗯——」
「趁拉普多爾悠悠哉哉地飛來時，附近的空軍基地隻要能緊急出動航空部隊迎擊，大部分情況都能收拾掉吧。這個基地的建製雖然隻有舊式的f-16，要擊潰它們也綽綽有餘了。」
「……這個，果然是舊式的啊。」
在觸控式液晶熒幕當道的現代，眼前的控製麵板仍以三十個左右的『數字、指針與刻度』舊式儀表構成。
這是重現了舊型有人戰鬥機，f-16駕駛艙的飛行模擬器。
「沒問題喔。即使是舊型機種，也還在世界各地服役中。就生產麵而言，和古董一樣的舊型量產機，製造成本遠比新型低廉許多吧。」
「……是嗎？」
「嗯。與其打造隻是稍微飛一下就要花費上萬美金的最新機種，還不如大量生產低成本的舊型。近幾年軍方似乎更重視性價比，因為出擊次數太多了呢。」
「東部農場」空軍國民警備隊基地，這是兩人的所在地。
位在從紐約州首府奧巴尼往東南方約十五公裏處。
國民警衛隊是美軍的預備役部隊，平時以一般公民身分生活，當遭遇緊急危難時會在州長的指揮下加入救災和治安活動，更有可能執行戰鬥任務。
兩人現在位於基地內部的訓練中心。
「龍族雖然會噴火，但相較於空對空導彈射程等同於零。隻要從十幾公裏外的地方瞄準開火，就和在射擊場打靶一樣簡單。」
時間為深夜零時，和身為小學生的瑪莉作息極為不符。
然而，這是對新進成員的正式授課，因此克莉絲汀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模擬器內部的環繞熒幕顯示出空戰情境，雖然瑪莉坐在駕駛艙內，但並沒有在操作。熒幕上隻是重播著之前用這台儀器進行過的、與二十頭拉普多爾的模擬作戰。
自動追蹤式的短程導彈，將小型飛龍一一擊落。
「不過呢——」
克莉絲汀聳了聳肩。熒幕上的拉普多爾不知何時縮短距離，展開了目視戰鬥——也就是近距離戰。
聚集在這架戰機周圍群起而攻的拉普多爾，數量大約有十頭。
起先還能靠著反覆施展急回旋、空中停止、急加速等等高難度機動，避開從意想不到角度突襲的拉普多爾。然而猛一回神，機體早已被拉普多爾撞飛，遭瞬間圍上來的同夥用爪子撕裂——
克莉絲汀小聲說道。
「要是被對方接近到纏鬥（dogfight）距離，難易度也會馬上飆升。到頭來，那些家夥依舊是猛獸。無論靈敏度還是反應速度，人類都敵不過它們。遠端操作的無人攻擊機當然不用提，即使是有人戰鬥機也無法跨越這道高牆。」
「…………」
「接下來——拉普多爾都是以陸地為目標吧？因此當它們抵達城鎮後，飛行部隊的任務基本上就結束了。畢竟戰鬥機不適合進行低空戰鬥。哎，雖然用空對地導彈射擊在街上大鬧的拉普多爾也是可以啦。」
「那樣做，就變成我們在破壞街道……」
「嗯。如此一來就本末倒置了。若走到這步，即使出動戰車或榴彈炮也很難擊落拉普多爾。所以囉，這時就該輪到我們的『蛇』出動。」
「也就是說，幫空軍收拾漏網之龍……」
「就是這個意思。哎呀，坦白說以拉普多爾為對手，無論是在空中還是陸地基本上都不會輸喔。隻要別運氣太差遇見高等種的話。」
「喔喔，研修時提到的那個……」
「再加上高等種又會使用召喚魔術，叫來一大群拉普多爾，此時它們便會被魔力守護，使剛才提到的『適應大氣層前的朦朧狀態』失效。拉普多爾就會對我們的『蛇』展開速攻了！」
「……明明是衍生怪卻沒有召喚失調（summoning siess）。好詐。」
「啊哈哈哈。」
麵對瑪莉像玩家一樣的反應，克莉絲汀不禁苦笑。
「若遇到高等種出現，就隻能跪求擁有特技認證的魔女支援，再不然就是組成像我們這樣的聯合精銳小組出擊，隻有這兩種選擇了。正因如此，我們都十分期待新成員的表現喔～」
從東岸各州的國民警衛隊中選拔出適合的魔女人選，進一步組成隊伍。
這就是這支名為《w.o.t.c（witches）》的部隊概念。加上新加入的瑪莉，目前一共有四名魔女，克莉絲汀則是她們的隊長。
「之前好像也有組成特級魔女小隊的計畫，但都是些腦袋不太正常的女人所以不了了之。最後隻講求小組效率，才演變成現在的形式。」
「……克莉絲不是絕地武士嗎？」
「不是喔。我是屬於具備常識也很有團隊合作意識的類型呢。啊，不過稍早傍晚開會的時候聽說了。最近，在日本那邊組成了一個魔女團隊，據說裏頭有兩位擊墜王等級的特級魔女。」
克莉絲汀拿出智慧型手機，點開早上取得的資料。
擁有北美最強的惡德魔女——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以及歐洲被稱為大胃王（big eater）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的隊伍。
再加上——用實力令這兩位頂尖魔女服從的日本少年。
克莉絲汀在手機上點開了春賀晴臣的資料。似乎是以寶物獵人的身分在世界各地遊走時，偶然發現了『弑龍魔法（dragon yer）』。
傳聞他打倒過好幾頭高等種，還具有與龍王級對手的戰鬥經驗。
照片中，這名傳說中的人物——春賀晴臣，正用仿佛沒睡飽的眼神看著鏡頭。
「這家夥就是日本團隊的大魔王。」
「……長得滿可愛的。看起來像哥布林或哥雷姆。」
「這兩個不都是怪獸嗎？是說，我對rpg不太了解呢。」
「……有點不同。大概介於妖精和怪獸之間。」
「這樣啊。哎，隨便啦，總之看上去幹勁和溝通能力都很不優呢。不過，好像確實對他有點興趣喔……？」
對克莉絲汀來
說，這是在高中和國民警衛隊都沒有看過的類型。基於新鮮，她對尚未見到麵的日本少年產生了朦朧的親切感。目前他們應該正在前來東岸的途中，要是有機會可以跟他說說話或許不錯。正當克莉絲汀這麽心想時——
設置在基地各處的揚聲器響起了警報聲。
「……輪到我們出動了？」
「還不知道。不過必須立刻做好準備，跟我來吧！」
向瑪莉下達指示同時，克莉絲汀也率先邁出步伐。
接著立刻拿出手機，撥給她的直屬長官之一——美國空軍派遣的紐約州長貼身軍事顧問。
為了盡早探測到龍族來襲而建立的防空係統。
遺憾的是，它仍舊有可能失去這項存在的理由。
而實際案例就發生在這一晚的紐約。君臨於舊曼哈頓租借地的龍王突然展開高速飛行。
紅之漢尼拔的目的地是紐約首府——奧巴尼的領空。
從舊曼哈頓島到這裏，僅僅隻有兩百公裏左右的距離。
移動所費時間連二十分鍾都不到。他來到奧巴尼上空後減速，開始緩緩降落。
雖然說是首府，但奧巴尼隻是一座小規模都市。
周圍大多是山地與森林等自然景觀，很適合用來享受遠足或泛舟之樂。當地人口不滿十萬人，加上此時正值深夜時分。
因此目睹龍王降臨的人很少。
然而，他們無一例外地全都從骨子裏感到恐懼而顫抖。
同一時間，東岸各地的空軍基地終於也陸續發布『紅之漢尼拔警戒』。
此外，紐約州長也接獲緊急危難報告，正出發前往州廳。
無論是正值深夜的時間帶，還是下界的人類，漢尼拔當然都毫不在意。他悠然降落在州議會大廈前，高聲吼叫。
噢嗅嗅噢噢嗅噢噢噢噢嗅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符合紅色龍王獸性的咆哮。
雄壯的轟鳴聲響徹奧巴尼市的每個角落。
早已入眠的人們都被這聲音驚醒，尚未睡去的人們則被恐怖及戰栗占據身心而凍結。有心髒疾患的人們也都無法忍受這等衝擊，喘不過氣地按著胸部，更有人直接被嚇昏過去。
結束咆哮，緊接而來的是充滿理智的聲音。
漢尼拔用那讓人驚歎的男中音，朗聲說道：
「好。各位市民，以及各位州民。吾在此想提出一案。」
與剛才的咆哮相同，全市民都聽見了龍王的聲音。
演講的話聲確實傳達至居民耳裏，當中蘊含著龍王的魔力。
「媒體諸君，吾特別準許靠近一些。然而做為代價，將授予諸位使命。接下來吾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要巨細無遺記載，廣布民眾知曉。」
漢尼拔連正好在場的記者群也顧慮到了。為了采訪，鄰近議會大廈的報社和電視台員工早已開著幾輛廂型車趕到現場。
他們是出於功利心態，被「龍王降臨」的大獨家給衝昏頭的一群人。
麵對這群人所探出的攝影機、麥克風，漢尼拔開口說道：
「吾定居於名為曼哈頓之地，至今已逾二十年歲月。聽聞這些年月，足夠人類諸君達到法定的成人年齡。又，長為成人並具備應有之智識後，將賦予其應有之被選舉權——此理念，即為諸君所發明的『民主主義』之精髓。」
這是段威風凜凜、語調清晰的演講。
相較於一般人類更為健談，英語也說得十分流利。
舊曼哈頓的支配者——漢尼拔。他不僅僅是最接近人類的龍王，也是足以做為龍族代表的發言人。
「而以民主方式決定這個州統治者的選戰，也將在近期實施。在此，吾要向諸君提出要求——讓吾也參加那場戰鬥。」
漢尼拔的口中，道出數個不符龍族形象的辭匯。
隨後，這段演說內容將聽眾情緒從驚愕逐漸推往更高處。
「吾想成為這個國家的……不，是地上最強的為政者。想向州民諸君展示來到吾庇護下的幸運。再次重申，各位必須承認吾為候選對象。」
有幸聽到龍王聖言的，也包含軍方相關人士。
空軍國民警衛隊的戰鬥機，已從距離奧巴尼約十五公裏遠的東部農場基地出擊，並派遣了三架搜救用的直升機。其中一架搭載了兩位魔女。
克莉絲汀·霍克以及瑪莉·賽茲。
然而，在還無法聯絡到《w.o.t.c》另外兩位隊員的情況下，龍王的雄姿便映入兩人眼中。
淩駕於所有高等種之上的最大強敵——紅之漢尼拔。
龍王的軀體散發出壓倒性的魔力以及存在感，令克莉絲汀和瑪莉動彈不得。事實上，她們兩人的『蛇』甚至連稍微爭取時間也做不到。
「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吾近期將會再度現身於諸君麵前，答案留待那時再回覆即可。人類諸君，吾期待著各位民主的選擇！」
這是龍王最後留下的訊息。
語畢，漢尼拔敞開寬大的雙翼起飛。
朝向空中——朝向大本營舊曼哈頓租借地返航而去。沒有任何人敢阻擋在他的飛行路線上。
以上，就是八月七日午夜零時所發生的『漢尼拔來了（hannibal es）！』事件始末。
2
在龍族歸來之前，紐約市被分為五個行政區。
布魯克林、皇後區、布朗克斯、史泰登島以及曼哈頓。
但在二十年前，曼哈頓區被龍族指定成為租借地。
那是象征紐約市『門麵』的地區，華爾街、中央公園、洛克斐勒中心、時代廣場……擁有許許多多名勝景點的曼哈頓成了龍族的統治範圍，淪為龍王漢尼拔的城邑。
不過除了舊曼哈頓以外的四個區，現今仍以『紐約市』的形式健在。
八月七日下午兩點。阿春等人現在正位於布魯克林區的貝德福德，說更詳細一點的話，是在《s.a.u.r.u.》紐約支部旁的停車場。
「今年剛好遇到美國的中期選舉啊。」
「『中期選舉』是什麽呢？」
駕駛租來的小休旅、正準備停入直線停車格的阿春，羽純從後座向他提出疑問。坐在這位學妹旁邊的織姬低聲回答：
「我記得，藉由這場選舉的結果……就能看出美國總統的支持率之類的吧？」
「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美利堅合眾國總統的任期為四年。
而每兩年就會舉行一次的選舉，被冠以中期之名。
選舉對象橫跨眾多公仆，包含一部分參議院議員、眾議院議員、任期將至的州長或市長等等。
這些人所參與的選舉被統稱為中期選舉。
民主黨與共和黨為美國的兩大政黨。
而從兩黨之間選出與現任總統同黨派的議員、州長數量，被視為一大關鍵。若數量減少，即意味著總統的影響力正在降低。
包含他們所在的紐約，也將於十一月前後進行州長選舉。
「難道漢尼拔平常也會看報紙嗎？」
帶著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阿春邊說邊下車。
——今天上午，一行人從波士頓搭機過來。
抵達國際都市紐約的大門口——約翰·f·甘乃迪機場大約飛了一小時。之後三人暫時與愛莎分頭行動，前往購買裝備。
目的是準備潛入漢尼拔的居城——舊曼哈頓。
阿春打開後車廂，將剛買的行李搬下車。
由於數量較多，東西分別放在三個瓦楞紙箱中。看著上前幫忙的織姬和羽純，阿春說道：
「事實上，漢尼拔
動不動就往租借地外麵跑。」
「「咦咦！？」」
「不單隻有襲擊陸地的時候，平時也常常到處亂飛，像是要確認地盤那樣在舊曼哈頓所在的紐約州和其他鄰近州郡晃來晃去呢。」
麵對雙眼圓瞠的兩位少女，阿春繼續說道：
「周圍居民將他的徘徊行為稱作『漢尼拔來了！』並當成特殊活動看待，把當天設為紀念日、舉行促銷拍賣的百貨公司和購物中心也不少呢。」
「大、大家不會覺得恐怖嗎？」
「明明就和那位雪風公主一樣，是龍族之王的說……」
和阿春一起搬著紙箱的羽純和織姬不約而同感到驚訝。
他們接著來到《s.a.u.r.u.》紐約支部。這是一棟五層樓的建築，內部整體皆屬於組織設施，三人從後門踏入了建築物。
由於是一九八〇年代建造的老房子，打掃方麵也做得不大徹底。
然而，這個灰塵滿布、雜亂無章的地方，卻宛如阿春的故鄉。
「雖然恐懼卻無能為力呢。因為束手無策，所以也隻能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淡化恐懼感吧。此外，由於漢尼拔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攻擊人類都市，久而久之大家會習慣，想著下次、下下次應該也不至於受到攻擊，也是沒辦法的事。」
龍王級並不會積極襲擊人類社會的理由——
此刻的阿春已經能夠明白。因為他們對區區人類並沒有太大興趣，所以不會積極加害。但有朝一日若出現什麽契機，他們肯定想也不想、就會如同驅除害蟲一般將人類虐殺殆盡吧。
然而這次，漢尼拔卻沒頭沒腦地說出了『民主主義』這樣的話……
「話說十條地。愛莎那樣子，你怎麽看？」
「那樣是指食欲不振？」
聽到織姬反問，阿春「嗯」地點了點頭。
從波士頓飛抵紐約後，阿春等人在約翰·f·甘乃迪機場的咖啡廳吃了午餐。
早餐隻吃一點點的愛莎，居然連這時候也隻吃了一個貝果！
羽純歪著頭說道：
「果然還是感冒了，或身體狀況不佳之類的吧？」
「如果是愛莎，就連這種時候也會說『吃點好消化的東西吧』然後嗑掉一大鍋稀粥。我想應該有別的理由。」
閑聊之間三人下了樓梯，來到地下室。
他們打算前往備品倉庫，放下用紙箱裝著的物資。此外，愛莎已經早他們一步來到了這棟大樓。由於需要向特級魔女征詢漢尼拔事件的意見，她目前正在參與紐約支部的會議。
倉庫中已有一人先到了。
「唷，阿春。跟你有一年不見了吧？」
「嗯，差不多吧。」
向他搭話的是名白人中年男子。在這處支部中擔任了三年左右的行政人員，有著與那位m社長相比也毫不遜色的體格，是個胖得很徹底的大家夥。
阿春和愛莎都不是第一次來這個支部，彼此也都認得對方。
「話說，有幾樣想要的東西呢。」
「剛從愛莎那聽說了，現在正在準備。」
對方從架上取下一條克維拉（注5 ker，一種高強度合成材料，廣泛運用在抗刃、防彈、防火等用途，被認為是世上最強的纖維之一。）製的繩索。
不愧是青梅竹馬。十分清楚這次任務需要、且委托《s.a.u.r.u.》就能盡早取得的物資。看來愛莎已事先幫他們照會過。
「再來一張舊曼哈頓廢墟的最新版地圖。可以的話最好是一個月內的。」
「交給我吧。其他還需要什麽一趄準備。」
直到二十世紀末為止，《s.a.u.r.u.》紐約支部都還位在曼哈頓區。
阿春的目的是潛入並取得與所羅門王相關的古文書。不管是眼前的男子或愛莎，都很清楚完成任務所需要的支援。即使專業不同，畢竟是同個業界的人士，容易溝通這點幫了大忙。
麵對心懷感謝的阿春，白人男子笑著說道：
「你也滿辛苦的啊，關於你的傳言可不少呢。這點小事就能幫上忙的話盡管開口，別跟我客氣。」
瞄了一眼貼著阿春的織姬和羽純，他豎起大拇指。
看來春賀晴臣得到了弑龍符文的情報，已經在《s.a.u.r.u.》內部傳開來了。阿春對此露出苦笑。尤莉亞阿姨特地親自前往東京的理由，想必也和他一樣吧。
「幫了我大忙喔。謝謝。」
「喔喔，這份恩情就等你出人頭地後加倍奉還吧。話說愛莎——」
對方突然疑惑地皺起眉來。
「那丫頭怎麽了？剛才和她說話時，我正在享用一整打的甜甜圈。愛莎那家夥，居然連一句『分給我』都沒說啊！」
「「「…………」」」
阿春皺著眉頭，身旁的織姬和羽純也露出一臉擔心的神情。
兩人聽不太懂英語，但大概還是能明白對方正在說『愛莎有點奇怪』。先不管這些，青梅竹馬到底是怎麽了？
「去看看她的情況吧。」
放下行李後，阿春等人搭乘電梯上到五樓。
來到最裏頭的會議室，輕輕敲門後打開進去。橢圓形桌旁坐著三位紐約支部的成員，愛莎也在其中，但——
「愛莎啊。的確，去年我們因為你把支部的常儲罐頭和速食麵吃光這件事提出嚴正抗議……」
「但再怎麽樣也沒禁止你吃放在這裏的零食啊。」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拜托挑點喜歡的東西吃吧。不夠的話再派人出去買，不用客氣！」
支部的三位男性職員向銀發少女說道。
桌子正中央放著三包洋芋片，包含最基本的鹽味、美國經典的莎莎醬還有新推出的烤雞口味。其他還放了香腸、洋蔥圈、起司風味的小西餅在桌上。
淨是些油鹽含量過剩的垃圾食物。
而這些都是愛莎喜歡吃的東西——原本應該是這樣。
「呼呼呼。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沒關係，現在肚子不餓。留到下次再享用吧。」
露出恬靜的微笑，愛莎拒絕了食物！
阿春不禁愕然。青梅竹馬確實說出了『現在肚子還不餓』這句話。並非幻聽，而是現實——這怎麽可能！
阿春不假思索地凝視著愛莎。
如此認真地緊盯著她看，也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原以為由裏到外部已徹底摸清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竟然還有阿春所不知道的另一麵嗎——？
隨後，愛莎察覺到阿春的視線，緩緩轉過頭來，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刹那間，阿春竟覺得那笑容看起來豔麗得不可思議，心髒用力跳了一下。這不是開玩笑，愛莎到底怎麽了？
「明明明天就要潛入曼哈頓了，愛莎這家夥卻這麽讓人困擾……」
「不過春賀同學，身體方麵的確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或許真的是我們擔心過頭了吧？倒不如說，愛莎同學看起來比平常還更有精神喔。」
抵達紐約當日的夜晚，阿春采取了平時絕不會有的行動。他將女孩子叫到住宿的飯店房內，開始商量事情。
商量的對象，是頂著一張樂觀笑臉的織姬。
「你想想看，平常總是一直嚷嚷肚子餓、沒多久就喊累的她，就和熱帶草原上傭懶的公獅子一樣。不過今天卻完全變了個人呢。」
「…………」
「雖然大家一直說『好奇怪』，但今天愛莎同學的食量，對於那樣纖細的女孩子而言不如說是剛剛好的分量吧。」
「唔——
可是會突然變成那樣子的理由，還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春賀同學，難道你真的不明白？」
「嗯，毫無頭緒。」
回答完的瞬間，織姬大大地歎了口氣，然後用銳利的眼神望向阿春。
「真是的……那很明顯就是在減肥呀！」
「減——別朗扯了，她可是愛莎喔！？」
「扯的是春賀同學！女孩子的體重就算是一公斤……不，即使是五百公克、五十公克的差別都是十分巨大的。若要比喻的話，隻要可以變得比現在輕五公斤，就算要跟惡魔簽契約或許都有女生會點頭呢。」
「連、連十條地也是嗎？」
「…………」
織姬目不轉睛地瞪著阿春。
阿春超級後悔說了這句話。他第一次從織姬身上感覺到恐怖與壓迫。
「咳嗯。這並不是我，而是我朋友的狀況。她是那種……各個部位尺寸都比較大的類型，所以體重按照比例會比較高一點也無可厚非。所以說，如果有惡魔帶著那種交易方案找上門，或許真的會有點動搖……」
「十條地確實各部位都很不得了呢。」
「別誤會了！這不是說我，而是我的朋友！」
「啊，是。」
被厲聲喝斥的阿春馬上挺直腰杆。
似乎是對他的反應感到滿意，織姬盯著阿春，突然改變了話題：
「比起這個，春賀同學，我想今晚應該還有比減肥更需要擔心的事吧。」
「有嗎？」
「當然有啊。明天的曼哈頓租界地潛入行動，預計隻有春賀同學和愛莎同學兩人單獨進行吧。關於這件事，是否稍微有點慎重過頭了？我們去舊東京租借地時不是應該更輕鬆的嗎？」
上午才決定去舊東京，下午就出發了。這是之前在東京新都活動時的固定模式。
然而這次在道具和情報搜集方麵，都花了很長的時間與工夫做準備。
「畢竟這次的目標是比舊東京要麻煩數倍的地方嘛。東京那裏隻是個行動不便的廢墟，但舊曼哈頓可是棲息著各種危險的怪物呢。」
「怪物！？」
「說是這麽說，基本上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現在的我擁有魔導之杖——那把槍，愛莎的盧薩卡也處於萬全狀態，隻有我們兩個反而比較方便行事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呢。」
織姬歎了口氣，露出微笑——那笑容應該是刻意做出來的。
「因為我會擔心你們兩個，所以本來真的很想跟著一起去。但感覺反而會礙手礙腳，所以還是算了吧。如果是春賀同學和愛莎同學，假設真的需要用上我和羽純的力量，一開始組隊的時候就會把我們算進去吧。」
「呃，那個——」
「沒關係的。你們的考量我都能理解。」
「…………」
這次的潛入行動，過程中應該要極力避免動用到利維坦的力量。
既然如此，僅有阿春和愛莎的兩人小組就是最佳陣容。不愧是愛照顧人的十條地織姬，即使沒有明說也能自行察覺用意。
從今年春天認識以來，她那觀察入微的性格總是能幫上忙。
重新體認這點的阿春忽然想到：
「這麽說來，已經很久沒有和十條地兩人單獨聊天了呢。」
「畢竟之前春賀同學去了巴布亞紐幾內亞。來到美國之後，大多時間都是集體行動…………啊。」
見織姬忽然語塞，阿春問道：
「怎麽了嗎？」
「啊，沒有……沒什麽。隻是提到兩人獨處，所以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不用在意。突然問那種私人問題，也太不禮貌了……」
「不管怎樣，先說來聽聽吧。隻要是我知道的範圍內都能回答的。」
「是、是嗎？那……你跟露娜小姐，經常兩個人獨處？」
「！？」
「因、因為，之前不是被露娜同學告白了嗎？還兩人一起去國外旅行，連、連那種事情也做了……」
阿春抖了一下。所謂的那種事，指的想必是和露娜接吻吧。
遠征伊豆時有過一次。在來美國之前，對大家保密的也有一次。雖然並非阿春所願，但第二次甚至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織姬看見阿春神色慌張的模樣，默默地垂下頭。
「果然打算，和露娜小姐交往嗎……？」
「才、才沒那回事呢。雖然很感謝她的提議，但我們現在並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再者團隊內的男女若產生戀愛情愫不是會對工作造成妨礙嗎？我個人也認為因人際關係過深造成的麻煩，果然還是該極力避免！」
打個比方，假設a主任和下屬b結為情侶。
結果可能導致a主任因此過於優待b，使其他部屬感到不滿；反之，b自己也有可能主動要求特殊待遇。若a主任和b的關係融洽倒還好，兩人要是吵起架來，團隊的氣氛就會蕩到穀底……
「想要避免那種窘境，首要之務就是禁止團隊內的戀愛！」
「但是美國的校園肥皂劇裏，隻要待在同個團隊不是很快就會變情侶了嗎？」
「啊，嗯。那個的話真的很誇張呢。沒幾個月就分手，然後馬上跟其他朋友交往什麽的——不過那些都隻是虛構的情節！」
「但如果是春賀同學和露娜小姐，感覺會說『別曝光就好了』，然後不告訴大家偷偷交往——」
「的確，因為我跟露娜城府都很深，很有可能會這麽做——」
阿春提高音量，努力破除織姬的疑慮：
「但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我可以向神發誓！」
「隨便就把天地神明掛在嘴上，會給人一種是騙子的印象呢……」
「啊，不然，就賭上我的良心吧。換作是基督教徒，這種時候就會說『以聖經之名起誓所言為真』來宣誓，就像在法官麵前那樣！」
對著透露出不信任的織姬，阿春語帶興奮地說道。
然而，腦海中的一角卻感到不可思議。為何自己會這麽拚了命地解釋呢？就算被懷疑也不會怎樣吧。
畢竟自己和露娜並非戀人，此乃千真萬確的事實（雖然親過了也是事實）。
接著，阿春模糊地想通了。
這種情況，和自己幾度差點被美國少女的魅力吞沒時，能夠驚險踩住煞車的原因不是毫無關聯。事實上，每次阿春在被露娜大膽求愛而小鹿亂撞後，常常會不自覺地想起她。
「十條地……」
「話、話說回來，春賀同學。如果是因為被露娜小姐親……親了，才讓你有疙瘩的話，隻要和別人接吻——就可以了嗎？」
「咦？」
「就、就是，如果被別的女孩子親了，是不是就能像對露娜小姐一樣對待她……之類的……」
「我想——會吧，應該……」
「…………」
兩人獨處一室。在旅行途中的飯店裏互相凝望。阿春身心都被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壓迫而微微打顫。織姬也感到十分緊張。
不知為何，阿春十分確定。此刻兩人已經不需要任何語言。
同樣不知為何，另一頭的織姬也確定了同一件事——隻要望著彼此就能理解。
之後隻需要任何一點微小的契機就好。沒錯，就像織姬現在所做的——雙眼濕潤地看著阿春，同時慢慢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阿春伸出右手，想要牽起織姬的手——就在這瞬間。
嘟嚕嚕嚕嚕嚕嚕嚕！
放在床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兩人倏地清醒，一起盯向手機。阿春迅速
接起電話。
「怎麽了愛莎？難道有什麽緊急狀況？」
『雖然沒有，不過是關於工作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可以去晴臣的房間嗎？』
「啊…………嗯。當然可以。」
察覺現況的織姬向阿春點了點頭後，阿春馬上就答應了。然而，雖然隻有一瞬間的停頓，電話另一端的人卻立刻反應：
『難道說現在有誰在嗎？』
「！？沒、沒有啊。」
『是嗎。那我現在就過去打擾囉。待會見。』
電話掛上之後，織姬說了句「那麽，我先走囉」，隨即從椅子上起身。
送她到門口的阿春，在臨別之際，聽見了出乎意料的問句：
「那、那個。下次……還能過來找你嗎？我……想在春賀同學和我都不忙的時候好好聊個天，放鬆一下之類的——」
「我、我們兩個嗎？」
原本是打算問「隻有我們兩個嗎」，最後還是換成了比較委婉的說法。
於是，織姬害羞地看向阿春，點了點頭。
「對、對呀。如果不會打擾到你的話……」
「沒那回事。隨時歡迎你來喔。」
阿春立刻答道，織姬也回以羞赧的笑容。
十分鍾後，阿春與來到他房間的愛莎進行了短暫的會議。與織姬在一起時的悸動仍留在胸中，他小心隱藏著，避免表現在臉上。
愛莎回去後，阿春大概十一點左右就寢。他躺在床上開始思考。
明天預計下午才會出發潛入租借地。既然如此，上午就一路睡到太陽高掛，好好保留體力吧……然而，這個如意算盤卻輕易被打翻了。
次日清晨，將近一千頭的拉普多爾覆蓋了紐約市的天空。
3
發生異常的時間為八月八日上午六時二十二分，還是一大清早。
拉普多爾從衛星軌道成群下降，總數近千頭的群體猶如流星雨一般墜落——
一般來說，從突破大氣層到抵達都市上空，會有幾個小時的空檔。
但這次，呼喚它們來到地上的是龍族的召喚魔術。
自六時二十二分突破大氣層，到抵達紐約市牙買加灣上空，僅僅用了數十秒。完全是嘲笑常識和物理法則的紀錄。
大多數對抗龍族的關係人士都對此感到絕望，想像著紐約市徹底覆滅的景象。
然而，拉普多爾群僅僅是盤旋在牙買加灣上空，並未襲擊地麵，而是於所在空域來回往返。
等到七點四十五分，阿春也抵達了牙買加灣的海灘。
當然，同行者也包括愛莎、織姬和羽純。一行人接受《s.a.u.r.u.》紐約支部的請求，到現場協助處理。
向上空看去，數量讓人感到戰栗的拉普多爾成群飛翊著。
然而，裏頭並未發現龍族高等種。
「到底是哪來的高等種召喚了它們啊……」
「說到紐約市內的高等種，確實是有隻龍王大人住在這啦……」
「「…………」」
看來愛莎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阿春也同時歎了口氣。高等種跑來龍王級的地盤附近「搗蛋」，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可、可是，真是太好了呢。幸好它們是來到沒有人住的地方。」
環視牙買加灣周圍的景色，羽純說道。
位於紐約市南部的牙買加灣與大西洋相連。
然而，海灣內大部分是濕地，同時也是野生動物保護區。淺灣廣闊的濕地上長滿了綠色樹木，淡水湖和沼澤也四處座落其中。
這塊保護區的麵積，實際上有九千英畝，大約三百六十平方公裏。
麵積是舊東京租借地的好幾倍。
「也有可能，拉普多爾的召喚者是故意選擇這裏的？」
「是為了不讓紐約的居民受害嗎？那麽，很有可能就是宣布要參選州長的漢尼拔先生……」
聽見阿春的低語，織姬倒抽了一口氣。
日本來的三位魔女早已讓搭檔實體化。三人的『蛇』正在牙買加灣的沙灘上待命中。
歐洲最強的擊墜王——翼龍『蒼之盧薩卡』。
白色九尾狐狼『惡路王』。
沒有角狀部位的異色龍蛇型利維坦『水無月』。
盧薩卡像站在地上的鳥類一般以後肢站立，惡路王則猶如受過訓練的犬類一樣趴臥在地，而水無月則是盤起細長的身體形成圓圈。
不過在這片沙灘上，並非隻有阿春他們是對龍關係人士。
在距離他們數公裏以外的地點，還有一支隊伍正在待命。是東岸的魔女部隊《w.o.t.c》四名成員和她們的搭檔。
全都是體長數十公尺、貓科四足獸型的利維坦。
毛皮閃耀銀色光澤的山貓『湯姆（tom cat）』。白化的猛虎『泰格（tiger cat）』。全身纏繞電光和火花的黑豹『威爾德（wild cat）』。還有明明是隻貓體型卻像圓滾滾的熊，用後肢站立行走的『貝爾（bear car）』。
這四隻利維坦是《w.o.t.c》的戰力。
而沿著牙買加灣的海岸線，地麵部隊也正展開防線。
在阿春等人來到這裏前，他們已經把m1戰車、裝甲運兵車、自走連發迫擊炮等等想像得到的各式兵器運抵現場。
不過，人類方至今都還沒有發動攻擊。
「沒有必要冒不明風險，避免無端折損人命和軍資。」
阿春身旁的愛莎向織姬和羽純解釋道。
「如果是這點程度的拉普多爾，我和盧薩卡五分鍾內就能擊破九成。剩下來的靠惡路王和水無月也能完全殲滅吧。就算有漏網之魚，就這樣放生回去也沒關係。當然，如果它們打算攻擊市鎮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以銳利目光盯著來犯的拉普多爾群，愛莎發下豪語。
搭檔複活並獲得女王形態，距今已經過了一個月以上。麵對遠比之前更強大的盧薩卡，如今愛莎已完全理解、掌握其能力了。
所以才有資格放話。失敗的要素並不存在。
「對方的幕後黑手究竟會如何出招……這點才是最重要的。在有什麽風吹草動前先靜觀其變吧，麻煩各位看情況掩護我。」
集結在這個戰場上的地麵部隊以及《w.o.t.c》，都已透過《s.a.u.r.u.》下達了指令：為了不妨礙盧薩卡的全力機動，禁止草率地參與任何戰鬥，專心做好後援工作。
換言之，人類方的主角就是愛莎和盧薩卡。
而龍族的主角——終於從南方緩緩現身。
牙買加灣的南方是大西洋。紅之漢尼拔從海平線另一端率領著『火之軍勢』，正朝他們飛來。
龍王背後跟著大約三百隻左右的「蜥蜴形火焰」。
火蜥蜴（smander）們的體長約七公尺，相當於拉普多爾的大小。
「那就是『火之軍勢』——漢尼拔的眷屬嗎！」
右手喚出魔槍同時，阿春喊道。
這二十年間，紅之漢尼拔在龍族與人類的戰場上現身的次數極少，連一隻手都能數清。然而若有必要，他就會帶領『火之軍勢』出現。
他的眷屬並不屬於龍、利維坦或亞龍中的任何一種——而是火焰精靈。
朝著阿春所在的沙灘，漢尼拔與他的大軍高速接近。
是想和這邊的拉普多爾會合，然後展開總攻擊嗎？任誰都會設想這樣的可能性，但此時漢尼拔卻發出了巨大的轟聲。
「久等了啊，人類諸君！還沒有呼喚各位就集合於此，
還真省下了不少麻煩呢！吾的選舉活動此刻就要開始了！」
「什麽選舉……難道他還打算搬出之前那個候選人橋段嗎？」
阿春低喃道。漢尼拔的聲音寄宿著魔力。
和上次在奧巴尼的時候一樣，這是為了讓全體市民都能聽到他的演講。紐約市麵積相較於奧巴尼大上許多，但漢尼拔的魔力足以讓龍王的聖諭傳遍每一個角落吧。
盤旋在空中的一千頭拉普多爾再次開始行動。
龍群至今都隻是乖乖地在上空往返，但下一秒卻突然爆發了攻擊衝動，上千頭龍朝著目標一起振翅飛翔。
沒錯，猙獰的猛獸們發動了襲擊——目標是漢尼拔的軍勢！
「這些羽蜥乃由吾自天上召喚而來。吾——渴望成為諸君支配者的吾究竟擁有何等力量，就以這些家夥做為對手，展現給各位看吧。吾不欲多費唇舌，將用行動展示王的實力！」
「——突然就和民主主義的理念背道而馳了啊！」
龍王所說的話充滿了吐槽點。
然而，阿春的話聲方落，戰鬥就開始了。不，說是戰鬥，實際上與虐殺無異。是場單方麵的屠戮。
率領火蜥蜴的軍勢，漢尼拔一馬當先闖入敵陣。
麵對鋒芒畢露的敵軍總將領，拉普多爾群高聲咆哮著群起殺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怕是受到精神操縱魔術的影響，拉普多爾群的攻擊衝動大幅增長。若非如此，它們根本無法向身為種族頂點的龍王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
但可憐的拉普多爾們不管是尖爪還是利牙，都無法碰到漢尼拔一根寒毛。
三百頭火蜥蜴——『火之軍勢』在龍王周圍展開了三百六十度的防線，以身為盾形成障壁。
一與火蜥蜴接觸，拉普多爾的身體就立刻著火。
隻要短短一瞬間，被火蜥蜴碰到的翼龍便惹火上身，火勢隨即激烈地包覆全身，將其燃燒殆盡，朝地麵殯落。
所有碰觸之物都將在瞬間化為灰燼。這就是『火之軍勢』的魔力。
其中也有一些拉普多爾吐出青白色的高溫度火焰。
然而，火蜥蜴的身體覆蓋著更高溫的火焰，拉普多爾的灼熱吐息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最終，上千頭拉普多爾一如字麵所示陸續化為火球，緩緩落向牙買加灣。結束了這場單方麵的虐殺。
看著眼前淒慘的光景，織姬低聲說道：
「就、就和長筱會戰一樣呢。信長的三段攻擊讓武田騎兵隊兵敗如山倒……」
「也跟第一次世界大戰差不多喔。死守在戰壕裏的守軍用機關槍掃射，殺死了成千上百名試圖接近他們的步兵部隊。」
「防禦方隻要擁有一定水準以上的火力，會有那樣的結果也不奇怪呢。」
愛莎和阿春也開始了無關緊要的閑聊。
雖然三人都有意識地想放鬆氣氛，開口時的語調卻十分沉重。隻要漢尼拔有這個意思，隨時都可以把如此強大的火力對準眼下的人類。
而另一頭，羽純獨自將視線集中在下方。
「不好了……得趕快把火撲滅！」
成為火球的拉普多爾，大多在墜落過程中就燒到連骸骨都不剩。
但仍有部分在完全燒淨前掉落到地麵上。
沒錯，戰場位於牙買加灣上空，不過灣內有著九千英畝以上的大型濕地。
大半麵積由湖沼、森林和草地組成，是鳥獸們的樂園。
萬一著火的拉普多爾落到濕地上，所有草木都會被火舌燒得一幹二淨。
眼見濕地四處燃起火苗，野鳥們為了逃難接二連三地飛往空中。目擊此景，羽純不由得大喊出聲：
「拜托你，水無月！趕快阻止那些火焰！」
抽象且欠缺具體性的指示。
若不帶著更加鮮明的印象和強烈的意誌，是無法熟練地操控『蛇』的。這是魔女世界的常識。
然而，羽純的願望既真摯又純粹。因此水無月順利地回應了。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剛才都還卷臥著的水無月唱出美妙的鳴叫聲，弓起長身軀。
隨後，她發動了《風》的擬似神格。龍型利維坦水無月釋放了全身的魔力，朝牙買加灣的大濕地疾速飛去。
下一秒，周圍的火焰在眨眼之間就被完全撲滅。
在那之後仍有數十頭帶著火苗的拉普多爾墜落到地麵，但在它們落地的一瞬間，火舌隨即消失無蹤。
水無月使用擬似神格，成功製造出了封印火焰的結界。
「原來如此。奪走空氣中的氧分子啊……」
阿春點了點頭。所謂的風說穿了就等於氣流，水無月把火焰燃燒所需的氧分子從空氣中消滅，藉此封住了火勢。
「居然能夠回應少女的祈禱，還真有靈性啊。」
「保護自然環境的工作已經由羽純和水無月代勞，看來是沒有我們出場的分了……哎，接下來就看他怎麽打算。」
愛莎注視著在空中的漢尼拔。
被火蜥蜴軍勢守護著的龍王。與召喚出魔槍的阿春不同，他手上並沒有拿著弑龍武具。剛才那一幕對他而言，充其量隻不過是哼著小調一般的示威罷了吧。
如今仍幸存的拉普多爾隻剩一百頭左右。
近九成被燒光後，還活著的精神狀態似乎終於恢複正常。
一頭接著一頭，拉普多爾開始從漢尼拔軍麵前逃跑。它們各自朝不同方向全速飛離，想要從盡快自龍王跟前回避。
為了追擊它們，三百頭火蜥蜴終於離開了漢尼拔身邊。
火之精靈在阿春等人正上方亂舞，將狩獵拉普多爾的氣氛炒熱。此時織姬訝然開口說道：
「呐……她們的樣子，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織姬雪白手指所指向的，是地麵上的利維坦們。
並非阿春一行人的搭檔，而是魔女部隊《w.o.t.c》旗下的四隻貓科型利維坦。
湯姆、泰格、威爾德和貝爾。
四隻利維坦散發出異樣的殺氣，像貓一樣拱起背部、露出利牙，朝上空的火蜥蜴出聲威嚇。自她們口中傳來猙獰的低吼。
搭檔的四位魔女為了安撫她們，在一旁拚了命地叫喚。
愛莎微微一驚，使出了《魔力檢知》的魔術。
「附近一帶施加的魔術，並非隻有水無月的火焰封印（antifire）。還有漢尼拔對拉普多爾使用的凶暴化（stampede）——她們正在被那個魔術影響！」
「可、可是惡路王她們明明沒怎樣呀！？」
「應該是被晴臣的秘文字守護著的關係吧。然而，那邊的『蛇』並沒有受到這樣的保護……！」
愛莎回答了織姬的疑惑。
最後，貓科型利維坦們無視四位魔女搭檔的製止，一起向空中飛去，朝上空的火蜥蜴們展開襲擊。
既非特級魔女，也沒有受弑龍之力保護的《w.o.t.c》團隊。
她們的搭檔不可能敵得過漢尼拔的眷屬。這樣下去必定會慘遭殺害。
「不能去啊！」
阿春從心髒引出魔力，立刻施放《魔力消除》。
將這個術——嵌入到魔槍的子彈當中，展開迅雷不及掩耳的四連射。鮮紅光彈自動追蹤，追上了《w.o.t.c》的貓兒們。
四發子彈全數命中四頭貓科型利維坦。
話雖如此，瞄準的隻是後肢——掌上的肉球。為了不造成嚴重傷勢，刻意選擇了距離要害心金＝心髒最遠的部位。
感覺到痛苦和衝擊，貓兒們的飛行速度驟降。
「大家，拜托了！」
「好。盧薩卡，接近她們，把她們從空中拉下來吧！」
「也拜托你了，惡路王。不能讓那些孩子過去喔！」
回應阿春的請求，愛莎和織姬做出了指示。
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嗡！
直到剛才都還在地麵待命的盧薩卡和惡路王高聲嗚叫，隨後立刻扶搖直上。她們輕而易舉地追上了速度衰退的《w.o.t.c》貓兒們。
隨後在空中不斷盤旋，將受傷的貓群引導至地麵。
四隻貓科型利維坦順從地跟著盧薩卡和惡路王。她們也已經恢複神智了。
注入《魔力消除》的子彈，順利將凶暴化的咒縛解開。
另一頭，隨著魔女陣營的騷動平息，空中的戰鬥——說是模擬戰或許更為貼切，也已經收拾完畢。火蜥蜴們將剩餘的拉普多爾悉數殲滅。
「那麽，擁權的諸君啊。」
這片天空的霸者——漢尼拔朗聲宣告。
「以上，希望能夠代替第一次的演說。雖然僅僅讓各位見識了鳳毛麟角的力量，但相信諸君已能夠理解吾具備做為強大領導者的器量。下一步，吾將設立一處與現任州長的麵談場地。針對吾的參選，想必有許多細節需要詳議吧！」
言罷，漢尼拔隨即退場。
紅色龍王帶領著『火之軍勢』，向北方飛去。
在那前方的是舊曼哈頓租借地。不僅僅是他的住所，也是阿春和愛莎之後要潛入的區域。
4
如此這般，牙買加灣的漢尼拔劇場閉幕了。
擔綱編劇、導演和主演的龍王以及擔任臨時演員的火蜥蜴們離開後，阿春不知為何被女子軍團給包圍，開始接受招待。
戰鬥結束，為了確認四周狀況而到處去晃晃時——
突然被抓進了魔女部隊《w.o.t.c》的臨時指揮所。牙買加灣的海灘上架著在日本活動場合經常看得到的集會帳篷，還有摺疊式的榻榻米長桌等簡易設備。
穿著空軍國民警衛隊製服的四位女生，正圍在阿春身邊。
「剛才真是謝謝你！多虧有你才得救了呢。」
克莉絲汀·霍克臉上露出耀眼的笑容說道。
她『噗咻』一聲打開一罐冰過的可樂，遞給阿春。
語氣像個男孩子，但卻留著一頭金發，身材也非常出眾。若說具體一點，就是擁有一對能將警衛隊製服高高撐起、一目了然的雄偉胸部。
克莉絲汀是魔女部隊《w.o.t.c》的隊長。
「當蛇（servant）失去控製的時候，我都已經做好『不行了！』的覺悟，結果你就英姿颯爽地出現拯救了我們。嗯，真是多虧有你。」
「沒有啦。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個態度就是所謂的日本式謙虛嗎？真不愧是傳聞中的男人，果然與眾不同呢！」
「哪裏哪裏。比起這個，miss·克莉絲汀，你不覺得有點靠太近了嗎？」
「啊，抱歉。因為我和我的同伴們常常這樣。」
阿春一坐到鐵管椅上，克莉絲汀就迅速把椅子放到他身旁，自己也坐了下來。
然而，她和阿春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間隔。東岸的金發魔女與日本男孩緊緊貼在一起。拜此之賜克莉絲汀的香水味已經被阿春牢牢記住了。
基於悶騷色狼的本性，阿春自己也知道他的人中微微地伸長了。
雖然如此，他當然也有紳士的尊嚴。阿春假咳了一聲，再次嚴肅地把臉繃緊。
「難道你會覺得反感嗎？對不起喔。」
「完全不討厭喔，嗯。我無問題（注6 阿春在這裏的「無問題」使用中文粵語發音。）。」
「啊哈哈，怎麽突然說起中文了？啊，叫我克莉絲就好。我就叫你阿春可以吧？」
「當然可以。」
點頭同時，一名看上去像小學生的女孩子過來了。
來者是年紀最小的成員瑪莉·賽茲，十二歲。沒什麽表情變化、留著一頭褐發的少女說著「這個」，向阿春遞出裝著披薩的外送紙盒。
「這個給你。剛才謝謝。」
「不用客氣……」
看來瑪莉是所謂的無口屬性。順帶一提，披薩是灑滿了馬茲瑞拉起司的瑪格麗特口味。這麽說起來，阿春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趕來這裏了。
「漢尼拔出現之後的減價大拍賣……快變成紐約名勝之類的東西了。」
拿起一片披薩，阿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最近連披薩都可以外送到戰地來了啊。」
「習慣成自然……恐怕就隻是這樣的理由吧。」
回答他的是第三位成員，瑪妮莎·考爾。
十六歲，擁有小麥色肌膚的印度係少女，身穿軍服，頭和肩膀隱藏在櫻花色的圍巾下。黑色的直順秀發長及腰部。
瑪妮莎露出優美的微笑。言談舉止都十分有氣質。
「本次利用的外送服務若在漢尼拔出現後的三十分鍾內下單，披薩價格可折免一半。」
瑪妮莎想必是出身於富裕階級的大小姐吧。
隨後突然響起「當！」的一聲。阿春望過去，發現一罐啤酒被用力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擁有模特兒身段的高挑黑人魔女，凱特·帕特森。
啤酒就是她放的。凱特用左手打開另一罐啤酒，仰起頭來暢飲一大口。
「這是獎品。喝吧。」
「雖然很可惜，但我還未成年。」
對毫不猶豫地回答的阿春說了聲「是嗎」之後點了點頭，凱特繼續豪飲著啤酒。她年紀約二十歲，戴著有鏡麵加工的太陽眼鏡，散發無庸置疑的帥勁。酷斃了。
「那你拿多少？年薪。」
「咦？」
突然被凱特這麽問，阿春呆住了。
克莉絲汀、瑪莉和瑪妮莎也充滿興趣地看向這邊。
「如同情報所說的那樣，你是個能幹的男人。令天我們也親眼確認過了呢。」
「明白這點之後，我們果然也很希望能獲得像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才想打探一下，究竟要付多少報酬才可以跟你訂定專屬契約。」
凱特和克莉絲汀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我們這群人的魔力雖然不如特級魔女，但大家都很好相處。雖然各自有些僻好，但在協調性和團隊合作方麵都很優秀喔。我的團隊，基本上不會去招募那些有人格疑慮和適應能力不佳的魔女。」
「確實如此呢。」
兩年前，阿春曾在哥本哈根，與包含愛莎在內的五位特級魔女同席而坐。
他當時擔任國籍、年齡、性格、嗜好、宗教信仰全都大相逕庭的魔女們的護衛，被指派了帶她們去用晚餐的任務。
每當阿春在網路上找到備選餐廳，詢問『這間如何？』的時候，一定會有愛莎以外的某人開口說『你想讓我吃那種東西嗎！』來表達不滿。明明一群人都已經不是幼稚園兒童了，但卻沒有人肯退讓。
回想起那次的辛苦，相較之下《w.o.t.c》的魔女們簡直就像天使般親切。
話雖如此，阿春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向隊長的克莉絲汀開口說道：
「我目前並沒有想成為哪裏的專屬成員，因此你們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了解。今後我想一定還有很多共事機會，到時候還請多多指教喔。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嗎？」
「嗯。」
「平時可以打給你聊聊天、在工作外邀你約個會嗎？」
「那當然——你剛說啥？」
「個人的約會。隻有我跟阿春兩個人出去。」
「為何！？」
「因為對你燃起興趣了嘛。到時候約你，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會很高興喔。那麽阿春，過幾天再見吧。我想應該會因為漢尼拔的關係去找你商量！」
被笑臉盈盈的克莉絲汀嚇完後，阿春走出了集會用帳篷。
然後再度被嚇到了——愛莎正朝這裏走來。
「太好了。我正在找你呢，晴臣。果然跑到這邊來了。」
「果然？你收到《w.o.t.c》的聯絡了嗎？」
「沒有。隻是單純的直覺罷了。」
「…………」
單憑直覺就能找到自己也太不合常理了。然而，愛莎是位魔女，再加上她還具備野性的第六感和本能。
正想著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奇怪了的阿春，耳邊傳來青梅竹馬冷冷的聲音。
「人中都伸長了呢，晴臣。」
「咦！？」
「看來是遇到什麽跟女生有關的好事呢……不是嗎？」
「別、別胡說八道了，趕快走人吧。今天還有時間，潛入舊曼哈頓就照原定那樣進行。」
現在還不到早上十點，所以並沒有必要改變下午的計畫。
被愛莎質問後，阿春悄悄地歪了歪頭。食量減少之後，青梅竹馬似乎產生了什麽改變似的——這種感覺浮現在他腦海中。
舊曼哈頓租借地。
位於哈得遜河口的廣闊沙洲，就是曼哈頓島。
這裏曾是紐約市中心，摩天大樓林立的都會區。隻要有土地的地方就有大樓，連巴別塔都相形失色的高聳建築多不勝數。
然而，如今在這片土地上的摩天大樓——全都無人居住。成了廢墟之都。
「哎，倒是住著人類以外的怪物呢。」
「做好隨時發動魔術視覺的準備吧，晴臣。」
預料外的支線事件結束後，終於來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阿春和愛莎坐在四輪驅動的大型軍用車上。
坐落於哈得遜河中的舊曼哈頓租借地，周圍無論是航行船隻或從領空入侵，都是被明文禁止的，當初在將此處設定為租借地時就已經訂下條約。
從曼哈頓北側——布朗克斯區開始，所有道路都被嚴密地封鎖起來。
通往這裏的橋梁也無一幸免，全都被炸毀、拆解掉了，唯獨一處例外——那就是曼哈頓島南端的曼哈頓大橋。
隻有這座橋沒被封鎖，能夠自由出入。
……關於這座橋被留下來的理由，坊間流傳著一則都市傳說。
『為了能與人類諸君適度進行對話，有必要開啟一扇門呢。』
漢尼拔傳遞了這樣的一則訊息。
姑且不論其真實性，總之兩人從曼哈頓橋向租借地出發。
握著方向盤的是愛莎，阿春則是手持魔槍在副駕駛座待命。這是防止這裏的居民襲擊他們的配置。
事實上，他們在進入租借地後馬上就發現了。
一顆白色的光球，輕飄飄地在大街上遊移著。
大小相當於籃球，《as.a.u.r.u.》的學者用『火之精靈（fire elemental）』來為這種超自然存在命名。
來到曼哈頓橋附近的唐人街，阿春說道：
「愛莎。我想試射一下看看，到底會造成何種程度的影響，有必要確認一下。」
「說的也是呢。雖然這是把魔法的超能力武器，但也歸在熱兵器的範疇。」
停下車後，兩人來到車外。阿春和愛莎發動了魔術視覺。
結果馬上發現除了剛才見到的『火之精靈』以外的麻煩。
不具實體的靈體們，仿佛路人般在租借地內遊蕩著。
灰色的漩渦、不規則的黑影、輪廓模糊的人形——阿春與愛莎的魔術視覺，使他們得以辨識靈體的外觀。
「亡靈、死靈、怨靈、惡靈、精靈、雜靈……要是把聚集在舊曼哈頓的靈體做個分類，大概就是這麽瑣碎吧。就算隻是悄悄從它們身邊通過，感覺也會受到某種不知名的詛咒呢。」
「哎，愛莎是特級魔女，而且我們還有不朽的加護嘛。」
回應青梅竹馬的低語，阿春聳了聳肩。
「靈的問題再怎樣應該都能解決，重點果然還是該放在火之精靈。」
阿春將槍口指向地麵，接著取出消音器鎖上。
隨後開了兩槍——磅、磅。光彈伴隨比平常更加微弱的槍聲噴發出來，把柏油路麵削去一塊。阿春他們馬上環顧四周。
白色的光球——『火之精靈』從一顆變成了三顆。
分裂了。就在被魔彈擊中的瞬間。
「氣溫相較於剛才也上升了兩度呢。」
愛莎拿出電子溫度計，向阿春報告。
這片舊曼哈頓租借地，是『火之軍勢』駐紮的漢尼拔領地。
領地內理所當然棲息著《火》屬性的精靈。要是出現高溫火焰，附近的火之精靈就會受到催化。
若這些像螢火蟲的光球隻會增殖，倒也沒什麽關係，但——
阿春和愛莎回到車內，再度開始行駛。
「果然連我的槍也會刺激到火之精靈啊。」
應該要避免使用會產生火和熱的道具、機械。
阿春道出了侵入舊曼哈頓租借地，所得到的第一則心得。
既然如此，其實連仰賴汽油引擎驅動的汽車都該盡量避免使用。然而就連電動馬達的熱量或是人的體溫，都能使火之精靈活性化。
——使用低發熱的低速移動手段，滯留時間就會變長。
——反之，使用高發熱的高速移動，滯留時間就得以縮短。
風險相差不大，阿春他們選擇了後者。目標是舊曼哈頓的上東城地區，最終的目的地則是位在這片住宅區內的舊《s.a.u.r.u.》紐約支部。
將駕駛工作完全托付給愛莎後，阿春深深沉入副駕駛座。
曼哈頓是南北向的細長區域。
麵積和舊東京的千代田區、新宿區、中央區和港區合計起來差不多。上東城區位在這裏的中央一帶，而阿春他們渡河的橋則建在南端。
「從這裏開始到目的地，要繞很多路啊。」
「因為有很多道路已不堪使用的關係呢。畢竟是連方向感都很混亂的城市，請你多少體諒一下。」
在淪為租借地不久之前，曼哈頓曾遭受過龍族的大規模襲擊。
受此影響，崩塌的建築物和瓦礫四處散落在街道上。
由於存在許多無法直接通行的道路和障礙物，速度也拉不太起來，結果就變成不斷在繞道。
而愛莎采用的是根據最新衛星空拍圖所得出的最短路線。
明明是從曼哈頓南部的唐人街出發，要往市區中心行駛，卻大幅度繞行至西半部的街道。要是把這路徑告訴上個世紀的紐約市民的話，頭上想必會冒出一大堆『？』吧。如今曼哈頓南部幾乎已經沒什麽路可走了。
時速大約介於三十到五十公裏之間，根據路麵狀況不斷調整。
兩人就這樣駕著車在舊曼哈頓西部行駛——
不知何時，被阿春他們所開的軍用車散發的熱量引來的『火之精靈』，已經超過一百隻了。
「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已經到極限了呢……」
兩人低聲交談的下一秒，聚集的精靈們開始結合在一起。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一百顆左右的光球，卻在結合後立刻化為「蜥蜴」形狀，並開始起火燃燒。熠熠火光濃縮成的烈焰愈發熾熱。
——火蜥蜴誕生了。
居住在舊曼哈頓的精靈即是『火之軍勢』的兵卒。火蜥蜴為了吞噬附近熱源以補充養分，朝阿春他們所駕駛的車輛飛來！
阿春舉起持著魔槍的右手，伸出窗外射擊。
磅！
額頭遭擊中，火蜥蜴轉眼就被消滅掉了。
然而，因為這一槍——再加上火蜥蜴所產生的熱能，反倒製造出了兩百隻左右的『火之精靈』。這些家夥立刻展開結合，又誕生了兩隻新的火蜥蜴。
「打地鼠遊戲開始了呢……」
愛莎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喃喃低語。
非必要的話，她並不想叫盧薩卡出來。若是在舊曼哈頓內部召喚出『蛇』，火蜥蜴便會為了抹殺她而開始聚集。
對織姬和羽純少了利維坦後的應變能力感到不安，就是當初把她們留置的理由。
阿春和愛莎的前途，看來十分多舛。
5
在那之後，阿春和愛莎在三十分鍾內遭受『火蜥蜴』六度襲擊。
雖然有著蜥蜴的外形，但與拉普多爾不同，並非擁有實體的野獸。火焰仿造出生物的姿態，在半空中飄浮。
此外低空移動時腳部也不會觸地，而是維持著浮遊的狀態飛撲而來。
來襲的火蜥蜴本身能夠以魔槍擊退。然而每當阿春這麽做時，『火之精靈』的數量就會倍增，繼續緊咬住阿春和愛莎兩人不放。
即便如此，兩人總算還是來到中央公園南側。
這是位於舊曼哈頓市中心的都會公園。若從空中俯瞰園區，就能發現整座公園呈現整齊的長方形。縱長四千公尺，橫長八百公尺，占地相當遼闊。
過去這裏是鋪滿綠色植被的美麗公園。
如今卻雜草和雜木林叢生，散發出陰森的氣氛。
「就在這附近先換一次車吧。」
「雖然早料到會變成這樣，但還真是浪費呢。」
覺得時機差不多的阿春提議，愛莎也語調輕鬆地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車，隻帶走最低限度的裝備，打算將車子棄置在這裏。之後，雖然愛莎剛才說了『真是浪費』，仍率先取出塑膠桶，將事前裝在裏頭帶來的液體全部灑在軍用車上。汽油味刺激著鼻腔。保持充足的距離後，愛莎使出《點火》的魔術。
她對灑滿汽油的車子扔出魔術的火種——輕鬆地點火引爆。
以四輪驅動軍車做為祭品產生的火焰瞬間炸開，豪氣地燃燒起來。由於新的、更高溫的熱源出現，火之精靈們都開始朝起火點靠近。
聚集起來的白色光球，數量無庸置疑地有一千以上。
一開始雖然就像「聖艾爾摩之火（注7 一種常於航海時觀察到的冠狀放電現象，經常發生於雷雨中。）」，後來卻攀升到如同狐火般荒唐的數量。而從大量的精靈之中，誕生出了六頭火蜥蜴。
「接下來就看這營火能維持多久了！」
「能爭取到二十分鍾左右的話就足夠了。動作快，晴臣！」
阿春和愛莎各自跨上自己的機車。
那是排氣量五的輕型機車。車身全長隻有一百四十公分，高度比阿春的腰部還低，重量也不到七十公斤。此外還握把還能摺疊起來。
若是這種尺寸就能以汽車載運。
因此這兩輛機車是安置在大型軍用車的後座空間，一路運到這裏來的。
兩人立刻發動機車，疾駛而出。
從中央公園南側到上東城區，大約隻需三十分鍾就能到達。
在成為租借地以前，這一帶屬於寧靜的住宅區，不過幾乎沒有獨棟房屋，多半都是大樓和公寓。
阿春和愛莎眼中盯著的，是一棟磚造的老舊大樓。
那就是直到二十年前都還被稱作《s.a.u.r.u.》紐約支局的場所。
然而，來到目的地前方的愛莎卻蹙起眉頭。大概是察覺了舊紐約支局大樓正散發出一股異常的氣氛吧。
阿春也一樣。他發動魔術視覺，試著凝視整棟大樓。
建築物整體釋放出強烈的靈氣。
不——應該稱之為瘴氣才對。光是站在大樓附近就讓人有種微微作嘔的感覺，地底仿佛正傳來哭泣、呐喊聲。明明正值天氣晴朗的八月白天，卻令人感到寒冷。
阿春在愛莎和自己的身體周圍展開『不朽的加護』。
珍珠色光芒形成大小適中的球體，將兩人包覆住。惡心、毛骨悚然的耳鳴、惡寒等等感覺立刻退去。
「這條街道本身就是負麵靈體的聚集地啊。」
阿春聳了聳肩。
「既然魔術相關設施容易將那種東西吸引過來——《s.a.u.r.u.》支局自然會成為首當其衝的靈異景點吧。」
「雖然可以選擇進入內部、進行有如鬼屋探險遊戲般的搜索，不過現在不想花太多時間呢。」
愛莎不時張望四周，低聲說道。
直到剛才，這附近都還見不到『火之精靈』的蹤影，但在不知不覺間就出現了大量的白色光球，簡直就像聚集到水邊的螢火蟲。
此外，對街的轉角處也出現了一頭正在尋覓獵物的火蜥蜴。
「……也差不多可以偷個懶了吧？」
「……畢竟難得拿到了新武器呢。二十秒解決掉好了。」
在兩人低聲交談期間，轉角的火蜥蜴也正往這裏接近。
而其身後又冒出了另一頭。同時在阿春與愛莎頭上，新誕生的三頭火蜥蜴也來到了現場，它們采取低空飛行，擺出隨時就會襲擊地上人類的姿態。
但『不朽的加護』正守護著兩人。
己方的防禦毫無破綻。阿春對青梅竹馬點了點頭。
「古老的清淨禦印啊！將須臾的蒼之龍派至我身旁！」
愛莎高聲唱出召喚之歌。
蒼色翼龍在兩人麵前實體化，但較平時縮小了一半左右，約莫等同於拉普多爾和火蜥蜴的體型。想必是愛莎刻意調整過的吧。
為了遵守『二十秒』的宣言，追求靈敏與速度。
阿春也立刻發出指示：
「女王之力也交付給你。一口氣收拾掉吧！」
盧薩卡的軀體裝備上女王形態的裝甲，與代替雙腕的機械臂。
此外，阿春手持的魔槍——附上消音器的槍管下方，浮現出一把槍劍。於此同時，盧薩卡的右手顯現出了大太刀，左手則是小太刀。
大小兩把刀的刀刃都微幅彎曲，形狀近似日本刀。
阿春的右手掌與愛莎的左手背同時浮現出《雙刀之秘文字》。
「盧薩卡！」
準備已然完成，接下來就隻剩下攻擊了。愛莎大聲呼喊：
「將雙刀之秘文字與擬似神格並用——精靈壓製（turning spirits）！」
盧薩卡手持雙刀，釋放出蒼藍光輝。
沐浴在這陣光芒中，聚集起來的火蜥蜴（已增加到十五頭）全都停止動作，陷入僵直狀態。此乃神聖的咒縛之光。
隻要受到雙刀的光輝照射，帶有惡意的靈體就會無法動彈——
咒縛發動瞬間，盧薩卡也動了起來。
在十五頭火蜥蜴之間穿梭、跳躍、飛翔，三百六十度地展開全方位的高速機動。想當然，她也沒有忘記揮舞雙刀。每當盧薩卡通過火蜥蜴身旁
龍族自月球表麵和衛星軌道飛來，蹂躪地上世界。
能夠迅速偵測到它們的防空係統，相當於人類的生命線，實際上比魔女和利維坦更為重要。因此不論高空或低空，皆布滿了各國的偵察衛星、雷達網和偵察機。
偵查到的空中威脅透過情報網路，擁有世界級的共享規模。當地會立即發出過襲警報，並派遣迎擊戰力出擊。
「拉普多爾即使在空中移動速度也會暫時受限這點，還真是幫了我們大忙呢。看來得適應地球的大氣層還是需要點時間。」
克莉絲汀·霍克對眼前的後輩說道。
語氣十分爽朗，來自紐約州的她今年十八歲，是位魔女。雖然說起話來像個男孩子，但確確實實是位少女。
長長的金發綁成清爽的馬尾造型。
在高中擔任啦啦隊長的她，身材也十分姣好。
順帶一提，後輩正坐在飛行模擬器的操縱席上，克莉絲汀則是站在正後方。
「那群家夥會像候鳥一樣呆呆飛個一、兩小時，接著攻擊衝動就會一口氣爆發，朝最接近的都市出手。」
「……隻有都市？」
她的魔女後輩——瑪莉·賽茲提出疑問。
十一歲，來自康乃狄克州，目前還是小學生。瑪莉是在一個月前才剛和搭檔締結盟約的菜鳥魔女。
與健談的克莉絲汀相比，她的表情不多且惜字如金。
「雖然並非隻有都市，但鎖定人口和建築物密集地區攻擊的傾向相當高喔。」
「哼嗯——」
「趁拉普多爾悠悠哉哉地飛來時，附近的空軍基地隻要能緊急出動航空部隊迎擊，大部分情況都能收拾掉吧。這個基地的建製雖然隻有舊式的f-16，要擊潰它們也綽綽有餘了。」
「……這個，果然是舊式的啊。」
在觸控式液晶熒幕當道的現代，眼前的控製麵板仍以三十個左右的『數字、指針與刻度』舊式儀表構成。
這是重現了舊型有人戰鬥機，f-16駕駛艙的飛行模擬器。
「沒問題喔。即使是舊型機種，也還在世界各地服役中。就生產麵而言，和古董一樣的舊型量產機，製造成本遠比新型低廉許多吧。」
「……是嗎？」
「嗯。與其打造隻是稍微飛一下就要花費上萬美金的最新機種，還不如大量生產低成本的舊型。近幾年軍方似乎更重視性價比，因為出擊次數太多了呢。」
「東部農場」空軍國民警備隊基地，這是兩人的所在地。
位在從紐約州首府奧巴尼往東南方約十五公裏處。
國民警衛隊是美軍的預備役部隊，平時以一般公民身分生活，當遭遇緊急危難時會在州長的指揮下加入救災和治安活動，更有可能執行戰鬥任務。
兩人現在位於基地內部的訓練中心。
「龍族雖然會噴火，但相較於空對空導彈射程等同於零。隻要從十幾公裏外的地方瞄準開火，就和在射擊場打靶一樣簡單。」
時間為深夜零時，和身為小學生的瑪莉作息極為不符。
然而，這是對新進成員的正式授課，因此克莉絲汀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模擬器內部的環繞熒幕顯示出空戰情境，雖然瑪莉坐在駕駛艙內，但並沒有在操作。熒幕上隻是重播著之前用這台儀器進行過的、與二十頭拉普多爾的模擬作戰。
自動追蹤式的短程導彈，將小型飛龍一一擊落。
「不過呢——」
克莉絲汀聳了聳肩。熒幕上的拉普多爾不知何時縮短距離，展開了目視戰鬥——也就是近距離戰。
聚集在這架戰機周圍群起而攻的拉普多爾，數量大約有十頭。
起先還能靠著反覆施展急回旋、空中停止、急加速等等高難度機動，避開從意想不到角度突襲的拉普多爾。然而猛一回神，機體早已被拉普多爾撞飛，遭瞬間圍上來的同夥用爪子撕裂——
克莉絲汀小聲說道。
「要是被對方接近到纏鬥（dogfight）距離，難易度也會馬上飆升。到頭來，那些家夥依舊是猛獸。無論靈敏度還是反應速度，人類都敵不過它們。遠端操作的無人攻擊機當然不用提，即使是有人戰鬥機也無法跨越這道高牆。」
「…………」
「接下來——拉普多爾都是以陸地為目標吧？因此當它們抵達城鎮後，飛行部隊的任務基本上就結束了。畢竟戰鬥機不適合進行低空戰鬥。哎，雖然用空對地導彈射擊在街上大鬧的拉普多爾也是可以啦。」
「那樣做，就變成我們在破壞街道……」
「嗯。如此一來就本末倒置了。若走到這步，即使出動戰車或榴彈炮也很難擊落拉普多爾。所以囉，這時就該輪到我們的『蛇』出動。」
「也就是說，幫空軍收拾漏網之龍……」
「就是這個意思。哎呀，坦白說以拉普多爾為對手，無論是在空中還是陸地基本上都不會輸喔。隻要別運氣太差遇見高等種的話。」
「喔喔，研修時提到的那個……」
「再加上高等種又會使用召喚魔術，叫來一大群拉普多爾，此時它們便會被魔力守護，使剛才提到的『適應大氣層前的朦朧狀態』失效。拉普多爾就會對我們的『蛇』展開速攻了！」
「……明明是衍生怪卻沒有召喚失調（summoning siess）。好詐。」
「啊哈哈哈。」
麵對瑪莉像玩家一樣的反應，克莉絲汀不禁苦笑。
「若遇到高等種出現，就隻能跪求擁有特技認證的魔女支援，再不然就是組成像我們這樣的聯合精銳小組出擊，隻有這兩種選擇了。正因如此，我們都十分期待新成員的表現喔～」
從東岸各州的國民警衛隊中選拔出適合的魔女人選，進一步組成隊伍。
這就是這支名為《w.o.t.c（witches）》的部隊概念。加上新加入的瑪莉，目前一共有四名魔女，克莉絲汀則是她們的隊長。
「之前好像也有組成特級魔女小隊的計畫，但都是些腦袋不太正常的女人所以不了了之。最後隻講求小組效率，才演變成現在的形式。」
「……克莉絲不是絕地武士嗎？」
「不是喔。我是屬於具備常識也很有團隊合作意識的類型呢。啊，不過稍早傍晚開會的時候聽說了。最近，在日本那邊組成了一個魔女團隊，據說裏頭有兩位擊墜王等級的特級魔女。」
克莉絲汀拿出智慧型手機，點開早上取得的資料。
擁有北美最強的惡德魔女——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以及歐洲被稱為大胃王（big eater）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的隊伍。
再加上——用實力令這兩位頂尖魔女服從的日本少年。
克莉絲汀在手機上點開了春賀晴臣的資料。似乎是以寶物獵人的身分在世界各地遊走時，偶然發現了『弑龍魔法（dragon yer）』。
傳聞他打倒過好幾頭高等種，還具有與龍王級對手的戰鬥經驗。
照片中，這名傳說中的人物——春賀晴臣，正用仿佛沒睡飽的眼神看著鏡頭。
「這家夥就是日本團隊的大魔王。」
「……長得滿可愛的。看起來像哥布林或哥雷姆。」
「這兩個不都是怪獸嗎？是說，我對rpg不太了解呢。」
「……有點不同。大概介於妖精和怪獸之間。」
「這樣啊。哎，隨便啦，總之看上去幹勁和溝通能力都很不優呢。不過，好像確實對他有點興趣喔……？」
對克莉絲汀來
說，這是在高中和國民警衛隊都沒有看過的類型。基於新鮮，她對尚未見到麵的日本少年產生了朦朧的親切感。目前他們應該正在前來東岸的途中，要是有機會可以跟他說說話或許不錯。正當克莉絲汀這麽心想時——
設置在基地各處的揚聲器響起了警報聲。
「……輪到我們出動了？」
「還不知道。不過必須立刻做好準備，跟我來吧！」
向瑪莉下達指示同時，克莉絲汀也率先邁出步伐。
接著立刻拿出手機，撥給她的直屬長官之一——美國空軍派遣的紐約州長貼身軍事顧問。
為了盡早探測到龍族來襲而建立的防空係統。
遺憾的是，它仍舊有可能失去這項存在的理由。
而實際案例就發生在這一晚的紐約。君臨於舊曼哈頓租借地的龍王突然展開高速飛行。
紅之漢尼拔的目的地是紐約首府——奧巴尼的領空。
從舊曼哈頓島到這裏，僅僅隻有兩百公裏左右的距離。
移動所費時間連二十分鍾都不到。他來到奧巴尼上空後減速，開始緩緩降落。
雖然說是首府，但奧巴尼隻是一座小規模都市。
周圍大多是山地與森林等自然景觀，很適合用來享受遠足或泛舟之樂。當地人口不滿十萬人，加上此時正值深夜時分。
因此目睹龍王降臨的人很少。
然而，他們無一例外地全都從骨子裏感到恐懼而顫抖。
同一時間，東岸各地的空軍基地終於也陸續發布『紅之漢尼拔警戒』。
此外，紐約州長也接獲緊急危難報告，正出發前往州廳。
無論是正值深夜的時間帶，還是下界的人類，漢尼拔當然都毫不在意。他悠然降落在州議會大廈前，高聲吼叫。
噢嗅嗅噢噢嗅噢噢噢噢嗅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符合紅色龍王獸性的咆哮。
雄壯的轟鳴聲響徹奧巴尼市的每個角落。
早已入眠的人們都被這聲音驚醒，尚未睡去的人們則被恐怖及戰栗占據身心而凍結。有心髒疾患的人們也都無法忍受這等衝擊，喘不過氣地按著胸部，更有人直接被嚇昏過去。
結束咆哮，緊接而來的是充滿理智的聲音。
漢尼拔用那讓人驚歎的男中音，朗聲說道：
「好。各位市民，以及各位州民。吾在此想提出一案。」
與剛才的咆哮相同，全市民都聽見了龍王的聲音。
演講的話聲確實傳達至居民耳裏，當中蘊含著龍王的魔力。
「媒體諸君，吾特別準許靠近一些。然而做為代價，將授予諸位使命。接下來吾所說的一字一句，都要巨細無遺記載，廣布民眾知曉。」
漢尼拔連正好在場的記者群也顧慮到了。為了采訪，鄰近議會大廈的報社和電視台員工早已開著幾輛廂型車趕到現場。
他們是出於功利心態，被「龍王降臨」的大獨家給衝昏頭的一群人。
麵對這群人所探出的攝影機、麥克風，漢尼拔開口說道：
「吾定居於名為曼哈頓之地，至今已逾二十年歲月。聽聞這些年月，足夠人類諸君達到法定的成人年齡。又，長為成人並具備應有之智識後，將賦予其應有之被選舉權——此理念，即為諸君所發明的『民主主義』之精髓。」
這是段威風凜凜、語調清晰的演講。
相較於一般人類更為健談，英語也說得十分流利。
舊曼哈頓的支配者——漢尼拔。他不僅僅是最接近人類的龍王，也是足以做為龍族代表的發言人。
「而以民主方式決定這個州統治者的選戰，也將在近期實施。在此，吾要向諸君提出要求——讓吾也參加那場戰鬥。」
漢尼拔的口中，道出數個不符龍族形象的辭匯。
隨後，這段演說內容將聽眾情緒從驚愕逐漸推往更高處。
「吾想成為這個國家的……不，是地上最強的為政者。想向州民諸君展示來到吾庇護下的幸運。再次重申，各位必須承認吾為候選對象。」
有幸聽到龍王聖言的，也包含軍方相關人士。
空軍國民警衛隊的戰鬥機，已從距離奧巴尼約十五公裏遠的東部農場基地出擊，並派遣了三架搜救用的直升機。其中一架搭載了兩位魔女。
克莉絲汀·霍克以及瑪莉·賽茲。
然而，在還無法聯絡到《w.o.t.c》另外兩位隊員的情況下，龍王的雄姿便映入兩人眼中。
淩駕於所有高等種之上的最大強敵——紅之漢尼拔。
龍王的軀體散發出壓倒性的魔力以及存在感，令克莉絲汀和瑪莉動彈不得。事實上，她們兩人的『蛇』甚至連稍微爭取時間也做不到。
「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吾近期將會再度現身於諸君麵前，答案留待那時再回覆即可。人類諸君，吾期待著各位民主的選擇！」
這是龍王最後留下的訊息。
語畢，漢尼拔敞開寬大的雙翼起飛。
朝向空中——朝向大本營舊曼哈頓租借地返航而去。沒有任何人敢阻擋在他的飛行路線上。
以上，就是八月七日午夜零時所發生的『漢尼拔來了（hannibal es）！』事件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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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族歸來之前，紐約市被分為五個行政區。
布魯克林、皇後區、布朗克斯、史泰登島以及曼哈頓。
但在二十年前，曼哈頓區被龍族指定成為租借地。
那是象征紐約市『門麵』的地區，華爾街、中央公園、洛克斐勒中心、時代廣場……擁有許許多多名勝景點的曼哈頓成了龍族的統治範圍，淪為龍王漢尼拔的城邑。
不過除了舊曼哈頓以外的四個區，現今仍以『紐約市』的形式健在。
八月七日下午兩點。阿春等人現在正位於布魯克林區的貝德福德，說更詳細一點的話，是在《s.a.u.r.u.》紐約支部旁的停車場。
「今年剛好遇到美國的中期選舉啊。」
「『中期選舉』是什麽呢？」
駕駛租來的小休旅、正準備停入直線停車格的阿春，羽純從後座向他提出疑問。坐在這位學妹旁邊的織姬低聲回答：
「我記得，藉由這場選舉的結果……就能看出美國總統的支持率之類的吧？」
「嗯。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美利堅合眾國總統的任期為四年。
而每兩年就會舉行一次的選舉，被冠以中期之名。
選舉對象橫跨眾多公仆，包含一部分參議院議員、眾議院議員、任期將至的州長或市長等等。
這些人所參與的選舉被統稱為中期選舉。
民主黨與共和黨為美國的兩大政黨。
而從兩黨之間選出與現任總統同黨派的議員、州長數量，被視為一大關鍵。若數量減少，即意味著總統的影響力正在降低。
包含他們所在的紐約，也將於十一月前後進行州長選舉。
「難道漢尼拔平常也會看報紙嗎？」
帶著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語氣，阿春邊說邊下車。
——今天上午，一行人從波士頓搭機過來。
抵達國際都市紐約的大門口——約翰·f·甘乃迪機場大約飛了一小時。之後三人暫時與愛莎分頭行動，前往購買裝備。
目的是準備潛入漢尼拔的居城——舊曼哈頓。
阿春打開後車廂，將剛買的行李搬下車。
由於數量較多，東西分別放在三個瓦楞紙箱中。看著上前幫忙的織姬和羽純，阿春說道：
「事實上，漢尼拔
動不動就往租借地外麵跑。」
「「咦咦！？」」
「不單隻有襲擊陸地的時候，平時也常常到處亂飛，像是要確認地盤那樣在舊曼哈頓所在的紐約州和其他鄰近州郡晃來晃去呢。」
麵對雙眼圓瞠的兩位少女，阿春繼續說道：
「周圍居民將他的徘徊行為稱作『漢尼拔來了！』並當成特殊活動看待，把當天設為紀念日、舉行促銷拍賣的百貨公司和購物中心也不少呢。」
「大、大家不會覺得恐怖嗎？」
「明明就和那位雪風公主一樣，是龍族之王的說……」
和阿春一起搬著紙箱的羽純和織姬不約而同感到驚訝。
他們接著來到《s.a.u.r.u.》紐約支部。這是一棟五層樓的建築，內部整體皆屬於組織設施，三人從後門踏入了建築物。
由於是一九八〇年代建造的老房子，打掃方麵也做得不大徹底。
然而，這個灰塵滿布、雜亂無章的地方，卻宛如阿春的故鄉。
「雖然恐懼卻無能為力呢。因為束手無策，所以也隻能用這種開玩笑的方式淡化恐懼感吧。此外，由於漢尼拔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攻擊人類都市，久而久之大家會習慣，想著下次、下下次應該也不至於受到攻擊，也是沒辦法的事。」
龍王級並不會積極襲擊人類社會的理由——
此刻的阿春已經能夠明白。因為他們對區區人類並沒有太大興趣，所以不會積極加害。但有朝一日若出現什麽契機，他們肯定想也不想、就會如同驅除害蟲一般將人類虐殺殆盡吧。
然而這次，漢尼拔卻沒頭沒腦地說出了『民主主義』這樣的話……
「話說十條地。愛莎那樣子，你怎麽看？」
「那樣是指食欲不振？」
聽到織姬反問，阿春「嗯」地點了點頭。
從波士頓飛抵紐約後，阿春等人在約翰·f·甘乃迪機場的咖啡廳吃了午餐。
早餐隻吃一點點的愛莎，居然連這時候也隻吃了一個貝果！
羽純歪著頭說道：
「果然還是感冒了，或身體狀況不佳之類的吧？」
「如果是愛莎，就連這種時候也會說『吃點好消化的東西吧』然後嗑掉一大鍋稀粥。我想應該有別的理由。」
閑聊之間三人下了樓梯，來到地下室。
他們打算前往備品倉庫，放下用紙箱裝著的物資。此外，愛莎已經早他們一步來到了這棟大樓。由於需要向特級魔女征詢漢尼拔事件的意見，她目前正在參與紐約支部的會議。
倉庫中已有一人先到了。
「唷，阿春。跟你有一年不見了吧？」
「嗯，差不多吧。」
向他搭話的是名白人中年男子。在這處支部中擔任了三年左右的行政人員，有著與那位m社長相比也毫不遜色的體格，是個胖得很徹底的大家夥。
阿春和愛莎都不是第一次來這個支部，彼此也都認得對方。
「話說，有幾樣想要的東西呢。」
「剛從愛莎那聽說了，現在正在準備。」
對方從架上取下一條克維拉（注5 ker，一種高強度合成材料，廣泛運用在抗刃、防彈、防火等用途，被認為是世上最強的纖維之一。）製的繩索。
不愧是青梅竹馬。十分清楚這次任務需要、且委托《s.a.u.r.u.》就能盡早取得的物資。看來愛莎已事先幫他們照會過。
「再來一張舊曼哈頓廢墟的最新版地圖。可以的話最好是一個月內的。」
「交給我吧。其他還需要什麽一趄準備。」
直到二十世紀末為止，《s.a.u.r.u.》紐約支部都還位在曼哈頓區。
阿春的目的是潛入並取得與所羅門王相關的古文書。不管是眼前的男子或愛莎，都很清楚完成任務所需要的支援。即使專業不同，畢竟是同個業界的人士，容易溝通這點幫了大忙。
麵對心懷感謝的阿春，白人男子笑著說道：
「你也滿辛苦的啊，關於你的傳言可不少呢。這點小事就能幫上忙的話盡管開口，別跟我客氣。」
瞄了一眼貼著阿春的織姬和羽純，他豎起大拇指。
看來春賀晴臣得到了弑龍符文的情報，已經在《s.a.u.r.u.》內部傳開來了。阿春對此露出苦笑。尤莉亞阿姨特地親自前往東京的理由，想必也和他一樣吧。
「幫了我大忙喔。謝謝。」
「喔喔，這份恩情就等你出人頭地後加倍奉還吧。話說愛莎——」
對方突然疑惑地皺起眉來。
「那丫頭怎麽了？剛才和她說話時，我正在享用一整打的甜甜圈。愛莎那家夥，居然連一句『分給我』都沒說啊！」
「「「…………」」」
阿春皺著眉頭，身旁的織姬和羽純也露出一臉擔心的神情。
兩人聽不太懂英語，但大概還是能明白對方正在說『愛莎有點奇怪』。先不管這些，青梅竹馬到底是怎麽了？
「去看看她的情況吧。」
放下行李後，阿春等人搭乘電梯上到五樓。
來到最裏頭的會議室，輕輕敲門後打開進去。橢圓形桌旁坐著三位紐約支部的成員，愛莎也在其中，但——
「愛莎啊。的確，去年我們因為你把支部的常儲罐頭和速食麵吃光這件事提出嚴正抗議……」
「但再怎麽樣也沒禁止你吃放在這裏的零食啊。」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拜托挑點喜歡的東西吃吧。不夠的話再派人出去買，不用客氣！」
支部的三位男性職員向銀發少女說道。
桌子正中央放著三包洋芋片，包含最基本的鹽味、美國經典的莎莎醬還有新推出的烤雞口味。其他還放了香腸、洋蔥圈、起司風味的小西餅在桌上。
淨是些油鹽含量過剩的垃圾食物。
而這些都是愛莎喜歡吃的東西——原本應該是這樣。
「呼呼呼。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沒關係，現在肚子不餓。留到下次再享用吧。」
露出恬靜的微笑，愛莎拒絕了食物！
阿春不禁愕然。青梅竹馬確實說出了『現在肚子還不餓』這句話。並非幻聽，而是現實——這怎麽可能！
阿春不假思索地凝視著愛莎。
如此認真地緊盯著她看，也許是有生以來第一次。
原以為由裏到外部已徹底摸清的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竟然還有阿春所不知道的另一麵嗎——？
隨後，愛莎察覺到阿春的視線，緩緩轉過頭來，朝他露出一抹微笑。
刹那間，阿春竟覺得那笑容看起來豔麗得不可思議，心髒用力跳了一下。這不是開玩笑，愛莎到底怎麽了？
「明明明天就要潛入曼哈頓了，愛莎這家夥卻這麽讓人困擾……」
「不過春賀同學，身體方麵的確不覺得有什麽問題，或許真的是我們擔心過頭了吧？倒不如說，愛莎同學看起來比平常還更有精神喔。」
抵達紐約當日的夜晚，阿春采取了平時絕不會有的行動。他將女孩子叫到住宿的飯店房內，開始商量事情。
商量的對象，是頂著一張樂觀笑臉的織姬。
「你想想看，平常總是一直嚷嚷肚子餓、沒多久就喊累的她，就和熱帶草原上傭懶的公獅子一樣。不過今天卻完全變了個人呢。」
「…………」
「雖然大家一直說『好奇怪』，但今天愛莎同學的食量，對於那樣纖細的女孩子而言不如說是剛剛好的分量吧。」
「唔——
可是會突然變成那樣子的理由，還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春賀同學，難道你真的不明白？」
「嗯，毫無頭緒。」
回答完的瞬間，織姬大大地歎了口氣，然後用銳利的眼神望向阿春。
「真是的……那很明顯就是在減肥呀！」
「減——別朗扯了，她可是愛莎喔！？」
「扯的是春賀同學！女孩子的體重就算是一公斤……不，即使是五百公克、五十公克的差別都是十分巨大的。若要比喻的話，隻要可以變得比現在輕五公斤，就算要跟惡魔簽契約或許都有女生會點頭呢。」
「連、連十條地也是嗎？」
「…………」
織姬目不轉睛地瞪著阿春。
阿春超級後悔說了這句話。他第一次從織姬身上感覺到恐怖與壓迫。
「咳嗯。這並不是我，而是我朋友的狀況。她是那種……各個部位尺寸都比較大的類型，所以體重按照比例會比較高一點也無可厚非。所以說，如果有惡魔帶著那種交易方案找上門，或許真的會有點動搖……」
「十條地確實各部位都很不得了呢。」
「別誤會了！這不是說我，而是我的朋友！」
「啊，是。」
被厲聲喝斥的阿春馬上挺直腰杆。
似乎是對他的反應感到滿意，織姬盯著阿春，突然改變了話題：
「比起這個，春賀同學，我想今晚應該還有比減肥更需要擔心的事吧。」
「有嗎？」
「當然有啊。明天的曼哈頓租界地潛入行動，預計隻有春賀同學和愛莎同學兩人單獨進行吧。關於這件事，是否稍微有點慎重過頭了？我們去舊東京租借地時不是應該更輕鬆的嗎？」
上午才決定去舊東京，下午就出發了。這是之前在東京新都活動時的固定模式。
然而這次在道具和情報搜集方麵，都花了很長的時間與工夫做準備。
「畢竟這次的目標是比舊東京要麻煩數倍的地方嘛。東京那裏隻是個行動不便的廢墟，但舊曼哈頓可是棲息著各種危險的怪物呢。」
「怪物！？」
「說是這麽說，基本上應該沒有太大問題。現在的我擁有魔導之杖——那把槍，愛莎的盧薩卡也處於萬全狀態，隻有我們兩個反而比較方便行事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呢。」
織姬歎了口氣，露出微笑——那笑容應該是刻意做出來的。
「因為我會擔心你們兩個，所以本來真的很想跟著一起去。但感覺反而會礙手礙腳，所以還是算了吧。如果是春賀同學和愛莎同學，假設真的需要用上我和羽純的力量，一開始組隊的時候就會把我們算進去吧。」
「呃，那個——」
「沒關係的。你們的考量我都能理解。」
「…………」
這次的潛入行動，過程中應該要極力避免動用到利維坦的力量。
既然如此，僅有阿春和愛莎的兩人小組就是最佳陣容。不愧是愛照顧人的十條地織姬，即使沒有明說也能自行察覺用意。
從今年春天認識以來，她那觀察入微的性格總是能幫上忙。
重新體認這點的阿春忽然想到：
「這麽說來，已經很久沒有和十條地兩人單獨聊天了呢。」
「畢竟之前春賀同學去了巴布亞紐幾內亞。來到美國之後，大多時間都是集體行動…………啊。」
見織姬忽然語塞，阿春問道：
「怎麽了嗎？」
「啊，沒有……沒什麽。隻是提到兩人獨處，所以想起了一些事情而已。不用在意。突然問那種私人問題，也太不禮貌了……」
「不管怎樣，先說來聽聽吧。隻要是我知道的範圍內都能回答的。」
「是、是嗎？那……你跟露娜小姐，經常兩個人獨處？」
「！？」
「因、因為，之前不是被露娜同學告白了嗎？還兩人一起去國外旅行，連、連那種事情也做了……」
阿春抖了一下。所謂的那種事，指的想必是和露娜接吻吧。
遠征伊豆時有過一次。在來美國之前，對大家保密的也有一次。雖然並非阿春所願，但第二次甚至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織姬看見阿春神色慌張的模樣，默默地垂下頭。
「果然打算，和露娜小姐交往嗎……？」
「才、才沒那回事呢。雖然很感謝她的提議，但我們現在並沒有發展到那種地步，再者團隊內的男女若產生戀愛情愫不是會對工作造成妨礙嗎？我個人也認為因人際關係過深造成的麻煩，果然還是該極力避免！」
打個比方，假設a主任和下屬b結為情侶。
結果可能導致a主任因此過於優待b，使其他部屬感到不滿；反之，b自己也有可能主動要求特殊待遇。若a主任和b的關係融洽倒還好，兩人要是吵起架來，團隊的氣氛就會蕩到穀底……
「想要避免那種窘境，首要之務就是禁止團隊內的戀愛！」
「但是美國的校園肥皂劇裏，隻要待在同個團隊不是很快就會變情侶了嗎？」
「啊，嗯。那個的話真的很誇張呢。沒幾個月就分手，然後馬上跟其他朋友交往什麽的——不過那些都隻是虛構的情節！」
「但如果是春賀同學和露娜小姐，感覺會說『別曝光就好了』，然後不告訴大家偷偷交往——」
「的確，因為我跟露娜城府都很深，很有可能會這麽做——」
阿春提高音量，努力破除織姬的疑慮：
「但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我可以向神發誓！」
「隨便就把天地神明掛在嘴上，會給人一種是騙子的印象呢……」
「啊，不然，就賭上我的良心吧。換作是基督教徒，這種時候就會說『以聖經之名起誓所言為真』來宣誓，就像在法官麵前那樣！」
對著透露出不信任的織姬，阿春語帶興奮地說道。
然而，腦海中的一角卻感到不可思議。為何自己會這麽拚了命地解釋呢？就算被懷疑也不會怎樣吧。
畢竟自己和露娜並非戀人，此乃千真萬確的事實（雖然親過了也是事實）。
接著，阿春模糊地想通了。
這種情況，和自己幾度差點被美國少女的魅力吞沒時，能夠驚險踩住煞車的原因不是毫無關聯。事實上，每次阿春在被露娜大膽求愛而小鹿亂撞後，常常會不自覺地想起她。
「十條地……」
「話、話說回來，春賀同學。如果是因為被露娜小姐親……親了，才讓你有疙瘩的話，隻要和別人接吻——就可以了嗎？」
「咦？」
「就、就是，如果被別的女孩子親了，是不是就能像對露娜小姐一樣對待她……之類的……」
「我想——會吧，應該……」
「…………」
兩人獨處一室。在旅行途中的飯店裏互相凝望。阿春身心都被從未有過的緊張感壓迫而微微打顫。織姬也感到十分緊張。
不知為何，阿春十分確定。此刻兩人已經不需要任何語言。
同樣不知為何，另一頭的織姬也確定了同一件事——隻要望著彼此就能理解。
之後隻需要任何一點微小的契機就好。沒錯，就像織姬現在所做的——雙眼濕潤地看著阿春，同時慢慢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阿春伸出右手，想要牽起織姬的手——就在這瞬間。
嘟嚕嚕嚕嚕嚕嚕嚕！
放在床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兩人倏地清醒，一起盯向手機。阿春迅速
接起電話。
「怎麽了愛莎？難道有什麽緊急狀況？」
『雖然沒有，不過是關於工作的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明天的行程，可以去晴臣的房間嗎？』
「啊…………嗯。當然可以。」
察覺現況的織姬向阿春點了點頭後，阿春馬上就答應了。然而，雖然隻有一瞬間的停頓，電話另一端的人卻立刻反應：
『難道說現在有誰在嗎？』
「！？沒、沒有啊。」
『是嗎。那我現在就過去打擾囉。待會見。』
電話掛上之後，織姬說了句「那麽，我先走囉」，隨即從椅子上起身。
送她到門口的阿春，在臨別之際，聽見了出乎意料的問句：
「那、那個。下次……還能過來找你嗎？我……想在春賀同學和我都不忙的時候好好聊個天，放鬆一下之類的——」
「我、我們兩個嗎？」
原本是打算問「隻有我們兩個嗎」，最後還是換成了比較委婉的說法。
於是，織姬害羞地看向阿春，點了點頭。
「對、對呀。如果不會打擾到你的話……」
「沒那回事。隨時歡迎你來喔。」
阿春立刻答道，織姬也回以羞赧的笑容。
十分鍾後，阿春與來到他房間的愛莎進行了短暫的會議。與織姬在一起時的悸動仍留在胸中，他小心隱藏著，避免表現在臉上。
愛莎回去後，阿春大概十一點左右就寢。他躺在床上開始思考。
明天預計下午才會出發潛入租借地。既然如此，上午就一路睡到太陽高掛，好好保留體力吧……然而，這個如意算盤卻輕易被打翻了。
次日清晨，將近一千頭的拉普多爾覆蓋了紐約市的天空。
3
發生異常的時間為八月八日上午六時二十二分，還是一大清早。
拉普多爾從衛星軌道成群下降，總數近千頭的群體猶如流星雨一般墜落——
一般來說，從突破大氣層到抵達都市上空，會有幾個小時的空檔。
但這次，呼喚它們來到地上的是龍族的召喚魔術。
自六時二十二分突破大氣層，到抵達紐約市牙買加灣上空，僅僅用了數十秒。完全是嘲笑常識和物理法則的紀錄。
大多數對抗龍族的關係人士都對此感到絕望，想像著紐約市徹底覆滅的景象。
然而，拉普多爾群僅僅是盤旋在牙買加灣上空，並未襲擊地麵，而是於所在空域來回往返。
等到七點四十五分，阿春也抵達了牙買加灣的海灘。
當然，同行者也包括愛莎、織姬和羽純。一行人接受《s.a.u.r.u.》紐約支部的請求，到現場協助處理。
向上空看去，數量讓人感到戰栗的拉普多爾成群飛翊著。
然而，裏頭並未發現龍族高等種。
「到底是哪來的高等種召喚了它們啊……」
「說到紐約市內的高等種，確實是有隻龍王大人住在這啦……」
「「…………」」
看來愛莎想到了最壞的情況，阿春也同時歎了口氣。高等種跑來龍王級的地盤附近「搗蛋」，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可、可是，真是太好了呢。幸好它們是來到沒有人住的地方。」
環視牙買加灣周圍的景色，羽純說道。
位於紐約市南部的牙買加灣與大西洋相連。
然而，海灣內大部分是濕地，同時也是野生動物保護區。淺灣廣闊的濕地上長滿了綠色樹木，淡水湖和沼澤也四處座落其中。
這塊保護區的麵積，實際上有九千英畝，大約三百六十平方公裏。
麵積是舊東京租借地的好幾倍。
「也有可能，拉普多爾的召喚者是故意選擇這裏的？」
「是為了不讓紐約的居民受害嗎？那麽，很有可能就是宣布要參選州長的漢尼拔先生……」
聽見阿春的低語，織姬倒抽了一口氣。
日本來的三位魔女早已讓搭檔實體化。三人的『蛇』正在牙買加灣的沙灘上待命中。
歐洲最強的擊墜王——翼龍『蒼之盧薩卡』。
白色九尾狐狼『惡路王』。
沒有角狀部位的異色龍蛇型利維坦『水無月』。
盧薩卡像站在地上的鳥類一般以後肢站立，惡路王則猶如受過訓練的犬類一樣趴臥在地，而水無月則是盤起細長的身體形成圓圈。
不過在這片沙灘上，並非隻有阿春他們是對龍關係人士。
在距離他們數公裏以外的地點，還有一支隊伍正在待命。是東岸的魔女部隊《w.o.t.c》四名成員和她們的搭檔。
全都是體長數十公尺、貓科四足獸型的利維坦。
毛皮閃耀銀色光澤的山貓『湯姆（tom cat）』。白化的猛虎『泰格（tiger cat）』。全身纏繞電光和火花的黑豹『威爾德（wild cat）』。還有明明是隻貓體型卻像圓滾滾的熊，用後肢站立行走的『貝爾（bear car）』。
這四隻利維坦是《w.o.t.c》的戰力。
而沿著牙買加灣的海岸線，地麵部隊也正展開防線。
在阿春等人來到這裏前，他們已經把m1戰車、裝甲運兵車、自走連發迫擊炮等等想像得到的各式兵器運抵現場。
不過，人類方至今都還沒有發動攻擊。
「沒有必要冒不明風險，避免無端折損人命和軍資。」
阿春身旁的愛莎向織姬和羽純解釋道。
「如果是這點程度的拉普多爾，我和盧薩卡五分鍾內就能擊破九成。剩下來的靠惡路王和水無月也能完全殲滅吧。就算有漏網之魚，就這樣放生回去也沒關係。當然，如果它們打算攻擊市鎮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以銳利目光盯著來犯的拉普多爾群，愛莎發下豪語。
搭檔複活並獲得女王形態，距今已經過了一個月以上。麵對遠比之前更強大的盧薩卡，如今愛莎已完全理解、掌握其能力了。
所以才有資格放話。失敗的要素並不存在。
「對方的幕後黑手究竟會如何出招……這點才是最重要的。在有什麽風吹草動前先靜觀其變吧，麻煩各位看情況掩護我。」
集結在這個戰場上的地麵部隊以及《w.o.t.c》，都已透過《s.a.u.r.u.》下達了指令：為了不妨礙盧薩卡的全力機動，禁止草率地參與任何戰鬥，專心做好後援工作。
換言之，人類方的主角就是愛莎和盧薩卡。
而龍族的主角——終於從南方緩緩現身。
牙買加灣的南方是大西洋。紅之漢尼拔從海平線另一端率領著『火之軍勢』，正朝他們飛來。
龍王背後跟著大約三百隻左右的「蜥蜴形火焰」。
火蜥蜴（smander）們的體長約七公尺，相當於拉普多爾的大小。
「那就是『火之軍勢』——漢尼拔的眷屬嗎！」
右手喚出魔槍同時，阿春喊道。
這二十年間，紅之漢尼拔在龍族與人類的戰場上現身的次數極少，連一隻手都能數清。然而若有必要，他就會帶領『火之軍勢』出現。
他的眷屬並不屬於龍、利維坦或亞龍中的任何一種——而是火焰精靈。
朝著阿春所在的沙灘，漢尼拔與他的大軍高速接近。
是想和這邊的拉普多爾會合，然後展開總攻擊嗎？任誰都會設想這樣的可能性，但此時漢尼拔卻發出了巨大的轟聲。
「久等了啊，人類諸君！還沒有呼喚各位就集合於此，
還真省下了不少麻煩呢！吾的選舉活動此刻就要開始了！」
「什麽選舉……難道他還打算搬出之前那個候選人橋段嗎？」
阿春低喃道。漢尼拔的聲音寄宿著魔力。
和上次在奧巴尼的時候一樣，這是為了讓全體市民都能聽到他的演講。紐約市麵積相較於奧巴尼大上許多，但漢尼拔的魔力足以讓龍王的聖諭傳遍每一個角落吧。
盤旋在空中的一千頭拉普多爾再次開始行動。
龍群至今都隻是乖乖地在上空往返，但下一秒卻突然爆發了攻擊衝動，上千頭龍朝著目標一起振翅飛翔。
沒錯，猙獰的猛獸們發動了襲擊——目標是漢尼拔的軍勢！
「這些羽蜥乃由吾自天上召喚而來。吾——渴望成為諸君支配者的吾究竟擁有何等力量，就以這些家夥做為對手，展現給各位看吧。吾不欲多費唇舌，將用行動展示王的實力！」
「——突然就和民主主義的理念背道而馳了啊！」
龍王所說的話充滿了吐槽點。
然而，阿春的話聲方落，戰鬥就開始了。不，說是戰鬥，實際上與虐殺無異。是場單方麵的屠戮。
率領火蜥蜴的軍勢，漢尼拔一馬當先闖入敵陣。
麵對鋒芒畢露的敵軍總將領，拉普多爾群高聲咆哮著群起殺去。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怕是受到精神操縱魔術的影響，拉普多爾群的攻擊衝動大幅增長。若非如此，它們根本無法向身為種族頂點的龍王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為。
但可憐的拉普多爾們不管是尖爪還是利牙，都無法碰到漢尼拔一根寒毛。
三百頭火蜥蜴——『火之軍勢』在龍王周圍展開了三百六十度的防線，以身為盾形成障壁。
一與火蜥蜴接觸，拉普多爾的身體就立刻著火。
隻要短短一瞬間，被火蜥蜴碰到的翼龍便惹火上身，火勢隨即激烈地包覆全身，將其燃燒殆盡，朝地麵殯落。
所有碰觸之物都將在瞬間化為灰燼。這就是『火之軍勢』的魔力。
其中也有一些拉普多爾吐出青白色的高溫度火焰。
然而，火蜥蜴的身體覆蓋著更高溫的火焰，拉普多爾的灼熱吐息根本無法造成任何傷害。
最終，上千頭拉普多爾一如字麵所示陸續化為火球，緩緩落向牙買加灣。結束了這場單方麵的虐殺。
看著眼前淒慘的光景，織姬低聲說道：
「就、就和長筱會戰一樣呢。信長的三段攻擊讓武田騎兵隊兵敗如山倒……」
「也跟第一次世界大戰差不多喔。死守在戰壕裏的守軍用機關槍掃射，殺死了成千上百名試圖接近他們的步兵部隊。」
「防禦方隻要擁有一定水準以上的火力，會有那樣的結果也不奇怪呢。」
愛莎和阿春也開始了無關緊要的閑聊。
雖然三人都有意識地想放鬆氣氛，開口時的語調卻十分沉重。隻要漢尼拔有這個意思，隨時都可以把如此強大的火力對準眼下的人類。
而另一頭，羽純獨自將視線集中在下方。
「不好了……得趕快把火撲滅！」
成為火球的拉普多爾，大多在墜落過程中就燒到連骸骨都不剩。
但仍有部分在完全燒淨前掉落到地麵上。
沒錯，戰場位於牙買加灣上空，不過灣內有著九千英畝以上的大型濕地。
大半麵積由湖沼、森林和草地組成，是鳥獸們的樂園。
萬一著火的拉普多爾落到濕地上，所有草木都會被火舌燒得一幹二淨。
眼見濕地四處燃起火苗，野鳥們為了逃難接二連三地飛往空中。目擊此景，羽純不由得大喊出聲：
「拜托你，水無月！趕快阻止那些火焰！」
抽象且欠缺具體性的指示。
若不帶著更加鮮明的印象和強烈的意誌，是無法熟練地操控『蛇』的。這是魔女世界的常識。
然而，羽純的願望既真摯又純粹。因此水無月順利地回應了。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剛才都還卷臥著的水無月唱出美妙的鳴叫聲，弓起長身軀。
隨後，她發動了《風》的擬似神格。龍型利維坦水無月釋放了全身的魔力，朝牙買加灣的大濕地疾速飛去。
下一秒，周圍的火焰在眨眼之間就被完全撲滅。
在那之後仍有數十頭帶著火苗的拉普多爾墜落到地麵，但在它們落地的一瞬間，火舌隨即消失無蹤。
水無月使用擬似神格，成功製造出了封印火焰的結界。
「原來如此。奪走空氣中的氧分子啊……」
阿春點了點頭。所謂的風說穿了就等於氣流，水無月把火焰燃燒所需的氧分子從空氣中消滅，藉此封住了火勢。
「居然能夠回應少女的祈禱，還真有靈性啊。」
「保護自然環境的工作已經由羽純和水無月代勞，看來是沒有我們出場的分了……哎，接下來就看他怎麽打算。」
愛莎注視著在空中的漢尼拔。
被火蜥蜴軍勢守護著的龍王。與召喚出魔槍的阿春不同，他手上並沒有拿著弑龍武具。剛才那一幕對他而言，充其量隻不過是哼著小調一般的示威罷了吧。
如今仍幸存的拉普多爾隻剩一百頭左右。
近九成被燒光後，還活著的精神狀態似乎終於恢複正常。
一頭接著一頭，拉普多爾開始從漢尼拔軍麵前逃跑。它們各自朝不同方向全速飛離，想要從盡快自龍王跟前回避。
為了追擊它們，三百頭火蜥蜴終於離開了漢尼拔身邊。
火之精靈在阿春等人正上方亂舞，將狩獵拉普多爾的氣氛炒熱。此時織姬訝然開口說道：
「呐……她們的樣子，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織姬雪白手指所指向的，是地麵上的利維坦們。
並非阿春一行人的搭檔，而是魔女部隊《w.o.t.c》旗下的四隻貓科型利維坦。
湯姆、泰格、威爾德和貝爾。
四隻利維坦散發出異樣的殺氣，像貓一樣拱起背部、露出利牙，朝上空的火蜥蜴出聲威嚇。自她們口中傳來猙獰的低吼。
搭檔的四位魔女為了安撫她們，在一旁拚了命地叫喚。
愛莎微微一驚，使出了《魔力檢知》的魔術。
「附近一帶施加的魔術，並非隻有水無月的火焰封印（antifire）。還有漢尼拔對拉普多爾使用的凶暴化（stampede）——她們正在被那個魔術影響！」
「可、可是惡路王她們明明沒怎樣呀！？」
「應該是被晴臣的秘文字守護著的關係吧。然而，那邊的『蛇』並沒有受到這樣的保護……！」
愛莎回答了織姬的疑惑。
最後，貓科型利維坦們無視四位魔女搭檔的製止，一起向空中飛去，朝上空的火蜥蜴們展開襲擊。
既非特級魔女，也沒有受弑龍之力保護的《w.o.t.c》團隊。
她們的搭檔不可能敵得過漢尼拔的眷屬。這樣下去必定會慘遭殺害。
「不能去啊！」
阿春從心髒引出魔力，立刻施放《魔力消除》。
將這個術——嵌入到魔槍的子彈當中，展開迅雷不及掩耳的四連射。鮮紅光彈自動追蹤，追上了《w.o.t.c》的貓兒們。
四發子彈全數命中四頭貓科型利維坦。
話雖如此，瞄準的隻是後肢——掌上的肉球。為了不造成嚴重傷勢，刻意選擇了距離要害心金＝心髒最遠的部位。
感覺到痛苦和衝擊，貓兒們的飛行速度驟降。
「大家，拜托了！」
「好。盧薩卡，接近她們，把她們從空中拉下來吧！」
「也拜托你了，惡路王。不能讓那些孩子過去喔！」
回應阿春的請求，愛莎和織姬做出了指示。
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嗡！
直到剛才都還在地麵待命的盧薩卡和惡路王高聲嗚叫，隨後立刻扶搖直上。她們輕而易舉地追上了速度衰退的《w.o.t.c》貓兒們。
隨後在空中不斷盤旋，將受傷的貓群引導至地麵。
四隻貓科型利維坦順從地跟著盧薩卡和惡路王。她們也已經恢複神智了。
注入《魔力消除》的子彈，順利將凶暴化的咒縛解開。
另一頭，隨著魔女陣營的騷動平息，空中的戰鬥——說是模擬戰或許更為貼切，也已經收拾完畢。火蜥蜴們將剩餘的拉普多爾悉數殲滅。
「那麽，擁權的諸君啊。」
這片天空的霸者——漢尼拔朗聲宣告。
「以上，希望能夠代替第一次的演說。雖然僅僅讓各位見識了鳳毛麟角的力量，但相信諸君已能夠理解吾具備做為強大領導者的器量。下一步，吾將設立一處與現任州長的麵談場地。針對吾的參選，想必有許多細節需要詳議吧！」
言罷，漢尼拔隨即退場。
紅色龍王帶領著『火之軍勢』，向北方飛去。
在那前方的是舊曼哈頓租借地。不僅僅是他的住所，也是阿春和愛莎之後要潛入的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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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牙買加灣的漢尼拔劇場閉幕了。
擔綱編劇、導演和主演的龍王以及擔任臨時演員的火蜥蜴們離開後，阿春不知為何被女子軍團給包圍，開始接受招待。
戰鬥結束，為了確認四周狀況而到處去晃晃時——
突然被抓進了魔女部隊《w.o.t.c》的臨時指揮所。牙買加灣的海灘上架著在日本活動場合經常看得到的集會帳篷，還有摺疊式的榻榻米長桌等簡易設備。
穿著空軍國民警衛隊製服的四位女生，正圍在阿春身邊。
「剛才真是謝謝你！多虧有你才得救了呢。」
克莉絲汀·霍克臉上露出耀眼的笑容說道。
她『噗咻』一聲打開一罐冰過的可樂，遞給阿春。
語氣像個男孩子，但卻留著一頭金發，身材也非常出眾。若說具體一點，就是擁有一對能將警衛隊製服高高撐起、一目了然的雄偉胸部。
克莉絲汀是魔女部隊《w.o.t.c》的隊長。
「當蛇（servant）失去控製的時候，我都已經做好『不行了！』的覺悟，結果你就英姿颯爽地出現拯救了我們。嗯，真是多虧有你。」
「沒有啦。沒什麽了不起的。」
「這個態度就是所謂的日本式謙虛嗎？真不愧是傳聞中的男人，果然與眾不同呢！」
「哪裏哪裏。比起這個，miss·克莉絲汀，你不覺得有點靠太近了嗎？」
「啊，抱歉。因為我和我的同伴們常常這樣。」
阿春一坐到鐵管椅上，克莉絲汀就迅速把椅子放到他身旁，自己也坐了下來。
然而，她和阿春之間幾乎沒有任何間隔。東岸的金發魔女與日本男孩緊緊貼在一起。拜此之賜克莉絲汀的香水味已經被阿春牢牢記住了。
基於悶騷色狼的本性，阿春自己也知道他的人中微微地伸長了。
雖然如此，他當然也有紳士的尊嚴。阿春假咳了一聲，再次嚴肅地把臉繃緊。
「難道你會覺得反感嗎？對不起喔。」
「完全不討厭喔，嗯。我無問題（注6 阿春在這裏的「無問題」使用中文粵語發音。）。」
「啊哈哈，怎麽突然說起中文了？啊，叫我克莉絲就好。我就叫你阿春可以吧？」
「當然可以。」
點頭同時，一名看上去像小學生的女孩子過來了。
來者是年紀最小的成員瑪莉·賽茲，十二歲。沒什麽表情變化、留著一頭褐發的少女說著「這個」，向阿春遞出裝著披薩的外送紙盒。
「這個給你。剛才謝謝。」
「不用客氣……」
看來瑪莉是所謂的無口屬性。順帶一提，披薩是灑滿了馬茲瑞拉起司的瑪格麗特口味。這麽說起來，阿春連早餐都來不及吃就趕來這裏了。
「漢尼拔出現之後的減價大拍賣……快變成紐約名勝之類的東西了。」
拿起一片披薩，阿春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最近連披薩都可以外送到戰地來了啊。」
「習慣成自然……恐怕就隻是這樣的理由吧。」
回答他的是第三位成員，瑪妮莎·考爾。
十六歲，擁有小麥色肌膚的印度係少女，身穿軍服，頭和肩膀隱藏在櫻花色的圍巾下。黑色的直順秀發長及腰部。
瑪妮莎露出優美的微笑。言談舉止都十分有氣質。
「本次利用的外送服務若在漢尼拔出現後的三十分鍾內下單，披薩價格可折免一半。」
瑪妮莎想必是出身於富裕階級的大小姐吧。
隨後突然響起「當！」的一聲。阿春望過去，發現一罐啤酒被用力放在他麵前的桌子上。
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擁有模特兒身段的高挑黑人魔女，凱特·帕特森。
啤酒就是她放的。凱特用左手打開另一罐啤酒，仰起頭來暢飲一大口。
「這是獎品。喝吧。」
「雖然很可惜，但我還未成年。」
對毫不猶豫地回答的阿春說了聲「是嗎」之後點了點頭，凱特繼續豪飲著啤酒。她年紀約二十歲，戴著有鏡麵加工的太陽眼鏡，散發無庸置疑的帥勁。酷斃了。
「那你拿多少？年薪。」
「咦？」
突然被凱特這麽問，阿春呆住了。
克莉絲汀、瑪莉和瑪妮莎也充滿興趣地看向這邊。
「如同情報所說的那樣，你是個能幹的男人。令天我們也親眼確認過了呢。」
「明白這點之後，我們果然也很希望能獲得像你這樣的人才。所以才想打探一下，究竟要付多少報酬才可以跟你訂定專屬契約。」
凱特和克莉絲汀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
「我們這群人的魔力雖然不如特級魔女，但大家都很好相處。雖然各自有些僻好，但在協調性和團隊合作方麵都很優秀喔。我的團隊，基本上不會去招募那些有人格疑慮和適應能力不佳的魔女。」
「確實如此呢。」
兩年前，阿春曾在哥本哈根，與包含愛莎在內的五位特級魔女同席而坐。
他當時擔任國籍、年齡、性格、嗜好、宗教信仰全都大相逕庭的魔女們的護衛，被指派了帶她們去用晚餐的任務。
每當阿春在網路上找到備選餐廳，詢問『這間如何？』的時候，一定會有愛莎以外的某人開口說『你想讓我吃那種東西嗎！』來表達不滿。明明一群人都已經不是幼稚園兒童了，但卻沒有人肯退讓。
回想起那次的辛苦，相較之下《w.o.t.c》的魔女們簡直就像天使般親切。
話雖如此，阿春也有他自己的考量。他向隊長的克莉絲汀開口說道：
「我目前並沒有想成為哪裏的專屬成員，因此你們的好意我就心領了。」
「了解。今後我想一定還有很多共事機會，到時候還請多多指教喔。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嗎？」
「嗯。」
「平時可以打給你聊聊天、在工作外邀你約個會嗎？」
「那當然——你剛說啥？」
「個人的約會。隻有我跟阿春兩個人出去。」
「為何！？」
「因為對你燃起興趣了嘛。到時候約你，如果你不拒絕的話我會很高興喔。那麽阿春，過幾天再見吧。我想應該會因為漢尼拔的關係去找你商量！」
被笑臉盈盈的克莉絲汀嚇完後，阿春走出了集會用帳篷。
然後再度被嚇到了——愛莎正朝這裏走來。
「太好了。我正在找你呢，晴臣。果然跑到這邊來了。」
「果然？你收到《w.o.t.c》的聯絡了嗎？」
「沒有。隻是單純的直覺罷了。」
「…………」
單憑直覺就能找到自己也太不合常理了。然而，愛莎是位魔女，再加上她還具備野性的第六感和本能。
正想著既然這樣就沒什麽好奇怪了的阿春，耳邊傳來青梅竹馬冷冷的聲音。
「人中都伸長了呢，晴臣。」
「咦！？」
「看來是遇到什麽跟女生有關的好事呢……不是嗎？」
「別、別胡說八道了，趕快走人吧。今天還有時間，潛入舊曼哈頓就照原定那樣進行。」
現在還不到早上十點，所以並沒有必要改變下午的計畫。
被愛莎質問後，阿春悄悄地歪了歪頭。食量減少之後，青梅竹馬似乎產生了什麽改變似的——這種感覺浮現在他腦海中。
舊曼哈頓租借地。
位於哈得遜河口的廣闊沙洲，就是曼哈頓島。
這裏曾是紐約市中心，摩天大樓林立的都會區。隻要有土地的地方就有大樓，連巴別塔都相形失色的高聳建築多不勝數。
然而，如今在這片土地上的摩天大樓——全都無人居住。成了廢墟之都。
「哎，倒是住著人類以外的怪物呢。」
「做好隨時發動魔術視覺的準備吧，晴臣。」
預料外的支線事件結束後，終於來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阿春和愛莎坐在四輪驅動的大型軍用車上。
坐落於哈得遜河中的舊曼哈頓租借地，周圍無論是航行船隻或從領空入侵，都是被明文禁止的，當初在將此處設定為租借地時就已經訂下條約。
從曼哈頓北側——布朗克斯區開始，所有道路都被嚴密地封鎖起來。
通往這裏的橋梁也無一幸免，全都被炸毀、拆解掉了，唯獨一處例外——那就是曼哈頓島南端的曼哈頓大橋。
隻有這座橋沒被封鎖，能夠自由出入。
……關於這座橋被留下來的理由，坊間流傳著一則都市傳說。
『為了能與人類諸君適度進行對話，有必要開啟一扇門呢。』
漢尼拔傳遞了這樣的一則訊息。
姑且不論其真實性，總之兩人從曼哈頓橋向租借地出發。
握著方向盤的是愛莎，阿春則是手持魔槍在副駕駛座待命。這是防止這裏的居民襲擊他們的配置。
事實上，他們在進入租借地後馬上就發現了。
一顆白色的光球，輕飄飄地在大街上遊移著。
大小相當於籃球，《as.a.u.r.u.》的學者用『火之精靈（fire elemental）』來為這種超自然存在命名。
來到曼哈頓橋附近的唐人街，阿春說道：
「愛莎。我想試射一下看看，到底會造成何種程度的影響，有必要確認一下。」
「說的也是呢。雖然這是把魔法的超能力武器，但也歸在熱兵器的範疇。」
停下車後，兩人來到車外。阿春和愛莎發動了魔術視覺。
結果馬上發現除了剛才見到的『火之精靈』以外的麻煩。
不具實體的靈體們，仿佛路人般在租借地內遊蕩著。
灰色的漩渦、不規則的黑影、輪廓模糊的人形——阿春與愛莎的魔術視覺，使他們得以辨識靈體的外觀。
「亡靈、死靈、怨靈、惡靈、精靈、雜靈……要是把聚集在舊曼哈頓的靈體做個分類，大概就是這麽瑣碎吧。就算隻是悄悄從它們身邊通過，感覺也會受到某種不知名的詛咒呢。」
「哎，愛莎是特級魔女，而且我們還有不朽的加護嘛。」
回應青梅竹馬的低語，阿春聳了聳肩。
「靈的問題再怎樣應該都能解決，重點果然還是該放在火之精靈。」
阿春將槍口指向地麵，接著取出消音器鎖上。
隨後開了兩槍——磅、磅。光彈伴隨比平常更加微弱的槍聲噴發出來，把柏油路麵削去一塊。阿春他們馬上環顧四周。
白色的光球——『火之精靈』從一顆變成了三顆。
分裂了。就在被魔彈擊中的瞬間。
「氣溫相較於剛才也上升了兩度呢。」
愛莎拿出電子溫度計，向阿春報告。
這片舊曼哈頓租借地，是『火之軍勢』駐紮的漢尼拔領地。
領地內理所當然棲息著《火》屬性的精靈。要是出現高溫火焰，附近的火之精靈就會受到催化。
若這些像螢火蟲的光球隻會增殖，倒也沒什麽關係，但——
阿春和愛莎回到車內，再度開始行駛。
「果然連我的槍也會刺激到火之精靈啊。」
應該要避免使用會產生火和熱的道具、機械。
阿春道出了侵入舊曼哈頓租借地，所得到的第一則心得。
既然如此，其實連仰賴汽油引擎驅動的汽車都該盡量避免使用。然而就連電動馬達的熱量或是人的體溫，都能使火之精靈活性化。
——使用低發熱的低速移動手段，滯留時間就會變長。
——反之，使用高發熱的高速移動，滯留時間就得以縮短。
風險相差不大，阿春他們選擇了後者。目標是舊曼哈頓的上東城地區，最終的目的地則是位在這片住宅區內的舊《s.a.u.r.u.》紐約支部。
將駕駛工作完全托付給愛莎後，阿春深深沉入副駕駛座。
曼哈頓是南北向的細長區域。
麵積和舊東京的千代田區、新宿區、中央區和港區合計起來差不多。上東城區位在這裏的中央一帶，而阿春他們渡河的橋則建在南端。
「從這裏開始到目的地，要繞很多路啊。」
「因為有很多道路已不堪使用的關係呢。畢竟是連方向感都很混亂的城市，請你多少體諒一下。」
在淪為租借地不久之前，曼哈頓曾遭受過龍族的大規模襲擊。
受此影響，崩塌的建築物和瓦礫四處散落在街道上。
由於存在許多無法直接通行的道路和障礙物，速度也拉不太起來，結果就變成不斷在繞道。
而愛莎采用的是根據最新衛星空拍圖所得出的最短路線。
明明是從曼哈頓南部的唐人街出發，要往市區中心行駛，卻大幅度繞行至西半部的街道。要是把這路徑告訴上個世紀的紐約市民的話，頭上想必會冒出一大堆『？』吧。如今曼哈頓南部幾乎已經沒什麽路可走了。
時速大約介於三十到五十公裏之間，根據路麵狀況不斷調整。
兩人就這樣駕著車在舊曼哈頓西部行駛——
不知何時，被阿春他們所開的軍用車散發的熱量引來的『火之精靈』，已經超過一百隻了。
「差不多該出來了吧？」
「已經到極限了呢……」
兩人低聲交談的下一秒，聚集的精靈們開始結合在一起。
直到剛才為止都還是一百顆左右的光球，卻在結合後立刻化為「蜥蜴」形狀，並開始起火燃燒。熠熠火光濃縮成的烈焰愈發熾熱。
——火蜥蜴誕生了。
居住在舊曼哈頓的精靈即是『火之軍勢』的兵卒。火蜥蜴為了吞噬附近熱源以補充養分，朝阿春他們所駕駛的車輛飛來！
阿春舉起持著魔槍的右手，伸出窗外射擊。
磅！
額頭遭擊中，火蜥蜴轉眼就被消滅掉了。
然而，因為這一槍——再加上火蜥蜴所產生的熱能，反倒製造出了兩百隻左右的『火之精靈』。這些家夥立刻展開結合，又誕生了兩隻新的火蜥蜴。
「打地鼠遊戲開始了呢……」
愛莎一邊猛踩油門，一邊喃喃低語。
非必要的話，她並不想叫盧薩卡出來。若是在舊曼哈頓內部召喚出『蛇』，火蜥蜴便會為了抹殺她而開始聚集。
對織姬和羽純少了利維坦後的應變能力感到不安，就是當初把她們留置的理由。
阿春和愛莎的前途，看來十分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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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阿春和愛莎在三十分鍾內遭受『火蜥蜴』六度襲擊。
雖然有著蜥蜴的外形，但與拉普多爾不同，並非擁有實體的野獸。火焰仿造出生物的姿態，在半空中飄浮。
此外低空移動時腳部也不會觸地，而是維持著浮遊的狀態飛撲而來。
來襲的火蜥蜴本身能夠以魔槍擊退。然而每當阿春這麽做時，『火之精靈』的數量就會倍增，繼續緊咬住阿春和愛莎兩人不放。
即便如此，兩人總算還是來到中央公園南側。
這是位於舊曼哈頓市中心的都會公園。若從空中俯瞰園區，就能發現整座公園呈現整齊的長方形。縱長四千公尺，橫長八百公尺，占地相當遼闊。
過去這裏是鋪滿綠色植被的美麗公園。
如今卻雜草和雜木林叢生，散發出陰森的氣氛。
「就在這附近先換一次車吧。」
「雖然早料到會變成這樣，但還真是浪費呢。」
覺得時機差不多的阿春提議，愛莎也語調輕鬆地點了點頭。
兩人下了車，隻帶走最低限度的裝備，打算將車子棄置在這裏。之後，雖然愛莎剛才說了『真是浪費』，仍率先取出塑膠桶，將事前裝在裏頭帶來的液體全部灑在軍用車上。汽油味刺激著鼻腔。保持充足的距離後，愛莎使出《點火》的魔術。
她對灑滿汽油的車子扔出魔術的火種——輕鬆地點火引爆。
以四輪驅動軍車做為祭品產生的火焰瞬間炸開，豪氣地燃燒起來。由於新的、更高溫的熱源出現，火之精靈們都開始朝起火點靠近。
聚集起來的白色光球，數量無庸置疑地有一千以上。
一開始雖然就像「聖艾爾摩之火（注7 一種常於航海時觀察到的冠狀放電現象，經常發生於雷雨中。）」，後來卻攀升到如同狐火般荒唐的數量。而從大量的精靈之中，誕生出了六頭火蜥蜴。
「接下來就看這營火能維持多久了！」
「能爭取到二十分鍾左右的話就足夠了。動作快，晴臣！」
阿春和愛莎各自跨上自己的機車。
那是排氣量五的輕型機車。車身全長隻有一百四十公分，高度比阿春的腰部還低，重量也不到七十公斤。此外還握把還能摺疊起來。
若是這種尺寸就能以汽車載運。
因此這兩輛機車是安置在大型軍用車的後座空間，一路運到這裏來的。
兩人立刻發動機車，疾駛而出。
從中央公園南側到上東城區，大約隻需三十分鍾就能到達。
在成為租借地以前，這一帶屬於寧靜的住宅區，不過幾乎沒有獨棟房屋，多半都是大樓和公寓。
阿春和愛莎眼中盯著的，是一棟磚造的老舊大樓。
那就是直到二十年前都還被稱作《s.a.u.r.u.》紐約支局的場所。
然而，來到目的地前方的愛莎卻蹙起眉頭。大概是察覺了舊紐約支局大樓正散發出一股異常的氣氛吧。
阿春也一樣。他發動魔術視覺，試著凝視整棟大樓。
建築物整體釋放出強烈的靈氣。
不——應該稱之為瘴氣才對。光是站在大樓附近就讓人有種微微作嘔的感覺，地底仿佛正傳來哭泣、呐喊聲。明明正值天氣晴朗的八月白天，卻令人感到寒冷。
阿春在愛莎和自己的身體周圍展開『不朽的加護』。
珍珠色光芒形成大小適中的球體，將兩人包覆住。惡心、毛骨悚然的耳鳴、惡寒等等感覺立刻退去。
「這條街道本身就是負麵靈體的聚集地啊。」
阿春聳了聳肩。
「既然魔術相關設施容易將那種東西吸引過來——《s.a.u.r.u.》支局自然會成為首當其衝的靈異景點吧。」
「雖然可以選擇進入內部、進行有如鬼屋探險遊戲般的搜索，不過現在不想花太多時間呢。」
愛莎不時張望四周，低聲說道。
直到剛才，這附近都還見不到『火之精靈』的蹤影，但在不知不覺間就出現了大量的白色光球，簡直就像聚集到水邊的螢火蟲。
此外，對街的轉角處也出現了一頭正在尋覓獵物的火蜥蜴。
「……也差不多可以偷個懶了吧？」
「……畢竟難得拿到了新武器呢。二十秒解決掉好了。」
在兩人低聲交談期間，轉角的火蜥蜴也正往這裏接近。
而其身後又冒出了另一頭。同時在阿春與愛莎頭上，新誕生的三頭火蜥蜴也來到了現場，它們采取低空飛行，擺出隨時就會襲擊地上人類的姿態。
但『不朽的加護』正守護著兩人。
己方的防禦毫無破綻。阿春對青梅竹馬點了點頭。
「古老的清淨禦印啊！將須臾的蒼之龍派至我身旁！」
愛莎高聲唱出召喚之歌。
蒼色翼龍在兩人麵前實體化，但較平時縮小了一半左右，約莫等同於拉普多爾和火蜥蜴的體型。想必是愛莎刻意調整過的吧。
為了遵守『二十秒』的宣言，追求靈敏與速度。
阿春也立刻發出指示：
「女王之力也交付給你。一口氣收拾掉吧！」
盧薩卡的軀體裝備上女王形態的裝甲，與代替雙腕的機械臂。
此外，阿春手持的魔槍——附上消音器的槍管下方，浮現出一把槍劍。於此同時，盧薩卡的右手顯現出了大太刀，左手則是小太刀。
大小兩把刀的刀刃都微幅彎曲，形狀近似日本刀。
阿春的右手掌與愛莎的左手背同時浮現出《雙刀之秘文字》。
「盧薩卡！」
準備已然完成，接下來就隻剩下攻擊了。愛莎大聲呼喊：
「將雙刀之秘文字與擬似神格並用——精靈壓製（turning spirits）！」
盧薩卡手持雙刀，釋放出蒼藍光輝。
沐浴在這陣光芒中，聚集起來的火蜥蜴（已增加到十五頭）全都停止動作，陷入僵直狀態。此乃神聖的咒縛之光。
隻要受到雙刀的光輝照射，帶有惡意的靈體就會無法動彈——
咒縛發動瞬間，盧薩卡也動了起來。
在十五頭火蜥蜴之間穿梭、跳躍、飛翔，三百六十度地展開全方位的高速機動。想當然，她也沒有忘記揮舞雙刀。每當盧薩卡通過火蜥蜴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