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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日。阿春潛入舊曼哈頓後過了兩天。


    早上九點左右,阿春身在之前也利用過的租借地入口附近。


    這裏在曼哈頓大橋上。上次阿春是靠汽車和摩托車通過,現在卻是用自己的腳踏上這座橋。此處離布魯克林方向的橋頭很近。


    紐約國民警衛隊的人和穿西裝的紐約州政府職員,也在橋上徘徊。


    阿春盤腿坐在角落,將筆記型電腦放在大腿上,開始跟人在日本的露娜·弗朗索瓦用視訊通話。


    雖說是在租借地內,但這附近收得到布魯克林區的信號,能夠與人通訊。


    『……跟紐約州的契約就像這種感覺。詳細內容我寄電子郵件給你,你看一下。』


    「知道了。結果我們的工作就是保鏢嘛。」


    『是呀。在解決漢尼拔的問題之前,做為紐約州長的顧問給予適當建議,有時也要提供武力方麵的協助。哎,差不多就這樣。』


    昨天,阿春等人收到紐約州長的委托。


    他們請求阿春等人加入漢尼拔對策小組,處理紅色龍王引起的事件及他的聲明。阿春和他的魔女夥伴們答應了,契約則全權委托露娜·弗朗索瓦——正確來說是她智囊團的律師們交涉。


    向阿春報告結果的露娜,在熒幕中笑咪咪地說:


    『畢竟以龍王級為對手,找不到其他適任的人了嘛。就算留在日本,哈利跟我們八成也會接到委托。而且關於報酬和其他眾多條件,也幾乎都照我們的要求去處理了。』


    「財務工作方麵也得好好幹呢。」


    『不用擔心,我有辦法靠關係把稅務和銀行人員帶過去。比起這個,哈利,雖然因為這次的緊急狀況,你待在紐約的時間拖長了——』


    露娜·弗朗索瓦依然笑容滿麵。


    可是,她的視線突然銳利起來,隻有表情帶著笑意,像要把阿春千刀萬剮般狠狠瞪過來。


    『這段期間,假如你跟織姬小姐做了什麽「調皮」的事,我就會對你說「要是不用比她還要多三倍的愛來愛我,就不再為你奉獻了」——像這樣逼迫你唷。』


    「啊,呃……」


    『事實上,我覺得自己現在也為哈利奉獻得夠多了。不過,要是沒用愛情來回報愛情,將來可是會很辛苦的喔?』


    「…………」


    『如果哈利沒有選擇我,而是選擇織姬小姐……幹脆就親手葬送你們的性命,毀滅一切——我也有可能會這麽想唷。嗬嗬嗬。』


    「不要帶著那麽燦爛的笑容開這種玩笑啦!」


    『討厭啦,哈利。誰跟你開玩笑,我有六成是認真的。』


    「六成還真是微妙地有真實感……先別說這個了。」


    阿春略為強硬地改變話題。


    「我還是有點擔心愛莎。」


    『咦?』


    露娜·弗朗索瓦的反應很微妙。她愣住了。


    『怎麽這麽突然?讓愛莎遵循她野性的本能在熱帶草原生活,用帶點溫暖的目光注視著她赤裸裸的生態,才是哈利的基本態度吧!?』


    「不,我們隻是一對熟得剛剛好的普通青梅竹馬。」


    『那我不是說對了嗎?不會熟到太親熱也不會生疏得太冷淡,而是介於中間的「有點溫暖」。』


    「哈哈哈……」


    『哎呀,那個愛莎居然會食欲不振,確實很異常。總之哈利,請你冷靜觀察事情經過,一發現不對勁就跟我報告。我也會盡力找出原因。』


    露娜講得像是正在做生物實驗的研究家一樣,切斷視訊通話。


    阿春將用來通訊的筆記型電腦收進包包,抬頭望向天空。


    「來了嗎……」


    紅龍的英姿自北方天空飛來。


    ——兩天前,阿春在舊曼哈頓租借地與漢尼拔會麵。


    告別時,龍王向阿春提出請托。他想在近期直接與現任州長對話,希望兩天後的早上,阿春可以把州長帶到紐約市入口附近。


    『你是指曼哈頓橋嗎?』


    『嗯。這座島嶼上的橋,確實是叫這個名字。』


    令人驚訝的是,漢尼拔記住了變成租借地前的地名。


    阿春透過《s.a.u.r.u.》,向州長傳達龍王的要求後,對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阿春覺得這也是理所當然。地表上最強的龍所提出的要求,怎麽可能有辦法拒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由於對方希望有個見證人,所以阿春也跟著過來了。


    「仔細想想,與紐約的諸位也相處了頗長一段時間——」


    變成人型的漢尼拔一開口就朗聲說道。


    「不過像這樣麵對麵交談,倒還是第一次啊,呼呼呼呼。」


    身高一百九十公分的魁梧男子麵帶微笑,似乎心情很好。他身穿紅色夾克,言行舉止看起來都跟人類沒兩樣。


    漢尼拔神情自然,態度甚至可以說是友善。


    然而,與他相對的人類們都非常緊張,隻有阿春是唯一的例外。其他人都麵色僵硬,默默看著紅色龍王。


    這也沒辦法。畢竟他們才剛剛目擊到那一幕。


    紅色龍王降落於曼哈頓橋上。他巨大的身軀忽然開始縮小,化為人類的姿態——整個過程都看在他們眼裏。


    參加這場會談的人類,為首的是現任紐約州長。


    再來是紐約市長、代表軍方的《w.o.t.c》領導者——克莉絲汀,以及擔任她們指揮官的州長輔佐官。


    除了克莉絲汀,其他人都是四、五十歲的中、老年男性。


    個個都是實績、見識、強烈個人特質兼備的一時之選。


    盡管如此,那些人還是被人型的漢尼拔靂懾住了。他們親眼看見龍王變身的過程,因畏懼與驚愕大受打擊。現在他們仿佛能在這名魁梧男子身後看見紅龍的影子,因而畏縮不前……


    若要批評州長等人「覺悟不夠」,未免太過苛刻。


    如今阿春雖然能泰然自若地麵對龍王們,當初他可是連遇到高等種蘇司都會變得畏畏縮縮,沒辦法好好跟對方交談。龍王的威壓更是無可比擬之物。


    阿春決定由自己起頭,


    「總之先坐下吧。我們備好了座位。」


    「嗯。」


    阿春帶領點頭應允的漢尼拔入座。


    他們特地從紐約市政廳的會議室搬出造型莊重的長桌和椅子,設置於曼哈頓橋中央附近。由於他們姑且有把漢尼拔會以人型出現的可能性考慮進去,對方的座位也已經準備好了。


    在阿春的引導下,漢尼拔從容不迫地坐到龍王之座上。


    州長、市長、輔佐官的座位也早有準備,他們隔著長桌坐在漢尼拔對麵。阿春本來想和克莉絲汀一起在這三位重要人物身後待命,然而——


    有個人將手放到了阿春肩上。竟然是州長。


    (……請問有什麽事?)


    (……你的位子在這。坐我旁邊?)


    (……咦?)


    在耳邊低語後,州長對阿春便了個極為親昵的眼色。


    州長是名五十歲出頭、很適合穿西裝的英俊男子。體型也很苗條,大概是因為他的興趣是周末時打網球吧,聽說他的父親也當過紐約州長。


    他是盎格魯撒克遜人、新教教徒、政治家一族的子嗣。


    仿佛出自繪本中的名門出身的州長,對阿春露出討人喜歡的微笑。


    (我在這場會談中負責的,應該是類似警衛的工作吧?)


    (再麻煩你兼任一下發言人和外交官囉。看來你是最適任的。)


    (州長在這種時候發揮強大的領導才能,才是社會大眾


    喜聞樂見的情況吧……)


    阿春悄悄說道。


    (比如說親自和龍族的頭頭交涉,設法解決這個狀況之類的。)


    (別擔心。不會有問題。這場會談我們沒有透露給媒體知道,也沒有電視轉播。實際上的交涉,我本來就打算交給我們的輔佐官,不過我改變方針了。)


    共和黨的州長輕浮地說。


    也有傳聞說他可能會參加下一次的總統大選。他似乎是那種「一切都交給諸位了」把實務讓給部下和專家處理的類型。


    麵對龍王還能突然改變態度,就某方麵來說,這或許也是領導者的資質。


    ……最後,州長兩側坐著阿春和輔佐官,和漢尼拔正麵相對。


    在一旁觀看的克莉絲汀露出「哦——」的表情微笑著。


    此外,這個會場位在橫跨哈德遜河的曼哈頓橋上。國民警衛隊的地麵部隊和魔女們,正在靠布魯克林的岸邊待命。


    是愛莎、織姬、羽純這三人,以及《w.o.t.c》剩下的三名成員。


    發生緊急狀況的時候,她們應該會立刻衝來救援。


    「那就開始吧。」


    主持會談的工作自然落到阿春頭上。


    「你想跟州長談的是?」


    「沒什麽。吾隻是想問問他,是否有意願將現在的地位禪讓給吾。」


    (……你幫我說一下,當然沒有啊。)


    「當然沒有。話說回來,民主主義又沒有『禪讓』這個製度。」


    聽到漢尼拔所言,阿春跟州長竊竊私語著,將對話轉達。


    所謂的禪讓,是指掌權者讓非血親之人繼承其地位。阿春一邊佩服漢尼拔知道這個詞,一邊說道,不過——


    「確實是沒有這個製度。」


    漢尼拔爽快回應。


    「然則,聲望足夠的現任首長卸任後,被推舉為繼任者之人在選戰上會較為有利——這種傾向應該確實存在。」


    「你明明是龍族,卻知道一些奇怪的事耶……」


    「況且,汝等的民主主義,有眾多違反體製的例外事項。」


    「咦?」


    「統治者並非以王家血脈或武力為依據,而是由民意選出。這就是民主主義的基礎吧?盡管如此,吾聽聞讓與政務有關的職位世襲的習慣遍布地上各處。由吾這個局外人來說也許很奇怪,但吾認為這樣有失民主。」


    「…………」


    偏偏是被龍族之王指摘『有失民主』。


    阿春望向旁邊,州長驚訝得眨眨眼睛,裝作沒聽到。他們家不管是父係還是母係的人,似乎都在擔任議員、市長、州長、大使等官職。


    漢尼拔不顧愣住的阿春等人,繼續說道:


    「吾聽說這個國家的國民,代代都希望有個強而有力的統治者。既然加此——吾並不覺得地上找得到比吾更適任的人選。吾打算先成為紐約州長,再以總統為目標。」


    「不要跟人類的政客一樣一步步往上爬啦。」


    經由紐約入主白宮,這是其中一條理想的總統就職路線。


    看到漢尼拔這副熟知人類文化的模樣,阿春無力地吐槽。


    仔細想想,火之迦具土也是單靠自學就記住掌上遊戲機和西洋棋的玩法,並以此做為興趣。對照來看,漢尼拔這樣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


    「再說,你當上州長或總統後又打算實施什麽樣的政策?」


    「問得好。其實這也是吾喚諸位過來的原因之一。將吾接下來要講述的方針,透過媒體傳達給人民吧。此外,這並非請求。」


    並非請求——也就是命令。漢尼拔得意地笑了。


    不知不覺間,他的表情從和善的壯漢,轉變為強悍的霸王。


    「吾啊……打算率領美利堅合眾國開戰。吾要跨海進攻歐洲之地,隨心所欲地獲勝與稱霸。」


    「!?」


    「接著再順便將棲於該處的吾之盟友兼舊敵——黑之雷帝打倒好了。」


    黑之雷帝。隱居在舊華沙租借地的龍王級。


    與紅之漢尼拔不同,黑之雷帝鮮少現身。二十年前左右,他隻有在地中海、中歐、黑海沿岸出現過三次。


    他是在歐洲之地謳歌破壞的群龍之王、龍族領袖。


    「當然,吾也可以隻率領哈波聶斯——就是汝等也知道的羽蜥及吾之眷屬迎戰。隻不過,那樣就太無趣了。」


    在場所有人都茫然看著漢尼拔。


    但阿春這個發言人可不能不說話。他獨自與龍王交談: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就是吾盼望一場更加艱困的鬥爭。」


    漢尼拔高傲地誇口說道。


    「吾要統率弱小軍隊與弱小之國,與強大的龍之帝國宣戰,稱霸該國。那將會成為就算有吾的剛腕及將才之器,也未必能獲勝的慘烈戰場吧。但吾之所望即此。比起易如反掌的勝利,吾更加期盼艱難崎嶇的敗北!」


    「你、你是想在現實世界玩slg啊……」


    一邊提升自己的國力,一邊掠奪敵國領地的策略模擬遊戲(simtion game)。


    起始階段就選擇國力強大的國家,遊玩起來會比較容易。不過故意選擇最弱的國家,率領士氣低迷的士兵,就能享受更困難的遊戲——


    其實,阿春也不討厭那種附帶條件限製的玩法。


    他還滿喜歡slg的。不過,這次他必須要反駁龍王的言論。


    「有隻龍提倡這種政策跳出來參選,怎麽可能會有人投他。」


    「這部分吾也有考慮到。其實吾打算在參選時,毀去美國東岸的所有兵器和軍備。」


    「…………」


    「吾將對害怕羽蜥襲來的人民這麽說:『集合到吾這個最強的霸王麾下,成為吾的領民吧』。隻要在這種狀況下迎接民主選戰,勢必也會出現不少傾慕吾的選民吧?」


    漢尼拔說著以計畫來說過於粗略的構想,揚起嘴角微笑。


    「說來也沒什麽。即使將暫時失去財物和武器,從別的地方搶過來就得了。隻要攻入隔壁州或鄰國,掠奪所需之物即可。」


    「該說你果然是戰鬥民族嗎……這個想法滿野蠻的耶。」


    匈奴人、突厥人、斯基泰人、蒙古人、日耳曼人、維京人等等。


    阿春想起好幾個世界史上有名的好戰民族。其實,漢尼拔的主意是人類自古以來就很熟悉的戰場作風,這些集團則是特別擅長這麽做。即使邁入近現代社會後,也有很多軍隊會依賴「從當地取得」的做法來補給物資。


    然後,阿春深深這麽覺得。


    到頭來,紅之漢尼拔就是個「高貴的野蠻人」。


    他擁有過人的知性和觀察力,明明是龍族,卻同時具備人類的魅力。他是個文明的理解者,也有可能成為享受者。


    然而,他從頭到腳都既野蠻又感性,這點不會改變。


    盡管遵循文明社會的風俗習慣,漢尼拔仍然是個不會受影響的高貴蠻族——


    「假如講述這個構想的不是龍王大人,應該會被眾人嗤之以鼻、置之不理吧……」


    真是個野蠻、簡單到讓人覺得可笑的想法。


    但那其實有一定程度的合理性,正因為這個計畫簡單,隻要有能夠實行、超出常識範圍的力量,感覺就能進行得意外順利……


    漢尼拔在歎息出聲的阿春麵前,露出淘氣微笑。


    「說實話,吾也不知道事情能不能照吾的意思發展。得先試試看才行。事不宜遲,明天就動手吧。幫吾也向州民打聲招呼。」


    (……欸!你再多跟他交涉一下!至少幫忙


    爭取點時間!)


    「啊,呃——」


    龍王像是要按下遊戲機的開始鍵般輕鬆寫意地說,州長聽到便整個人慌了。


    這也不能怪他。若漢尼拔開始實行他的計畫,就代表將著手攻擊東岸的軍事設施。州長會希望能拖延幾天也是當然的。夾在兩者間的阿春搔了搔頭。


    「在那之前,要不要辦個居民投票?」


    「哦?投票?」


    「嗯。問問看民眾認不認同豈止是沒有美國國籍,連人類都不是的龍王大人參選。征求那些民主主義的主角——一般人的意見。」


    2


    「好厲害……電視上全都在播漢尼拔先生的事。」


    「報紙好像也有一半的篇幅在講這則新聞。真是釀成了場大騷動……」


    羽純和織姬睜大眼睛,感慨萬分。


    布魯克林區內的貝德福德鎮,《s.a.u.r.u.》紐約支部。阿春等人在休息室裏喝著咖啡。


    室內布置成一般家庭的客廳風格,放著沙發和矮桌。


    前方是一台四十二吋液晶電視,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內容是這幾天紅之漢尼拔「侵襲」的詳細內容,以及他要告訴紐約川民的「參選州長之抱負與政策」特別節目。


    在曼哈頓橋舉辦會談後,已過了兩天。


    「可、可是,放出這麽重要的消息沒問題嗎?」


    「換成日本的話,感覺這種情報應該不太會公開。」


    「要是能保密,當然是不說比較不會惹來麻煩。」


    阿春坐在納悶不已的兩名魔女對麵的沙發上。


    順帶一提,她們都對坐在阿春旁邊的人物投以疑惑目光。


    隻不過,羽純明明帶著跟平常一樣的天使笑容,織姬卻有點靜不下心來,整個人顯得坐立難安的。阿春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於是繼續說道:


    「這次是沒辦法啦。畢竟身為情報來源的龍王大人是各報社的忠實讀者。他會檢查人類方有沒有確實公開情報。」


    桌上放著七家報社今天的報紙。


    全國報和地區報都跟理所當然一樣,頭條清一色是「漢尼拔·重大聲明」。除此之外,四天後要舉辦的居民投票也占了很大的篇幅。


    是否認同紅之漢尼拔這名龍族參選?


    為了詢問紐約州民讚成與否,將舉辦居民投票。


    「不過,提議要辦居民投票時的對話內容很有趣唷。」


    如此朗聲說道的人,是克莉絲汀·霍克。


    她在二十分鍾前為了見春賀晴臣來到支部,而且一踏入這間休息室,就一屁股坐到阿春坐的沙發上,立刻占據地盤。


    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十公分左右。未免太近了。


    注視著兩人的織姬眼神看起來很哀傷——令阿春覺得如坐針氈。


    另一方麵,克莉絲汀絲毫不顧阿春的感受,天真地說:


    「阿春鎮定地說『沒有美國國籍的龍族不會被承認具有選舉權』後,漢尼拔就賊笑著回應『就算是移民,應該也有辦法取得永久居留權和市民權才對』。於是他們意氣相投,決定要辦居民投票分個清萣。」


    「那不是意氣相投,是像在玩遊戲啦。」


    克莉絲汀輕笑出聲,在他身旁的阿春則聳聳肩膀。


    「漢尼拔說要參選總統,或是率領美國開戰,完全都隻是在玩遊戲。他的心態跟在玩以地球為舞台的線上slg差不多。所以我隻是配合對方,建議來場『選舉遊戲』罷了。」


    漢尼拔會感興趣,純粹是出於好運。無論如何,雙方已經達成共識,要在數日後實施臨時居民投票,成功為現階段爭取到了時間。


    此刻,他們正在針對投票後的事,進行各式各樣的準備。


    順帶一提,想參選美國總統不隻需要市民權,還要有「在美國出生」這個條件。漢尼拔當然不可能符合。


    然而漢尼拔的情況是——他根本連人類都稱不上。這點阿春也不拘小節地忽略了。


    「哎,你應該感謝漢尼拔的玩興,而不是感謝我。」


    「你在說什麽呀?我們——包括州長閣下,都隻是像稻草人一樣坐在那邊旁觀。這果然是阿春的功勞。真不愧是阿春!」


    「!?你、你靠太近了啦,克莉絲!」


    克莉絲汀突然抱住阿春的脖子。


    這個親昵舉動有點超過。克莉絲汀突如其來的肢體語言令羽純目瞪口呆,接著忽然傳來「喀鏘」一聲。


    正準備啜飲咖啡的織姬,不小心把杯子弄掉了。


    幸虧杯子沒有摔破,裏麵的黑色液體也剛好隻剩下一點點。


    「對、對不起!我手滑了一下!」


    「姊姊,沒事吧!?」


    織姬蹲下來擦拭濺到地上的咖啡。


    羽純跟阿春也抽出麵紙幫忙。三人彎腰處理汙漬時,阿春碰巧跟織姬對上視線。


    總是活潑開朗的她,此刻卻帶著阿春從未見過的表情。


    織姬擔心地望著春賀晴臣,然後猛然回過神來,難過地低下頭。阿春不禁有種這裏快待不下去了的感覺。


    現在就把織姬帶到外頭,兩個人說說話吧——正當他衝動地這麽打算時。


    目擊整個過程的克莉絲汀一臉悠哉——


    「……難道說,阿春其實很受歡迎?」


    「咦?」


    又扔下一顆炸彈。


    「同隊的女孩每個都跟你很親密,過著戀愛和工作都十分充實的每一天——像這種感覺?原來你其實意外地能幹呀。第一次看到阿春的照片時,我還覺得你會是個喜歡獨處的乖僻男孩……嗬嗬,我發現阿春意想不到的一麵了。」


    「不、不要擅自捏造我的個性啦。」


    「對、對呀!春賀同學不是那種會在美國影劇中出現的人,他跟我也還沒——」


    阿春立刻反駁,織姬也緊接著大叫——


    沒錯。十條地織姬說到「還沒」時忽然驚覺,趕緊用手遮住嘴巴。克莉絲汀看著此情此景,笑得跟柴郡貓一樣狡黠,接著說道:


    「『還沒』?還沒正式開始交往……我這樣理解對嗎?」


    「@△※x□!?」


    「所以就算我向阿春示好,也不會有問題對吧?那麽今晚就來邀他共進晚餐好了。」


    「@△※x□@△※x□!?」


    「姊、姊姊!?」


    克莉絲汀每講一句話,織姬就瞪大眼睛。


    不僅如此,甚至還露出一副驚慌失措、混亂至極的樣子,嘴巴一開一闔。羽純急忙來到她身邊,試圖讓表姊冷靜下來。


    這麽說來,阿春這位同學除了是學校裏的偶像,還是個嚴重的冒失鬼。


    阿春正準備代替織姬開口——


    「等、等一下。我——」


    「很可惜,晴臣已經安排好計畫了。他今晚要跟我一起解讀前幾天取得的古文書。」


    插嘴的人,是阿春的青梅竹馬。


    愛莎正好打開門,走進休息室中。她隻拿著一杯疑似在茶水間泡好的咖啡,也沒帶任何甜甜圈或蛋糕進來當茶點。


    「這個工作需要第四階段以上的魔力。若克莉絲汀小姐滿足這個條件,我還想請你務必幫個忙……你意下如何?」


    「可惜。我是第三階段。」


    克莉絲汀向突然插話的愛莎伸出右手。


    「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麵對麵交談呢。你是特級魔女——愛娜斯塔西亞小姐對吧?叫我克莉絲就可以了。」


    「初次見麵。你也叫我愛莎就行了。」


    愛莎一伸手回握,克莉絲汀就露出爽朗笑容。


    「總覺得跟


    我聽說的印象完全不同。」


    「我嗎?都傳出了什麽樣的謠言?」


    「大家都講得很過分唷。說愛莎是野獸、野性的證明之類的,在戰場外的地方完全靜不下來。看來根本沒這回事嘛。」


    「真是。大家淨說些奇怪的玩笑話,真讓人傷腦筋。」


    愛莎麵帶穩重微笑,和東岸的魔女有說有笑的。


    她就這樣讓前一刻的騷動不了了之。看著這樣子的青梅竹馬,阿春再度深深感覺到——愛莎果然跟平常不一樣。


    她比平常還要冷靜得多。非常擅長與人應對。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所以,希望你能快點坦承事情真相。」


    「晴臣突然說出了毫無條理的話呢……」


    兩小時後,阿春和愛莎在飯店房間內兩人獨處。


    阿春房間桌上放著《真祖所羅門的遺稿》。


    是本比a3還要大上兩號的厚重魔導書。一把鋼色武器——阿春的魔槍,就放在這本謎團重重的書上。


    現在活用的不是它做為槍的機能,而是「魔導之杖」的力量。


    「在為清白的我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前,請你先報告事情經過。」


    「哎,是可以啦……這把槍同時也是我專用的『魔法使之杖』。我現在就是在拜托這家夥和火之迦具土解讀這本書。」


    阿春對神情淡漠的愛莎說道。


    「即使《s.a.u.r.u.》的研究班用正規方法嚐試解讀,也會被這本書上的偽裝魔術騙到,想找出真正的內容說不定得花上十年。然後,要解讀好不容易找到的本文又得再花二十年。」


    「火之迦具土小姐要花幾年解讀?」


    「她說『用不著五天吧』。」


    「意思是在舉辦居民投票前來得及的可能性很高囉?不愧是前龍王和魯魯克·鬆溫的魔術道具,還真犯規的。」


    解讀作業是前天晚上開始的。


    做為守護者寄宿在魔槍內的火之迦具土,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沒出現過。阿春要她把所有靈力都集中在解讀作業上。他也沒有把魔槍帶出飯店房間。


    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發生需要武器的狀況吧——


    阿春是看準這點才采取行動。從前天晚上開始,他也嚴格禁止飯店員工進出這間房間,所以房內亂七八糟的。


    「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所以愛莎不用特地來幫忙啦。」


    「我當然知道。那隻是為了讓克莉絲離開的權宜之計。」


    「…………」


    「真是。像晴臣這種無惡不作的『唉,真沒辦法』係沒幹勁男,竟然會突然變成搶手王國的居民,實在遺憾。明明那種搶手期應該降臨到會為了更加吸引女孩子而努力的肉食男身上。」


    愛莎聳聳肩,提出充滿批判精神的意見。


    「看來這世界缺乏公平與正義。」


    「克、克莉絲大概隻是想隨口調侃我幾句啦。你想想,我這種人在現代可是第一次出現,還挺稀奇的吧。」


    「火之迦具土小姐好像也說過,『晴臣是複蘇於現代的所羅門二世』。」


    青梅竹馬語帶諷刺地說。


    「你要不要試著效法他,娶個七百名妻子和三百名側室?」


    「那不是舊約聖經裏胡謅的故事嗎?會相信的人才奇怪吧!再說,我又不可能跟所羅門王有什麽相似之處。」


    「明明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拐到了露娜和克莉絲這兩位美國女性?」


    「或、或許是我跟美國女生很合得來吧,哈哈哈……」


    「請你不要說這種蠢話。你跟織姬同學不也散發出可疑的氣氛?」


    「——!?」


    愛莎一語道破,阿春為之愕然。


    該不會自己對十條地織姬這名少女——可是,想不到居然會被愛莎指出這點。


    青梅竹馬對這方麵的事,應該比阿春還要遲鈍才對。


    那又為什麽會輪到愛莎來說他呢?在阿春驚慌失措時,愛莎繼續追擊:


    「晴臣真是個無節操、令人傷腦筋的人。還被露娜殺了個措手不及,吻了你的嘴唇……你不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變得過度在意露娜,沒辦法狠心對待她嗎?」


    「我怎麽可能有辦法狠心對待人家啊。露娜是我的夥伴之一,而且——」


    「而且,你因為她積極的示愛心生動搖了?」


    「…………」


    阿春支吾其詞,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這一瞬間,愛莎迅速走到阿春身旁。阿春不知道青梅竹馬的意圖,「?」地歪過頭。下一秒,愛莎極其自然地將嘴唇湊近阿春臉龐——


    然後「啾」一聲親了他。親在阿春的嘴唇上。


    「咦?」


    「你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被露娜和克莉絲吃得死死的。你需要好好反省。」


    「咦?」


    「那麽,晚安,晴臣。就算你夢到我,在夢中享受那無恥悖德的妄想……今晚我也會破例允許。」


    「…………」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你心胸開闊的青梅竹馬。就這樣,明天見。」


    愛莎留下這句話後便離開房間。


    在那之後,阿春愣了好一陣子,思緒停止了十分鍾左右。然後,他好不容易恢複正常時,千思萬緒開始在腦中拚命打轉。


    那個愛莎到底為什麽要親……要對我做那種事?


    此外,他還一直小鹿亂撞。心髒狂跳個不停。好奇怪。


    「我、我之後該怎麽做才好!?」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比跟龍王們鬥爭還要棘手的人生最大難題。


    一下子被迫麵對這種事,令阿春陷入嚴重的惶恐不安。


    3


    「怎麽樣,社長!我也是想做就做得到的!」


    就像晴臣每天都會和露娜·弗朗索瓦聊天一樣,愛莎也會定時將情況匯報給某人。對方是身在東京新都的m社長。


    回到自己房間的愛莎,正在用筆記型電腦跟社長交談。


    「今天晚上的是致命一擊。晴臣那家夥現在一定是『內心的悸動停不下來啦☆』狀態,腦中全都是我的事,肯定沒錯!」


    『膽、膽小的你竟然會做到這個地步……』


    筆記型電腦的液晶熒幕上,映著驚愕的m社長。


    『想不到靠你自己施的自我暗示就能有這麽大的改變,這個世界真不得了。』


    「雖然說是暗示,畢竟也是個有係統的催眠係魔術。我的魔力再加上我認真決定要全力施加暗示,便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效果。」


    在波士頓觀光的那一晚——


    愛莎對著鏡子,向自己施加《催眠暗示》的魔術。她對自己說了『用盡各種手段,冷靜、確實地解決獵物』。


    愛莎得意地「哼哼」挺起平坦胸膛,說道:


    「這是媽媽給我的靈感。媽媽在我小學時,教導我空氣槍的使用方式和狩獵的方法,可是我怎麽樣都無法順利捕到獵物。」


    『你家連令堂都是實戰派呢……』


    「當時,媽媽對我說了『關鍵在於,直到割斷獵物喉嚨的瞬間,都要讓自己保持冷靜』!」


    愛莎想起母親的教誨。


    「be cool。在獵物麵前心急會讓你後悔。扳機要扣兩次。想起眾多鐵則的我領悟到應該把它們也活用在戀愛上,於是就上演了這場複活劇!」


    『這個嘛,受歡迎的肉食係女生,戀愛手段確實也跟狩獵一樣,不過——』


    m社長歎了口氣。


    『你竟然也能做到同樣的事,令人感慨萬千啊。』


    「都是


    因為有社長的教導。我一直因為無法實踐至今以來的特訓內容而痛苦不已……但就算這樣,它們似乎在無意識間被我烙印在腦海,成為我的血肉了。」


    愛莎得意地揚起嘴角,冷冷一笑。


    「發動自我暗示的期間,我能將眾多我所學到的受歡迎技術發揮得跟呼吸一樣自然。偶爾還會做出超出指導範圍的事。」


    『那已經超越技術,達到野性狩獵本能的領域了……』


    靠直覺察覺到接近晴臣的女性氣息,自然地妨礙。


    讓對方忽然就會想起愛莎的、巧妙的印象操作。


    再加上像今晚那樣,趁晴臣不備時發動準確的奇襲。為了讓自己從普通的青梅竹馬轉變為戀愛對象,這些布局不可或缺。


    ……全都是之前的愛莎辦不到的事。


    「我就認同當前戰況是我被露娜和織姬同學搶在前頭吧。不過,還不到為時已晚的地步。話雖如此,想要一擊逆轉又太操之過急……」


    愛莎冷靜述說起自己應該采取的方針。


    「現在應該謙虛地認清自己是弱小國的立場,細心地反覆為戰鬥做準備。讓自己在良機到來的瞬間,隨時都能發動閃電戰。」


    『現、現在的你為了受歡迎,連戰略都擬定起來啦!?』


    「說實話,我不覺得有男生被現在的我盯上還能平安無事。」


    不是自滿也不是炫耀,愛莎隻是平淡地說道。


    現在的愛莎是個將鬥誌隱藏在內,無時無刻不冷靜沉著的名將。是個直到射中目標前,無論有多麽辛苦都能忍耐的狙擊手。


    然而,m社長卻對這樣子的學生說:


    『你那飛躍性的升級是很讓人高興沒錯……不過那件事怎麽樣了?』


    「咦?『那件事』是指?」


    『食欲不振啊。施加暗示後,你就完全不吃東西了不是?』


    「噢,現在也一樣。但我覺得可以不用放在心上。我不會不舒服,身體也很健康。」


    『真的?』


    「…………」


    不愧是自稱「全社員之母」的m社長,心思非常細膩。


    愛莎努力想用開朗的聲音回應。可是在那之前,社長就先開口了:


    『哎,讓不搶手的廢柴女在一夜之間變成戀愛戰士的密技,不可能完全沒有風險。你也隱約察覺到了吧?』


    「老、老實說,我毫無頭緒……」


    『那你運氣真好。不管怎樣,你成功回避game over的危機了,趁現在解除那個增幅狀態也是可以的吧?不要貪礙無厭。』


    「…………」


    『那就這樣囉。有什麽事的話不要客氣,盡管聯絡我。隻不過,不可以在日本的深夜時間打來喔。熬夜對皮膚不好。』


    「你、你居然有在關心美容嗎!?」


    揭發衝擊性的事實後,m社長切斷了通話。


    愛莎也將筆電關機。這台日本製b5筆記型電腦是在市麵上販賣的量產機種,卻擁有驚人耐用度及出色的續航力。隻是輕輕掉在地上的話,幾乎不會受到損傷,也不會遺失資料。


    各國軍方人士看上這個特性,在戰場上也常常使用這台筆電。


    用了兩年左右的筆電什麽都沒顯示,富有光澤的黑色液晶熒幕上,映出愛莎的麵容。


    愛莎看著早已看慣的自己的臉,回想起來。


    在舊曼哈頓租借地的那場戰鬥,愛莎承諾會在二十秒內解決掉敵人,卻超出了一點時間。至今為止,她從來都沒有出過這種差錯。


    愛莎並不覺得這在今天或明天就會立刻構成問題。


    但是,換成數周後、甚至數個月後的話,說不定——


    4


    居民投票於八月十六日舉辦。


    阿春預定在這個活動及漢尼拔的問題平息到某種程度前,都待在紐約。倘若事態有長期化的趨勢,就讓織姬、羽純這兩名東京新都的魔女先回國……


    他這麽決定後,已經過了好幾天。


    日曆上的日期是八月十五日。明天就是居民投票。傍晚,阿春跟羽純一起開車出門購物。


    「那個,學長。可以請教一下嗎?」


    在他們采購完大量的日用品和零食後的回程路上。


    車子正行駛於布魯克林的街道上,坐在副駕駛座的羽純歪過頭。她剛好在用衛星導航的液晶熒幕看晚間新聞。


    「現在在播的這則新聞,是『您認同漢尼拔先生參選嗎?請回答yes或no』的街頭調查結果,對不對?」


    「嗯,對啊。」


    因為羽純說想練習英文聽力,阿春便在車內放新聞節目給她看。


    阿春一點頭,那位認真的學妹就納悶地說:


    「詢問紐約市民的結果是『n0』占百分之七十八,『無法判斷』占百分之十六,『yes』占百分之六……是嗎?」


    「別擔心。你沒聽錯。」


    「也就是說,『n0』以外的人有兩成呀……我有點驚訝。身為龍族的漢尼拔先生可是有機會當上州長的說。」


    「到處去問不特定多數的人,也是有可能出現這種結果。」


    阿春單手握著方向盤,回應羽純。


    暮色逐漸支配布魯克林的街道。雖然不到塞車的程度,交通量還是挺高的。像紐約市這種臨近龍族租借地的大都市,居民通常都會慢慢遷離,出現過疏化的問題。


    東京新都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然而,紐約市卻是為數甚少的例外。


    或許是拜龍王漢尼拔的存在反而抑製了拉普多爾來襲——以及這城市本身和居民們的活力所賜。


    「其實啊,美國有個把漢尼拔當成新世紀的神崇拜的新興宗教。」


    「咦咦!?」


    「剩下的就跟漢尼拔自己說的一樣,他毫無疑問是二十一世紀最有力的領導者……吧?他能夠吸引在經濟、社會上找不到出路的人。」


    「是、是這樣嗎!?」


    「不,剛才那隻是我隨便說的。這部分會有很多在新聞節目上當名嘴的社會心理學家幫忙分析。今晚大概就會有了。」


    「啊,那我在飯店房間看看。」


    羽純似乎是認真想提升自己的英文程度。看到學妹說著「我會努力」、微微舉起握起來的雙手,阿春慢慢被治愈了。


    順帶一提,魔女的特殊能力之一,就是有學習語言的天分。


    她們能夠以異常的速度習慣異國語言,一、兩個月就會達到母語人士的等級。來到美國後,羽純和織姬的英語能力每天都在進步。


    那樣子的學妹忽然支支吾吾起來,尷尬地開口:


    「話、話說學長……我有件難以啟齒的事想問你。」


    「什麽事?對象是白阪的話我可以特別公開三圍喔。」


    「那、那我就問了。在——在那之後,你跟克莉絲小姐交往時是什麽樣的感覺!?」


    「交往!?」


    阿春嚇了一跳,急忙說道:


    「不不不,我們根本沒在交往啦!」


    「對、對不起,這麽突然。從那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很在意,卻遲遲開不了口……」


    三天前,克莉絲汀來找阿春玩,抱住了他。


    那天以後,羽純跟織姬和阿春相處時都一如往常。但仔細想想,她們的態度好像有點不自然。原因似乎就在於此。


    「不、不過,我放心了。回去後我也會跟姊姊說。」


    羽純臉上漾出笑容。儼然是個純度百分百的天使。


    她完全沒想過陰險學長說謊的可能性。阿春再度被羽純的純潔治愈,一邊提心吊膽地問:


    「難道


    ,十條地也很在意這件事?」


    「姊姊沒有明說,但我想應該是的。這幾天,她感覺心神不寧……可是,我明白的。因為我也一樣。」


    「咦?」


    羽純在阿春旁邊的副駕駛座,哀傷地低下頭。


    「學長說不定開始跟某位女性交往了……一想到這件事,這裏就會覺得非常悶。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


    心靈比任何人都還要純潔的學妹,輕輕按住自己的胸膛。


    內心煩悶。意思是——嫉妒嗎?阿春不禁覺得很感動,不小心妄想起這種事:


    「你會對靠近我的女性感到嫉妒。也就是說,那是基於你把我視為超越學長的存在——相當於『哥哥』的年長男性所產生的喪失感!」


    「我、我把學長當成哥哥!?」


    「就是說,原因或許是白阪——你的戀兄情結!」


    「原來如此!」


    「嗯。所以你可以叫我『哥哥』——不不不。不行不行。差點就操之過急了。」


    阿春決定自重。假性兄妹關係是很有魅力沒錯,但學長、學妹這種酸酸甜甜的青澀感也讓人難以割舍。不該因為一時衝動就失控。


    「哎,要認真考察的話,可能是『身邊的人或許會離開自己……』這種不安,讓白阪纖細的心靈感到壓力。一定是這種感覺。」


    「是……這樣嗎?」


    「不是嗎?」


    「啊,不。其實我現在有點能接受了。假如學長是我哥哥,我確實會打從心底覺得非常開心……」


    「——!」


    阿春詛咒起自己正在開車這個事實。倘若他沒有在開車,就可以順從這股感動後空翻個兩、三圈外加側翻,讓他的興奮之情爆發。


    「說不定愛莎小姐也是這樣。」


    「咦?」


    「因為,感覺愛莎小姐最近跟學長很疏遠。她大概也跟我有一樣的感覺吧。」


    「…………」


    事實並非如此。是阿春在躲著愛莎。


    沒錯。自從三天前,阿春被青梅竹馬——了之後,他怎麽樣都無法整頓好心情。


    一見到愛莎,阿春就無論如何都會想到那件事。靜不下心來。所以為了讓自己可以不用跟她麵對麵說話,和青梅竹馬處在同一個空間時,阿春都會自然拉開距離。


    這種事還是第一次。明明他們倆之間的孽緣都長達十幾年了!


    「啊,該怎麽說呢,愛莎那家夥啊——」


    正當阿春開口時,右手突然傳來一陣痛楚。


    阿春隻靠左手握著方向盤,張開右手——《弓之秘文字》浮現於掌心。接著,阿春意識到了。


    「火之迦具土在叫我……」


    結束了。魔導書《真祖所羅門的遺稿》的解讀作業——


    跟羽純一起兜風後,過了數小時。


    今晚,阿春本來預計一直窩在房間,然而——


    「不好意思,來得這麽突然。因為我想跟春賀同學講幾句話……」


    「沒關係啊。我剛好也要跟露娜報告那件事。」


    織姬忽然來訪。


    阿春將難得看起來有所顧慮的織姬請進房中,坐回書桌前。開啟的筆記螢幕中映著露娜·弗朗索瓦的臉龐,阿春是靠網路和視訊攝影機跟日本取得聯係的。露娜興味盎然地說:


    『那麽哈利。所羅門前輩的魔導書裏記載著什麽樣的內容?』


    「從結論上來說,內容還挺刺激的。」


    負責解讀的是魔槍和火之迦具土。阿春回到飯店房間後,在拿起槍的瞬間,魔導書的內容就流進腦內。


    大略的內容,阿春也已經告訴羽純、織姬跟愛莎。


    那段期間,愛莎一臉平靜地聽阿春講述,讓他有點火大。他心想「你明明突然做了那種事,把我耍得團團轉」。


    不管怎樣,阿春開始將《真祖所羅門的遺稿》的概要也傳達給露娜。


    「所羅門前輩跟我處境相同,他也是擁有弑龍之力的人類——」


    他實際用過的眾多咒文、奧義、儀式。


    還有在使用弑龍之力的過程中,他獲得的龍族知識。關於魯魯克·鬆溫的秘文字的知識。以及,所羅門跟侍奉他的七十二使徒間的盟約條款……


    這本書的序文寫著這樣子的訊息。


    ——活在後世的吾之弟子,抑或是吾之後裔啊。汝等習得書中睿智後,應繼承吾之秘文字與七十二使徒。汝等應為所羅門之後繼者——


    『哦——確實是挺刺激的遺書。』


    「『吾之秘文字』是指所羅門使用的弑龍之力吧。七十二使徒想成是他煉成的古代利維坦,應該不會有錯。」


    露娜·弗朗索瓦笑得意味深長。織姬則是不安地看著阿春。


    阿春在她們麵前繼續說道:


    「最難解讀的最後一章,留下了讓燈精把隱藏寶箱拿過來的咒文喔。沉睡在寶箱中的當然是前輩的遺產。」


    『真是無微不至。一定是命運選擇哈利當所羅門的後繼者。』


    「我也有點這麽覺得。那露娜,你的真心話是?」


    『如果辛苦解讀的古文書上寫著那種事,我或許會雀躍地前去接收遺產。不過這次三兩下就翻譯好了,讓人能夠冷靜思考。我這個除了冷靜,還很扭曲的人覺得——』


    在十三吋液晶熒幕中的露娜,眨了個小惡魔風的眼。


    『太可疑了,這次就算了吧?我認為這才是正確解答。』


    「其實我也這麽認為。『不要乖乖相信寫著通往寶物的最短路徑的地圖』。這是尋寶家的處世方法。」


    『陷阱就該設置在寶庫前方,還有對方應該會放鬆警戒的回程嘛。』


    「那、那個,春賀同學。還有露娜小姐。」


    這時,織姬戰戰兢兢地插嘴。她是在為阿春著想。


    「活在這麽久以前的所羅門先生,為了將重要知識教給後代,特地寫得很簡潔易懂……沒有這種可能性嗎?」


    「可是,因為他好像維持在人類之身,就擁有比我還要強大的能力。」


    阿春小聲說道。


    「他會那麽親切老實嗎?還有帕維爾·加拉德這個先例。即使是龍族,以那種堂堂正正的性格,這就跟玩到一半就會讓人感到挫折的超高難度遊戲一樣啊。」


    『所羅門王大概跟我和哈利是同一類的人。陰險又扭曲。』


    露娜開玩笑似的說。然而,她之後的語氣卻突然正經起來:


    『不過……哈利,莫非你打算打開寶箱?』


    「很遺憾,我想試試看。該說時機正好還是時機差呢……假如沒有漢尼拔的問題,我就會毫不猶豫把這件事擱置。」


    『是呀……以現在的狀態,萬一要跟漢尼拔戰鬥——』


    「全力以赴應該是沒問題,但我認為勝算不大。既然都是要輸,不如在那之前賭它一把。就由我來當犧牲者,挑戰所羅門的寶箱吧。」


    阿春不想用如此悲壯的語氣講這種事。


    他聳聳肩,盡量輕浮地說。


    這個方針,他已經告知露娜以外的夥伴了。所以織姬很擔心。擔心明知危險,還是要對所羅門的遺產出手、輕率行事的春賀晴臣……


    「而且也有可能跟十條地說的一樣,所羅門前輩是個好人。」


    『——啊啊,真是!』


    露娜·弗朗索瓦突然悔恨地大叫。


    阿春跟織姬一同望向筆電。在東京待命的金發少女憤慨地說:


    『為什麽我要答應幫忙看家呀!要是我現在在哈利身邊,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跟你跨越那一線,發展成更親密的關係!』


    「咦


    ?」「露、露娜小姐!?」


    在啞口無言的阿春和織姬麵前,露娜繼續說道:


    『哈利或許會因為危險的挑戰,性命變得跟風中之燭一樣唷?既然如此,就該在那之前把男人和女人該做的事做完吧!這說不定會變成最後的回憶耶!』


    「所、所以說,露娜的意見太極端——」


    『那哈利的意思是你無所謂嗎!?麵臨可能會死的高潮展開還不跟我發展成那種關係也無所謂嗎!這可是你解決身為一個男生的最大煩惱的大好機會唷!?』


    「這個嘛,說不想是騙人的……」


    「春、春賀同學!?」


    「啊,呃,十條地,你別誤會。這是……你想想,因為露娜不在紐約,我才會這麽回答……!」


    『我真的好不甘心!我現在在那邊的話,就會全力勾引你,靠氣勢和氣氛看能做到哪就做到哪的說……可是哈利,我們還有機會唷?』


    「機會?」


    『嗯。哈利平安回到日本的話,到時我就——』


    「露露露露娜小姐!?我、我覺得這種事講那麽大聲不太好!」


    『而且我發現了。要說的話,比起我,哈利更中意織姬小姐一點。』


    被露娜這麽一說,阿春和織姬同時嚇了一跳。


    相對地,指出這點的金發魔女則一臉不關己事的樣子,補充道:


    『我也差不多該使出殺手鐧,補足跟織姬小姐間的差距了。欸,哈利,露娜·弗朗索瓦·格雷戈裏是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的女生。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唷?約好了唷?』


    「任、任何事!?」


    『嗯。就算是哈利這個悶聲色狼,我也會奉陪到底。』


    阿春跟日本的通訊以這句話作結,劃下句點。


    露娜那家夥都跟我約定了些什麽啊——阿春驚愕不已,卻還是繃緊表情。織姬也在旁邊。現在得保持堅定的態度才行。


    然而,和春賀晴臣處在微妙關係的少女,正用含怨眼神瞪著他。


    「春賀同學……你露出好色的表情。」


    「絕、絕無此事。嗯。」


    阿春心想「這句話超不可信」。織姬當然沒有相信。


    「真是!春賀同學這個樣子,不是會害我覺得我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麽嗎!」


    「咦?十條地對我嗎?」


    阿春如此呢喃的瞬間,冒失鬼兼學校的偶像忽然驚覺。


    「那個,呃。剛剛那是我情急之下的失言。對不起。」


    「嗯、嗯。我就想說八成是這樣。」


    「不不、不過,該怎麽說呢,我腦海一角有『不想輸給露娜小姐』之類的念頭也是真的……」


    「十條地……」


    兩人間的距離自然拉近——就在這個瞬間。


    叩叩。突然有人敲門。門外接著傳來人聲。


    「晴臣。在的話請你開門。我有話跟你說。」


    「愛莎!?」


    「繼承所羅門遺產的儀式……我也要陪同在旁。是今晚要舉行對吧?」


    接著,過了二十分鍾。


    阿春帶著愛莎、織姬,走到飯店的屋頂上。


    這裏並沒有開放,阿春等人是擅自從作業用的出入口進來的。為了進行儀式,阿春想到野外,而且還能避人耳目的地方。


    「那就開始吧。」


    魔槍顯現於阿春的右手中。兩名魔女在一旁守望。織姬憂傷地看著阿春行動。相對地,愛莎則是雙臂環胸,神情冷靜。


    可惡。阿春在內心偷偷抱怨。


    最近愛莎一直都是這樣。表現得像「那件事」沒發生過似的,害阿春的心思亂成一團。


    愛莎到底在想什麽?她對我是怎麽想的?


    「……想也沒用。」


    阿春以她們聽不見的音量喃喃自語,轉換心情。


    這幾天,青梅竹馬令人費解的行為很多。不過,謎團等解決那一堆工作和委托後再解就行了。現在該以眼前的事為優先。跟越來越不能說是同年紀朋友的織姬之間的事,阿春也決定暫時擱置——


    他從心髒釋放出魔力,傳送至右手的魔槍。


    阿春將槍口指向天空,集中精神,將手指放在扳機上。


    「暗號果然是『芝麻開門(open sesame)』吧……」


    開啟寶庫大門的古典咒文。


    阿春詠唱著與阿裏巴巴的故事有關的咒文,使出《遺產繼承》的魔術。那是他從所羅門的遺稿中學到的秘法。


    對著天空的槍口前出現七個魯魯克·鬆溫的秘文字。


    意思是「吾之弟子,抑或吾之後裔啊。汝等應為所羅門之後繼者」。


    阿春扣下扳機。


    從槍口射出的光彈貫穿七個秘文字,劃破夜空。


    「這樣信號就送出去了。之後魔法燈精就會把寶箱拿過來囉。雖然或許會花上不少時間。」


    所羅門留下的秘法在非常遠的地方。


    相較之下,東京新都到紐約不過是午後散個步就能走到的距離。阿春對她們說:


    「今晚就先解散吧。接下來就隻能聽天由命了。我們也要把身邊的紛紛擾擾忘掉,暫時專注在工作上。」


    「說得……也是。得先撐過明天的投票才行!」


    貼心的織姬立刻笑著回答。


    其實,「身邊的紛紛擾擾」不隻是對她,也是對青梅竹馬說的,但阿春不會明言。愛莎點點頭,冷靜得一如往常。


    她帶著這種表情時,散發出的氛圍與尤莉亞阿姨相似得驚人。


    不管怎麽樣,時間已經到了晚上十一點。


    再過不久日期就會改變,迎來八月十六日。詢問是否讚成漢尼拔參選的居民投票,馬上就要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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