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初次見到的時候一樣,這個灰暗的室內有數個燭台,上頭顏色奇妙的蠟燭照耀著店裏的空間。盡管隻有燭光做為光源,眼前的景象卻相當清晰。
這家店依舊奇妙,而且全部的事物都與店長一樣可疑極了。
店鋪的小窗外頭一片漆黑,看樣子現在已經半夜了。
——在這樣的深夜當中,從剛才開始……
奇躲在架子的角落,身體還在不停顫抖。
它不時望向裏伯特,彷佛想起剛才的事情似地抖得更加厲害。
「你真是太差勁了,居然威脅那麽可憐的生物。」
「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聖獸操縱者。想要進行移動最快的方法就是透過聖獸,而我的信念就是不放棄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這個男人剛才到底做了什麽?莉姬懷疑地瞪著裏伯特。
「不過,我想伊歐殿下應該也會滿足,因為它派上用場了。」
「……」
莉姬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什麽每個傑涅斯迪亞的居民都不是正常人!?她不禁在心裏感歎。
「一直這樣站著也很奇怪,請您坐在那裏,我現在就去泡茶。」
裏伯特指著店鋪櫃台旁邊的桌子。那裏擺放了五張與簡樸木桌配成一套的椅子。
莉姬隨意在其中一張椅子坐下。
此時裏伯特拿來一個陶製容器,裏麵裝有不知何時煮沸的熱水,接著就往茶葉濾網倒。不一會兒,古老卻質地精良的茶壺內便裝滿了熱水,芬芳的香氣飄散在店裏。盡管這家店很可疑,泡茶用的卻是上等茶葉。
「……你還要跟我說什麽?」
莉姬喝完一杯茶、稍微喘口氣之後,催促裏伯特講下去。
「啊~~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
裏伯特自己也喝完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地站起來,急忙走向玻璃陳列架,然後拿了某樣物品返回桌邊。
「就是這個。」
裏伯特叩地一聲將銀色圓筒放在桌上。
「我可以碰嗎?」
為了預防萬一,莉姬事先詢問,他點了個頭回答:「當然可以。」聽到他的答案,莉姬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銀色圓筒。
原來是這樣,鑲在圓筒兩端的玻璃薄片的確和當初看到的不同。
玻璃片正閃著藍白色的光。莉姬在猶豫片刻之後,靜靜地透過玻璃片向筒內窺看,不過就像裏伯特說的那樣,其中什麽景象也沒有。藍白色的光芒將圓筒內部遮住了。
她就這麽朝筒內望了一會兒。
接著忽然感覺到銀色圓筒的一部分正在發熱。
「咦……?」
莉姬懷疑地望向筒子。
美麗的銀色筒子不知何時變色了。
「這、哇、這是怎麽回事!」
莉姬驚慌不已,連忙抬起頭想詢問裏伯特原因,結果此時傳來小小的玻璃碎裂聲。
她再度驚愕地將視線轉回手上的筒子。
兩片閃耀著藍白色光芒的玻璃片都裂開了。
莉姬見狀隻能茫然以對。
「……啊,弄壞了呢。」
聽見這句話,莉姬一臉鐵青地詢問:
「弄、弄壞……弄壞了嗎?」
「是啊,這一看就知道了。」
莉姬緊繃著臉、身體僵硬不已,裏伯特在她麵前檢查了一下這個已經麵目全非的物品,接著歪頭說道:
「它果然對您起了反應,大概不是因為共鳴,而是無法承受。」
無法承受……?
莉姬的臉色相當難看,不過她依然努力擠出聲音: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嗎……?」
「那是當然的!這可是獨一無二的貴重物品!」
「是嗎,我真的闖禍了……」
即使想要賠償,莉姬也不知道這件物品價值多少。
多雷納王國十分窮困,付得起賠償的費用嗎?
裏伯特見莉姬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安慰她:
「沒關係的,這件東西也先賒帳。」
「什麽?」
「反正蛋與劍都已經損壞,再多壞掉一件東西也沒有多大差別。沒問題,全部都先用賒的,等到該付的時候我再請您付就好了。」
「蛋與劍……?」
對了,莉姬還將蛋撞裂了。可是她並不知道蛋在何時成了賒帳的物品之一。
她大吃一驚。
「可是那個……雖然每個都是被我弄壞的……!但仔細想想,這個圓筒是你說可以碰,我才會拿起來的,我不是有意要弄壞……」
「咦~~?可是我覺得這個東西是在您最初碰到的時候就壞掉了耶~~因為從那之後它就變得怪怪的。」
「呃,話、話是沒錯啦。」
「我就在想或許是這樣,看來果然沒錯。」
「你的意思……你難道是為了確認才叫我碰的嗎?」
「什麽?您在說什麽?」
莉姬一問,青年便佯裝不知情。
「反正東西也壞了,你該不會是為了能確實讓我答應賠償才……」
「怎麽可能~~您想太多了啦~~」
裏伯特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不過表情中帶著幾分裝傻的感覺。
「有什麽關係呢,既然壞了也沒辦法嘛。不要一直回首過去,將眼光放在未來吧,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向前看。」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
莉姬喃喃自語,青年則是煩惱地歪著頭說道:
「這一點確實滿微妙的。」
「就算你同意,我也不會高興啊……」
裏伯特彷佛看向遠方似地將視線移往空中,接著低語道:
「要麵對整個傑涅斯迪亞王家,負擔的確是過分沉重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被他若無其事地點到痛處,莉姬隻能無言以對。
不過莉姬依舊堅持問下去:
「你不是說有其他方法,那又是什麽?」
「您說什麽?」
「你不是說,雖然亞許達·薩多沒有辦法殺我,但是要取得聖獸王的稱號還有其他方法嗎?」
「喔~~您是指那個啊。」
莉姬對裏伯特投以詢問的視線,他聳了個肩說:
「以局外人來說,那部分不是我該管的。」
「即使我如此拜托,你也不願意說嗎?」
裏伯特聽到這句話之後,嘴角浮現出奇妙的笑容。
「我不能說。」
「為什麽?明明是你自己將這件事說出來的。既然說出口,就應該全部講完,這樣讓我很在意,還是說你很喜歡吊別人的胃口?」
「不是這樣的,我怎麽可能這麽做,隻不過……」
仔細一瞧,眼前這名男子臉上堆滿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公主殿下,很遺憾,時間到了喔。」
他對莉姬如此說著。
「什麽?」
裏伯特望向莉姬身後。
「看樣子迎接您的使者來了。」
莉姬驚訝地轉過頭去。
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不知何時,那樣東西潛伏在昏暗的店裏。有一隻聖獸靜靜地佇立在莉姬身後。
連呼吸都無法感受得出、有如幻影般的姿態——比人類還要龐大得多,形體與狼近似的野獸——莉姬瞪大眼睛,接著倒吸一口氣開口問:
「你是——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嗎?」
莉姬的確對它的模樣有印象,這就是在亞許達·薩多的大貓麵前出現的聖獸—
—可是現在這隻應該不是那時的狼,之前那隻聖獸已經被亞許達·薩多的大貓逼到瀕死邊緣。不過,傑洛法·雷士特的確得到了三隻種族相同的聖獸,因此眼前這隻聖獸或許是當中的另外一隻。
莉姬麵前這隻有著金色雙眼的巨狼靜靜趴在地上,她歪著頭,不清楚巨狼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此時裏伯特開口了:
「看來,它的意思是要您坐到它的背上吧。」
這句話讓莉姬臉上閃過猶豫的神色。
莉姬望向聖獸,聖獸同樣也靜靜地以金色雙眼回望。
「可是……它是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耶。」
這隻聖獸等一下要前往的地方,是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那裏嗎?莉姬一想像到時等待她的事物,心情就感到沉重。
「嗯,是啊,對您而言,這名使者的到來或許不是好事。依據情況不同,說不定會遇上最糟糕的事。」
為何這個男人總是說些挑起人心不安的話呢?
莉姬瞪了裏伯特一眼,接著開口說道:
「可是,您剛才問我的問題,一定能在前方尋得答案。」
隻不過,那應該不是值得欣然接受的事。他又小聲地加上這句。
「順帶一提,就算您逃走也沒有用,無論逃去哪裏,這名使者都會緊追不舍。」
「也就是說,我非坐上去不可羅?」
「這個嘛——請您加油吧。」
裏伯特以極為輕鬆的口吻回答。
「我會誠心祈求公主殿下平安無事的,畢竟賒帳的款項連一筆都沒有收回,如果您現在有個不測我就虧大了。」
這或許就是他為莉姬打氣的方式吧,反正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麵,莉姬率直地接受了這句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
莉姬說完便騎到狼的背上,接著狼緩緩起身,莉姬緊緊抓住它的毛皮。盡管毛皮摸起來意外地光滑,不過現在不是享受滑順觸感的時候了,總之得小心不要摔下去。
當狼載著莉姬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她聽到裏伯特最後說的話:
「啊~~對了,關於將您救出地牢的費用,一樣會歸在賒帳的部分,請您務必要平安無事。如果有個萬一的話,我會請伊歐殿下支付的!」
下一瞬間,野獸便俐落地穿牆消失。
Ж
聖獸乘坐起來的感覺並不像原先想像的糟。
莉姬一邊享受著迎麵吹拂在臉上的風,一邊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吃驚。
(話說回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想不習慣也難……)
況且,這隻聖獸似乎沒有用奇妙的力量前進。
它是用自己的四肢穿越巷弄,不時還會在民宅的屋頂之間移動,這樣的話,隻要想像自己是騎著一匹毛色稀奇的馬就好了。
這種前進方式至少比躍入異空間或飛在空中普通多了。
莉姬騎乘的狼就這麽奔馳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
(對了。)
當初莉姬溜出宮殿的時間也是夜晚,而且她是由遙遠的高空俯瞰這座城鎮,不過她現在正在街道中穿梭。
莉姬由貧民區前往中產階級居民們住的地區——接下來,景色隨著她來到傑涅斯迪亞富裕階級居住的地方而改變。
傑涅斯迪亞宮殿終於映入眼簾。
由數棟壯麗建築物集中而成的傑涅斯迪亞巨大中樞——
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飛也似地奔向宮殿的中央區域。
在越過廣大的庭園,即將抵達中央宮殿之時——
前方的牆壁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洞。
但是莉姬如今甚至對眼前的異變全無恐懼。
她隻是靜靜地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物,並且做出覺悟。
接下來,狼縱身躍入牆上的洞。
Ж
聖獸穿過牆壁來到的地方,一如莉姬所想,是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的房間。
在這間放置著眩目的豪華家俱、與大廳一般寬敞的房間裏——他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中央一張精美的椅子上。
傑涅斯迪亞的主要重臣都佇立在他身旁等候。
如此誇張的迎接陣仗讓莉姬目瞪口呆。
「你總算回來了啊。」
這個擁有一頭比兄長伊歐淡的金發與藍色雙眼的人,以冷淡的視線看向莉姬。許久沒有看見那不懷好意的表情,莉姬不禁開口頂了回去:
「真敢說呢,不是你強迫我回來的嗎?」
大概是因為初次見麵的印象糟到不行,莉姬幾乎是反射性地作出反應。不過傑涅斯迪亞最小的王子以絲毫不討喜的表情答道:
「我特地派聖獸去接你,你至少該道個謝吧?」
但是莉姬根本不可能率直道謝。(這個王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莉姬一邊感到訝異一邊問道:
「伊歐人呢?」
莉姬環視這群圍在傑洛法·雷士特身邊的傑涅斯迪亞王家大臣。
既然重臣們在這裏,就算隻是形式上也好,伊歐不在這裏實在很奇怪。
「你們該不會又要說,不能在儀式之前將他放出封印的房間吧?」
在莉姬發問的時候,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氣氛。
她馬上察覺這種感覺來自圍繞在第三王子身邊的重臣們。他們的神情在莉姬出現的瞬間就變得不對勁,甚至沒有責備她溜出宮殿的事。
他們似乎相當不安。
Ж
大臣們會有如此反應的原因馬上就揭曉了。
碰!傑洛法·雷士特的房間突然被用力打開、發出巨響,接著有個人以無禮的態度進入房內。
「我不是已經給了你那麽多忠告,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家夥耶。」
三名王子當中唯一有著黑發黑眼的傑涅斯迪亞王家長子,以粗魯吵鬧的步伐踏入房間。
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的登場,讓四周霎時揚起一陣喧嘩。
但是大臣們的驚訝並非源自他的突然現身,他們似乎早就知道這位王子返國。
這陣喧嘩是因為知悉第一王子與第三王子之間的芥蒂才掀起的。
「亞許達·薩多——」
莉姬也不是沒想過他會出現,然而她在一瞬間屏息的理由,也與在場的重臣們相同,傑洛法·雷士特與亞許達·薩多在下個瞬間四目相對了。
亞許達·薩多揚起嘴角,對排行最小的弟弟露出笑容。
「嗨,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竟然無視我的存在,連聲招呼都不打是怎麽回事啊?麽弟!」
亞許達·薩多的口氣似乎不如講出口的話那樣生氣,他一說完,傑洛法·雷士特就冷冷地予以反擊:
「沒有人會傻到去迎接無法讓人高興的麻煩家夥吧。你現在回來也遲了一步,因為那家夥已經得到聖獸王的稱號了。」
「是嗎?不過我還沒聽到那個笨蛋繼承王位的消息。」
「〈降臨〉的儀式已經結束了。」
傑洛法·雷士特說完後,亞許達·薩多便將雙手環抱胸前,盯著這名最小的王子。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當然不可能,我已經氣炸了。」
「那我要怎麽做都無所謂吧?你應該沒有必要坦護那家夥才對?」
第三王子以冰凍般的寒冷視線,射向滿臉笑容的亞許達·薩多。
「我也不會袒護你。」
「那當然。」
亞許達·薩多露出相當不懷好意的笑容並說:
「但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會袖手旁觀。」
態度狂妄的亞許達·薩多,低頭看著依舊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椅上
、一動也不動的弟弟。
「——真是可惜啊,麽弟,已經退出戰線的隻有你一人。」
傑洛法·雷士特聽到這句似乎含有某些意義的話,才終於有了反應:
「——什麽意思?」
排行最小的弟弟對他提出疑問,亞許達·薩多則回以得意的笑容。
「要得到繼承聖獸王稱號的資格,就必須擁有最強的聖獸——也就是神獸。」
亞許達·薩多毫不忌諱地穿過房間,重臣們組成的人牆一見到他如入無人之境般筆直朝道裏走來,紛紛為了要讓他通過慌張地往左右分開。他們全都屏息注視著這名返回宮殿的傑涅斯迪亞王家長子的一舉一動,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預測他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也因為這樣,每當亞許達,薩多一有動作,房內便會充斥著緊張的氣息。
亞許達·薩多在眾人的觀望之下,站在連結大陽台的落地窗旁邊,接著抓住窗簾並且用力拉開。
「我也有喔。」
然後,他隻說了一句話。
「——貨真價實的神獸。」
話剛說完,他就砰地一聲打開落地窗。
隨即傳來某種生物振翅的聲音。
同時有陣風咻地吹入房間——
亞許達·薩多一邊露出笑容,一邊站在窗邊任狂風吹拂著頭發。
窗外是一隻巨大的聖獸。
莉姬看到它的模樣不禁倒吸一口氣。
(那是——)
那天晚上,她在傑涅斯迪亞都城上空遇到的怪異生物——
這隻遠遠望去像是鳥類的聖獸,原來是一隻擁有翅膀的巨蛇。
Ж
這隻黑褐色的巨蛇有著黑亮的鱗片與貓一般的眼珠,它像波浪般扭曲著身體並靠近了宮殿上空。
眾人看見它那氣勢驚人的模樣,全都屏息以對。
在有著蝙蝠翅膀的蛇形軀體上,生長著像昆蟲般鋸齒狀的腳;凹凸不平的長尾巴上有無數個尖尖凸起、像龜甲般的物體。莉姬一看見它的模樣就感到戰栗不已。
眾人的喧嘩像漣漪般,在傑洛法·雷士特的寬敞房間內蕩了開來。
驚愕、感歎與恐懼——各式各樣的情感在這裏混雜交織。
「怎麽有這種事——那真的是聖獸嗎?」
其中一位重臣以畏懼的神色低語,其他聲音也以此為契機接二連三地響起。
「那種大小……還有在這麽遠的距離下仍然能感受到的震撼,這是神獸才有的力量。」
「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形體如此怪異的神獸。」
「不過那的確是——」
那是神獸。它毫無疑問是聖獸當中最為強大的存在——
就連莉姬也能理解這點。
隻要是曾經見過神獸真正姿態的人,就能夠感受到那有如激烈靈氣般的波動——那隻美麗的純白聖獸前幾天在〈聖獸王之廳〉降臨,隻要是見過它的人,就能一眼看出眼前這隻生物是不是貨真價實的神獸。
神獸就是擁有這般壓倒性力量的存在。
也是淩駕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令人懼怕的力量之大成。
現在出現在麵前的巨蛇,就是如此驚人的存在。
此刻忽然有人低聲說道:
「那是來自異地的神獸。」
「那種神獸至今應該不曾出現在傑涅斯迪亞才對,紀錄上並沒有記載——」
要稱這種生物為紳獸,似乎令眾人覺得是種離經叛道的事。不管由誰來看,它很明顯是隻不祥的生物。
盡管如此。
「快去請伊歐殿下過來。」
有人以嚴肅的聲音……
說出了這個名字。
Ж
在一臉嚴肅的傑涅斯迪亞神官圍繞之下。
「真是不得了……」
伊歐被帶來這裏之後站在敞開式陽台上,茫然地抬頭望著那隻生物。
一旁的莉姬緊蹙雙層。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了。」
兩人還來不及為重逢感到高興,就仰望著這出乎意料的光景,
莉姬根本沒料到亞許達·薩多竟然得到了神獸。
他那無人能敵的自信心就是源自於此。
「真是驚人的力量。」
伊歐大概是感受到它的力量波動了,露出為某樣東西著迷似的陶醉眼神,抬頭看著那隻神獸。
「亞許達力量的性質改變了。」
接著,伊歐對注視著自己的傑涅斯迪亞重臣投以困惑的表情。
「也就是說,我必須做些什麽羅?」
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因為伊歐就是為此才由封印的房間被放出來。
「不能同時有兩隻神獸存在於傑涅斯迪亞,國家會毀滅的。」
兩股過於強勁的力量不可能共存於一個國家,傑涅斯迪亞應該承受不起兩隻神獸的波動衝擊。
圍繞著伊歐的其中一名紳官靜靜地說道:
「暫時在空中做出『空間』吧,存活下來的一方就會成為傑涅斯迪亞的守護神。」
這句話讓莉姬睜大了眼問:
「存活下來的一方……?難道是要讓兩隻神獸互相戰鬥嗎?」
然後再選擇勝利的一方作為守護神?這……簡直太亂來了。
莉姬緊握拳頭。將神獸當作守護神般追求的是傑涅斯迪亞。
然而更強大的新神獸出現之時卻要將其替換……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那名神官以冷靜的語調向莉姬說明: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傑涅斯迪亞必須比任何國家都強,即便要接受外形奇特的神獸,這點依舊不會改變。擁有最強聖獸的人才能得到繼承聖獸王稱號的資格。」
道些話讓莉姬的表情變得凝重。
她重新仰望天際。雖然這隻神獸的外形怪異,但是姿態卻十分強而有力——或許它的實力就如同外表一般強大。亞許達·薩多正因為確信這點,才會回到傑涅斯迪亞的宮殿。
莉姬緊咬嘴唇,將視線移向亞許達·薩多。
承受著這道視線的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不禁苦笑。
「若是要殺了你還比較簡單,不過變成這樣也沒辦法。」
「你為了這種無聊事叫出自己的聖獸嗎?你不是不曉得誰會贏嗎?你沒有想過自己的聖獸有可能會輸嗎?」
「我的神獸才不會輸。」
「……」
「不管你是不是尤仙·麗斯提爾的轉世,這點都不會變。」
傑涅斯迪亞的第一王子直直地回視莉姬。
「還有一件事——尤仙·麗斯提爾的劍是雙麵刃,因此你那把劍的性質應該也是這樣,那我就更沒有打輸的道理了。」
雙麵刃——?莉姬睜大眼睛,她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麵前這名第一王子,將視線由莉姬身上轉往伊歐。
「接下來……」
哥哥對排行第二的弟弟露出笑容。
「——速戰速決,趕快開始吧。」
莉姬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連忙抓住伊歐的肩膀想製止他。
「伊歐,不必加入這場爭鬥,你應該不想成為聖獸王吧,既然如此,就把那種東西讓給他,讓給想要得到稱號的人就好了。」
亞許達·薩多聽見莉姬的話,訝異地笑了出來。
「你真的很笨耶,你知道自己講的話代表什麽意思嗎?」
「你說什麽?」
「你沒聽到神官說的話嗎?傑涅斯迪亞不需要兩隻神獸,不可以有兩股最強的力量存在於一個國家。」
「那又怎麽樣呢?」
「把聖獸王的地位讓給我——就結果而言就是代表你的死亡。」
莉姬聽到這裏不禁瞪大了眼。亞許達·薩多繼續對驚訝的莉姬說了下去:
「隻要你一死,聖獸就會被解放,這才是解決事情的捷徑。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讓兩隻聖獸互相戰鬥,直到其中一方毀滅。」
亞許達·薩多的話,讓莉姬震驚訝得無法言語。
(將神獸毀滅……)
這是件無法想像、毫無道理可循的事,莉姬緊握的雙拳不禁顫抖了起來。
「不過……聖獸不會輕易死掉吧?更別說是神獸了……它們應該更不可能簡單喪命啊。」
「但遇到力量更強大的對手就會被消滅。雖然聖獸不會輕易死亡,不過那也不是絕對的,即使是最為強大的神獸也一樣。」
語畢,亞許達·薩多望向伊歐。
「好了,你打算怎麽做?我怎樣都無所謂。」
要選擇聖獸的毀滅,還是莉姬的死亡?
(非得從中擇一,這真是太愚蠢了……)
莉姬氣得想大聲怒罵,不過沒有一個人會將她的怒吼聽進去。
她以挑釁的眼神環視周圍,然而眾人傳達出來的氣息,都是希望進行這場戰鬥。擁有更為驚人力量的聖獸王之誕生——這才是他們最渴求的願望。
(我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喜愛這個國家。)
莉姬並非不喜歡這個國家的人民,而是無法接受國家的製度。
伊歐仍舊一臉煩惱。
盡管如此——他終於以含有放棄意味的神情點了個頭。
「我知道了,來進行戰鬥吧。」
「伊歐!」
莉姬責難地高聲叫了出來,伊歐對她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都明白,我知道這種事不對,但我無法犧牲你。」
「犧牲聖獸就可以嗎?我不願意讓自己的力量被用在這種事情上。」
「——對不起。」
伊歐總是不停道歉。可是這對他來說過於簡單,因此根本不像是打從心底感到抱歉。
證據就是他的舉動與說出口的話不同,他已經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行動了。伊歐將掌心伸向莉姬的力量之核——剛好是胸口上方的位置。
莉姬注意到伊歐要做的事,不禁想撥開他的手,不過……
「——!」
(我的身體——不能動……!)
莉姬看著伊歐,難以置信這一切。
從前莉姬受過相同的待遇。她在聖獸〈降臨〉的儀式之前,曾經同樣被傑洛法·雷士特封住了自由。
伊歐現在正對莉姬做出相同的事。
(這家夥居然做出這種事……)
莉姬絕望地看著伊歐。
他終究還是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嗎……
一想到這裏,心裏就好難過。
莉姬強忍著內心的痛苦。
伊歐的手指緩緩地伸進她的胸口。
那裏正好是心髒所在之處。
她感到不快,而且冷汗直流,這依舊是一種她難以接受的感覺。
熟悉的眩目光芒終於從莉姬的力量之核發出。
伊歐的手中放出呼喚聖獸現身的力量,而聖獸也回應了他的呼喚——
Ж
此刻造訪的是奇妙的靜默。
眩目的光芒在頃刻間散發——卻又在轉瞬間消失。
不管如何等待,都沒有再產生其他變化。
「……?」
一時之間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人們的視線一齊轉向莉姬。
不過莉姬的力量之核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莉姬緩緩望向自己的胸口,接著再將視線轉向伊歐。
伊歐似乎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而莉姬當然也不可能知道。
「怎麽回事……?」
人們的喧嘩因為莉姬這句話而擴散開來。
伊歐的力量剛才被拒絕了。大概是被聖獸拒絕的。
他不敢置信地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因為你不是伊歐·艾爾巴司嗎……?」
莉姬不禁喃喃自語,不過她也知道原因不在此。
(之前明明能夠使用的……)
雖然聖獸並非以原本的模樣現身,伊歐仍舊使用莉姬的力量之核召喚出聖獸,而且莉姬還坐在它的背上邀翔空中。
此刻有人出聲說了一句話:
「神獸放棄戰鬥了。」
神獸選擇放棄戰鬥。
我們僅僅為了要求它與新的神獸戰鬥,而打算召喚它現身。
因此,就算神獸放棄這場戰鬥也無可厚非。
眾人的喧鬧繼續擴散。
「也就是說,伊歐殿下的神獸在戰鬥之前就認輸了。」
「伊歐殿下的神獸為了多雷納王國的公主不願戰鬥。」
「還是說,莉姬殿下沒有得到神獸的承認呢?」
在場有疑惑的人、有詢問的人。
「若不是最強的人,就無法繼承王位喔。」
「就算那是異地的神獸也一樣,神獸就是神獸。」
「那毫無疑問是能給予傑涅斯迪亞力量的存在。」
也有做出斷定的人、承認現實的人。
「不過,與莉姬殿下訂定契約的確實是神獸沒錯。」
「若隻是有名無實的神獸就派不上用場了。」
還有猶豫的人,以及放棄的人。
——最後。
至今一直聆聽著各方意見靜默旁觀的一名神官,慢慢走到兩人麵前。
「或許是莉姬殿下的力量之核無法順利操控神獸……您的力量之核實在太小了。」
神官以不帶同情的聲音訴說著。
「看樣子甚至不需要戰鬥,因為您的神獸不承認您們兩位。」
眾人全將目光射向莉姬。
要讓神獸之間戰鬥直到某一方毀滅,抑或是〈祭品〉死亡之後解放神獸呢?要解決這件事隻有其中一個方法可行,而現在神獸拒絕戰鬥,這也就代表……
剩下一條路。
新娘之死——隻有這個辦法了。
這家店依舊奇妙,而且全部的事物都與店長一樣可疑極了。
店鋪的小窗外頭一片漆黑,看樣子現在已經半夜了。
——在這樣的深夜當中,從剛才開始……
奇躲在架子的角落,身體還在不停顫抖。
它不時望向裏伯特,彷佛想起剛才的事情似地抖得更加厲害。
「你真是太差勁了,居然威脅那麽可憐的生物。」
「有什麽辦法?我又不是聖獸操縱者。想要進行移動最快的方法就是透過聖獸,而我的信念就是不放棄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這個男人剛才到底做了什麽?莉姬懷疑地瞪著裏伯特。
「不過,我想伊歐殿下應該也會滿足,因為它派上用場了。」
「……」
莉姬連回應的力氣都沒有了。為什麽每個傑涅斯迪亞的居民都不是正常人!?她不禁在心裏感歎。
「一直這樣站著也很奇怪,請您坐在那裏,我現在就去泡茶。」
裏伯特指著店鋪櫃台旁邊的桌子。那裏擺放了五張與簡樸木桌配成一套的椅子。
莉姬隨意在其中一張椅子坐下。
此時裏伯特拿來一個陶製容器,裏麵裝有不知何時煮沸的熱水,接著就往茶葉濾網倒。不一會兒,古老卻質地精良的茶壺內便裝滿了熱水,芬芳的香氣飄散在店裏。盡管這家店很可疑,泡茶用的卻是上等茶葉。
「……你還要跟我說什麽?」
莉姬喝完一杯茶、稍微喘口氣之後,催促裏伯特講下去。
「啊~~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
裏伯特自己也喝完茶後,像是想起什麽似地站起來,急忙走向玻璃陳列架,然後拿了某樣物品返回桌邊。
「就是這個。」
裏伯特叩地一聲將銀色圓筒放在桌上。
「我可以碰嗎?」
為了預防萬一,莉姬事先詢問,他點了個頭回答:「當然可以。」聽到他的答案,莉姬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銀色圓筒。
原來是這樣,鑲在圓筒兩端的玻璃薄片的確和當初看到的不同。
玻璃片正閃著藍白色的光。莉姬在猶豫片刻之後,靜靜地透過玻璃片向筒內窺看,不過就像裏伯特說的那樣,其中什麽景象也沒有。藍白色的光芒將圓筒內部遮住了。
她就這麽朝筒內望了一會兒。
接著忽然感覺到銀色圓筒的一部分正在發熱。
「咦……?」
莉姬懷疑地望向筒子。
美麗的銀色筒子不知何時變色了。
「這、哇、這是怎麽回事!」
莉姬驚慌不已,連忙抬起頭想詢問裏伯特原因,結果此時傳來小小的玻璃碎裂聲。
她再度驚愕地將視線轉回手上的筒子。
兩片閃耀著藍白色光芒的玻璃片都裂開了。
莉姬見狀隻能茫然以對。
「……啊,弄壞了呢。」
聽見這句話,莉姬一臉鐵青地詢問:
「弄、弄壞……弄壞了嗎?」
「是啊,這一看就知道了。」
莉姬緊繃著臉、身體僵硬不已,裏伯特在她麵前檢查了一下這個已經麵目全非的物品,接著歪頭說道:
「它果然對您起了反應,大概不是因為共鳴,而是無法承受。」
無法承受……?
莉姬的臉色相當難看,不過她依然努力擠出聲音:
「到底該……怎麽辦才好……這是很貴重的東西嗎……?」
「那是當然的!這可是獨一無二的貴重物品!」
「是嗎,我真的闖禍了……」
即使想要賠償,莉姬也不知道這件物品價值多少。
多雷納王國十分窮困,付得起賠償的費用嗎?
裏伯特見莉姬不知如何是好,於是安慰她:
「沒關係的,這件東西也先賒帳。」
「什麽?」
「反正蛋與劍都已經損壞,再多壞掉一件東西也沒有多大差別。沒問題,全部都先用賒的,等到該付的時候我再請您付就好了。」
「蛋與劍……?」
對了,莉姬還將蛋撞裂了。可是她並不知道蛋在何時成了賒帳的物品之一。
她大吃一驚。
「可是那個……雖然每個都是被我弄壞的……!但仔細想想,這個圓筒是你說可以碰,我才會拿起來的,我不是有意要弄壞……」
「咦~~?可是我覺得這個東西是在您最初碰到的時候就壞掉了耶~~因為從那之後它就變得怪怪的。」
「呃,話、話是沒錯啦。」
「我就在想或許是這樣,看來果然沒錯。」
「你的意思……你難道是為了確認才叫我碰的嗎?」
「什麽?您在說什麽?」
莉姬一問,青年便佯裝不知情。
「反正東西也壞了,你該不會是為了能確實讓我答應賠償才……」
「怎麽可能~~您想太多了啦~~」
裏伯特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不過表情中帶著幾分裝傻的感覺。
「有什麽關係呢,既然壞了也沒辦法嘛。不要一直回首過去,將眼光放在未來吧,人生最重要的就是向前看。」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
莉姬喃喃自語,青年則是煩惱地歪著頭說道:
「這一點確實滿微妙的。」
「就算你同意,我也不會高興啊……」
裏伯特彷佛看向遠方似地將視線移往空中,接著低語道:
「要麵對整個傑涅斯迪亞王家,負擔的確是過分沉重呢,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被他若無其事地點到痛處,莉姬隻能無言以對。
不過莉姬依舊堅持問下去:
「你不是說有其他方法,那又是什麽?」
「您說什麽?」
「你不是說,雖然亞許達·薩多沒有辦法殺我,但是要取得聖獸王的稱號還有其他方法嗎?」
「喔~~您是指那個啊。」
莉姬對裏伯特投以詢問的視線,他聳了個肩說:
「以局外人來說,那部分不是我該管的。」
「即使我如此拜托,你也不願意說嗎?」
裏伯特聽到這句話之後,嘴角浮現出奇妙的笑容。
「我不能說。」
「為什麽?明明是你自己將這件事說出來的。既然說出口,就應該全部講完,這樣讓我很在意,還是說你很喜歡吊別人的胃口?」
「不是這樣的,我怎麽可能這麽做,隻不過……」
仔細一瞧,眼前這名男子臉上堆滿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公主殿下,很遺憾,時間到了喔。」
他對莉姬如此說著。
「什麽?」
裏伯特望向莉姬身後。
「看樣子迎接您的使者來了。」
莉姬驚訝地轉過頭去。
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不知何時,那樣東西潛伏在昏暗的店裏。有一隻聖獸靜靜地佇立在莉姬身後。
連呼吸都無法感受得出、有如幻影般的姿態——比人類還要龐大得多,形體與狼近似的野獸——莉姬瞪大眼睛,接著倒吸一口氣開口問:
「你是——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嗎?」
莉姬的確對它的模樣有印象,這就是在亞許達·薩多的大貓麵前出現的聖獸—
—可是現在這隻應該不是那時的狼,之前那隻聖獸已經被亞許達·薩多的大貓逼到瀕死邊緣。不過,傑洛法·雷士特的確得到了三隻種族相同的聖獸,因此眼前這隻聖獸或許是當中的另外一隻。
莉姬麵前這隻有著金色雙眼的巨狼靜靜趴在地上,她歪著頭,不清楚巨狼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此時裏伯特開口了:
「看來,它的意思是要您坐到它的背上吧。」
這句話讓莉姬臉上閃過猶豫的神色。
莉姬望向聖獸,聖獸同樣也靜靜地以金色雙眼回望。
「可是……它是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耶。」
這隻聖獸等一下要前往的地方,是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那裏嗎?莉姬一想像到時等待她的事物,心情就感到沉重。
「嗯,是啊,對您而言,這名使者的到來或許不是好事。依據情況不同,說不定會遇上最糟糕的事。」
為何這個男人總是說些挑起人心不安的話呢?
莉姬瞪了裏伯特一眼,接著開口說道:
「可是,您剛才問我的問題,一定能在前方尋得答案。」
隻不過,那應該不是值得欣然接受的事。他又小聲地加上這句。
「順帶一提,就算您逃走也沒有用,無論逃去哪裏,這名使者都會緊追不舍。」
「也就是說,我非坐上去不可羅?」
「這個嘛——請您加油吧。」
裏伯特以極為輕鬆的口吻回答。
「我會誠心祈求公主殿下平安無事的,畢竟賒帳的款項連一筆都沒有收回,如果您現在有個不測我就虧大了。」
這或許就是他為莉姬打氣的方式吧,反正說不定是最後一次與他見麵,莉姬率直地接受了這句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
莉姬說完便騎到狼的背上,接著狼緩緩起身,莉姬緊緊抓住它的毛皮。盡管毛皮摸起來意外地光滑,不過現在不是享受滑順觸感的時候了,總之得小心不要摔下去。
當狼載著莉姬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她聽到裏伯特最後說的話:
「啊~~對了,關於將您救出地牢的費用,一樣會歸在賒帳的部分,請您務必要平安無事。如果有個萬一的話,我會請伊歐殿下支付的!」
下一瞬間,野獸便俐落地穿牆消失。
Ж
聖獸乘坐起來的感覺並不像原先想像的糟。
莉姬一邊享受著迎麵吹拂在臉上的風,一邊對自己的這個想法吃驚。
(話說回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想不習慣也難……)
況且,這隻聖獸似乎沒有用奇妙的力量前進。
它是用自己的四肢穿越巷弄,不時還會在民宅的屋頂之間移動,這樣的話,隻要想像自己是騎著一匹毛色稀奇的馬就好了。
這種前進方式至少比躍入異空間或飛在空中普通多了。
莉姬騎乘的狼就這麽奔馳在夜深人靜的街道上。
(對了。)
當初莉姬溜出宮殿的時間也是夜晚,而且她是由遙遠的高空俯瞰這座城鎮,不過她現在正在街道中穿梭。
莉姬由貧民區前往中產階級居民們住的地區——接下來,景色隨著她來到傑涅斯迪亞富裕階級居住的地方而改變。
傑涅斯迪亞宮殿終於映入眼簾。
由數棟壯麗建築物集中而成的傑涅斯迪亞巨大中樞——
傑洛法·雷士特的聖獸飛也似地奔向宮殿的中央區域。
在越過廣大的庭園,即將抵達中央宮殿之時——
前方的牆壁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洞。
但是莉姬如今甚至對眼前的異變全無恐懼。
她隻是靜靜地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事物,並且做出覺悟。
接下來,狼縱身躍入牆上的洞。
Ж
聖獸穿過牆壁來到的地方,一如莉姬所想,是傑涅斯迪亞第三王子的房間。
在這間放置著眩目的豪華家俱、與大廳一般寬敞的房間裏——他正翹著二郎腿坐在中央一張精美的椅子上。
傑涅斯迪亞的主要重臣都佇立在他身旁等候。
如此誇張的迎接陣仗讓莉姬目瞪口呆。
「你總算回來了啊。」
這個擁有一頭比兄長伊歐淡的金發與藍色雙眼的人,以冷淡的視線看向莉姬。許久沒有看見那不懷好意的表情,莉姬不禁開口頂了回去:
「真敢說呢,不是你強迫我回來的嗎?」
大概是因為初次見麵的印象糟到不行,莉姬幾乎是反射性地作出反應。不過傑涅斯迪亞最小的王子以絲毫不討喜的表情答道:
「我特地派聖獸去接你,你至少該道個謝吧?」
但是莉姬根本不可能率直道謝。(這個王子還真是一點都沒變。)莉姬一邊感到訝異一邊問道:
「伊歐人呢?」
莉姬環視這群圍在傑洛法·雷士特身邊的傑涅斯迪亞王家大臣。
既然重臣們在這裏,就算隻是形式上也好,伊歐不在這裏實在很奇怪。
「你們該不會又要說,不能在儀式之前將他放出封印的房間吧?」
在莉姬發問的時候,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氣氛。
她馬上察覺這種感覺來自圍繞在第三王子身邊的重臣們。他們的神情在莉姬出現的瞬間就變得不對勁,甚至沒有責備她溜出宮殿的事。
他們似乎相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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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們會有如此反應的原因馬上就揭曉了。
碰!傑洛法·雷士特的房間突然被用力打開、發出巨響,接著有個人以無禮的態度進入房內。
「我不是已經給了你那麽多忠告,你真是個不聽話的家夥耶。」
三名王子當中唯一有著黑發黑眼的傑涅斯迪亞王家長子,以粗魯吵鬧的步伐踏入房間。
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的登場,讓四周霎時揚起一陣喧嘩。
但是大臣們的驚訝並非源自他的突然現身,他們似乎早就知道這位王子返國。
這陣喧嘩是因為知悉第一王子與第三王子之間的芥蒂才掀起的。
「亞許達·薩多——」
莉姬也不是沒想過他會出現,然而她在一瞬間屏息的理由,也與在場的重臣們相同,傑洛法·雷士特與亞許達·薩多在下個瞬間四目相對了。
亞許達·薩多揚起嘴角,對排行最小的弟弟露出笑容。
「嗨,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竟然無視我的存在,連聲招呼都不打是怎麽回事啊?麽弟!」
亞許達·薩多的口氣似乎不如講出口的話那樣生氣,他一說完,傑洛法·雷士特就冷冷地予以反擊:
「沒有人會傻到去迎接無法讓人高興的麻煩家夥吧。你現在回來也遲了一步,因為那家夥已經得到聖獸王的稱號了。」
「是嗎?不過我還沒聽到那個笨蛋繼承王位的消息。」
「〈降臨〉的儀式已經結束了。」
傑洛法·雷士特說完後,亞許達·薩多便將雙手環抱胸前,盯著這名最小的王子。
「這樣你就滿足了嗎?」
「當然不可能,我已經氣炸了。」
「那我要怎麽做都無所謂吧?你應該沒有必要坦護那家夥才對?」
第三王子以冰凍般的寒冷視線,射向滿臉笑容的亞許達·薩多。
「我也不會袒護你。」
「那當然。」
亞許達·薩多露出相當不懷好意的笑容並說:
「但我跟你不一樣,我不會袖手旁觀。」
態度狂妄的亞許達·薩多,低頭看著依舊翹著二郎腿坐在長椅上
、一動也不動的弟弟。
「——真是可惜啊,麽弟,已經退出戰線的隻有你一人。」
傑洛法·雷士特聽到這句似乎含有某些意義的話,才終於有了反應:
「——什麽意思?」
排行最小的弟弟對他提出疑問,亞許達·薩多則回以得意的笑容。
「要得到繼承聖獸王稱號的資格,就必須擁有最強的聖獸——也就是神獸。」
亞許達·薩多毫不忌諱地穿過房間,重臣們組成的人牆一見到他如入無人之境般筆直朝道裏走來,紛紛為了要讓他通過慌張地往左右分開。他們全都屏息注視著這名返回宮殿的傑涅斯迪亞王家長子的一舉一動,無論是誰都沒辦法預測他會做出什麽驚人之舉。
也因為這樣,每當亞許達,薩多一有動作,房內便會充斥著緊張的氣息。
亞許達·薩多在眾人的觀望之下,站在連結大陽台的落地窗旁邊,接著抓住窗簾並且用力拉開。
「我也有喔。」
然後,他隻說了一句話。
「——貨真價實的神獸。」
話剛說完,他就砰地一聲打開落地窗。
隨即傳來某種生物振翅的聲音。
同時有陣風咻地吹入房間——
亞許達·薩多一邊露出笑容,一邊站在窗邊任狂風吹拂著頭發。
窗外是一隻巨大的聖獸。
莉姬看到它的模樣不禁倒吸一口氣。
(那是——)
那天晚上,她在傑涅斯迪亞都城上空遇到的怪異生物——
這隻遠遠望去像是鳥類的聖獸,原來是一隻擁有翅膀的巨蛇。
Ж
這隻黑褐色的巨蛇有著黑亮的鱗片與貓一般的眼珠,它像波浪般扭曲著身體並靠近了宮殿上空。
眾人看見它那氣勢驚人的模樣,全都屏息以對。
在有著蝙蝠翅膀的蛇形軀體上,生長著像昆蟲般鋸齒狀的腳;凹凸不平的長尾巴上有無數個尖尖凸起、像龜甲般的物體。莉姬一看見它的模樣就感到戰栗不已。
眾人的喧嘩像漣漪般,在傑洛法·雷士特的寬敞房間內蕩了開來。
驚愕、感歎與恐懼——各式各樣的情感在這裏混雜交織。
「怎麽有這種事——那真的是聖獸嗎?」
其中一位重臣以畏懼的神色低語,其他聲音也以此為契機接二連三地響起。
「那種大小……還有在這麽遠的距離下仍然能感受到的震撼,這是神獸才有的力量。」
「但是……我從來沒見過形體如此怪異的神獸。」
「不過那的確是——」
那是神獸。它毫無疑問是聖獸當中最為強大的存在——
就連莉姬也能理解這點。
隻要是曾經見過神獸真正姿態的人,就能夠感受到那有如激烈靈氣般的波動——那隻美麗的純白聖獸前幾天在〈聖獸王之廳〉降臨,隻要是見過它的人,就能一眼看出眼前這隻生物是不是貨真價實的神獸。
神獸就是擁有這般壓倒性力量的存在。
也是淩駕於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令人懼怕的力量之大成。
現在出現在麵前的巨蛇,就是如此驚人的存在。
此刻忽然有人低聲說道:
「那是來自異地的神獸。」
「那種神獸至今應該不曾出現在傑涅斯迪亞才對,紀錄上並沒有記載——」
要稱這種生物為紳獸,似乎令眾人覺得是種離經叛道的事。不管由誰來看,它很明顯是隻不祥的生物。
盡管如此。
「快去請伊歐殿下過來。」
有人以嚴肅的聲音……
說出了這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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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臉嚴肅的傑涅斯迪亞神官圍繞之下。
「真是不得了……」
伊歐被帶來這裏之後站在敞開式陽台上,茫然地抬頭望著那隻生物。
一旁的莉姬緊蹙雙層。
「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了。」
兩人還來不及為重逢感到高興,就仰望著這出乎意料的光景,
莉姬根本沒料到亞許達·薩多竟然得到了神獸。
他那無人能敵的自信心就是源自於此。
「真是驚人的力量。」
伊歐大概是感受到它的力量波動了,露出為某樣東西著迷似的陶醉眼神,抬頭看著那隻神獸。
「亞許達力量的性質改變了。」
接著,伊歐對注視著自己的傑涅斯迪亞重臣投以困惑的表情。
「也就是說,我必須做些什麽羅?」
這個問題的答案從一開始就決定好了,因為伊歐就是為此才由封印的房間被放出來。
「不能同時有兩隻神獸存在於傑涅斯迪亞,國家會毀滅的。」
兩股過於強勁的力量不可能共存於一個國家,傑涅斯迪亞應該承受不起兩隻神獸的波動衝擊。
圍繞著伊歐的其中一名紳官靜靜地說道:
「暫時在空中做出『空間』吧,存活下來的一方就會成為傑涅斯迪亞的守護神。」
這句話讓莉姬睜大了眼問:
「存活下來的一方……?難道是要讓兩隻神獸互相戰鬥嗎?」
然後再選擇勝利的一方作為守護神?這……簡直太亂來了。
莉姬緊握拳頭。將神獸當作守護神般追求的是傑涅斯迪亞。
然而更強大的新神獸出現之時卻要將其替換……真是令人不敢相信。
那名神官以冷靜的語調向莉姬說明:
「我明白您的心情,但是傑涅斯迪亞必須比任何國家都強,即便要接受外形奇特的神獸,這點依舊不會改變。擁有最強聖獸的人才能得到繼承聖獸王稱號的資格。」
道些話讓莉姬的表情變得凝重。
她重新仰望天際。雖然這隻神獸的外形怪異,但是姿態卻十分強而有力——或許它的實力就如同外表一般強大。亞許達·薩多正因為確信這點,才會回到傑涅斯迪亞的宮殿。
莉姬緊咬嘴唇,將視線移向亞許達·薩多。
承受著這道視線的傑涅斯迪亞第一王子不禁苦笑。
「若是要殺了你還比較簡單,不過變成這樣也沒辦法。」
「你為了這種無聊事叫出自己的聖獸嗎?你不是不曉得誰會贏嗎?你沒有想過自己的聖獸有可能會輸嗎?」
「我的神獸才不會輸。」
「……」
「不管你是不是尤仙·麗斯提爾的轉世,這點都不會變。」
傑涅斯迪亞的第一王子直直地回視莉姬。
「還有一件事——尤仙·麗斯提爾的劍是雙麵刃,因此你那把劍的性質應該也是這樣,那我就更沒有打輸的道理了。」
雙麵刃——?莉姬睜大眼睛,她不懂這句話的意思。
麵前這名第一王子,將視線由莉姬身上轉往伊歐。
「接下來……」
哥哥對排行第二的弟弟露出笑容。
「——速戰速決,趕快開始吧。」
莉姬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連忙抓住伊歐的肩膀想製止他。
「伊歐,不必加入這場爭鬥,你應該不想成為聖獸王吧,既然如此,就把那種東西讓給他,讓給想要得到稱號的人就好了。」
亞許達·薩多聽見莉姬的話,訝異地笑了出來。
「你真的很笨耶,你知道自己講的話代表什麽意思嗎?」
「你說什麽?」
「你沒聽到神官說的話嗎?傑涅斯迪亞不需要兩隻神獸,不可以有兩股最強的力量存在於一個國家。」
「那又怎麽樣呢?」
「把聖獸王的地位讓給我——就結果而言就是代表你的死亡。」
莉姬聽到這裏不禁瞪大了眼。亞許達·薩多繼續對驚訝的莉姬說了下去:
「隻要你一死,聖獸就會被解放,這才是解決事情的捷徑。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就讓兩隻聖獸互相戰鬥,直到其中一方毀滅。」
亞許達·薩多的話,讓莉姬震驚訝得無法言語。
(將神獸毀滅……)
這是件無法想像、毫無道理可循的事,莉姬緊握的雙拳不禁顫抖了起來。
「不過……聖獸不會輕易死掉吧?更別說是神獸了……它們應該更不可能簡單喪命啊。」
「但遇到力量更強大的對手就會被消滅。雖然聖獸不會輕易死亡,不過那也不是絕對的,即使是最為強大的神獸也一樣。」
語畢,亞許達·薩多望向伊歐。
「好了,你打算怎麽做?我怎樣都無所謂。」
要選擇聖獸的毀滅,還是莉姬的死亡?
(非得從中擇一,這真是太愚蠢了……)
莉姬氣得想大聲怒罵,不過沒有一個人會將她的怒吼聽進去。
她以挑釁的眼神環視周圍,然而眾人傳達出來的氣息,都是希望進行這場戰鬥。擁有更為驚人力量的聖獸王之誕生——這才是他們最渴求的願望。
(我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喜愛這個國家。)
莉姬並非不喜歡這個國家的人民,而是無法接受國家的製度。
伊歐仍舊一臉煩惱。
盡管如此——他終於以含有放棄意味的神情點了個頭。
「我知道了,來進行戰鬥吧。」
「伊歐!」
莉姬責難地高聲叫了出來,伊歐對她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都明白,我知道這種事不對,但我無法犧牲你。」
「犧牲聖獸就可以嗎?我不願意讓自己的力量被用在這種事情上。」
「——對不起。」
伊歐總是不停道歉。可是這對他來說過於簡單,因此根本不像是打從心底感到抱歉。
證據就是他的舉動與說出口的話不同,他已經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行動了。伊歐將掌心伸向莉姬的力量之核——剛好是胸口上方的位置。
莉姬注意到伊歐要做的事,不禁想撥開他的手,不過……
「——!」
(我的身體——不能動……!)
莉姬看著伊歐,難以置信這一切。
從前莉姬受過相同的待遇。她在聖獸〈降臨〉的儀式之前,曾經同樣被傑洛法·雷士特封住了自由。
伊歐現在正對莉姬做出相同的事。
(這家夥居然做出這種事……)
莉姬絕望地看著伊歐。
他終究還是傑涅斯迪亞的王子嗎……
一想到這裏,心裏就好難過。
莉姬強忍著內心的痛苦。
伊歐的手指緩緩地伸進她的胸口。
那裏正好是心髒所在之處。
她感到不快,而且冷汗直流,這依舊是一種她難以接受的感覺。
熟悉的眩目光芒終於從莉姬的力量之核發出。
伊歐的手中放出呼喚聖獸現身的力量,而聖獸也回應了他的呼喚——
Ж
此刻造訪的是奇妙的靜默。
眩目的光芒在頃刻間散發——卻又在轉瞬間消失。
不管如何等待,都沒有再產生其他變化。
「……?」
一時之間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人們的視線一齊轉向莉姬。
不過莉姬的力量之核再也沒有任何反應。
莉姬緩緩望向自己的胸口,接著再將視線轉向伊歐。
伊歐似乎也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事,而莉姬當然也不可能知道。
「怎麽回事……?」
人們的喧嘩因為莉姬這句話而擴散開來。
伊歐的力量剛才被拒絕了。大概是被聖獸拒絕的。
他不敢置信地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因為你不是伊歐·艾爾巴司嗎……?」
莉姬不禁喃喃自語,不過她也知道原因不在此。
(之前明明能夠使用的……)
雖然聖獸並非以原本的模樣現身,伊歐仍舊使用莉姬的力量之核召喚出聖獸,而且莉姬還坐在它的背上邀翔空中。
此刻有人出聲說了一句話:
「神獸放棄戰鬥了。」
神獸選擇放棄戰鬥。
我們僅僅為了要求它與新的神獸戰鬥,而打算召喚它現身。
因此,就算神獸放棄這場戰鬥也無可厚非。
眾人的喧鬧繼續擴散。
「也就是說,伊歐殿下的神獸在戰鬥之前就認輸了。」
「伊歐殿下的神獸為了多雷納王國的公主不願戰鬥。」
「還是說,莉姬殿下沒有得到神獸的承認呢?」
在場有疑惑的人、有詢問的人。
「若不是最強的人,就無法繼承王位喔。」
「就算那是異地的神獸也一樣,神獸就是神獸。」
「那毫無疑問是能給予傑涅斯迪亞力量的存在。」
也有做出斷定的人、承認現實的人。
「不過,與莉姬殿下訂定契約的確實是神獸沒錯。」
「若隻是有名無實的神獸就派不上用場了。」
還有猶豫的人,以及放棄的人。
——最後。
至今一直聆聽著各方意見靜默旁觀的一名神官,慢慢走到兩人麵前。
「或許是莉姬殿下的力量之核無法順利操控神獸……您的力量之核實在太小了。」
神官以不帶同情的聲音訴說著。
「看樣子甚至不需要戰鬥,因為您的神獸不承認您們兩位。」
眾人全將目光射向莉姬。
要讓神獸之間戰鬥直到某一方毀滅,抑或是〈祭品〉死亡之後解放神獸呢?要解決這件事隻有其中一個方法可行,而現在神獸拒絕戰鬥,這也就代表……
剩下一條路。
新娘之死——隻有這個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