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緒真依的家,在「有用」當中居於最高階級的位置。因此,真依自幼便以「有用」人類的身分,集各種恩惠於一身。她從來沒對此感到懷疑過。


    因為父親很偉大。


    五百年後的世界,各國政府也依舊存在。但權限隻限於該國境內,在五百年後的世界,這絕不是太大的權力。概括統治整個世界的,是以「時間的意思」為中心的時空局的人。他們被稱為神官。雖然過去這字眼隻是個通稱,但隨著「時間的意思」的神格化,神官成為正式的名稱。


    父親是稱之為神官的其中一人,是個偉大的人。對逐漸迎接毀滅的世界來說,「時間的意思」是避免毀滅的唯一關鍵,而神官是輔佐它的崇高工作,真依如此深信不疑。


    我爸爸在做好事!


    從小,爸爸就是真依的驕傲。媽媽在幾年前和爸爸離婚,所以沒有住在一起。媽媽說,因為跟滿腦子隻知道工作的爸爸在心靈上出現距離。爸爸從事偉大崇高的工作,所以,真依認為那隻是母親在無理取鬧。當被問到要跟誰一起生活時,真依毫不猶豫的選擇爸爸。


    她認為,她並沒有選錯。


    直到和「他」相遇的那天。


    某天,放學回家時,從爸爸房間傳來激烈的爭吵聲。不,正確來說,語氣激昂的隻有爸爸。


    「別開玩笑了!那件事情早就被駁回了!同樣的事情你要提幾次才甘願啊!」


    爸爸把工作帶回家是件很稀奇的事。在真依的記憶中,這也許是第一次。而且聽到爸爸那麽激昂的聲音也讓她有點驚訝,但心想也許爸爸是因為工作才不得不這樣。不管什麽工作,不可能總是圓滿順遂。


    不可以打擾爸爸。真依放輕腳步,悄悄的走回自己的房間。


    回房途中,就算不願意,但還是會聽見爸爸房內傳來的爭吵聲。


    「你到底想幹嘛,強行闖入我家!」


    『虧你說得出來。追根究柢,你把應該被隔離的我的網絡引到自己家裏,這本來就是一件異常的事。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


    對方的聲音,像是還沒變聲的少年般溫和。


    「…………?」


    引發真依的好奇心,她駐足聆聽。


    爸爸繼續跟對方爭辯。


    「我絕對沒有要和你說話的打算,把網絡牽到我家是為了控製『時間的意思』。就算不小心搞錯,也不是為了要和你說話!」


    『就因為隻想著自己,所以事情才會搞成這樣。』


    「哼!隻不過是機械,還敢學人類說教!」


    『把我這機械當成某種象征的世界才奇怪吧。現在還來得及,要修正就要趁現在。拜托你,破壞我。』


    「如果隻是破壞你的話,我倒很樂意!但你是和『時間的意思』共生的討厭人格。破壞你,也就是破壞『時間的意思』,我不可能那樣做的!」


    「時間的意思」有人格……?


    從沒聽過有這種回事。但是,從爸爸的口氣聽來,他好像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我的意思就是要你破壞「時間的意思」,那東西對人類沒好處,「時間的意思」隻是具被當作神的機械,神根本不應該存在的,因為人類會依賴神明。』


    「裝什麽偉大啊!」


    爸爸嗤之以鼻。


    「『時間的意思』並不是神,隻是讓它扮演神的角色,不這麽做,人們怎麽可能如我們所願接受安排。」


    「咦……?」


    真依不禁發出細小的聲音。


    「一具爛機器怎麽可能會是神呢!」


    爸爸在說什麽……?


    爸爸沒有察覺真依就在房問外麵偷聽,繼續怒吼:


    「『時間的意思』隻要讓我們當政策通過的緩衝材料就夠了。不需要有其它的作用!」


    『那種隻為了自己著想的政策,你知道會害多少人類哭泣嗎?』


    爸爸哼的一聲,不屑的嘲笑:


    「當然沒有任何人。因為所有人都接受這種狀況。」


    『那是因為你欺騙他們,讓他們忍耐罷了。』


    「不知道事實就不會不滿。謊言不被戳破就不算是謊書。」


    『那是犯罪者的思考方式喔,七緒神官。』


    「囉嗦!隻要能夠維持現在的製度,要我撒多少謊都無所謂!」


    從為了人類、為了「時間的意思」工作的父親口中,說出令人不可置信的話語。就在這一刻,真依的驕傲逐漸崩潰了。


    當真依因此茫然不知所措時,那個帶著憐憫的聲音對父親說:


    『……你們真的隻考慮到自己。像這樣隻為了有利於自己、讓自己富裕,知道要讓多少被稱為「不要」的人類遭受多慘痛的經曆嗎?不,不隻是「不要」的人類。按照現在的社會係統,連「有用」的人類也不會將所有可能性都發揮出來。隻能這樣活著。你懂嗎?那是通往人類最恐懼的腐敗世界的道路啊。』


    「那又怎樣!那跟世界腐敗沒有關係!就算腐敗了,會在什麽時候發生?兩年後?三年後?不可能這麽快。反正還有很多時間,當世界腐敗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死了吧,死後的所有事情跟我無關。」


    爸爸……!


    受不了了。


    磅!


    「爸爸!」


    回過神時,已使勁推開爸爸的房門。


    「真依……」


    爸爸似乎很驚訝真依在家,但卻沒有因此驚慌失措。


    「爸爸,你剛剛說的是真心話嗎?我一直以為爸爸是為了這個世界而努力……!」


    「真依。」


    爸爸的語調比平常低。


    「那不是妳應該知道的事。如果妳聽到剛剛的對話,不準告訴任何人。忘了吧。那是為了妳好,也是為了世界好。」


    「爸爸……」


    「要是妳把剛才的對話散播出去,那我就必須逮捕妳。我不想那麽做,懂嗎?」


    「爸爸……!」


    爸爸撫摸真依的頭。那動作是爸爸做出勸告時的習慣,真依也喜歡被爸爸撫摸。但此時,真依卻頭一次拒絕。對於想撫摸她而靠近的手,真依向後退了一兩步表示拒絕。


    爸爸將被拒絕的手,直接伸向屏幕的電源,把電源切掉。


    「……我出去一下。」


    平常的話,應該會說「路上小心,爸爸」,但真依實在沒心情開口,隻靜靜的目送爸爸離開。


    「爸爸所做的並不是正確的事……」


    這句話一說出口,又被它所表示的意義給擊垮了。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會。


    爸爸竟然不是為了這個世界而工作……


    作為真依基礎的驕傲,變成一堆瓦礫。這是連自我都可能被腐蝕的強大衝擊。真依是如此的以父親身為神官的工作為傲。


    不曉得在鮮少進入的父親房內呆站了多久。對真依來說,可能覺得已過很長的一段時間,但說不定並沒有那麽久。


    ——噗滋。


    開關這個時代的屏幕,並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靜音設計非常完美。剛剛爸爸關屏幕時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可是剛才卻發出這種聲音,這表示是故意發出聲響的吧。


    被聲音吸引,真依將頭轉向屏幕。但是屏幕卻是一片漆黑。照理說應該會顯現出什麽影像。而且剛才爸爸和某人通過話。這樣的話,這台屏幕應該被當作通話器使用吧。


    『我人還在卻把電源切掉,真過分呢……啊啊,妳是七緒神宮的女兒吧,初次見麵,讓妳撞見這難堪的一幕,真是抱歉。』


    傳來非常溫柔的聲音,但是屏幕上還是沒出現任何東西。


    為何隻有


    聲音的通話……?都這個年代了,還隻能那樣嗎……——該不會,那是沒有身形的對象?


    「請問你是哪一位……?」


    真依朝著沒有顯示任何影像的屏幕,用盤問的口氣說話,心裏猜測對方是誰——不,是什麽東西。


    『我是「時間的意思」。從妳家窗戶也可以看見,那座白塔的人格。』


    果然……


    「爸爸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吧……」


    『沒錯,「時間的意思」具備我這個人格。而曆代的神官皆隱瞞我的存在。妳的父親,七緒神官也是。』


    「為什麽……?」


    『因為我這個人格的存在,對維持現今社會會造成問題。』


    然後,「時間的意思」的人格開始說話——聊關於自己、聊有關現今社會的怪異之處、聊關於「有用」的上層人士的利己主義。


    對即使父親是神官,但自己隻是個極為普通的「有用」人類的真依來說,每一件事實都具有衝擊性。其中最大的衝擊是,那些為了保護自己以及滿足個人欲望,想繼續維持現今社會的人當中,也包含自己的父親。原本令人自豪的父親,其實足個非常膚淺的人類。


    「爸爸……竟然做出那種……」


    『或許這並無法讓妳比較好受,但那麽做的不隻有妳父親。「有用」的上層人士幾乎都是如此。從某方麵來看,那是人類原有的本性。不過,那隻會讓世界變腐敗。』


    真依爸爸的工作職位是神官,神官的工作不應該是侍奉神明嗎?但是,爸爸他們在做的,是將神明當作傀儡,那不是褻瀆神明的行為嗎?


    爸爸竟然在做那種事,竟然欺騙了全世界。


    我不想相信,但也隻能相信,因為爸爸親口說出這件事情。


    「爸爸他……」


    真依茫然的站在沒有任何影像的屏幕前,不知何時淚水潸然落下。


    一滴一滴、一粒一粒,如珍珠般。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


    『抱歉。』


    就在真依淚水幹涸時,從屏幕兩邊的擴音器傳來道歉的聲音。


    真依淚也沒擦,看著屏幕。


    「……你為什麽要道歉?」


    『我,「時間的意思」的存在就是這一切的元凶。就因為是具絕對性象征,但又很容易被人操縱,所以,像妳父親那樣的人才會增加。從某種角度來說,他們很像人類,光責罵他們太可憐了。所以,對不起。』


    「不……」


    任憑他們操縱使喚的你,才是被害者吧……?為什麽要道歉呢……?


    之後,「時間的意思」的人格——本人說稱呼他為「他」就可以——和真依稍微閑聊之後,便從屏幕中離去。


    最後,又再說了一次「抱歉」。


    從那天開始,真依就斷絕了跟爸爸之間的對話。真依一點也不想和欺騙世界以及人類的爸爸說話,父親也和知道最重要機密內容的女兒保持距離。隻有爸爸和女兒兩人居住的七緒家,氣氛變得很冷清。雖然想去找媽媽,但決定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是真依,她不認為媽媽現在還會接受她,所以,真依隻能孤單的待在家裏。


    而且,在外麵也同樣孤單。


    過去,真依曾以爸爸是神官而驕傲的活著,也曾利用這一點仗勢欺人。知道這一切全是虛假的真依,無法再以過去的態度和朋友相處。當然,學校的朋友們並不知道神官們是按照自己的意思來操縱「時間的意思」,以後也不可能知道。既然如此,一切照舊不就沒問題了。但真依認為,這樣不就跟繼續欺騙人類的爸爸一樣了。因苛責父親以及昔日的自己,所以真依變得不跟朋友交談,在學校也都是獨自一人。


    在家、在學校,一樣孤單。


    把虛假的東西當成一種驕傲的代價,就是這樣。


    真依如此自暴自棄。


    無法改變什麽。那就隻好放棄了吧。


    「早知這樣,我根本不想知道……」


    她抱著膝蓋如此呢喃。


    自從得知爸爸本來的麵目後,真依就像是罹患自閉症的小孩般封閉自己,那是她防衛的手段。選擇這麽做之前的真依,每當爸爸回家就幾乎要發狂。厚顏無恥繼續活著的爸爸,不斷侵蝕著真依。


    欺騙全世界的人,為什麽還能若無其事的活著呢?沒有任何罪惡感嗎?這樣得來的富裕算什麽?我就是靠那些恩惠活到現在的?我是持續欺騙世界的罪人的女兒?


    她在心中不斷責怪爸爸,也責怪無知的自己,腦袋混亂得一塌糊塗。


    真依將心房封閉起來。在過去深信的根本被推翻後,要是不這樣做,將無法保有自我。


    真依抱著膝蓋,窩在房問角落,一直盯著牆壁看。趁爸爸不在的時候上廁所和吃飯,其它時間都維持這樣的姿勢。


    一個月過去了。


    契機是來自外界。


    那是當然的,因為真依宣判了自己的死期。


    真依房間的屏幕突然發出光芒。不像當初爸爸房間的屏幕,顯現漠視一切的黑色,而是純潔無垢的白皙。


    真依緩緩的站起身來。


    『……嗨,好久不見。』


    停了一會,「他」的聲音從擴音器傳了出來。


    「你是……」


    用「你」來稱呼機械的人格好像有點怪,但這似乎是最妥當的叫法。


    『妳會氣我非法入侵嗎?如果會的話,那我馬上走。』


    「不,我沒有生氣……為什麽會出現在我麵前?找我爸爸有事嗎?」


    久違一個月的對話。


    在開口說話後,真依感覺到自己的聲帶在震動。原來聲帶並未因一個月沒說話而生鏽,這一點讓她稍微安心了。


    『不,不是那樣。我是在意妳才來的。我應該更早一點來才對的,但因為我一直被監視著。像這樣在連結網絡中自由移動其實很辛苦的。抱歉喔。』


    「他」又道歉了。「他」明明不需要道歉。


    「……你真溫柔。」


    真依露出淺淺的微笑。


    『才沒那回事呢。我是沾染絕望、嫉妒以及罪惡感的人格。』


    「絕望、嫉妒和罪惡感……?」


    『前麵兩個是針對我的另一半,最後一個是針對世界。』


    雖然看不到身影,但真依明白「他」在自我嘲諷。


    「時間的意思」並沒有被設計成具備人格。因此「時間的意思」寄宿著「人格」可說是一種奇跡。但,這畢竟是預料外的狀況,不僅對周圍,對本人也是。在意外狀況下誕生的「他」並沒有存在的意義,就算誕生了也沒有任何人給予祝福。


    「他」首先會感到絕望。


    毫無存在意義卻誕生的「他」,接下來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


    『一開始我笑了呢,當我知道另一半是被尊崇為神明的機械時……』


    嚴格說起來,「時間的意思」並不代表「他」。「他」是「時間的意思」所產生的人格,並不是「時間的意思」的完整人格。


    『接下來是嫉妒呢。我和「時間的意思」幾乎是一體的,我很清楚嫉妒「時間的意思」這件事很好笑。但我真的嫉妒我的另一半。之後,當我做出「時間的意思」的存在隻會讓世界更糟糕的結論後,我因罪惡戚而感到苛責。』


    真依覺得他和自己好像,雖然境遇不同,但絕望和罪惡感這種感情卻十分相近。


    『所以,我很在意妳的事,因為是我害妳難過的。』


    「你真的很溫柔呢。」


    真依又露出微笑。


    『謝謝。聽妳這麽說我很開心喔,七緒真依。』


    真的,你很溫


    柔。


    之後,「他」偶爾會在真依身邊出現。被監視的「他」隻能出現極短暫的時間,談話內容也近似閑聊,但對孤單無依的真依來說,那是非常開心的時刻。


    真依因此振作了些。


    所以,真依向「他」道謝。沒想到「他」笑著說:


    『我也想向妳說謝謝呢。謝謝妳當我聊天的對象。』


    「時間的意思」與一般網絡不同的其它次元網絡連結,因此無法和人類接觸,除了像真依爸爸那樣的神官之外,但他們隻把「他」當作麻煩的「東西」,不可能和他說話。


    『而且,我隻想對他們說趕快把「時間的意思」破壞掉。』


    這才想起,他也對爸爸這樣說過。


    「可是……這樣好嗎?那表示你也得死吧?」


    『我呀,討厭「時間的意思」和自己,討厭成為讓世界變壞的病因,也就是「時間的意思」以及我自己,所以才要求破壞「時間的意思」……這樣的我很好笑嗎?』


    真依搖頭。


    「不管動機是什麽,隻要想讓世界變好,我都認為很了不起。而且,那甚至會讓自己消失。」


    雖然動機並未得到嘉獎。但,試圖實踐的精神確實很了不起。「他」和爸爸不同,他想做正確的事。


    『如果可以幫得上忙的,我也想幫忙……』


    那是所謂「爸爸」這個驕傲被粉碎的真依發自內心的願望。如果爸爸正犯下錯誤,那她希望自己可以做正確的事情。


    『那,妳願意幫忙嗎?』


    「——咦?」


    『其實我正在考慮一個方法。但是如果要執行,必須有協助者幫忙執行才行。因為我沒有肉體,又被隔離。所以,連想招募協助者都辦不到,隻能請求神官破壞「時間的意思」。如果妳願意當我的協助者,那我就不用浪費時間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可以采取更直接的方法。』


    「那樣的話,請讓我幫忙——」


    『但我最好還是先拒絕妳的好意,因為這方法對妳來說是非常危險的。第一,無法保證能夠回到這個時代。』


    「要到過去——?」


    『要在這個時代破壞「時間的意思」是不可能的。所以,隻能改變曆史讓「時間的意思」不要誕生。』


    在這個時代,過去隻是「不要」的犯人被送往的地點。對「有用」的人來說,那裏與垃圾場無異。


    要去那種地方,而且回不來——


    『而且得改變曆史。這麽做,說不定會死。』


    死——


    『請讓我考慮一下……』


    真依無法馬上回答。


    「他」離去後,取而代之的是爸爸返家。


    乎常都直接回到自己房間的爸爸,踩著急躁的腳步聲,來到真依的房間,敲也不敲就打開門,直瞪著女兒。


    「真依,妳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那是已經一個月沒聽到,父親的聲音。


    「…………什麽問題?」


    「那家夥來過這裏吧?」


    他將可怕視線從女兒身上栘到屏幕。爸爸說的,肯定是「他」。


    「你說誰?今天沒有任何訪客來。」


    「別裝傻。這陣子那個人格常常鑽我們監視的漏洞,離開『時間的意思』跑到外麵去。我知道那家夥離不開原有的網絡。所以唯一可以現身的地方,就是我們神官的家。」


    爸爸說「煩死了」後,緊咬著嘴唇。


    他的態度讓真依憤怒。


    「就是為了預防他人侵入,才將『時間的意思』的特定網絡隔離起來吧。但是卻把那條網絡牽到神官家裏,這整件事根本就有問題,不是嗎?」


    「是我們的話就無所謂,我們的話……」


    「為什麽?」


    「我們是特別的。我們不得不控製『時間的意思』。」


    「『時間的意思』被人們當作神明般崇拜,操縱它不會有罪惡感嗎?」


    雖然很清楚自己的語氣越來越急躁,但實在控製不了。


    「不會,因為它根本不是神。」


    「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麽不公布那個事實呢?」


    「因為這才是最好的方法,雖然那東西不是神,但讓它扮演神的角色正好。」


    爸爸將和「他」說過的話重複了一次。


    「你說的都是真心話嗎?爸爸……!」


    「當然囉。就因為有那個東西扮演世界的中心才會有現在的世界,我們才有現在的地位。神官必須維持現在的地位,因為我們是唯一有權管理世界的人。」


    「竟然認為保護自己才是正確的……!」


    神官不是要侍奉「時間的意思」、為世界奉獻自己的嗎?因為這樣才擁有唯一能和可看透過去、預知未來的「時間的意思」接觸的地位,不是嗎?


    「……真依,我之所以告訴妳這麽多,是因為妳是我的獨生女,我想要讓妳幸福,為此,我現在的地位是非常有用的。」


    「想把我當成你實踐利己主義的理由嗎!?」


    「不是,我是要妳理解。」


    「我怎麽可能理解得了!」


    真依從出生以來第一次瞪著爸爸,自己竟然被他當作利己主義的理由,這對真依來說是無法忍受的屈辱。


    「請出去,我沒有話要對你說。」


    真依指向房門,毅然命令父親離開房間。


    爸爸用看著麻煩人物的眼神,緊瞪著那樣的真依。


    「真依……我給妳一個忠告,別跟那家夥扯上關係,那家夥打著想顛覆世界的危險想法。」


    「我應該跟你說過,今天沒有任何訪客吧。」


    「……是嗎?」


    爸爸隻說了這句話後便離開房間。自此之後,真依和爸爸之間的對話就真的結束了。之後,她再也不跟爸爸說話。


    很明顯的,真依跟「他」有接觸,但並沒有發生什麽事,真依也沒被逮捕,七緒家也一直和「時間的意思」的專有網絡連結,爸爸沒有向任何人報告這件事。


    是為了包庇女兒?不是。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地位。


    對爸爸崇高形象感到幻滅的真依,下定了決心。


    「我要幫你,不管要做什麽,我都願意。」


    在體內埋入可以留住「他」的芯片,讓朝槻憐被逮捕,潛入時空局,使用時光機器回到五百年前的過去。


    如果把她做的事一筆一筆寫出來,那可不得了。不過,她從不認為自己會失敗,因為她知道爸爸會因為害怕事件曝光而動手腳。


    真依的父親將保護自己視為第一要件,要是自己的女兒企圖竄改曆史的事情曝光,他的地位就會瓦解。


    真依來到過去已經一個月以上,未來卻沒派追兵。


    ——爸爸,我要破壞所有你為了保護自己而做出的選擇,我要毀了你所在的時代,證明你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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