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早餐是自助式。”
看著學生們聚集在料理周圍，我歎氣了。沙拉、麵包、湯，及其他各式各樣符合早餐印象的餐點排在一起。學生們——特別是粗暴的流氓有如饑餓的野獸，瘋狂取用料理。
大病初愈的我沒有力氣參與。
在那團混亂中，鈴音怒吼要求眾人至少要排隊——哦呀？那不是小凜的工作嗎？
挨罵的流氓也因為出乎意料的人出聲而愣住了。他們一方麵是想給最喜歡的權姊罵才故意大吵大鬧的，但是他們又不能不聽身為幹部的鈴音的話，在餐點前麵匆匆排起隊伍。
因為小凜會寵人，所以鈴音或許比較適合做這些事。
江碕同學像小貓一樣，向等待人潮退去的我身邊磨蹭過來。
今天她不是一身豹紋。
“老師，是水果雞尾酒（fruit punch）喔，水果雞尾酒。你不覺得有雞尾酒就有自助餐的感覺嗎？”
她指著取餐台最裏麵的甜點區這麽說。浸泡在透明液體內的各色水果及寒天，就連外觀都顯得繽紛絢爛。
我覺得水果雞尾酒不像她講得那樣有代表性。不過她居然會為了水果雞尾酒興奮，還真像小孩子。
“……對了，江碕同學你說你幾歲？”
“十三歲。”
“嗚哦！”我嚇壞了，不由得尖叫出聲。
這年紀不是相當於國一嗎？雖然我知道她跳級，但原來那麽小嗎？不對，一看就知道她還小！
……不過沒想到這麽年幼……
“大哥哥——☆”
看我嚇呆，江碕同學出其不意地撲進我懷裏。
“嘻嘿嘿，大哥哥的胸部好大。”
她用臉頰磨蹭著我的胸膛，陶醉地呢喃。
“你、你你你你你突然抱我幹嘛！？”
充滿稚氣的溫暖很危險！好像會一口氣覺醒。
啊哇哇……被這種年齡的女生抱住，可能會被法律製裁。
早安幼女。
“沒有啦，我是想說這麽做不知道會不會開心。”
她這麽回答以後，倒是很幹脆地放開我了。
“才才才不開心！”
我心慌不已地搖頭，但江碕同學卻不懷好意地笑了。
“老師是蘿莉控！走在風潮最尖端！”
現在並不流行那種風潮，而且我也沒有勇氣站在那種風潮尖端！
我不是蘿莉控！
“總、總之你做那種事，我根本不開心！”
“是嗎？不過我剛剛說不知道會不會開心，是指我本身的心情……我很開心喔！有機會還想再這麽做。”
“這這這算什麽！？你可以不需要再那麽做了……嗯？”
我冷不防感覺到一道視線，轉過臉去，隻見小凜正在看我和江碕同學。我正要叫住她，她就撇過臉去。
我猶豫著該不該叫她。
“小凜！”
江碕同學搶在我之前出聲，並快步走向小凜。
“小凜，請你重複小雞這個詞。”
“咦咦咦！？那種話……我不好意思講……！”
“呼哈哈……你上當了！不管重複小雞幾遍，都不會變成小雞雞的！”
“咦？小雞小雞小雞小雞……雞小妻小、妻小。啊，真的耶。”
不是吧，哪有騙人的那方直接講出小雞雞的！
給我有羞恥心一點！
“那麽，照這個感覺，這次請重複菁英這個詞。”
“咦……呃……”
小凜略顯不安地躊躇。
“不用怕啦。”
“是嗎？菁英菁英菁……英菁英莖，陰莖！啊嗚嗚！？”
小凜瞬間滿臉通紅，“啊哇哇……”雙唇顫抖。
“啊哇哇……大象咆——！嗚哇——！！”
她語無倫次，從江碕同學身邊逃開了。
“……她好像還很在意呢。沒出息。”
江碕同學自言自語地說了我聽不懂的話。
不過她們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要好，居然直呼〈小凜〉。
總覺得更加寂寞了。
“別管那種人了，我們吃飯吧。人變少了喔。”
江碕同學回來，拉拉我的袖子。
“唔、嗯。”
雖然我有點在意小凜……
凡是饑餓的學生經過的餐點，肯定都會變成一片狼藉。
——但沒想到餐點清得意外地幹淨。我本來還以為笨蛋和自助餐是最糟糕的組合，看樣子似乎是鈴音十分嚴厲地到處警告。
她果然比小凜還斯巴達……將來大概會成為好母親。
這樣講雖然很奇怪……不過鈴音感覺跟我死去的母親很像。
雖然鈴音最近有點怪怪的。
我專挑沙拉放進盤子。不用說也知道我是草食男。
“喔，老師，怎麽光吃菜。你也吃點肉啊。”
“哇，你幹嘛，別夾了！”
才見鈴音突然湊近我，就把火腿、熱狗夾進我的盤子。她旁若無人地弄完以後，朝我淘氣一笑。
——奇怪，她表現得非常自然。
“我們一起吃吧，我先去占位子。”
她主動湊近我，拍拍我的肩膀。距離很近，但是沒有勉強自己的感覺。這很像是不久前的距離感。
“咦？啊、嗯。”
“我可以跟兩位一起嗎？”
江碕同學插嘴。
“那我去占三個位子。”
鈴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便步伐輕快地離開。
好、好自然……
雖然這或許不值得驚訝。
這不正是知己的感覺嗎？
“好像想開了。”
江碕同學忽然喃喃說了。
“是啊，就是那種感覺……不過，到底是想開了什麽？”
“嗬嗬嗬，遲鈍的男人不會明白，隻有女生才懂得那個啦。”
江碕同學淺笑。
“隻有女生才懂……難道是那個日子嗎……”
江碕同學立刻揍我。她主動吐槽是非常稀罕的事情，雖然隻是輕輕打一下，根本不痛。
“最近老師是不是缺乏自製心，變得瘋瘋癲癲？”
“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需要反省。
“居然在初潮前的女孩子麵前講那種話，實在太不纖細了！”
“那種事我哪知道！！”
既然要論感情纖細之類的，就不要自己講出來！
“你看你表情多高興，老師真的是蘿莉控無雙。”
“我剛剛那絕對不是高興的表情吧！？我明明在內心吐槽了！”
“大哥哥——”
“不許抱我！”
江碕同學抱緊我的腰，喃喃地說：
“嗬嗬嗬，不管老師真正的想法如何，十三歲的我要破壞老師在社會上的信譽是易如反掌……”
“惡劣！”
iq314的十三歲……多麽恐怖……在社會上是最強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周圍流氓的視線很刺人……
“嗬嗬嗬，跟我好好相處才是明智之舉唷。”
“是……我知道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那麽我們就一起吃飯吧，不要理某個沒出息的。”
江碕同學的小手不停拉扯我的衣袖。
奇怪？沒出息是指誰呢？
“喂——快過來——”占好位子的鈴音朝我們招手。
＊
毒蝮學園
的火熱冬天——小凜為了不知學生樂趣為何物的學生們企劃的這次旅行，綜合林間學校、滑雪教室、修學旅行、畢業旅行等代表學校旅行的所有要素。
換句話說，就像※七英雄全部合體變成最終頭目那樣令人耳目一新。（譯注：來自電玩〈複活邪神2〉。）
第一天是林間學校，第二天是我沒參加到的滑雪教室。
而第三天是修學旅行，要參觀青森的觀光設施。
畢竟是〈修學〉旅行，比一般觀光更多了濃濃的學術要素。
第一站是參觀能夠加深繩文時代知識的主題樂園。
青森和繩文時代有很深的淵源。因為青森擁有好幾座遺跡，對它們進行大量的研究，像三內丸山遺跡也出現在曆史課本上。
首先，我們前往繩文時代主題樂園‘土器☆淘氣！繩文樂園~將你的繩紋刻在我的心~’
雖然我非常想吐槽副標題，但忍住了。
當我搭遊覽車之際，我有如狙擊手般瞄準小凜的旁邊。
我要不著痕跡地跟小凜坐在一起。
像這種短程移動的遊覽車，她不會刻意坐最前麵。不過，要是我當麵邀她一起坐，我又有種會被拒絕的不祥預感。
不祥預感——但我完全想不到被拒絕的理由。她真的討厭我了嗎……
無法接近，就表示我連她的心意都無法確認。坦白說，我相當不安怯懦，但我統統壓抑下來，背水一戰地以小凜的旁邊為目標。
就像把命運賭在一發子彈的狙擊手那樣。
學生依序登上遊覽車。大家都不在意旁邊坐誰，隨緣地跟前後的人坐在一起。所以我踩著有如隱形戰鬥機的步法，鑽過混雜的學生（這是給旁人製造麻煩），接近小凜背後。
我成功地跟在小凜背後，沒被她發覺。最好是等到要坐下時才發現……總覺得我愈來愈像跟蹤狂，但是……
小凜憑著媲美動物的第六感轉頭看向背後！
“喵啊啊啊啊！？”
隻見她發出慘叫，硬是擠開排在前麵的流氓。“權、權姊，插隊是不好的行為……ouch！” “ouch！” “ouch！”“ouch！”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失控的組長。我被留在原地了。她的背影轉眼間就到了伸手無法觸及之處……
這不是旅行第一天“出於組長的責任感逃避我”的態度。
而是明顯出於其他理由。
嗚嗚嗚……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真的很灰心。
廣大的公園零星散布著豎穴式住居，裏麵陳列傳達繩文時代生活的展示品及資料。
模擬體驗繩文人生活的同時增進知識——這就是‘土器☆淘氣！繩文樂園’的宗旨。
這類觀光設施的‘來，快學習’的露骨氣場，往往讓人掃興。不過，笨歸笨卻也好奇心旺盛的毒蝮學園學生，發出純真的歡呼逛住居。這些家夥真是率直。
我也跟在學生後麵——一邊尋找小凜的身影。
“我已經完全學會主器與石器的作法了！”
“隨時都能成為繩文人口”
逛過幾間住居的流氓們充滿自信。這些家夥樂在其中……
野炊時也是這樣，他們懷抱切實的恐懼，唯恐將來變成社會上的弱者淪為遊民，似乎對這種接近自給自足的原始生活方式抱持非比尋常的興趣。這或許是一種逃避。
“那邊好像可以實際動手做喔。”
我指著園區一角，“好耶！”他們立刻衝了過去。這些家夥真有精神。既然都來了，我也跟過去好了。
“啊啊啊啊啊，裂開了一個洞！！”
“我的石槍刺不進去！？”
——幾分鍾前還自信滿滿的流氓，在體驗區的住居中，垂頭喪氣地拿著失敗的土器或石器。
“我們連自食其力過繩文人水準的生活都做不到嗎……”
“原來以前的人這麽辛苦啊……”
他們是即將畢業的三年級流氓。
從豎穴式住居深處，傳來含糊的說話聲。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人，要活下去都一樣辛苦。像我不久前明明還是好好的上班族，卻碰到裁員，如今淪落為小小的工作人員……算了，反正傻呼呼的學生是不會了解世間疾苦的……（嘀嘀咕咕）”
是工作人員大叔。
大叔被坐在旁邊的另一名大哥拉耳朵。
“喂，你幹嘛跟客人抱怨！你能在我們公司重新就職已經要偷笑了！別小看青森的失業率！”
“話、話雖然這麽說，但是領最低工資，又沒有各種保險，待遇實在不怎麽……”
“你有資格說那種任性話嗎！不然你要從今天起流落街頭嗎？你說啊！”
“噫！？饒命！”
……這些人在遊客麵前講這些大殺風景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和流氓們受不了地麵麵相覷。
意外地不小心看到了這座設施的討厭內幕。
我們匆匆爬出豎穴式住居。
“倒是小凜究竟在哪裏呢……”
來到外麵的我東張西望，發現小凜剛好從附近的別間豎穴式住居出來。
“小凜！”
我一這麽大喊，她就逃走了。
“為什麽要逃！？”
我慌忙追過去，小凜使出全力逃走。我們在廣闊的公園內兜圈子。流氓們見狀，說：“老師，打獵的時間到了嗎！？”“噢噢噢噢，血液沸騰起來了！”並敲著蒙皮的太鼓冬冬奏出野生的旋律。等一下，為什麽繩文時代會有那種東西？
“給你，這是弓。狩獵良伴。”
追上來跟我並排奔跑的江碕同學把弓遞給我。
“好，看我的。”
我不小心反射性地朝小凜放箭。
“喵！？”
箭掠過逃跑的她，小凜發出尖叫。
“呣，射不中。”
“射中就不得了了。”
“再來一次！”
“要瞄準腳喔。”
第二支箭正確地飛向小凜的腳，“喵！？”她跳起來躲開箭。竟然有這種事！？這獵物有兩下子！
“等一下，這支箭，箭頭超尖的，射中了不會重傷嗎？”
我稍微冷靜下來，這麽問江碕同學。
“沒想到你注意到這點了，真不愧是老師。”
“一點也不好笑喔。”
“誰知道你會真的對小凜放箭。這明明隻是小小的玩笑。”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意外地喜歡瞎起哄。”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要我的命！？”
小凜尖叫逃走。
啊，等一下！我本來還要追過去，但背後射來冰冷的殺氣，我回頭了。
“老師……你擅自拿展示品在胡鬧什麽……？”
是鈴音，她超生氣的。
我自覺立場瞬間從狩獵者轉變為被狩獵者了。
＊
青森也是跟船有很深淵源的地方。我們住宿的津輕海峽一帶是漁村，青森市也是港都，還有漁獲量日本第一的八戶。
青森到處都是生鮮市場，我們分散到幾座市場吃中餐。
據說在青森流行所謂的自助蓋飯，也就是在市場裏買了飯後，帶著飯逛市場，跟各攤買生魚片做自創海鮮蓋飯。雖然不算便宜，但是在一般壽司店點同樣的東西，會多貴兩、三千圓吧。
“老師，這我也知道！這叫做壽司喔！”
“這是海鮮蓋飯。”
“好吃！japanese壽司讚！噢！”
“這是海鮮蓋飯。”
然後吃
完中餐的我們前往漁船博物館‘陸奧☆船舶紀念館~一竿釣起你的心。就這麽定居吧！~’。副標題的主旨愈來愈奇怪了。人口外移到底多嚴重呢？
寬敞的館內，展示了關於青森的漁業曆史，以及各種漁船、北海道連絡船等的模型物品。
特別吸引學生的，就是‘體驗！海上男兒’區。
該區生動地解說海上男兒捕魚的樣子。分成垂釣或定置網等各個種類，分別附上仿佛親身體驗般洋溢臨場感的照片及詳細說明。
全部看完以後，會有從海上回到陸地的錯覺。
“我要成為海上男兒！”
三年級的流氓意氣昂場地表示。
“我要成為海賊王！”
“最、最好不要那麽做……”
雖然都是海上男兒沒錯，但意思好像不太一樣……
這時從我們背後傳來“哇哈哈！”的豪邁笑聲。轉身一看，是一群肌肉發達的壯漢。好魁梧……他們都穿著寫了‘我是海上男兒’的同款t恤，衣服繃得緊緊。明明是冬天卻是短袖，明明是冬天卻曬得黝黑。
而且——很壯。他們壯得嚇人，每一個都像摔角手或是北鬥神拳頭目角色的巨漢。
這些人——就是津輕的海上男兒嗎……！
“像你們這種嬌生慣養的都會小孩，是鬥不過鮪魚的！”
“撈金魚比較適合你們！哇哈哈哈！”
海上男兒齊聲大笑。
沉不住氣的兩個流氓立刻激動起來。
“你們別瞧不起國定的權田原組！流氓踢！”
其中一個流氓表演飛踢。但海上男兒有如紮根於大地的巨木般，一動也不動。
“流氓踢！流氓踢！流氓手刀！流氓手刀！嗚噢噢噢噢噢噢！眼鏡蛇固定！籲籲，你還挺有兩下子的嘛……”
挨了流氓所有猛攻的海上男兒，發出遊刃有餘的笑聲。
“哇哈哈哈，好癢啊！簡直就像是被溫泉魚咬到啊！”
“你……你的嗜好也太上流了！？”
“哇哈哈哈！……鮪魚拳！”
“咳噢噢噢噢噢！？”
粗如圓木的手臂一擊就打飛流氓。
“鮪魚踢！”
“唔哇啊啊啊啊o=”
另一個流氓也立刻被踹飛。
“哇哈哈哈！像你們這種半吊子，在海上是無法生存的！滾回都會做你們的‘文書工作（deskwork）’吧！哇哈哈哈！”
海上男兒發出重重的腳步聲走人了。流氓隻能趴在地上目送他們的背影。
目睹一切的鈴音衝向倒下的流氓。
“笨蛋，因為你們仗著三年級快畢業就不好好鍛煉才會這樣。丟臉丟到家了。”
不，我認為是對手太強了……
“嗚嗚嗚……我們果然是半吊子嗎……”
流氓緊緊抓著鈴音，說起喪氣話。
“從現在開始也不遲，隻要努力……”
鈴音的安慰卻被悲痛的呼喊打斷了。
“可是我們就快畢業了啊！我們隻能半吊子地出社會了！嗚哇——鈴音姊！社會好可怕！嗚嗚！”
鈴音無言以對，撫摸著嚎啕大哭的三年級流氓的背。他們的哭臉忽然跟旅行前一朗的眼淚重疊在一起……三年級果然令人擔心。
博物館參觀路線途中，我發現小凜。幾乎在同時，小凜也察覺到我，嚇得抖了一下。
“小凜！”
“阿真！”
大喊的同時，我衝過去，但小凜拔腿就逃。
“為什麽你要逃！？”
“為什麽你要追！？”
被反問了。為何要追——真是深奧的問題！
為什麽我要追小凜……那是因為，我對小凜……
我們在寬敞的館內兜圈子。流氓們見狀，說：“老師，捕魚的時間到了嗎！？” “噢噢噢噢，血液沸騰起來了！”揮舞著大漁旗。為什麽會展示那種東西？
“給你，這是拋網。捕魚良伴。”
追上來跟我並排奔跑的江碕同學把網子遞給我。
“好，看我的。”
我不小心反射性地朝小凜拋網。
“喵！？”
拋網在空中張開，落下蓋住小凜。小凜無處可逃，網子纏住死命掙紮的她，完全封住她的動作。
“咦咦咦咦！？等、等等，這是什麽！？”
愈是掙脫，網子纏得愈緊。小凜動彈不得，發出了“嗚噎噎噎噎噎”的哭聲。換句話說就是被蜘蛛網捕獲的美麗蝴蝶……現在不是吟詩的時候。
“呃，之後該怎麽辦……”
“我猜是要拉網子吧。”
江碕同學從旁建議，於是我用力拉網。
“討、討厭！網子掐得更緊了！？”
唔、呣……！？網子竟然陷進小凜的柔軟大腿！？簡直就是sm！
“我、我看看，不然拉這邊就好了？”
我拉了另一邊的網子，結果網子卷住小凜的裙子往上扯。啊哇哇，柔軟的大腿愈露愈多！
快看到內褲了！
“不要！裙、裙子要掀起來了！”
“竟、竟然有這種事！？”
總覺得事情搞得愈來愈猥褻了。可惡，該怎麽做才好？
“是這邊嗎？拉這邊可以嗎！？”
“不會吧，討厭！不許摩擦那裏！不要！”
“這個該死的網子！到底在摩擦哪裏！？”
明明是我自己操縱的，卻不自覺嫉妒起網子。
冷不防從背後射來冰冷的殺氣，我回頭一看。
“老師……枉費我努力帶隊避免發生問題，你卻擅自拿展示品，玩什麽下流遊戲……？”
是鈴音。
我又看到鈴音的恐怖表情了。她緩緩地舉起愛用的木刀。
“等、等一下噗啊！？”
甚至不容辯解，我就被打飛了。
“……是你或許就有辦法成為海上男兒。”
海上男兒聚集到握著木刀的鈴音身邊。
“我是女的！”
然後鈴音一邊被海上男兒遊說，一邊把小凜從網子裏救出來。
＊
鈴音趕走真太郎，著手救出凜子。她細心地將纏住凜子的網子扯開。
“喂，你們還要手足無措地看到什麽時候！組長沒事了，大家快回參觀路線！！”
擔心地遠遠圍觀的流氓聽到鈴音的話，倉皇回到參觀路線。因為鈴音是幹部，所以大家會聽話。
這樣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吧。鈴音歎氣。
“嗚嗚嗚……鈴，抱歉總是勞煩你啊。”
直到剛剛表情還非常窩囊的凜子，終於恢複流氓的潑辣這麽說了。但是講話的內容還是一樣不中用。
“還是老樣子，大姊。”鈴音再次歎氣。看到她歎氣，凜子不禁垂頭喪氣。
“總覺得鈴更會帶領大家……”
“別說蠢話了，大家都是仰慕權才聚集起來的。就憑我是沒有半個人願意跟隨的。”
“可是，最近的我實在沒什麽威嚴……”
“權已經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勉強自己了。應該說，本來大家就不是因為覺得權有魄力才追隨權的。”
鈴音摸摸凜子的頭。凜子發出“哈嗚！”的怪聲。
摸著摸著，發現她的發質很軟，觸感柔柔的。老大這個人，從裏到外都是柔柔的。雖然該做時毫不猶豫，但是這柔柔的一麵肯定才是她的本質。這是鈴音的想法。
假使可以不需要勉強，那是最好的。
“我、我才沒有
勉強自己。”
“……你不好意思跟老師講話嗎？”
無視於凜子的故作堅強，鈴音這麽問。
雖然她主動接下帶隊工作，想盡量撮合凜子和真太郎，但凜子卻一直逃避真太郎，這點鈴音都看在眼裏。
雖然並不是凜子拜托鈴音帶隊的，但凜子懷抱罪惡感。
“嗚嗚嗚……你放心，沒問題的！我會和好給你看！！”
“你們又沒有吵架……”
“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賭上我任俠的自尊，我豈能一直害怕區區大象！！”
凜子作勢要扯下上半身的衣物，露出背後的紋身貼紙。這是她的招牌動作。
“權，你冷靜。你現在這個裝扮，脫掉上衣隻會看到胸罩。”
“呀啊！”凜子尖叫，倉皇把衣服拉好。
……要是能夠恨這家夥就輕鬆多了……可是她這個家夥真的教人討厭不起來。
這麽想的鈴音苦笑了。
豈能一直害怕區區大象！
凜子老大雖然這麽誇下海口，但從博物館往遊覽車移動時，看到真太郎接近她、想坐她旁邊，還是又不小心尖叫逃走了。
凜子覺得很沒麵子，低著頭消沉地坐在遊覽車的位子上。
本來應該很親近的真太郎，經過那次澡堂事件以後，感覺變得像外人。變得可怕、危險。
明明隻是看見了一件至今不知道的事情而已，隻是這樣，一切仿佛都改變了。五十嵐真太郎變成未知物體。
“……你還在怕大象，不敢接近老師嗎？”
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何時江碕玲緒奈已經坐在旁邊。
“小凜真是沒出息的老大。”
她嗤之以鼻。凜子心慌地故作強悍。
“我、我哪有！”
“你明明很害怕，怕得要死。請不要故作堅強掩飾。你從一開始真太郎老師轉學過來，到現在一直都很害怕吧。你一方麵鼓起勇氣扮演任俠率領流氓；但在你與真太郎老師的關係裏麵卻始終窩囊。”
玲緒奈不客氣地說。
凜子不得不承認她的指摘都是事實，因此再也無法故作強悍，“嗚嗚嗚……”懊惱地陷入沉默。
“隻是一直等待白馬王子出現，你到底是哪個年代的公主？當組長很忙這種藉口，是行不通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管是腦筋或嘴巴都動得很快的天才，像機關槍一樣單方麵持續責罵。
“你發覺了嗎？最了解真太郎老師的人，如今已經不是你而是鈴音了。從你窩囊地安排鈴音擔任責任編輯開始，你們的差距就持續擴大。等到真太郎從‘自己最喜歡小凜’的執迷中清醒過來——”
玲緒奈頓了一口氣以後說了：“你就沒戲唱了。”
凜子沒回答，玲緒奈不掩煩躁地繼續說：
“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隻是懷抱夢想等待。肯定浪漫的自己，用美麗的妄想替自己正當化。你還真可愛呢。你是不是該停止那種不像樣的行為了？我和鈴音在一旁看著都覺得不耐煩。你那是瞧不起人。你的態度，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真太郎老師都是瞧不起人。光鮮的部分與現實的一麵合起來才是完整的人。擁有漂亮臉蛋的同時，肚子裏麵也裝滿內髒，這就是人類吧。被你的妄想美化的真太郎，你對他的心意是那麽膚淺的東西，會因為這種事實就被推翻嗎？”
“沒、沒有這種事！”
凜子第一次努吼反駁。
“我喜歡阿真的心意，是不會因為區區大象就被推翻的！我隻是有點……害怕而已！！”
“我就是要你別再害怕了。”
“廢、廢話！像那種大象，已經一點都不可怕了！那種東西……看我扯掉它！”
“……那就做得太過火了。”
“夠了，總之我徹底明白了！我，連同大象，不對……是雞雞！我連同雞雞在內，全部包含在內，喜歡阿真的一切！”
凜子毅然從座位站起來，脫掉上衣露出上半身。
“胸罩露出來了。”
“少、少囉唆！”凜子慌忙把衣服穿好。
遊覽車內很窄。附近的學生交頭接耳：“組、組長說了雞雞……” “她還說了扯掉……”
遊覽車抵達目的地停車。站起來的凜子失去平衡，頭撞到前麵的座位。她淚眼汪汪地捂著額頭說：
“好！我要去找阿真！”
“慢走。”
凜子正要轉身背對玲緒奈，卻馬上回頭。
“……玲緒奈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我才沒對你好。我隻是想罵你罵你痛罵你，看你痛苦扭曲的表情而已。”
“騙人。你斥喝我、開導我、推了我一把。所以我才鼓起勇氣的。”
“那隻是我失算了而已。我明明是想讓你灰心的。真是遺憾可惜啊。”
玲緒奈麵無表情地聳肩以後，搖搖手趕走凜子。
“再不趕快去，決心會動搖喔。反正都要去，請打鐵趁熱。”
“嗯。”凜子點頭，衝向車門。途中她硬是擠開正在排隊的學生。“權、權姊，插隊是不好的行為……ouch！” “ouch！” “ouch！” “ouch！”
玲緒奈坐在原位半晌，目送她暴衝的背影。
“……因為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怎麽有辦法恨你……”
她無法整理心中複雜的感情，表情苦澀扭曲地喃喃自語。
“江碕玲緒奈十三歲……自願舍棄初戀。”
＊
遊覽車停在位於青森市街中心、集合了所有青森縣物產的觀光大樓。學生將在這裏購買這趟旅行的土產回家。這是第二天修學旅行的最後一站。
那是呈巨大三角形的近未來建築物，正後方聳立著青森灣大橋。我跟隨學生隊伍要進入建築物時，有人從背後叫住我。
或許，在這次旅行中，還是放棄跟小凜在一起的想法比較好——前一刻我還這麽想。
“阿真！”
猛烈衝過來的小凜，抓住我的手。
“小凜！？”
怎麽這麽突然？
“先別問了！拜托你跟我過來！！”
小凜牽著我的手，脫離學生隊伍跑走。“怎麽同事？”幾個流氓注意到我們，但鈴音立刻說：“你們趕快進裏麵買土產！現在不買就沒有機會了喔！！”控製隊伍。
離開人群，小凜帶我走上建築物旁邊的階梯。這座階梯——通往青森灣大橋。
青森灣大橋正如其名，是模仿橫濱灣大橋建造的巨大橋梁，夜間會投射色彩鮮豔的光芒。當然也有車輛通行。
大橋積了雪。或藍或綠的打光或車燈，經雪反射後呈現夢幻般的繽紛色彩。
跟橫濱灣大橋一樣——感覺很適合情侶，充滿情調、羅曼蒂克的地點。
在我莫名感歎原來青森也有這種地方的同時，也不斷思考小凜為什麽要帶我來這種地方。
適合告白——不然就是適合戀情結束的地點。
內心頓時不安起來。
車輛通過我們旁邊，小凜的頭發隨風搖曳。轉頭麵向我的小凜，臉蛋很美。背景閃耀著星與雪與燈光，宛如珠寶盒。身在其中的小凜，就像是最大、最不想拱手讓人的寶石。
為什麽她會拉我來這裏呢……
從我轉學過來開始的某樣東西，即將在此時此刻劃下休止符嗎？小凜即將說出一直回避我——討厭我的理由。
我不該用石弓射她的嗎……不，是拋網嗎……
“阿真你——”小凜開口了：“之前曾說，變成流氓的我跟以前一樣都沒變
，對吧。”
我記得，那是小凜剛打倒番長後的事。
“我很高興。因為我一直很不安，擔心你不知道願不願意接受變成流氓的我。但是阿真接受了我的一切。你說我就是我，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但是我卻……”
被燈光照亮的小凜，表情因哀傷而扭曲了。就連麵對她的我，屯情也變得哀傷。
“對不起。”接下來的話出乎意料。
“阿真明明一直全盤接納我，我卻沒辦法接受阿真的一切！”
小凜突然撲進我胸前。她貼住我的胸口，抬眼凝視我的眼眸滿是淚水。
“喜歡你！”
小凜這麽說了，聲音遠比往來車聲更加嘹亮，仿佛會響徹夜空。
“我——包含傷風敗俗的雞雞在內，喜歡阿真！！”（吐槽：一口老血噴在屏幕上）
……嗄？
……剛剛好像參雜了這個情境不該出現的單字……？
“你、你說包含什麽在內喜歡……？”
“要我說幾次都行！我包含傷風敗俗的雞雞在內喜歡阿真！對不起我這兩天一直回避你！！”
凜子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嗚噎噎——”哭了起來。
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她似乎不會再回避我了。我理解這點，頓時放心——同時被封印的記憶複蘇了。e﹒本田……超級頭錘……澡堂發生的那件事！！
這時在我腦袋裏，所有的謎題都串連起來了！
原來小凜是因為那件事造成心靈創傷……雖然，我想我的那個並不到傷風敗俗的程度，而是符合一般男性的平均值……
這麽說……發生過那麽悲慘的事件……
小凜緊緊地抱住我，擠出聲音：
“我、我已經接受阿真的一切……所以……你也可以任意擺布我！”
“咦……咦咦！？任意擺布，要擺布什麽！？”
“不然今晚我主動過去夜襲！”
“今、今晚已經不住旅館了喔！？”
回程也是搭遊覽車夜行，今晚預定離開旅館回去。
雖然她緊緊抱住我，觸感卻柔柔的，感覺很軟。
沒錯，她也是女孩子。因為距離近得太過理所當然而渾然不覺，事到如今才意識到這點。
一方麵也是因為之前一直處於賢者時間。
原來小凜是這麽有魅力的女孩子。
我把臉頰靠在她的頭頂，身體互相貼近，直到不能再更緊密，撫摸著她的頭發和背。
“……嘻嘿嘿”在我的胸前，小凜終於重拾笑聲。
太好了。
雖然好像發生過許多混亂，但感覺終於恢複應有的狀態。不對，不光是恢複而已。我身為男人，把小凜當作異性……
……我不經意抬起視線。
“……”
跟我們走上來時相反的階梯，跟我和小凜隔著車道的對麵，阿菊爬上大橋了。
她臉色刷白，但一句話也沒說就轉過身去，跌跌撞撞地下樓梯。
我和小凜已經有所改變了，所以……
既無法追過去，也無法叫住她。
看著學生們聚集在料理周圍，我歎氣了。沙拉、麵包、湯，及其他各式各樣符合早餐印象的餐點排在一起。學生們——特別是粗暴的流氓有如饑餓的野獸，瘋狂取用料理。
大病初愈的我沒有力氣參與。
在那團混亂中，鈴音怒吼要求眾人至少要排隊——哦呀？那不是小凜的工作嗎？
挨罵的流氓也因為出乎意料的人出聲而愣住了。他們一方麵是想給最喜歡的權姊罵才故意大吵大鬧的，但是他們又不能不聽身為幹部的鈴音的話，在餐點前麵匆匆排起隊伍。
因為小凜會寵人，所以鈴音或許比較適合做這些事。
江碕同學像小貓一樣，向等待人潮退去的我身邊磨蹭過來。
今天她不是一身豹紋。
“老師，是水果雞尾酒（fruit punch）喔，水果雞尾酒。你不覺得有雞尾酒就有自助餐的感覺嗎？”
她指著取餐台最裏麵的甜點區這麽說。浸泡在透明液體內的各色水果及寒天，就連外觀都顯得繽紛絢爛。
我覺得水果雞尾酒不像她講得那樣有代表性。不過她居然會為了水果雞尾酒興奮，還真像小孩子。
“……對了，江碕同學你說你幾歲？”
“十三歲。”
“嗚哦！”我嚇壞了，不由得尖叫出聲。
這年紀不是相當於國一嗎？雖然我知道她跳級，但原來那麽小嗎？不對，一看就知道她還小！
……不過沒想到這麽年幼……
“大哥哥——☆”
看我嚇呆，江碕同學出其不意地撲進我懷裏。
“嘻嘿嘿，大哥哥的胸部好大。”
她用臉頰磨蹭著我的胸膛，陶醉地呢喃。
“你、你你你你你突然抱我幹嘛！？”
充滿稚氣的溫暖很危險！好像會一口氣覺醒。
啊哇哇……被這種年齡的女生抱住，可能會被法律製裁。
早安幼女。
“沒有啦，我是想說這麽做不知道會不會開心。”
她這麽回答以後，倒是很幹脆地放開我了。
“才才才不開心！”
我心慌不已地搖頭，但江碕同學卻不懷好意地笑了。
“老師是蘿莉控！走在風潮最尖端！”
現在並不流行那種風潮，而且我也沒有勇氣站在那種風潮尖端！
我不是蘿莉控！
“總、總之你做那種事，我根本不開心！”
“是嗎？不過我剛剛說不知道會不會開心，是指我本身的心情……我很開心喔！有機會還想再這麽做。”
“這這這算什麽！？你可以不需要再那麽做了……嗯？”
我冷不防感覺到一道視線，轉過臉去，隻見小凜正在看我和江碕同學。我正要叫住她，她就撇過臉去。
我猶豫著該不該叫她。
“小凜！”
江碕同學搶在我之前出聲，並快步走向小凜。
“小凜，請你重複小雞這個詞。”
“咦咦咦！？那種話……我不好意思講……！”
“呼哈哈……你上當了！不管重複小雞幾遍，都不會變成小雞雞的！”
“咦？小雞小雞小雞小雞……雞小妻小、妻小。啊，真的耶。”
不是吧，哪有騙人的那方直接講出小雞雞的！
給我有羞恥心一點！
“那麽，照這個感覺，這次請重複菁英這個詞。”
“咦……呃……”
小凜略顯不安地躊躇。
“不用怕啦。”
“是嗎？菁英菁英菁……英菁英莖，陰莖！啊嗚嗚！？”
小凜瞬間滿臉通紅，“啊哇哇……”雙唇顫抖。
“啊哇哇……大象咆——！嗚哇——！！”
她語無倫次，從江碕同學身邊逃開了。
“……她好像還很在意呢。沒出息。”
江碕同學自言自語地說了我聽不懂的話。
不過她們什麽時候變得那麽要好，居然直呼〈小凜〉。
總覺得更加寂寞了。
“別管那種人了，我們吃飯吧。人變少了喔。”
江碕同學回來，拉拉我的袖子。
“唔、嗯。”
雖然我有點在意小凜……
凡是饑餓的學生經過的餐點，肯定都會變成一片狼藉。
——但沒想到餐點清得意外地幹淨。我本來還以為笨蛋和自助餐是最糟糕的組合，看樣子似乎是鈴音十分嚴厲地到處警告。
她果然比小凜還斯巴達……將來大概會成為好母親。
這樣講雖然很奇怪……不過鈴音感覺跟我死去的母親很像。
雖然鈴音最近有點怪怪的。
我專挑沙拉放進盤子。不用說也知道我是草食男。
“喔，老師，怎麽光吃菜。你也吃點肉啊。”
“哇，你幹嘛，別夾了！”
才見鈴音突然湊近我，就把火腿、熱狗夾進我的盤子。她旁若無人地弄完以後，朝我淘氣一笑。
——奇怪，她表現得非常自然。
“我們一起吃吧，我先去占位子。”
她主動湊近我，拍拍我的肩膀。距離很近，但是沒有勉強自己的感覺。這很像是不久前的距離感。
“咦？啊、嗯。”
“我可以跟兩位一起嗎？”
江碕同學插嘴。
“那我去占三個位子。”
鈴音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便步伐輕快地離開。
好、好自然……
雖然這或許不值得驚訝。
這不正是知己的感覺嗎？
“好像想開了。”
江碕同學忽然喃喃說了。
“是啊，就是那種感覺……不過，到底是想開了什麽？”
“嗬嗬嗬，遲鈍的男人不會明白，隻有女生才懂得那個啦。”
江碕同學淺笑。
“隻有女生才懂……難道是那個日子嗎……”
江碕同學立刻揍我。她主動吐槽是非常稀罕的事情，雖然隻是輕輕打一下，根本不痛。
“最近老師是不是缺乏自製心，變得瘋瘋癲癲？”
“其實我也這麽覺得……”
需要反省。
“居然在初潮前的女孩子麵前講那種話，實在太不纖細了！”
“那種事我哪知道！！”
既然要論感情纖細之類的，就不要自己講出來！
“你看你表情多高興，老師真的是蘿莉控無雙。”
“我剛剛那絕對不是高興的表情吧！？我明明在內心吐槽了！”
“大哥哥——”
“不許抱我！”
江碕同學抱緊我的腰，喃喃地說：
“嗬嗬嗬，不管老師真正的想法如何，十三歲的我要破壞老師在社會上的信譽是易如反掌……”
“惡劣！”
iq314的十三歲……多麽恐怖……在社會上是最強的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周圍流氓的視線很刺人……
“嗬嗬嗬，跟我好好相處才是明智之舉唷。”
“是……我知道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
“……那麽我們就一起吃飯吧，不要理某個沒出息的。”
江碕同學的小手不停拉扯我的衣袖。
奇怪？沒出息是指誰呢？
“喂——快過來——”占好位子的鈴音朝我們招手。
＊
毒蝮學園
的火熱冬天——小凜為了不知學生樂趣為何物的學生們企劃的這次旅行，綜合林間學校、滑雪教室、修學旅行、畢業旅行等代表學校旅行的所有要素。
換句話說，就像※七英雄全部合體變成最終頭目那樣令人耳目一新。（譯注：來自電玩〈複活邪神2〉。）
第一天是林間學校，第二天是我沒參加到的滑雪教室。
而第三天是修學旅行，要參觀青森的觀光設施。
畢竟是〈修學〉旅行，比一般觀光更多了濃濃的學術要素。
第一站是參觀能夠加深繩文時代知識的主題樂園。
青森和繩文時代有很深的淵源。因為青森擁有好幾座遺跡，對它們進行大量的研究，像三內丸山遺跡也出現在曆史課本上。
首先，我們前往繩文時代主題樂園‘土器☆淘氣！繩文樂園~將你的繩紋刻在我的心~’
雖然我非常想吐槽副標題，但忍住了。
當我搭遊覽車之際，我有如狙擊手般瞄準小凜的旁邊。
我要不著痕跡地跟小凜坐在一起。
像這種短程移動的遊覽車，她不會刻意坐最前麵。不過，要是我當麵邀她一起坐，我又有種會被拒絕的不祥預感。
不祥預感——但我完全想不到被拒絕的理由。她真的討厭我了嗎……
無法接近，就表示我連她的心意都無法確認。坦白說，我相當不安怯懦，但我統統壓抑下來，背水一戰地以小凜的旁邊為目標。
就像把命運賭在一發子彈的狙擊手那樣。
學生依序登上遊覽車。大家都不在意旁邊坐誰，隨緣地跟前後的人坐在一起。所以我踩著有如隱形戰鬥機的步法，鑽過混雜的學生（這是給旁人製造麻煩），接近小凜背後。
我成功地跟在小凜背後，沒被她發覺。最好是等到要坐下時才發現……總覺得我愈來愈像跟蹤狂，但是……
小凜憑著媲美動物的第六感轉頭看向背後！
“喵啊啊啊啊！？”
隻見她發出慘叫，硬是擠開排在前麵的流氓。“權、權姊，插隊是不好的行為……ouch！” “ouch！” “ouch！”“ouch！”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失控的組長。我被留在原地了。她的背影轉眼間就到了伸手無法觸及之處……
這不是旅行第一天“出於組長的責任感逃避我”的態度。
而是明顯出於其他理由。
嗚嗚嗚……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真的很灰心。
廣大的公園零星散布著豎穴式住居，裏麵陳列傳達繩文時代生活的展示品及資料。
模擬體驗繩文人生活的同時增進知識——這就是‘土器☆淘氣！繩文樂園’的宗旨。
這類觀光設施的‘來，快學習’的露骨氣場，往往讓人掃興。不過，笨歸笨卻也好奇心旺盛的毒蝮學園學生，發出純真的歡呼逛住居。這些家夥真是率直。
我也跟在學生後麵——一邊尋找小凜的身影。
“我已經完全學會主器與石器的作法了！”
“隨時都能成為繩文人口”
逛過幾間住居的流氓們充滿自信。這些家夥樂在其中……
野炊時也是這樣，他們懷抱切實的恐懼，唯恐將來變成社會上的弱者淪為遊民，似乎對這種接近自給自足的原始生活方式抱持非比尋常的興趣。這或許是一種逃避。
“那邊好像可以實際動手做喔。”
我指著園區一角，“好耶！”他們立刻衝了過去。這些家夥真有精神。既然都來了，我也跟過去好了。
“啊啊啊啊啊，裂開了一個洞！！”
“我的石槍刺不進去！？”
——幾分鍾前還自信滿滿的流氓，在體驗區的住居中，垂頭喪氣地拿著失敗的土器或石器。
“我們連自食其力過繩文人水準的生活都做不到嗎……”
“原來以前的人這麽辛苦啊……”
他們是即將畢業的三年級流氓。
從豎穴式住居深處，傳來含糊的說話聲。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的人，要活下去都一樣辛苦。像我不久前明明還是好好的上班族，卻碰到裁員，如今淪落為小小的工作人員……算了，反正傻呼呼的學生是不會了解世間疾苦的……（嘀嘀咕咕）”
是工作人員大叔。
大叔被坐在旁邊的另一名大哥拉耳朵。
“喂，你幹嘛跟客人抱怨！你能在我們公司重新就職已經要偷笑了！別小看青森的失業率！”
“話、話雖然這麽說，但是領最低工資，又沒有各種保險，待遇實在不怎麽……”
“你有資格說那種任性話嗎！不然你要從今天起流落街頭嗎？你說啊！”
“噫！？饒命！”
……這些人在遊客麵前講這些大殺風景的話是什麽意思？我和流氓們受不了地麵麵相覷。
意外地不小心看到了這座設施的討厭內幕。
我們匆匆爬出豎穴式住居。
“倒是小凜究竟在哪裏呢……”
來到外麵的我東張西望，發現小凜剛好從附近的別間豎穴式住居出來。
“小凜！”
我一這麽大喊，她就逃走了。
“為什麽要逃！？”
我慌忙追過去，小凜使出全力逃走。我們在廣闊的公園內兜圈子。流氓們見狀，說：“老師，打獵的時間到了嗎！？”“噢噢噢噢，血液沸騰起來了！”並敲著蒙皮的太鼓冬冬奏出野生的旋律。等一下，為什麽繩文時代會有那種東西？
“給你，這是弓。狩獵良伴。”
追上來跟我並排奔跑的江碕同學把弓遞給我。
“好，看我的。”
我不小心反射性地朝小凜放箭。
“喵！？”
箭掠過逃跑的她，小凜發出尖叫。
“呣，射不中。”
“射中就不得了了。”
“再來一次！”
“要瞄準腳喔。”
第二支箭正確地飛向小凜的腳，“喵！？”她跳起來躲開箭。竟然有這種事！？這獵物有兩下子！
“等一下，這支箭，箭頭超尖的，射中了不會重傷嗎？”
我稍微冷靜下來，這麽問江碕同學。
“沒想到你注意到這點了，真不愧是老師。”
“一點也不好笑喔。”
“誰知道你會真的對小凜放箭。這明明隻是小小的玩笑。”
“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意外地喜歡瞎起哄。”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有人要我的命！？”
小凜尖叫逃走。
啊，等一下！我本來還要追過去，但背後射來冰冷的殺氣，我回頭了。
“老師……你擅自拿展示品在胡鬧什麽……？”
是鈴音，她超生氣的。
我自覺立場瞬間從狩獵者轉變為被狩獵者了。
＊
青森也是跟船有很深淵源的地方。我們住宿的津輕海峽一帶是漁村，青森市也是港都，還有漁獲量日本第一的八戶。
青森到處都是生鮮市場，我們分散到幾座市場吃中餐。
據說在青森流行所謂的自助蓋飯，也就是在市場裏買了飯後，帶著飯逛市場，跟各攤買生魚片做自創海鮮蓋飯。雖然不算便宜，但是在一般壽司店點同樣的東西，會多貴兩、三千圓吧。
“老師，這我也知道！這叫做壽司喔！”
“這是海鮮蓋飯。”
“好吃！japanese壽司讚！噢！”
“這是海鮮蓋飯。”
然後吃
完中餐的我們前往漁船博物館‘陸奧☆船舶紀念館~一竿釣起你的心。就這麽定居吧！~’。副標題的主旨愈來愈奇怪了。人口外移到底多嚴重呢？
寬敞的館內，展示了關於青森的漁業曆史，以及各種漁船、北海道連絡船等的模型物品。
特別吸引學生的，就是‘體驗！海上男兒’區。
該區生動地解說海上男兒捕魚的樣子。分成垂釣或定置網等各個種類，分別附上仿佛親身體驗般洋溢臨場感的照片及詳細說明。
全部看完以後，會有從海上回到陸地的錯覺。
“我要成為海上男兒！”
三年級的流氓意氣昂場地表示。
“我要成為海賊王！”
“最、最好不要那麽做……”
雖然都是海上男兒沒錯，但意思好像不太一樣……
這時從我們背後傳來“哇哈哈！”的豪邁笑聲。轉身一看，是一群肌肉發達的壯漢。好魁梧……他們都穿著寫了‘我是海上男兒’的同款t恤，衣服繃得緊緊。明明是冬天卻是短袖，明明是冬天卻曬得黝黑。
而且——很壯。他們壯得嚇人，每一個都像摔角手或是北鬥神拳頭目角色的巨漢。
這些人——就是津輕的海上男兒嗎……！
“像你們這種嬌生慣養的都會小孩，是鬥不過鮪魚的！”
“撈金魚比較適合你們！哇哈哈哈！”
海上男兒齊聲大笑。
沉不住氣的兩個流氓立刻激動起來。
“你們別瞧不起國定的權田原組！流氓踢！”
其中一個流氓表演飛踢。但海上男兒有如紮根於大地的巨木般，一動也不動。
“流氓踢！流氓踢！流氓手刀！流氓手刀！嗚噢噢噢噢噢噢！眼鏡蛇固定！籲籲，你還挺有兩下子的嘛……”
挨了流氓所有猛攻的海上男兒，發出遊刃有餘的笑聲。
“哇哈哈哈，好癢啊！簡直就像是被溫泉魚咬到啊！”
“你……你的嗜好也太上流了！？”
“哇哈哈哈！……鮪魚拳！”
“咳噢噢噢噢噢！？”
粗如圓木的手臂一擊就打飛流氓。
“鮪魚踢！”
“唔哇啊啊啊啊o=”
另一個流氓也立刻被踹飛。
“哇哈哈哈！像你們這種半吊子，在海上是無法生存的！滾回都會做你們的‘文書工作（deskwork）’吧！哇哈哈哈！”
海上男兒發出重重的腳步聲走人了。流氓隻能趴在地上目送他們的背影。
目睹一切的鈴音衝向倒下的流氓。
“笨蛋，因為你們仗著三年級快畢業就不好好鍛煉才會這樣。丟臉丟到家了。”
不，我認為是對手太強了……
“嗚嗚嗚……我們果然是半吊子嗎……”
流氓緊緊抓著鈴音，說起喪氣話。
“從現在開始也不遲，隻要努力……”
鈴音的安慰卻被悲痛的呼喊打斷了。
“可是我們就快畢業了啊！我們隻能半吊子地出社會了！嗚哇——鈴音姊！社會好可怕！嗚嗚！”
鈴音無言以對，撫摸著嚎啕大哭的三年級流氓的背。他們的哭臉忽然跟旅行前一朗的眼淚重疊在一起……三年級果然令人擔心。
博物館參觀路線途中，我發現小凜。幾乎在同時，小凜也察覺到我，嚇得抖了一下。
“小凜！”
“阿真！”
大喊的同時，我衝過去，但小凜拔腿就逃。
“為什麽你要逃！？”
“為什麽你要追！？”
被反問了。為何要追——真是深奧的問題！
為什麽我要追小凜……那是因為，我對小凜……
我們在寬敞的館內兜圈子。流氓們見狀，說：“老師，捕魚的時間到了嗎！？” “噢噢噢噢，血液沸騰起來了！”揮舞著大漁旗。為什麽會展示那種東西？
“給你，這是拋網。捕魚良伴。”
追上來跟我並排奔跑的江碕同學把網子遞給我。
“好，看我的。”
我不小心反射性地朝小凜拋網。
“喵！？”
拋網在空中張開，落下蓋住小凜。小凜無處可逃，網子纏住死命掙紮的她，完全封住她的動作。
“咦咦咦咦！？等、等等，這是什麽！？”
愈是掙脫，網子纏得愈緊。小凜動彈不得，發出了“嗚噎噎噎噎噎”的哭聲。換句話說就是被蜘蛛網捕獲的美麗蝴蝶……現在不是吟詩的時候。
“呃，之後該怎麽辦……”
“我猜是要拉網子吧。”
江碕同學從旁建議，於是我用力拉網。
“討、討厭！網子掐得更緊了！？”
唔、呣……！？網子竟然陷進小凜的柔軟大腿！？簡直就是sm！
“我、我看看，不然拉這邊就好了？”
我拉了另一邊的網子，結果網子卷住小凜的裙子往上扯。啊哇哇，柔軟的大腿愈露愈多！
快看到內褲了！
“不要！裙、裙子要掀起來了！”
“竟、竟然有這種事！？”
總覺得事情搞得愈來愈猥褻了。可惡，該怎麽做才好？
“是這邊嗎？拉這邊可以嗎！？”
“不會吧，討厭！不許摩擦那裏！不要！”
“這個該死的網子！到底在摩擦哪裏！？”
明明是我自己操縱的，卻不自覺嫉妒起網子。
冷不防從背後射來冰冷的殺氣，我回頭一看。
“老師……枉費我努力帶隊避免發生問題，你卻擅自拿展示品，玩什麽下流遊戲……？”
是鈴音。
我又看到鈴音的恐怖表情了。她緩緩地舉起愛用的木刀。
“等、等一下噗啊！？”
甚至不容辯解，我就被打飛了。
“……是你或許就有辦法成為海上男兒。”
海上男兒聚集到握著木刀的鈴音身邊。
“我是女的！”
然後鈴音一邊被海上男兒遊說，一邊把小凜從網子裏救出來。
＊
鈴音趕走真太郎，著手救出凜子。她細心地將纏住凜子的網子扯開。
“喂，你們還要手足無措地看到什麽時候！組長沒事了，大家快回參觀路線！！”
擔心地遠遠圍觀的流氓聽到鈴音的話，倉皇回到參觀路線。因為鈴音是幹部，所以大家會聽話。
這樣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吧。鈴音歎氣。
“嗚嗚嗚……鈴，抱歉總是勞煩你啊。”
直到剛剛表情還非常窩囊的凜子，終於恢複流氓的潑辣這麽說了。但是講話的內容還是一樣不中用。
“還是老樣子，大姊。”鈴音再次歎氣。看到她歎氣，凜子不禁垂頭喪氣。
“總覺得鈴更會帶領大家……”
“別說蠢話了，大家都是仰慕權才聚集起來的。就憑我是沒有半個人願意跟隨的。”
“可是，最近的我實在沒什麽威嚴……”
“權已經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勉強自己了。應該說，本來大家就不是因為覺得權有魄力才追隨權的。”
鈴音摸摸凜子的頭。凜子發出“哈嗚！”的怪聲。
摸著摸著，發現她的發質很軟，觸感柔柔的。老大這個人，從裏到外都是柔柔的。雖然該做時毫不猶豫，但是這柔柔的一麵肯定才是她的本質。這是鈴音的想法。
假使可以不需要勉強，那是最好的。
“我、我才沒有
勉強自己。”
“……你不好意思跟老師講話嗎？”
無視於凜子的故作堅強，鈴音這麽問。
雖然她主動接下帶隊工作，想盡量撮合凜子和真太郎，但凜子卻一直逃避真太郎，這點鈴音都看在眼裏。
雖然並不是凜子拜托鈴音帶隊的，但凜子懷抱罪惡感。
“嗚嗚嗚……你放心，沒問題的！我會和好給你看！！”
“你們又沒有吵架……”
“我說沒問題就是沒問題！賭上我任俠的自尊，我豈能一直害怕區區大象！！”
凜子作勢要扯下上半身的衣物，露出背後的紋身貼紙。這是她的招牌動作。
“權，你冷靜。你現在這個裝扮，脫掉上衣隻會看到胸罩。”
“呀啊！”凜子尖叫，倉皇把衣服拉好。
……要是能夠恨這家夥就輕鬆多了……可是她這個家夥真的教人討厭不起來。
這麽想的鈴音苦笑了。
豈能一直害怕區區大象！
凜子老大雖然這麽誇下海口，但從博物館往遊覽車移動時，看到真太郎接近她、想坐她旁邊，還是又不小心尖叫逃走了。
凜子覺得很沒麵子，低著頭消沉地坐在遊覽車的位子上。
本來應該很親近的真太郎，經過那次澡堂事件以後，感覺變得像外人。變得可怕、危險。
明明隻是看見了一件至今不知道的事情而已，隻是這樣，一切仿佛都改變了。五十嵐真太郎變成未知物體。
“……你還在怕大象，不敢接近老師嗎？”
回過神來，發現不知何時江碕玲緒奈已經坐在旁邊。
“小凜真是沒出息的老大。”
她嗤之以鼻。凜子心慌地故作強悍。
“我、我哪有！”
“你明明很害怕，怕得要死。請不要故作堅強掩飾。你從一開始真太郎老師轉學過來，到現在一直都很害怕吧。你一方麵鼓起勇氣扮演任俠率領流氓；但在你與真太郎老師的關係裏麵卻始終窩囊。”
玲緒奈不客氣地說。
凜子不得不承認她的指摘都是事實，因此再也無法故作強悍，“嗚嗚嗚……”懊惱地陷入沉默。
“隻是一直等待白馬王子出現，你到底是哪個年代的公主？當組長很忙這種藉口，是行不通的。這是不爭的事實。”
不管是腦筋或嘴巴都動得很快的天才，像機關槍一樣單方麵持續責罵。
“你發覺了嗎？最了解真太郎老師的人，如今已經不是你而是鈴音了。從你窩囊地安排鈴音擔任責任編輯開始，你們的差距就持續擴大。等到真太郎從‘自己最喜歡小凜’的執迷中清醒過來——”
玲緒奈頓了一口氣以後說了：“你就沒戲唱了。”
凜子沒回答，玲緒奈不掩煩躁地繼續說：
“你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做，隻是懷抱夢想等待。肯定浪漫的自己，用美麗的妄想替自己正當化。你還真可愛呢。你是不是該停止那種不像樣的行為了？我和鈴音在一旁看著都覺得不耐煩。你那是瞧不起人。你的態度，無論是對我們還是對真太郎老師都是瞧不起人。光鮮的部分與現實的一麵合起來才是完整的人。擁有漂亮臉蛋的同時，肚子裏麵也裝滿內髒，這就是人類吧。被你的妄想美化的真太郎，你對他的心意是那麽膚淺的東西，會因為這種事實就被推翻嗎？”
“沒、沒有這種事！”
凜子第一次努吼反駁。
“我喜歡阿真的心意，是不會因為區區大象就被推翻的！我隻是有點……害怕而已！！”
“我就是要你別再害怕了。”
“廢、廢話！像那種大象，已經一點都不可怕了！那種東西……看我扯掉它！”
“……那就做得太過火了。”
“夠了，總之我徹底明白了！我，連同大象，不對……是雞雞！我連同雞雞在內，全部包含在內，喜歡阿真的一切！”
凜子毅然從座位站起來，脫掉上衣露出上半身。
“胸罩露出來了。”
“少、少囉唆！”凜子慌忙把衣服穿好。
遊覽車內很窄。附近的學生交頭接耳：“組、組長說了雞雞……” “她還說了扯掉……”
遊覽車抵達目的地停車。站起來的凜子失去平衡，頭撞到前麵的座位。她淚眼汪汪地捂著額頭說：
“好！我要去找阿真！”
“慢走。”
凜子正要轉身背對玲緒奈，卻馬上回頭。
“……玲緒奈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我才沒對你好。我隻是想罵你罵你痛罵你，看你痛苦扭曲的表情而已。”
“騙人。你斥喝我、開導我、推了我一把。所以我才鼓起勇氣的。”
“那隻是我失算了而已。我明明是想讓你灰心的。真是遺憾可惜啊。”
玲緒奈麵無表情地聳肩以後，搖搖手趕走凜子。
“再不趕快去，決心會動搖喔。反正都要去，請打鐵趁熱。”
“嗯。”凜子點頭，衝向車門。途中她硬是擠開正在排隊的學生。“權、權姊，插隊是不好的行為……ouch！” “ouch！” “ouch！” “ouch！”
玲緒奈坐在原位半晌，目送她暴衝的背影。
“……因為你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怎麽有辦法恨你……”
她無法整理心中複雜的感情，表情苦澀扭曲地喃喃自語。
“江碕玲緒奈十三歲……自願舍棄初戀。”
＊
遊覽車停在位於青森市街中心、集合了所有青森縣物產的觀光大樓。學生將在這裏購買這趟旅行的土產回家。這是第二天修學旅行的最後一站。
那是呈巨大三角形的近未來建築物，正後方聳立著青森灣大橋。我跟隨學生隊伍要進入建築物時，有人從背後叫住我。
或許，在這次旅行中，還是放棄跟小凜在一起的想法比較好——前一刻我還這麽想。
“阿真！”
猛烈衝過來的小凜，抓住我的手。
“小凜！？”
怎麽這麽突然？
“先別問了！拜托你跟我過來！！”
小凜牽著我的手，脫離學生隊伍跑走。“怎麽同事？”幾個流氓注意到我們，但鈴音立刻說：“你們趕快進裏麵買土產！現在不買就沒有機會了喔！！”控製隊伍。
離開人群，小凜帶我走上建築物旁邊的階梯。這座階梯——通往青森灣大橋。
青森灣大橋正如其名，是模仿橫濱灣大橋建造的巨大橋梁，夜間會投射色彩鮮豔的光芒。當然也有車輛通行。
大橋積了雪。或藍或綠的打光或車燈，經雪反射後呈現夢幻般的繽紛色彩。
跟橫濱灣大橋一樣——感覺很適合情侶，充滿情調、羅曼蒂克的地點。
在我莫名感歎原來青森也有這種地方的同時，也不斷思考小凜為什麽要帶我來這種地方。
適合告白——不然就是適合戀情結束的地點。
內心頓時不安起來。
車輛通過我們旁邊，小凜的頭發隨風搖曳。轉頭麵向我的小凜，臉蛋很美。背景閃耀著星與雪與燈光，宛如珠寶盒。身在其中的小凜，就像是最大、最不想拱手讓人的寶石。
為什麽她會拉我來這裏呢……
從我轉學過來開始的某樣東西，即將在此時此刻劃下休止符嗎？小凜即將說出一直回避我——討厭我的理由。
我不該用石弓射她的嗎……不，是拋網嗎……
“阿真你——”小凜開口了：“之前曾說，變成流氓的我跟以前一樣都沒變
，對吧。”
我記得，那是小凜剛打倒番長後的事。
“我很高興。因為我一直很不安，擔心你不知道願不願意接受變成流氓的我。但是阿真接受了我的一切。你說我就是我，從以前到現在都一樣……但是我卻……”
被燈光照亮的小凜，表情因哀傷而扭曲了。就連麵對她的我，屯情也變得哀傷。
“對不起。”接下來的話出乎意料。
“阿真明明一直全盤接納我，我卻沒辦法接受阿真的一切！”
小凜突然撲進我胸前。她貼住我的胸口，抬眼凝視我的眼眸滿是淚水。
“喜歡你！”
小凜這麽說了，聲音遠比往來車聲更加嘹亮，仿佛會響徹夜空。
“我——包含傷風敗俗的雞雞在內，喜歡阿真！！”（吐槽：一口老血噴在屏幕上）
……嗄？
……剛剛好像參雜了這個情境不該出現的單字……？
“你、你說包含什麽在內喜歡……？”
“要我說幾次都行！我包含傷風敗俗的雞雞在內喜歡阿真！對不起我這兩天一直回避你！！”
凜子重複著“對不起、對不起”，“嗚噎噎——”哭了起來。
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她似乎不會再回避我了。我理解這點，頓時放心——同時被封印的記憶複蘇了。e﹒本田……超級頭錘……澡堂發生的那件事！！
這時在我腦袋裏，所有的謎題都串連起來了！
原來小凜是因為那件事造成心靈創傷……雖然，我想我的那個並不到傷風敗俗的程度，而是符合一般男性的平均值……
這麽說……發生過那麽悲慘的事件……
小凜緊緊地抱住我，擠出聲音：
“我、我已經接受阿真的一切……所以……你也可以任意擺布我！”
“咦……咦咦！？任意擺布，要擺布什麽！？”
“不然今晚我主動過去夜襲！”
“今、今晚已經不住旅館了喔！？”
回程也是搭遊覽車夜行，今晚預定離開旅館回去。
雖然她緊緊抱住我，觸感卻柔柔的，感覺很軟。
沒錯，她也是女孩子。因為距離近得太過理所當然而渾然不覺，事到如今才意識到這點。
一方麵也是因為之前一直處於賢者時間。
原來小凜是這麽有魅力的女孩子。
我把臉頰靠在她的頭頂，身體互相貼近，直到不能再更緊密，撫摸著她的頭發和背。
“……嘻嘿嘿”在我的胸前，小凜終於重拾笑聲。
太好了。
雖然好像發生過許多混亂，但感覺終於恢複應有的狀態。不對，不光是恢複而已。我身為男人，把小凜當作異性……
……我不經意抬起視線。
“……”
跟我們走上來時相反的階梯，跟我和小凜隔著車道的對麵，阿菊爬上大橋了。
她臉色刷白，但一句話也沒說就轉過身去，跌跌撞撞地下樓梯。
我和小凜已經有所改變了，所以……
既無法追過去，也無法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