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學生會殺人事件已經過了六天。結果胡桃澤從學校恢複上課後的星期四到星期六都未曾出現。迷悟與雙胞胎問過班導關於胡桃澤的事,得知校方也沒有接到任何聯絡。三人想說胡桃澤也許是真的生了重病,所以打算去看看她的狀況如何。


    「胡桃澤家離我們家真遠啊~」


    「是啊。不過今天天氣很好,當成散步也不錯吧?」


    朽縷走在一縷身邊說道。


    「但是很熱耶?」


    今天是六月接近尾聲的日子,氣溫也相當高,三人身上的衣物都很輕薄。


    「話說回來,胡桃澤到底是怎麽了啊?」


    走在雙胞胎身後約一步距離的迷悟說道。會走在雙胞胎身後,單純隻是因為人行道不夠寬,為了不給其他行人帶來困擾才走到她們後頭的。


    「現在也不是流行性感冒發生的時期——她該不會是住院了吧?」


    「她這麽長一段時間沒去學校,肯定不是小感冒。」


    一縷將上半身傾向迷悟並說道,不過馬上就被朽縷拉住衣領說「看前麵走路」而回到原本的姿勢了。


    「唔,就算我們想破頭也搞不懂,直接去胡桃澤家確認看看吧。」


    「對了,胡桃澤同學是跟她父親兩人一同生活的呢。」


    「……是這樣嗎?」


    迷悟不記得他曾聽過這件事。


    「之前胡桃澤同學自己說的啊。」


    但是迷悟還是想不起來,大概因為這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所以聽過就忘了吧。


    「——今天是星期天,胡桃澤同學的父親應該會在家吧?」


    朽縷微微皺起眉。


    「她父親在家有什麽不好的嗎?」


    一縷問道。


    「是沒有什麽不好……隻是不知道胡桃澤同學會不會覺得不好而已。」


    「是青春期特有的不想與父母親會麵症候群啊,雖然這種症狀跟我們無緣就是了。」


    一縷說了多餘的話,讓現場氣氛變得奇妙。


    迷悟慌慌張張地——


    「要是胡桃澤跟她父親在一起不太好的話……那個,我們就不要進去她家,把她叫出來外頭說話不就得了?」


    這樣打著圓場。


    「不行,我們就是去看望胡桃澤同學,是去探病的。要是讓胡桃澤同學到外頭來就本末倒置了啊。」


    「也許她根本不是生病啊~搞不好是交了新男友,所以才蹺課跟他到處去玩吧。她可是有前科的,之前也是早退去跟男友約會。」


    (這麽說來,土田學長被胡桃澤甩了之後,隔天就被前女友殺了啊~多麽悲慘的人生啊。)


    迷悟不知為何想起之前的事件,但因為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所以他望向馬路上的車流藉以轉換情緒。


    「——就算是跟男友去玩,也不可能蹺課快一星期吧。出席日數不夠的話可是會被留級的。」


    朽縷略微停頓後說道。


    「也許是跑去外地旅行了?」


    「一星期已經是國外旅行的程度了吧?而且要真的是這樣,怎麽說也該跟學校聯絡一聲才對。」


    這跟下午的課早退是不一樣的,而且——再過一陣子就是暑假了,到時再去也可以吧,迷悟是這麽想的。


    「肯定是釣上哪家的富二代了吧,像是石油王啊,或是作業係統開發公司的董事長啊,還有什麽……媒體钜子之類的?已經是不用煩惱未來該怎麽辦的情況啦。」


    「你到底把胡桃澤想成什麽了啊?」


    當迷悟開口吐槽時,三人也抵達了胡桃澤家所在的住宅區了。


    這個社區的設計是隻要在玄關前的走道說話,住家裏頭似乎也聽得見,所以他們保持沉默地往胡桃澤家前走去。迷悟做為三人的代表,按下了胡桃澤家的對講機。


    『哪位?』


    是男人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們是跟美貴同學就讀同一所高中的學生……」


    迷悟在說出「不好意思」的瞬間,一縷就毫不掩飾地捧腹大笑,朽縷則是拚命想要忍住笑意,用手壓住嘴巴,臉頰也一鼓一鼓的。迷悟雖然是背對著雙胞胎,但還是能感受到她們的情緒,這讓他不由得煩躁起來。


    對講機中的對話結束後,一縷就學著迷悟的口氣說著「不好意思,我們是」,而就在此時,朽縷「噗」一聲笑了出來。


    迷悟不爽地踢向一縷的腳,但是卻被一縷輕巧地閃開了。


    「別亂用暴力嘛,『不好意思』。」


    連朽縷也難得地加入鬧他的行列,看來這的確戳中了雙胞胎的笑點。


    朽縷的話聲剛落,胡桃澤家門就打開了,而站在那兒的人——應該是胡桃澤的父親。但是他的情緒與剛剛開始玩鬧的三人相比,簡直就像是隨時會死掉一般。


    迷悟馬上擺出正經的表情。


    「初次見麵,我是美貴同學的朋友菱川迷悟。這位是新山一縷與雙胞胎妹妹朽縷。這幾天美貴同學都沒有來上學,我們很擔心她的病情,所以才來看望她。沒有事前聯絡就前來拜訪真是對不起。」


    與胡桃澤父親打聲招呼。


    「啊……你們的事我有聽美貴說過。」


    胡桃澤的父親說話似乎十分辛苦。


    (難道是父女一起得了感冒?)


    迷悟雖然這麽想,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美貴她不知道怎麽了,從周一就沒有回家了——這幾天手機也打不通,不知道是收不到訊號還是沒電,根本聯絡不到她……」


    了解到她父親話中的意思後,迷悟完全說不出話了。


    「她不是因為生病而請假的嗎?班導也說沒有接到任何通知啊?」


    朽縷快速地接替迷悟發問。


    「這麽說來,我還沒跟學校聯絡過啊——我是已經報警了……美貴要是回來了,我會請她馬上聯絡你們的。真的很感謝你們擔心她而跑這一趟——如果你們那邊有任何消息,能請你們告訴我嗎?」


    「……好的,我明白了。」


    迷悟小聲地回答。


    「……」


    「————」


    對話到此就中斷了,三人便打道回府。連客套地「要是能早日找到她就好了」這種話都說不出口。不知怎地,看到胡桃澤父親那副模樣.連一點安慰的話都想不出來。


    當三人離開住宅區之後。


    「怎麽說呢——到底是怎樣啊?」


    一縷不著邊際地問道。


    「不見了……是被誘拐了嗎?」


    「也許是離家出走——不過胡桃澤同學有離家出走的理由嗎?」


    朽縷擔心地說道。她走路的速度稍稍慢了下來,退到迷悟身邊,偷瞄著迷悟的臉還伸手拉住他的衣擺,看來有點不安。


    「那種事我們是不會知道的吧。」


    「但是她看來不是離家出走。剛剛她父親也有說,她有跟父親提到我們——她會跟父親說在學校發生的事啊,這代表她跟父親感情還不錯吧?而且胡桃澤是單親家庭吧?那就沒有其他的家人了,所以應該不是家庭因素導致的。」


    「說的也是。如果是不喜歡學校的話,隻要不去上學就可以了。」


    迷悟無法再將對話推展下去——因為使用消去法去除不可能的選項,就剩下胡桃澤是因為某些危險的因素所以才消失的可能性了。


    「……話說三川是不是很可疑?她之前有說過想對我們怎樣,所以就先拿我們的朋友開刀——有這個可能吧?」


    「很有可能。」


    迷悟同意一縷的說法,當然不見得一定是三川下的手,但她是最可疑的人物這點


    是無庸置疑的。


    「那麽我們就去問她看看吧。」


    朽縷的語氣明顯地毫無幹勁。


    *


    隔天三人就為了查明胡桃澤的失蹤與三川是否有關,而在抵達學校後馬上去找了三川。老實說他們一點也不想見到三川,但他們也無法對胡桃澤的事放著不管。


    迷悟與雙胞胎在鞋櫃旁換上室內鞋後,連書包也沒先放到教室,直接拿著就往保健室去。


    三人之間沒有對談,因為他們實在沒有談話的心情,這也是無可奈何的。


    迷悟帶頭走進保健室。這時迷悟想著要是沒帶雙胞胎一起來就好了,感到有點後悔。不過如果隻有自己來找三川的話,雙胞胎肯定不會罷休。不管再怎麽說都為時已晚了,所以他停止這麽想。


    三川馬上就發現到三人進來,轉向門的方向。


    「歡迎光臨。是受傷了嗎?才一大早的說。」


    滿麵笑容直截了當地說道。三川轉動椅子麵對三人,窩在床上的吉崎也發現有人進來,從拉簾的縫隙中偷窺著。


    「你如道胡桃澤的事嗎?」


    迷悟口氣略微強硬地說道。


    「『您知道嗎』才對吧?我可是老師喔,怎麽說都要使用尊稱吧?」


    聽見三川的斥責,迷悟的眼神變得銳利,但是三川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


    對話在此中斷,這樣下去就會一直僵在這兒,所以三川微微笑著把話接下去。


    「胡桃澤同學怎麽了嗎?」


    「——她消失了,大約在一周前。」


    「喔,那你們為什麽會認為我會知道?」


    「因為你是最可疑的。」


    「真過分啊。」


    三川嗬嗬嗬地笑著。


    「那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很可惜,我不知道。胡桃澤同學消失這件事我還是剛剛才聽你們說的,教職員會議中也沒提到這件事。」


    「真的嗎?」


    迷悟再次確認。


    「哎呀?馬上就懷疑我了啊。我是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而且就算我知道好了,你們覺得我會老實交代嗎?」


    三川的嘴角略微上揚,翹起了腳繼續說著。


    「而且就算我真的對你們老實交代了,你們信得過我說的話嗎?你說對不對,朽縷妹妹。」


    三川擺出手掌平放掌心朝上的姿勢,將手比向朽縷。


    「我不會相信,但是會考慮其中的可能性。」


    朽縷的聲音比以往來得更加小聲。


    「啊?啥啊?根本搞不懂你在說啥。」


    「就是會再去確認你所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憑你們辦得到這種事嗎?」


    三川嗤笑道。


    此時迷悟朝三川的方向踏了一步。


    「也就是說……你不知道,而且你也不打算告訴我們,這就是你的回答吧。」


    「我剛不是說要你使用尊稱嘛——沒錯,這是你們自己該努力的事。很可惜,老師並不是學生的同伴。雖然有些老師搞錯狀況,以為自己是學生的同伴沒錯,甚至還把這種事傳為美談,簡直是惡心極了。呐,你們也是這麽想的吧?話說回來,一縷妹妹為什麽一直在玩手機呢?」


    「少在那邊說那些五四三的,一縷、朽縷,我們走。」


    迷悟轉身往門外走去,雙胞胎跟在他後頑,三人一起離開保健室。


    拉門被關上的瞬間,吉崎維持坐在床上的模樣對三川搭話。


    「為什麽三川老師師父不跟他們說實話呢?」


    「又沒有非得告訴他們的理由啊。」


    「結果——會得到的答案不是一樣的嗎?不管胡桃澤同學在或不在,他們還是一樣被鎖定了啊。」


    「唔~怎麽說呢,也許不會隻有一個答案吧。」


    「是指在不斷尋找的途中會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嗎?」


    「……有點不太一樣吧。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應該說無法直線前往想去的地方,比較像是要走有很多轉彎的隧道吧。雖然知道前方有彎道,也知道彎道所在的位置與轉彎的方向,但是在轉了幾個彎、好不容易離開隧道後,卻搞不清自己原來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了。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糟糕,這例子我完全聽不懂,搞不清楚是在指什麽。隧道裏會這樣彎來彎去的嗎?我真的不懂特地把隧道建得歪七扭八有什麽意義,這樣不會導致山崩嗎?」


    「煩死了。我不是說了我也不是很清楚嘛。」


    三川的表情帶點苦澀,這對她來說是相當難得一見的表情。


    「這樣說來,我不就更加不清楚了嗎?」


    「我說善果妹妹,你很囂張嘛,這種壞孩子得要懲罰才行。」


    三川將椅子滑到吉崎的床邊。


    「我可以期待嗎?」


    「你對懲罰有什麽期待啊……?你這種說法真是讓人不舒服,不過倒是挺有趣的。」


    「是怎樣的懲罰?是不是脫光比較好?」


    「不用脫也沒關係——別一直打斷我的話,你這笨蛋。我之前有拜托那蠢蛋去幫忙那孩子對吧。」


    「蠢蛋,是指一號弟子吧。」


    「對,不過——隻出手幫忙一邊的話,好像不太公平,所以我也想派人去協助那三人。所以說,這個任務我想交給善果妹妹去辦。」


    「我知道了,請安心交給我吧,我會三兩下就解決的。」


    吉崎雖然爽快地答應了,但是到底該做些什麽,其實她根本不了解,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幫助他們。而且就算要出手幫他們,他們的目的是什麽,要使用怎樣的手段達成目的,這些事情她也完全不明白。更何況他們根本什麽端倪都還沒發現吧,吉崎是這麽認為的。


    「那就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


    吉崎稍微想了一下,覺得這事太麻煩了,所以決定什麽都不做。就算說要協助他們,但根本沒有自己能幫上忙的地方。真的要出手幫他們的話,就隻能告訴他們真相了,告訴他們最終會被殺掉這件事。


    (……不過幫忙槌槌肩膀什麽的倒是辦得到,朽縷妹妹的肩膀好像很硬。)


    吉崎一瞬間閃過這個想法,不過因為真的太麻煩了,所以她決定繼續看漫畫。


    *


    迷悟三人今天利用課間休息時間尋找也許會知道胡桃澤下落的人,但是沒有什麽成效。話說回來,這所學校內幾乎沒有胡桃澤的朋友,三人能問的對象隻有兜森還有坐在胡桃澤隔壁的同學而已,這兩人也沒有任何關於胡桃澤的消息。


    迷悟與雙胞胎在午休時得出了「在校內收集胡桃澤的情報是徒勞無功」的結論,所以就前往老地方去吃午餐了。


    「結果還是什麽都不知道。」


    迷悟說完咬了一口三明治。


    「不過要是我們隨便打聽就能知道什麽的話,就不需要警察了。」


    朽縷回答道。迷悟當然也覺得隻在校內打聽,是得不到什麽有力情報的。


    「但是除了打聽消息外,我們也做不了什麽。」


    一縷悠哉地說著。朽縷看來是有點擔心胡桃澤,但一縷卻沒什麽特別的情緒變化。對她來說也許隻是陪著迷悟與朽縷一起找罷了。她沒有特別關心的表現,隻是玩弄著手機。


    「……這麽說來,胡桃澤的爸爸——說胡桃澤從周一就不見了呢。」


    一縷像是突然想起般地說著。


    「嗯,他是這麽說的,怎麽了嗎?」


    「你看,這封簡訊。這是她在我跟迷悟玩投接球之前傳來的簡訊,發送日期是星期四喔。」


    一縷操作著手機,並將胡桃澤傳來的簡訊展示給迷悟看,上頭的發送日期的確是寫著星期四。


    「……這就怪了,她明明就有回傳簡訊。」


    「也就是說她那時還平安無事嗎?」


    「——平安無事的話,為什麽之前三天都不回家?」


    「我不知道。」


    一縷馬上回答。


    「我可以提個意見嗎?」


    「怎麽了?朽縷。」


    「那封簡訊有沒有可能是胡桃澤同學以外的人傳的呢?」


    「……唔!是有可能吧。」


    正當迷悟思考時。


    「不可能啦。」


    一縷用近乎肯定的口吻說道。


    「為什麽不可能?」


    「因為你想,如果胡桃澤是處於被監禁的狀態,那監荼她的犯人隻要不管這封約她去打棒球的簡訊就好啦,不如說肯定會當作沒看到這封簡訊的。簡訊裏沒寫約在那裏打球,而且犯人也不可能不把手機拿走。如果發假簡訊是為了要製造出胡桃澤沒事的假象——那也太奇怪了,讓我們知道胡桃澤沒事有什麽意義嗎?要製造出平安假象的話,應該是要傳給胡桃澤爸爸看吧。」


    「這個……你說的對。」


    朽縷接受一縷的論點,所以沒再開口了。


    「唔,就算想破頭也搞不懂,沒有找到知道胡桃澤下落的人,事情也解決不了。」


    「也是。」


    對話中斷一陣子,大約是三人都清空便當之時,千歲泉又再次登場了。


    「小千學姊!辛苦羅!」


    一縷跟之前一樣打著招呼。


    「你好啊。」


    千歲微笑地回答。


    「我聽說你們在找一個叫作胡桃澤的女孩。」


    然後開口說道。


    「……嗯,沒錯。」


    一縷的聲調比起打招呼時低落了些。


    迷悟知道一縷在想什麽,她在想這學姊的舉動很可疑吧。知道他們在找胡桃澤的人,應該用一隻手就數得完才對,而且他們最後也隻有問了兩三個人。


    「你——」


    正當迷悟想要問千歲到底是從何得知此事時,就被朽縷拉住衣領,迷悟瞄了一眼朽縷,但朽縷依舊麵無表情地沒有其他動作。


    朽縷抓住迷悟衣領的手,輕輕地觸碰了幾下迷悟脖子後方後就收回去了。迷悟不明白這個舉動有什麽意思,但是想想朽縷應該是打算阻止自己發言,還有想要傳達些什麽東西,於是他決定暫且按兵不動。


    千歲露出訝異的表情看向似乎想說些什麽的迷悟,然後馬上就轉開視線。


    「我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你們的忙才來的。」


    接著說道。


    「是這樣啊,真是太感謝了!」


    一縷的語氣乍聽之下像是回到普通跟學長姊應對的狀態,但是迷悟知道一縷仍然抱持著警戒,因為她的手比往常還要更用力握著。


    「你們接下來打算從哪邊開始找起?」


    「還沒決定呢,如果方便的話,放學後可以跟我們一起找嗎?」


    迷悟不知道一縷為何會提出這個意見,不過一縷話聲剛落,朽縷馬上就輕輕踢了踢迷悟的腳,像是在打什麽信號一般,於是迷悟就繼續保持沉默。


    「那放學後——唔,在校門口會合好嗎?」


    「我知道了!那就放學後校門見。」


    一縷說完後,千歲露齒一笑揮了揮手後走下樓梯。迷悟為了不讓千歲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而刻意等了一會兒。


    「朽縷你幹麽啊?到底是想怎樣?」


    這麽問著朽縷。


    「千歲學姊——明顯很可疑吧,居然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同學的事。也許她跟胡桃澤同學的失蹤有什麽關聯,要是我們找到胡桃澤同學,對於歲學姊來說是件不好的事……之類的。」


    「所以我才要問她啊。」


    「反正一定跟三川老師脫不了關係,所以——比起隨便做出引人注目的舉動,不如做做樣子敷衍一下比較好吧?一縷你也是這麽想的吧?」


    「唔……雖然不知道跟三川到底有沒有關係,不過在搞不清楚小千學姊的意圖之前,先順著她的話走比較恰當——反正我們也沒有其他線索。」


    「想要知道情況是怎樣的話,直接問她不是比較好嗎?」


    「直接問的話,她的回答肯定是假的。不管她是從哪邊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同學的事,還是隻是聽到傳聞,總之我們守株待兔等她自己露出馬腳就好。」


    「而且要讓她吐出真相的話,還是在校外好辦一些。在校內逼問要是被別人看到可是很麻煩的,我可不想再被停學了。」


    一縷邊說邊露出奸笑。


    (唔,這麽說也是沒錯啦……)


    迷悟回想起前一陣子被一縷打傷額頭的事,搞不好……這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


    放學後,迷悟與雙胞胎還有千歲四人一起去找胡桃澤的下落。總之就先從胡桃澤以前去過、還有也許會去的地方下手。


    但是三人對胡桃澤會去什麽地方完全沒概念,他們隻有在學校跟胡桃澤碰過麵,於是他們決定先去一起打過棒球的公園看看。


    「呐,朽縷,胡桃澤有什麽常去的店嗎?」


    一縷邊玩著手機邊問道。


    「我不知道。」


    「咦~你不是喜歡胡桃澤嗎?」


    一縷邁說邊將手機丟進書包。


    「別說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話。而且知道這種事情與喜歡她根本是兩回事好嗎?」


    聽見雙胞胎的對話,千歲也跟著插話。


    「朽縷同學喜歡胡桃澤同學?」


    「意思有點不太一樣吧。不好意思,一縷用奇怪的說法讓你誤解了。我隻是覺得胡桃澤同學的外表很可愛,並不是戀愛的那種喜歡。」


    女子三人組在開始對話時,迷悟因為插不上話——而且根本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所以走路速度就越來越慢,變成跟在她們三人後頭的樣子。


    「這樣啊。不過剛才你說『讓人不舒服』,我倒是沒什麽感覺呢。」


    「……真抱歉,我沒有其他意思。」


    朽縷老實地對千歲道歉。


    (——與其進行這種高中生等級的對話,不如直接單刀直入地問她就好了啊。)


    迷悟雖然這麽想,但是一旦問出口就等於搞砸了,所以他還是保持著沉默。


    「話說我們對胡桃澤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啊。」


    「我們跟胡桃澤同學也是從這兩周才開始走比較近,不過要說知道誰常去什麽店,我也隻知道迷悟跟一縷常去的店而已。」


    「唔,與其說是知道,不如說我們都是去一樣的店吧。」


    「這麽說也是,不過迷悟去的發廊跟我們不同家啊,迷悟都是在附近的店弄一弄——那間應該不叫發廊,叫理發廳吧?」


    「迷悟跟我們一起去剪頭發不就好了?」


    「那問店啊——對男生來說門檻太高了吧,那家店完全是以女性當成主要客群啊。」


    「但是有時也會看到男生在裏頭弄頭發啊。」


    「那些男生的類型跟迷悟根本不同。」


    「這麽說也對。」


    「而且怎麽說呢,迷悟要是弄出奇怪的打扮,感覺不太舒服啊。」


    「說的沒錯。要是突然變得很帥氣,會讓人搞不清他到底有什麽目的,我大概在第一眼看見時就會先踹飛他吧。」


    一縷竊笑地轉向迷悟,剛才雙胞胎的對話當然一字不漏地全傳進迷悟耳朵裏了,但他打算當作沒聽見。


    (


    不過她們居然會把學姊丟在一旁自顧自地聊起來……)


    比起雙胞胎說著自己壞話,迷悟更加在意她們把千歲丟在一旁的事。她們平常是很機靈的,也許是在等千歲不小心露出馬腳的時機吧。


    (……不過剛剛那個單純就是在說我壞話吧。)


    「話說回來,胡桃澤同學會去的地方,應該還有區民公園吧?」


    朽縷不等千歲加入之前的話題,徑自又開啟了新的話頭。


    「說的也是,不過我想——她應該不會在公園吧。她都已經失蹤一個星期了,不太可能會在公園悠哉地閑晃。如果是離家出走,應該有找地方投宿才對,畢竟是女孩子嘛。」


    「照你這麽說,搜查不就到此為止了嘛。」


    「差不多吧。」


    迷悟趁轉彎時偷瞄一下千歲的臉,她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看來她完全不在意插不進雙胞胎的話題裏。


    稍微再走一段時間後,他們抵達了公園,那是迷悟與一縷常玩棒球的公園。那個公園有一區是遊樂設施,旁邊則是誰都能夠直接使用的廣場。


    四人先像是一般散步般地逛著公園,雖然是在市區,但這公園還是相當寬敞。正中央的攀爬架十分龐大,也有一些類似健身器材的設施。公園外圍等間隔擺放著長椅,約有二十張左右。


    下午時分,公園裏頭有很多小學以下的孩童,到處都可聽見孩童的嬉鬧聲。


    他們繞了一圈公園後,並沒有看見胡桃澤的身影。


    四人從學校走到這兒,也很有段距離了,於是便在長椅上休息一下。迷悟覺得跟三個女孩子一起坐在長椅上有點丟臉,所以站著沒坐下。


    「沒看到胡桃澤啊~」


    「沒看到呢。」


    「最近的沙坑都有用柵欄圍起來呢。」


    千歲沒有提關於胡桃澤的事,而是說出奇妙的感想。


    「嗯,大概是五年前設置的吧,好像為了不讓貓或其他的動物跑進去才建的,怕把細菌什麽的沾到小孩子身上。」


    朽縷流暢地接下話頭。


    「喔~原來是這樣,我都不知道耶。」


    千歲將雙手合十,擺在嘴前說道。


    「朽縷,那不是因為小孩要是誤食了貓糞會很糟糕才設置的嗎?」


    「……是這樣嗎?這我就不知道了。」


    「呐,迷悟~我說的沒錯吧~」


    一縷把問題丟給迷悟。


    「沒錯,會感染蛔蟲。雖然說小孩子被貓啊什麽的咬傷或抓傷也是很危險的,但在沙坑裏被貓抓傷的案例幾乎沒有,糞便倒是很多。」


    「小千學姊,迷悟可是最喜歡貓咪了。」


    「哎呀,是這樣嗎?」


    「那是一縷隨便亂說的。」


    迷悟雖然不討厭貓,但也沒有特別喜歡,所以出聲反駁。


    「迷悟,你不是很了解這邊附近的野貓情報嗎?」


    「我才不了解,而且你那誇大的說法是怎樣?我也不過是跟你說過神社那邊有貓聚集而已吧?」


    「一般人是不會知道適種事的吧。」


    四人說著沒營養對話時,有個女人走到他們麵前,那是久保園秤。因為之前見過所以迷悟還記得——應該說根本忘不了。她的外貌實在是太有特色,今天跟上次一樣梳著兩邊不平衡的發型,身上穿的衣服也過小,裙子勉強蓋住重要部位。


    久保園瞥了眼千歲,千歲的身體便僵住了——迷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久保園看起來就是很普通地看了看千歲而已。也許她們之間認識,而千歲想起了什麽不愉快的回憶吧。


    久保園轉向迷悟,她的臉上並沒有怕生的表情,看起來相當普通,應該說她臉上表現出很親切的模樣。


    「又見麵了呢,這邊這位——是朽縷同學吧。初次見麵,我是久保園秤。這邊這位學姊……算了,管她是誰呢。」


    久保園這麽說道。但是迷悟並不是容易親近的人,也沒有「話說今天天氣真好」這種客套的心情,所以他完全不予回應。


    「你們常來這公園嗎?」


    久保園繼續詢問。


    「唔,算吧。」


    迷悟含糊地回答。


    「我也常來呢,雖然沒什麽非來不可的理由。」


    「這樣啊。」


    「隻是過來打聲招呼的,我就先走了,」


    久保園瞄了一眼雙胞胎便離開了。


    迷悟覺得久保園的表情看來似乎有些寂寞,然後想著她果然是跟誰很像,但是迷悟還是想不起她究竟是跟誰很像。


    ——結果他們今天還是沒探聽到胡桃澤的下落,當然連一點線索也沒得到。最後四人就像是半途而廢一樣,心想反正去了也找不到,於是連區民公園也沒去看就打道回府了。


    *


    隔天。


    這天什麽事也沒發生地結束了,迷悟他們也放棄在校內探聽胡桃澤的情報,對他們來說,能做的事隻剩下「等待」了。


    放學後,迷悟拿起書包準備要回家時,尾曲跑來搭話。


    「菱川同學,今天可以一起回去嗎?我有個地方想去。」


    迷悟第一次被如此要求,之前雖然跟尾曲還算有話聊,但那也隻限於校內。像今天這樣還要占用放學後時間的事從來沒發生過,而且迷悟當然是要跟雙胞胎一起回家。


    「不了,我要跟她們一起回去,抱歉,」


    迷悟拒絕了尾曲,然後轉身要離開時,尾曲抓住了他的手臂。


    「等一下啦!」


    這時尾曲不知道為什麽,不是看向迷悟,而是在注意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鍾。


    「幹麽啊?是有很緊急的事嗎?」


    「等一下。」


    「你是怎樣啊?」


    迷悟的語氣比之前略微強硬,尾曲表情困惑地低下了頭。


    「……到底有什麽事?」


    迷悟甩開尾曲的手,尾曲似乎是明白迷悟沒有馬上要離開的意思,所以沒有再次伸手抓住他。


    「那、那個,馬上就是暑假了吧?」


    「對啊,然後?」


    難道是要我暑假跟她一起去什麽地方玩嗎?迷悟雖然這麽想,但尾曲並沒有提到這件事,應該說她根本什麽話都沒說。


    「那我要走了,她們已經在等我了吧。」


    「等,等一下啦。」


    迷悟故意歎了口氣給尾曲聽。


    「幹麽?」


    「你最近為什麽跟胡桃澤同學走得很近?」


    當迷悟從尾曲口中聽見「胡桃澤」這名字時,一瞬間閃過「難道……」的想法。但是從尾曲之前說的話來判斷,她應該不知道胡桃澤失蹤的事。而且他最近——這一星期根本沒跟胡桃澤一起行動。


    「又沒什麽理由。」


    老實說是真的沒有理由,隻是一縷帶她過來,所以就一起行動了,比起跟胡桃澤一起行動,迷悟覺得他是跟一縷一起行動才對,當然要說走很近也是沒錯啦。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為什麽?」


    (的確——那家夥是個怪人,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而且到目前為止她的行為舉止,都會讓別人對她敬而遠之。之前迷悟也不太想跟她扯上關係,現在當然也沒有打算積極跟她拉近關係——但他最近明白胡桃澤也不是什麽壞人,內心算是善良,隻是嘴巴很壞而已。


    「就是,會很寄怪嘛!」


    迷悟等著尾曲接下去解釋為什麽奇怪的理由,但是尾曲又再一次地沉默了。


    「你是指什麽?」


    「你跟新山同學她們在一起就沒關係,但是跟胡桃澤


    同學在一起太奇怪了!」


    「理由是什麽?」


    迷悟看著手表確認時間,被尾曲抓住後已過了五分鍾,已經讓他開始煩躁了。讓雙胞胎等他這件事,對他心理上的影響不太好。


    「那是因為——怎麽說呢,我說不太出來,但就是很奇怪!」


    尾曲不知為何放大音量,迷悟因為引人注目而更感到不悅,他把手指放在嘴巴前,示意她放小聲點。


    「我說尾曲,你知道胡桃澤的什麽事情嗎?」


    迷悟雖然從剛剛尾曲的話中得知她根本就不認識胡桃澤,但是也許能夠探聽到一些胡桃澤的消息,所以他如此發問了。


    「唔,就很普通地知道吧……」


    「喔,那你知道些什麽?」


    「為什麽要問這種問題啊?」


    「沒什麽,因為尾曲說你知道啊——那你知道胡桃澤在哪嗎?」


    「胡桃澤在哪?什麽意思啊?」


    「就是她的所在位置啊,就是這個意思。」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詳細位置啦。現在這個時間不是還在學校,就是回家的路上吧?」


    迷悟仔細觀察尾曲的表情,但是尾曲仍然一臉狀況外的樣子,她大概是真的不知道胡桃澤現在的處境吧。應該是知道胡桃澤之前販賣個人照跟cd,所以才這樣對迷悟說的吧。進一步想,就是她隻知道胡桃澤中午會跟他們共進午餐而已。


    「那沒事了,明天見。」


    迷悟說完後就轉身離開了。


    尾曲在迷悟邁開腳步時,小小地「啊」了一聲,但她已經擠不出任何話了,從她拉住迷悟說話開始已經過了八分鍾。


    她今天從一個叫作田口因圃的二年級生那兒得到「放學後拉住菱川迷悟十分鍾左右」的指示與報酬兩千圓,她雖然覺得很可疑,但是因為對方直接就先付兩千圓,而且聽起來也不是挺困難的事,所以她就接受了。


    尾曲為了不在鞋櫃那裏撞見迷悟,於是多等了幾分鍾後才準備回家。


    (話說回來,要跟他說上十分鍾的話意外地很困難啊……)


    做之前還想說很輕鬆的,實際丟做了之後才發現無法讓對話進行下去。平常她能夠跟迷悟說上五分鍾左右的話,所以還覺得隻是增加一倍應該辦得到吧。


    尾曲走出校門,前往慣常搭車的車站並搭上電車,莫名地回想起剛才的對話。


    然後感到十分不悅。


    ——為什麽菱川迷悟會如此在意胡桃澤美貴的事呢?


    他跟雙胞胎感情很好是可以容許的,但是跟胡桃澤感情好是不能容許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能容許。


    也不了解為什麽能夠容許。


    自己並沒有想跟他交往。


    他已經有雙胞胎了——所以不可能跟他交往,而且就算不可能也無所謂,因為尾曲本來就沒打算跟迷悟交往。要是跟他告白了,他肯定會先思考兩秒後,先說回家考慮一下,隔天再拒絕,他就是這麽溫柔的人。


    但是她卻想成為菱川迷悟心中異性好友排行的第二名,雖然說應該是第三名而不是第二名。


    尾曲心知肚明這種排行沒有任何價值,也清楚明白這不是努力就爭取得到的排名。而且她也知道這種排行對於人生一點意義都沒有,不管有沒有排上榜,對於自己人生的幸與不幸都沒有太大的影響。


    但是,對於從旁竄出的胡桃澤,她總有種——不悅的感覺。


    *


    迷悟被尾曲絆住的同一時間。


    「你是新山朽縷同學?」


    朽縷跟迷悟一樣,本來打算回家卻被人拉住了。


    剛剛說話的人朽縷並不認識。那是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學生,身高約有一百八十公分,體型看來相當瘦弱,頭發有點自然卷,顯得發量很多,不管怎麽看都是相當可疑的男子。


    朽縷稍微觀察了一下這個男的,從他的校徽上看出他是二年級的學生。二年級生會到校舍一樓來遺挺難得的,二年級的教室全部都在二樓,隻有有事要辦的學生才會到一樓來。而且臉上的眼鏡似乎是裝飾用的,從鏡片望進去,臉部的線條並沒有因為折射而扭曲。


    「有什麽事嗎?」


    因為對方是學長,所以朽縷就暫時停下腳步發問。


    「我的名字是田口因圃,你應該有聽過吧?」


    「這……」


    「你是衛生股長對吧?」


    「沒錯。」


    「就是啊,我們班的衛生股長好像都沒在出席衛生股長會議的,我就想那我代替他出席也可以吧。不過我聽說現在隻有你會出席衛生股長會議,其他的衛生股長都不會去的樣子。」


    (就算是這樣……為什麽要找我?)


    老實說,朽縷已經不想再跟衛生股長會議有任何牽扯了。


    「這樣的話,請直接去找三川老師,我這邊沒什麽好說的。」


    她直接打斷對方的話,但是田口的反應也很快。


    「——其實我隻是想找理由跟你說話而已。」


    在朽縷話聲剛落的時候,他就馬上接話了。


    「啊?」


    朽縷口氣帶點威脅地反問。田口將手朝朽縷肩膀附近伸去,而朽縷則是往後退了一步避開。


    「你等等有空嗎?」


    「沒有。」


    朽縷已經打定主意不再理會他,正打算前往鞋櫃的瞬間,田口擋住朽縷的路,並在朽縷麵前伸出三根手指頭。


    「你想做什麽?」


    「三分鍾,隻要三分鍾就好,能請你聽我說嗎?」


    朽縷不快地瞪著他的手。


    「拜托!三分鍾就好!」


    田口邊說邊將手上的電子表轉換成計時模式,並設定了三分鍾。


    「提示聲響起來後,你想要不理我直接走掉也可以!」


    朽縷雖然有點生氣了,但也想知道在三分鍾內這煩死人的學長要做些什麽,所以妥協了。


    「我知道了,隻有三分鍾。」


    語氣帶著濃濃厭惡說道。


    「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


    田口雙手合十並低下了頭。


    「有什麽事就快點講一講。」


    「要說有事也不對,我隻是想跟你說說話而已。」


    朽縷感覺失去了自己的步調,變得煩躁起來。田口則是打算照著他的腳本繼續說下去——也完全看不出他的目的是什麽。


    「朽縷你的生日是幾月幾日?」


    「無可奉告。」


    「那你姊姊的生日呢?」


    (這跟剛剛的問題不是一樣嗎……覺得我會這麽容易上當嗎?)


    「一樣無可奉告。」


    朽縷冷冷地回絕。


    「也就是說,你們兩人的生日是同一天呢,有的雖然是雙胞胎但是生日卻是不同天呢。」


    「……」


    「血型是什麽?」


    「——天曉得。」


    正當朽縷想著這人還真的老是問些怎樣都好的問題時,有一位女學生站到兩人身旁,那人就是昨天在公園遇見的——之前與迷悟和一縷說過話的久保園秤。


    「你還是就此打住吧。她——不是已經不耐煩了嗎?」


    (是來幫我說話的嗎?)


    朽縷退後一步觀察著情況。


    「可以不要來妨礙我嗎?」


    田口的語氣不同於剛才的輕浮,聲音雖然不大,卻有著低沉的壓迫感。


    「這女孩——她已經有男友了,叫作菱川迷悟。」


    「然後呢?」


    「我隻是勸你停手比較好啊。」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想你沒什麽資格這樣說吧。」


    「你會害怕毫無理由出手助人的人?覺得沒有對等交換的善意有點惡心?你的人格教育是不是有缺陷啊?我隻是剛才聽了你們的對話,才勸你最好住手而已,我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要勸告你這種無可救藥的人,而是要拯救這位女孩子啊。連這一點——都無法理解,你的腦筋還真是差透了。」


    久保園的話完全就是在宣戰,朽縷也感受到那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相當詭異。


    就在此時——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田口的手表發出了聲響。


    朽縷覺得要是被卷進去肯定會很麻煩。


    「時間到了呢,那我就先走了。」


    快速地說完後就往鞋櫃走去。


    田口瞪了一會久保園,把視線移開,停下手表的提示聲。思考了一下該如何對應眼前這女人後,決定什麽事也不做。反正他已經達成絆住新山朽縷的任務了,拖住菱川迷悟的任務也有委托那個叫尾曲染球的女學生,肯定已經讓新山一縷有一人獨處的時間了。


    (不過——雖然拜托了尾曲,但是不知道她有沒有辦成啊。)


    反正今天還不是正式的任務,就算失誤也沒關係——換句話說就是像彩排一樣。


    田口吐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最好別跟那三人扯上關係——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的。」


    剛才那女人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田口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想說什麽,於是不理她徑自前往自己的教室拿了書包回家。


    *


    同一時間。


    一縷在鞋櫃旁的長椅上等著迷悟與朽縷,往常兩人應該早就現身了,但現在卻遲遲不見人影。


    一縷隨意環顧四周,就看見了千歲泉的身影。


    (最近常看到她啊……)


    要是跟她搭上話會變得很麻煩,一縷裝作沒看到地撇開了頭。但是千歲卻注意到她了,朝著一縷靠了過來。


    「一縷妹妹你好啊。」


    「啊!小千學姊!辛苦羅!」


    雖然一點也不想跟她說話,但對方都開口了也沒辦法,隻好拿出對待學長姊的態度來回應。


    「你現在有空嗎?」


    「嗯,有空啊!」


    就算不太想跟她說話——但隻要在迷悟與朽縷到來之前不離開這兒,說說話倒是沒關係。而且要是拒絕得太明顯,會給對方留下壞印象。


    「謝謝你。」


    千歲說完後便坐到一縷身邊。


    「我覺得這世界上無法理解事物本質的人很多啊。」


    接著說道。


    (嗚哇……突然就說出了奇怪的話啊,還是跟她保持距離的好。)


    一縷沒把這想法表露在臉上,而是像催促她往下說一般地點了點頭。


    「怎麽說呢——大家都被灌輸了『應該這麽做。的想法,而被束縛住了,完全迷失了自己想做些什麽、正確的事情是什麽、真正該去做什麽。說是迷失好像不太對吧?比較像是視而不見……就跟剛才明明看到我了,卻裝作沒看見的一縷妹妹一樣呢。」


    千歲嗬嗬嗬地小聲笑著。


    一縷因為自己裝作沒看見的事被拆穿了,而感到有些丟臉,但是千歲看來似乎沒在生氣。


    「也沒有啦……那個,所以說……」


    就想隨便將這件事含糊地敷衍過去。


    「因為你在等朽縷妹妹跟菱川同學,我這樣隨便搭話,讓你很困擾吧。」


    「不不,沒那回事!」


    一縷用力地揮著手,但在此時一縷感到一絲不協調感。為什麽千歲龍夠斷定她是在等迷悟跟朽縷呢?不過這個時間肯定會有先到的人在這邊等待另外兩人,就算知道這點也不足為奇。


    「讓我們回到正題吧。」


    「好的。」


    「我覺得大家應該要更加認真思考什麽才是最重要的事。」


    「喔……」


    一縷完全不懂千歲想要說什麽。


    「話說回來,所謂的常識與社會輿論什麽的原本就不存在,大家隻是以為有那些東西存在而已。就像是宗教信仰一樣,明明沒有神,卻以為有神存在。隻是因為其他人說有,所以就擅自推測真的存在而已。」


    一縷雖然聽得懂她在說什麽,但是她不知道千歲想要以此來推展出什麽樣的話題。


    「對我剛剛說的,你有什麽想法?」


    (有什麽想法?就算這樣問我……)


    一縷感到困擾,雖然她不否定千歲的言論,但是因為不知道她到底想幹麽,所以也無法直接同意。


    「說的也是,你說的也許是對的,但是大家的這種想法搞不好也有其優點……我是這麽認為的啦。」


    一縷慎重地選擇話語來打馬虎眼。


    「這麽想是很輕鬆啦,什麽都不用去思考。不過選擇了輕鬆的路,就會一直產生不協調的感覺,這樣果然是不太好的,我想總有一天得要做出決斷。」


    這番話與其說是反駁一縷,不如說是在說給她自己聽的。


    對話在此中斷了。


    一縷思考著要說些什麽,最後決定什麽也不說。要是亂說話搞不好會把場麵弄得更糟,最好不要太過刺激千歲。要是順著她的話說又會讓自己感到不快,所以維持現狀是最好的。


    就這樣維持了一會兒無對話的狀態後,迷悟與朽縷終於現身了。


    「抱歉,一縷,我晚到了。」


    一縷確認兩人出現後——


    「那,小千學姊,我要回去了。」


    開口對千歲說道。


    千歲則是站起來露齒一笑。


    「再見。」


    揮著手道別。


    三人換了鞋子後,就往回家的路上前進。


    「一縷你跟千歲學姊是怎麽了?她最近常常出現啊。」


    迷悟略微訝異地說著。


    「天曉得?我也不知道小千學姊到底想幹麽,剛才她說的話也讓人一頭霧水……」


    「一頭霧水是指?」


    朽縷也發問道。


    「說仟麽常識跟社會輿論啦、真正正確的事情啦、跟自己的目的是否是相同的?之類的話。」


    「……這啥啊?根本不像是會在鞋櫃前說的話嘛。」


    「而且因為太抽象了,所以根本得不出結論,也就不懂她到底想講些什麽了。再說啊!我像是會談論那種事的人嗎?」


    「唔,一縷的愚蠢就先放在一旁不提——最近千歲學姊很奇怪啊,感覺太常出現了,也許是知道了我們正在尋找胡桃澤同學才接近我們。她應該不是單純對我們有興趣,而是為了要找出在搜索胡桃澤同學的人才對。」


    「迷悟~朽縷罵我愚蠢耶,快點罵朽縷。」


    「喂!有在聽我說話嗎?」


    一縷將雙手舉到頭部以上,像是投降一樣地擺動雙手。


    「抱歉——不過啊,小千學姊的確是讓人感到有點煩。」


    「我想朽縷應該是想太多了。胡桃澤的事我們也才問過兩三個人,要知道我們在找胡桃澤,肯定要有很廣的情報網才行。我不認為普通的高中生辦得到,應該隻是湊巧而已。」


    「要是這樣就好了,但還是對她有所戒備比較好。胡桃澤同學消失之後,她就積極地來接近我們——不能否定這兩者之間有關聯的可能性。」


    「說的也是。」


    在迷悟這麽說之後,話題就結束了,三人前往附近的超市去購買晚餐的食材。


    *


    田口因圃確認菱川迷悟與雙胞胎皆離開學校後,就慢慢走到坐在鞋櫃旁長


    椅上的千歲泉麵前。


    「怎樣了?」


    這麽問道。


    千歲麵向田口。


    「嗯,就這樣。」


    回答道。


    「這樣啊。」


    但是田口卻覺得事情並沒有順利進行。他並沒有親眼目睹,這個結論隻是用直覺推測出來的——不過看來推測得沒錯。畢竟這本來就是成功率非常低的行動,他也不覺得眼前這女人能夠漂亮地達成任務。


    再說她成功也好失敗也好,對田口來說都無所謂,她最終能否達成目的,對田口來說也無所謂。他該做的事隻有為了讓她達成目的而負責布置出所需要的舞台,並且藉此獲取金錢而已。


    「我有點話想說……在這邊可以嗎?還是要換個地方?」


    「這樣啊,那換個地方吧,要是有別人來就不太好了。」


    「了解。」


    田口轉身朝二年c班的教室前進。這間教室是校內最不可能有他人在的教室,理由很簡單,因為二年c班是全校最多人參與社團活動的班級。田口對於全校學生都做了一定程度的調查,這當然也是為了工作。


    「話說回來,千歲同學,網球社不去沒關係嗎?」


    田口邊走邊與千歲搭話。


    「今天沒有社團活動。」


    「這樣啊。」


    田口以前曾經稍微調查過女子網球社,他知道這所學校的女子網球社每周有四天社團活動,但其中兩天是自由參加的。自由參加隻是名目,其實那兩天根本沒有人會去社團,實際上一周隻有兩天有活動。再加上其中一天有一半以上時間在開會,根本一周就隻有一天是實際進行社團活動的。雖然不知道這些參加社團的學生怎麽想,但也許是個不錯的社團活動吧。


    兩人進入教室,就如同料想一般,二年c班教室中一個人都沒有。


    田口走到窗邊的位子,並坐在桌上。


    千歲則是坐在隔了兩個座位的椅子上。


    「什麽時候要正式來?」


    「這個嘛……」


    千歲慢吞吞地說著。對田口來說,這種事怎樣都好,他隻想要早點結束。


    「我覺得最好不要隔太久,不然今天就白費了。」


    「不過……突然就這麽做,好像有點太過分了。」


    「今天的結果,你覺得是正麵的嗎?」


    「算是吧。」


    「那就會成功吧,我也覺得辦得到。」


    田口隨口說道,像是在催促千歲快點把事辦完一樣。


    「——我知道了,那我就盡快進入下一階段吧,到那時我再聯絡你。」


    「了解。」


    田口沒再與千歲交談,徑自回家了。


    *


    吃完晚餐後,迷悟與雙胞胎在客廳打發時間。朽縷坐在沙發上喝著飯後的冰咖啡,迷悟坐在朽縷旁邊隨手翻著一縷買的女性雜誌,而一縷則趴在地上看電視轉播的棒球比賽。但是一縷跟以往的專注不同,有時會拿出手機把玩著,從手指的移動看來,應該是在打簡訊。


    「巨蛋真好啊,就算下雨也能打球。什麽時候我們常去的公園才會變成巨蛋呢?」


    「才不會變成巨蛋。」


    迷悟眼睛沒有離開雜誌,隨口吐槽著。


    朽縷喝完咖啡,就將空杯子拿去洗碗槽,又再回到沙發。然後將頭枕上迷悟的大腿,橫躺在沙發上頭。這舉動朽縷雖然不是沒做過,但最近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這麽做了。


    「朽縷怎麽了?」


    「沒事。」


    「要幫你挖耳朵嗎?難得你這樣躺下來了。」


    「不,不用了,耳朵的話一縷會幫我挖。」


    「咦?是這樣嗎?」


    「嗯,我幫一縷挖耳朵,然後一縷幫我挖耳朵。」


    「我現在才知道,真的是第一次聽見。」


    「……」


    「——」


    「……唔,這也不是什麽非得對迷悟說的事。」


    「這樣互相幫對方挖耳朵感覺比較好嗎?」


    「大概我跟一縷的耳朵構造也很相似,所以挖起來很順手吧?感覺——比自己挖還舒服。雖然說我們從以前就是一直這樣幫對方挖耳朵了。」


    「是這樣啊,我都不知道。」


    迷悟把雜誌放到一旁,將手放在朽縷頭上,不是想要撫摸她的頭,而是既然沒地方放就放在她頭上的感覺。迷悟與朽縷沒有刻意對話,隻是發呆似的看著棒球。


    「咦?」


    一縷突然拔高了聲音。


    「胡桃澤消失的時間——是周一對吧?」


    「對啊,胡桃澤同學的父親是這麽說的。」


    「學生會的事件也是周一發生的呢。」


    「好像是——這樣吧。」


    迷悟之前一直沒有注意到,不過他想起周二停課的事,這樣推回去,事件的發生日果然就是周一。


    「如果真的是這樣,不是很糟糕嗎……不,不會很糟糕吧。」


    「什麽東西很糟糕,什麽東西不糟糕啊?」


    對於一縷沒頭沒腦的發言,迷悟問道。


    「不,我本來以為胡桃澤被卷進事件裏頭了。不過要是真的被卷進去,應該會一起被殺掉才對,所以應該不會很糟糕。」


    「——不,單憑這點無法判斷她是不是真的沒有被卷進事件裏頭。」


    朽縷提出異議。


    「從至今為止的各種情報來推論~胡桃澤就是犯人吧。」


    「不可能有這種事吧。」


    「也許。不過時間點太巧合了,如果胡桃澤殺了四個人並且逃亡的話,就完全說得通了。」


    「沒有殺人的理由啊。」


    「不是沒有理由,而是我們不知道是什麽理由——對吧。」


    朽縷的表情顯得不快,並不是因為懷疑胡桃澤而感到不悅,而是對居然在懷疑朋友的一縷生氣。但是也沒有任何證據能反駁一縷的話,這點讓她更加不愉快。迷悟剛才放在她頭上的手變作輕撫來安慰著她。


    「胡桃澤同學也有可能是被殺了四個人的犯人給抓住啊。也許她得知了整起事件的某樣證據吧。」


    「——不可能吧,這樣對犯人又沒好處。都殺了四個人了,再把目擊者殺掉也無所謂吧。而且再怎麽看,犯人都沒有要把學生會事件給隱藏起來的感覺——已經殺了四個人,各方麵來說都太遲了。」


    一縷稍微停頓一下,說了句「但是」就繼續說道。


    「考慮到胡桃澤的簡訊是星期四傳來的,那麽她跟事件就沒有關係了。如果如朽縷所說,她被犯人給抓住了,那麽根本就不可能會傳簡訊——也就是說,她沒有被犯人抓住。」


    「這推論雖然跳得有點快,不過的確是這樣沒錯。」


    迷悟聽了一縷所說的之後,想到一個胡桃澤消失不見的理由。


    「若是如此,也許胡桃澤跟事件還是有關的。胡桃澤知道了關於學生會事件的某些真相,於是她逃跑了,這樣的說法比較實際吧。」


    「這也很奇怪,如果是這樣,星期四她就不會傳『要是能去就去』的簡訊,而是會要求我們協助吧,」


    一縷馬上就否定了迷悟的推論。


    「說的也是——真是完全搞不懂啊。」


    「就是說啊。」


    「算了,沒差啦。胡桃澤的父親已經報警處理了,我們在這邊就算討論得再多,也於事無補。」


    「……你說的沒錯。」


    朽縷說完後坐起身。


    「我去洗澡。」


    說完就離開客廳。


    一縷在客廳門關上的同時站了起來,坐到迷


    悟身旁。接著她學起朽縷剛才的動作,將頭枕到迷悟大腿上並露出開心的笑容。


    「幹麽啦。」


    「我很羨慕朽縷啊。」


    「這樣啊。」


    迷悟跟剛才對待朽縷一樣,也伸出手撫摸著一縷的頭。迷悟來回摸了兩三下後,一縷就伸手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不看了嗎?」


    「難得隻有我跟迷悟兩人獨處啊。」


    一縷邊說邊閉上眼,迷悟不知為何將手擺在一縷脖子上,感受著她的脈搏。


    「你在做什麽啊?我還活著嗎?」


    一縷繼續閉著眼說道。


    「我沒有認為你死掉了好嗎?」


    「……像這樣,在朽縷不在的時候對迷悟撒嬌——我很狡猾吧?」


    「這不是狡猾吧。」


    一縷停頓了一會兒,身體蜷曲起來靠向迷悟。


    「——就算你這麽說,我還是覺得我是個狡猾的人。」


    語氣略帶悲傷地說著。


    「你幹麽突然這麽說啊?」


    「大概是因為什麽事也沒發生吧。」


    「……這樣啊。」


    一縷坐起身,但卻突然地抱住迷悟。


    「你從剛剛就很怪,到底是怎麽了啊?」


    「……也許朽縷才是真正狡猾的人吧。」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根本不懂你在說啥,」


    一縷突然輕輕地吻上迷悟的唇,迷悟則是馬上退開。


    「像這樣的話,大概還是我比較狡猾一點。」


    一縷說完後帶著滿臉的笑容再次打開電視,又開始看起棒球。迷悟則是沒有看棒球的心情,於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雖然自己房間內幾乎沒有什麽能打發時間的事情可做。


    【六月二十五日】


    胡桃澤聽見大門打開的聲音而醒來,肯定是這個家的主人回來了吧。她轉動脖子看向時鍾,上頭顯示下午五點,這比那人平時回來的時間還要晚上一個小時。


    那人與看守的男人換手後,馬上就走到胡桃澤身旁。


    「不好意思,我回來晚了。」


    舉起一隻手說道。


    「真難得。」


    那人平常是個相當注重時間觀念的人——不過那人對時間是神經質還是毫無感覺,對現在的胡桃澤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


    「我剛剛啊,殺掉四個人了喔。」


    胡桃澤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句話才好。要是說辛苦了也很奇怪,要是現在才譴責那人殺人的行為就更奇怪了。


    「……」


    「終於隻剩下三個人了,得再加把勁了。」


    那人用意外可愛的動作將拳頭擺放在胸前。


    「……不是還剩下四個人嗎?」


    那人「啊~」了一聲,點了點頭。


    「對喔,對喔,還剩下四個人耶。先隨便殺掉一個人,然後才能把那個跟那個還有他殺掉才行啊。」


    「……還剩下幾個人其實都無所謂啦。」


    (「先隨便殺掉一個人」……啊。)


    胡桃澤想那個人肯定就是自己。她第一次與那人相遇時,那人就說了第三次殺掉一人時就會殺了她,隻是不知道那人何時才會下手殺了自己。


    胡桃澤站丁起來,從寢室走去客廳想看看電視。過著日夜顛倒生活的胡桃澤,總是這時間開始看電視。


    胡桃澤按下遙控器打開電視,隨意將頻道都轉過一輪後選定一台並坐到沙發上開始觀賞。胡桃澤坐下沒多久後,那人也跟著在她身旁坐下。


    (再一下子就好,讓我看看電視,再弄個晚餐……)


    胡桃澤已經開始適應這樣的生活,與其說適應不如說是順從。明明是被監禁起來,生殺大權都掌握在他人手上——但她莫名地感到輕鬆。


    但是就算看著電視的新聞,她也覺得一點都不有趣。


    新聞報導的事基本上都與自己無關,至今為止她對於「這新聞也許跟自己的人生有關」這種想像,是連一分一毫都沒存在過。就算是現在,她也覺得這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比起新聞帶給她的影響,她更在意自己即將到來的死亡。


    而且——胡桃澤有點期待。


    沒有任何關於自己行蹤不明的新聞。


    不過這種新聞向來都沒報導過吧,隻是一名女高中生下落不明,大概不足以當成新聞。隻會被認為是離家出走的少女,連自己的父親恐怕也不會太擔心吧。他或許會認為高中時期就是容易衝動行事的年紀,而且他本來就不是個會多加幹涉的父親。他對待胡桃澤的態度基本上就是完全的放任,肯定是因為離婚的關係,所以連帶地對待女兒也是小心翼翼。


    再說菱川迷悟跟雙胞胎那邊,應該也會覺得生活回歸到了原本的安穩寧靜吧。自己對那三人來說雖然不是專找麻煩的家夥,但應該也算是三人的青春中存在的異物。


    (為什麽他們——會願意跟我在一起呢?)


    不管再怎麽思考,她都得不出除了同情以外的答案。


    胡桃澤不是很清楚,他們是把同情與友情搞混了,還是真的想跟她當朋友,但這樣果然還是不太對勁。


    而且她覺得除了因為同情,根本就沒有人願意接近她了。就算還是有因為憧憬而自己跑來親近她的人——那應該也稱不上是朋友。而為了獲取好處才接近她的人絕對算不上朋友。


    這樣把稀少的可能性全部都考慮過一遍後,她覺得根本就沒有人會想和她成為朋友。更何況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和別人成為朋友。


    想到這裏——胡桃澤就會覺得隨便怎樣都好了。


    之前想說要透過文化祭來增進與班上同學問的感情,但那實在是蠢到不行的想法。就算跟班上同學感情變好肯定也沒有意義,朋友什麽的就跟打發時間的小玩意是同樣等級的東西。雖然有些人會毫不考慮地大喊朋友是很重要的存在,不過她沒有朋友,不也順利活到現在了嗎——就算馬上就要死了。而且有了朋友,也無法讓她脫離現在的狀況,朋友就隻是這樣的東西。


    更何況比起家人、比起那三人、比起同班同學,在現在這種處境下,不如直接拜托身旁的殺人犯還比較好。


    (唔,這就是那個啥?啥來著的症候群,好像是個地名……曼哈頓?阿姆斯特丹?啊,是鹿特丹吧?)


    結果還是想不出全名。


    正當胡桃澤呆呆地胡思亂想之時,電視上突然出現了白色文字的跑馬燈,上頭寫著城崎南高中有四名教師被殺害的簡單訊息,被害者的名字則沒有寫上。


    (不過用上跑馬燈也太過頭了吧。)


    一星期前的學生會殺人事件,最快也要到晚問新聞的時段才會被報導出來。大概是因為同樣的場所發生了類似的事件,具有高度的話題性,所以才很快地以跑馬燈方式報導吧——而且拜此事件所賜,起碼一星期內幾乎全日本的報章媒體都會被這個話題所淹沒吧。


    胡桃澤看向身邊的人,她肯定就是這起事件的犯人。那人用得意的表情看著電視。


    「你為什麽要殺這麽多人?」


    胡桃澤開口問著。她也不是特別想知道真相,不如說不知道還比較好,但是現在沒有其他話題能讓她開口。


    「革命,或是無法結束的贖罪。」


    那人用相當中二的口吻回答道。但這人已經超越妄想的層次,而是將想法實際化為行動,這讓人更加不舒服。


    那人也不管胡桃澤有沒有在聽,繼續說著。


    「我啊,以前——很久以前,殺了我的朋友。」


    胡桃澤不發一語,隻是聽著。


    「真的是我很小的時候,是我四


    歲時的事了。」


    (她想說她就是個天生的殺人鬼嗎?)


    胡桃澤將手抵在沙發的扶手上撐著下巴,那人用受不了的眼神看著胡桃澤擺出隨意的姿勢。


    「那是個跟我感情很好的朋友,總是玩在一起,也是隔壁鄰居。應該是在夏天吧——我們兩人偷偷跑到附近的公寓裏頭玩,我從樓梯上頭把那孩子給推了下去。」


    「……為什麽?」


    「應該沒有特別的理由吧……或者說我不記得理由了。因為是孩童時期做的事,所以大概隻是覺得好玩吧?前幾天的動畫裏不是有在空中飛的場景嗎?總之我就這樣把望光給殺了。」


    「不過與其說是毅掉,這比較像是意外吧?小孩子一個人是不可能越過公寓圍牆的,肯定是有人陪著一起跨過圍牆——不,隻是單純跨越圍牆是辦得到的吧?因為小孩子都喜歡攀坐到圍牆上頭玩。」


    「你很清楚嘛。」


    那人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大家肯定都會說不是我的錯,絕對會這樣安慰我。但是這算什麽?對被殺害的人來說這是最糟糕的話了——殺掉自己的人沒有錯,那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死的?要憎恨誰才好呢?會變成這樣吧。」


    那人的語氣漸漸地熱切起來。


    「……當我這麽思考的時候,就想到為什麽要殺人——難道是想要成為壞人嗎?這樣的話,被我殺掉的她就可以被眾人放棄了嗎?」


    那人短短地吸了口氣。


    「那我就成為壞人吧——這是其中的一個答案。但是不對,我不想成為壞人,因為這樣我就無法得救了。所以我就想啦,要怎樣才能同時拯救我與望光。然後我明白了,這是非常簡單的事情,隻要把殺人的負麵形象從大家的腦中換掉就好了。殺人是種娛樂,殺人是場表演,雖然有點恐怖,但是在緊張過後就能獲得快樂。這樣做的話,我既沒有錯,她的死也就有意義了。」


    胡桃澤目瞪口呆,那人已經完全沒救了,為了隱藏錯誤而用更大的錯誤去掩蓋。這樣大家就隻會注意到更大的錯誤,而忽略了一開始的小錯誤——胡桃澤是這麽想的。


    「……這種事辦不到的吧。」


    胡桃澤勉強擠出一句話,雖然她也知道說了沒用。


    「這不是辦不辦得到的問題。」


    那人說道。


    「我是不得不這麽做的,我隻能這麽想,隻有這個辦法可行,為了要拯救我跟她,隻能這樣做了。」


    「……是嗎?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但那是絕對辦不到的。」


    已經死去的友人不可能被拯救,能夠判斷那名友人是否被拯救的唯一一人——就是友人自己,但她已再也無法做出判斷了。想要拯救死去的人,隻是活著的人驕傲又自大的廉價妄想,然後再擅自將其當成流傳千古的佳話罷了,這種利己主義根本不存在。


    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眺望遠方一樣。


    「我從不考慮在開始之前放棄,就算死了也不會放棄,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死亡對我來說不是終點,我要是放棄了才是對她最大的褻瀆。」


    話說到此已經變成各說各話。話說回來,對她那自成一格的理論本來就無法用條理的方式去一一反駁。在她心中大概什麽也不存在,隻有這點是唯一不變的信念。對於盲信者是沒有藥可醫的。


    「——你至今殺了幾個人?」


    「加上今天的四個人,總共四百五十一人。」


    胡桃澤覺得這數量也未免太多了點,用常理來判斷,殺了這麽多人應該不可能沒被逮捕——但是她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殺了八個人,從這方麵去想,好像也不是這麽不可能了。然而,比起這番推論、比起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胡桃澤反而更在意這個數字是否確實過頭——所以她剛剛說的肯定不是謊書。


    「不過啊,這次殺人是另外一回事,這不是為了我的信念而殺的,而是為了幫助別人。」


    那人的嘴角歪成笑容的模樣。


    「就算是我,也是有那麽一位重要的人存在呢。」


    邊說邊拋了個媚眼過來。


    這天,迷悟與雙胞胎踏上睽違三天的上學路,為什麽是睽違三天?那是因為學校又停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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