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野目蘋果喜歡命運這個詞。例如,「命運的相遇」。僅僅一次相遇就徹底改變往後人生,這種相遇絕非偶然,一定是命運。人生當然不隻有幸福的邂逅,也有許多悲傷和討厭的事。傾注全力卻無可挽回的不幸,要接受這樣的命運一定很痛苦,但她這麽想:


    「無論悲傷或難過,每一件事都有意義。沒有一件事是多餘的。」


    這裏是地鐵站內一隅。蘋果從書包取出小鏡子,在嘴唇上塗滿淡粉紅色的護唇膏。這支護唇膏是她的愛用品,賣點是「為雙唇帶來新鮮蘋果般的水亮光澤」。她接著以手指梳理頭發。喜悅與緊張之情令胸口十分難受,但也是幸福得驚人的痛苦。


    有個和她不同校的少女一麵講手機,一麵占據身邊的位置。對方用肩膀夾住手機,打開比蘋果鏡子大兩倍、裝飾華麗的折疊鏡,在極具個人色彩的顯眼睫毛上再塗上一層睫毛膏。


    「嗯,我等一下要跟阿隆約會。沒問題,我今天穿上了三層蕾絲內衣來決勝負!」


    蘋果斜眼瞥向少女。她臉上化著讓人以為她接下來要登台演出的誇張濃妝,發色以茶色相稱似乎太過明亮,襯衫鈕扣敞開到不隻胸口,連蕾絲胸罩都快暴露的程度,裙子極短,大腿裸露。在蘋果就讀的女校做這種打扮,上學進校門時,應該會被校門附近道早安的老師逮住。而且她認為這種風格一定完全不符合喜好。不符合她所知的命運的喜好。


    「咦?先用三層蕾絲決勝負之後再說?那當然啊。」她發出「呀哈哈哈」的笑聲。


    喧鬧聲讓她決定換地點。


    蘋果再一次確認自己映在小鏡子中的身影,輕輕微笑點頭。沒問題。就算沒有那種妝,沒在假睫毛上塗睫毛膏,胸前有些平坦得令人遺憾,但自己看起來也不賴。


    鏡子收進包包,走向往常的地點。她早已難受、焦躁到無法好好呼吸的地步。一想到時刻快來臨就坐立難安,手貼在胸前深呼吸。得按照定好的程序走。


    沒錯,荻野目蘋果相信命運。


    烤柳葉魚、納豆、蛋、味噌湯還有醃菜。圍著矮桌,我、老哥和陽球三人規矩地說「我開動了」。完美得恰如其分的早晨開始了。不過掛在櫥櫃的企鵝帽令人介意,身邊還黏著充滿謎題的企鵝,可能不能這麽快就斷言今早「完美得恰如其分」。


    「話說回來,該給這些家夥吃什麽飼料?」我照往例隻準備全家三人份的餐點。「昨天老哥你們給它們吃了什麽?」


    「昨天什麽都沒給吃!它們現在肚子一定餓了吧。」陽球驚覺道,眉毛憂心忡忡地垂成八字形。


    「吃魚吧,畢竟是企鵝啊。」老哥不怎麽關心,一臉困倦地默默繼續吃飯。


    「什麽企鵝啊,這些家夥又不是普通企鵝。」我往直盯著這裏的企鵝看回去。根本沒聽過企鵝會冷凍後直送到家,遑論在秋季東京晃來晃去的透明企鵝。


    「水族館的大姐姐說,平常會喂它們吃沙丁魚、鰺魚、鯖魚之類的魚喔。」


    今天的陽球依然長發披肩,別著幾根綴有亮晶晶水鑽的發夾,身穿洋溢秋季氣息的紫羅蘭色洋裝。陽球很中意這件洋裝裙身寬鬆的剪裁。


    「沙丁魚、鰺魚、鯖魚。」我邊仔細確認陽球的狀況如常,邊重複著,輪流看向三隻企鵝。沙丁魚、鰺魚、鯖魚——得花巨額飼料費嗎?現在連青背魚都很貴,蔬菜、奶油等的費用也不容小覷。視線不由得停在最會吃的老哥身邊的企鵝。不知為何我覺得它食量最大,是成見嗎?


    更不爽的是,這三隻企鵝的行為舉止和氣息,與我、老哥還有陽球很像。


    「喏。」老哥忽然從我的盤子拈起一條柳葉魚給企鵝。企鵝毫不猶豫地一口吃下柳葉魚,似乎連老哥的手也要一起吞掉。「哦,柳葉魚它們也吃喔。」


    連自己盤中的柳葉魚被拿走都忘了生氣,我陷入沉思。基本上它們還是生物,即便別人看不見,型態和一般企鵝相比也大相徑庭,隻要留在家中一天就得喂食。但我們沒閑錢。


    「可不可以給它們吃便宜的狗食啊。」我的自言自語夾雜歎息。


    「生存戰略——!」


    我嚇得跳起來,想回頭看陽球一眼,但白色荷葉邊與蕾絲造成的強風遮蔽了視線。甜香擴散於鼻腔,倏地奏起的旋律洪亮得宛如連屋子,甚至整個地球都跟著搖晃。我微微張開眼,閃著璀璨色彩的洪水之中,化身女王的陽球戴著企鵝帽現身。黑色漆皮長靴的腳步聲格外響亮。


    我們再度置身奇特空間。


    「注定一事無成的你們給我聽好!」陽球的紅眼發亮,右臂倏地前伸。


    「原來那不是夢啊!」


    我混亂得連左右都分不清楚,但老哥以不同於我的沉著與陽球對峙。


    「一定要把企鵝罐給拿到手才行!」陽球轟然響起的聲音仿佛來自丹田深處。


    「你說的企鵝罐在哪?」老哥問。


    「你們要搭上今天上午八點十分從荻窪出發的電車,在前麵數來第三節車廂的第二道車門處待命。在東高圓寺站,荻野目蘋果會上車。」她歌唱般朗聲說。


    「ㄌ1ˊ 1ㄝv ㄇㄨˋㄆ1ㄥˊ ㄍㄨㄛv?」我像念咒語般複述。


    「跟在她後麵,搜索她周遭。企鵝罐就在那人手上——大概吧。」貌似陽球的那人忽然轉開視線。


    「等等,『大概』是什麽意思啊!」


    「喂喂喂,你打算叫我們去辦連你自己都不清楚的事嗎?」老哥一直能冷靜說出我大部分的心聲,實在幫了大忙。


    「怎麽?有不滿嗎?不管妹妹變成怎樣都沒關係嗎?」


    我心中一驚看向老哥。老哥露出心有不甘的表情,但好像無意回嘴。


    「小、小的滿懷欣喜接下這份工作,帽子陛下!」我有生以來首次真心低頭拜托一個人。


    「帽子陛下?」陽球……不對,帽子陛下頓時一臉困惑地皺眉,但馬上說下去:


    「聽好,你們一定要找出企鵝罐。做不到你們的妹妹就別想活了!」


    「好、好的!」


    老哥扭曲著臉,不甘願地晈緊牙關。


    「不過,光靠『大概』這種模糊情報就要我們負起責任,這樣也太——」說到一半,我從眼角瞄到企鵝按下神秘按鈕。


    「太過分了吧?啊、不、不要啊啊啊!」腳下忽然出現方形洞口,我瞬間落入無聲無色的世界。太過分了,這種黑暗寂靜的地方連地下鐵隧道都不如。


    「來場生存戰略吧!」帽子陛下用清澈的聲線高聲宣言。


    我在黑暗中筆直落下。帽子陛下……不對,陽球,因為我說給企鵝吃便宜狗食就好,所以你生氣了嗎?


    你竟然被帽子操縱,這是在開玩笑吧?


    我跟老哥在指定的電車中並排坐在指定的車門附近。老哥在打瞌睡,但我完全冷靜不下來,不斷在擁擠的早晨電車裏迅速張望,不然就拿出手機確認時間。


    陽球確實在我們麵前死過一次,又因那個人物複活。神明好像半開玩笑般安排著壞心眼的遊戲,那個人物為了「生存戰略」要我們尋找「企鵝罐」。


    「欸,老哥,不知道荻野目蘋果是什麽樣的人?」


    「既然在這種時間搭電車,不是粉領族就是學生吧。」老哥微微睜開眼皮,愛困地揉揉眼,一邊這麽說。「管她是誰,我們要做的隻有得到企鵝罐。」


    即將抵達東高圓寺的車內廣播響起,於是我們互望一眼後起身,前往車門邊。電車很快到站,通勤、通學的乘客一舉擁進,地下鐵載滿了人。光找到近在身邊的老哥就讓我耗盡全力。


    「老哥,這樣根本就看不出誰是誰啊!」我著急地說。


    「不會,那些


    家夥就是為了這種時候存在。」老哥擺出毅然的表情回望我。


    「對喔!」這種時候那些小企鵝或許派得上用場。但我在人潮中找到企鵝時,它們已經被夾在乘客的兩腿間,身子騰空,擠得歪七扭八。


    「沒辦法靠它們啦。」我悲哀地說。


    老哥深深歎氣。


    兩隻企鵝一下麵露悲愴,一下愁眉苦臉,看起來似乎在試著回到我們身邊。它們有時被沒站穩的高跟鞋鞋跟踩到,有時差點就被夾扁在女高中生和身穿長褲套裝的女性雙腿之間,唯有黑色眼珠牢牢盯著我們的方向。這不搞得我們真是飼主一樣嗎?


    其中一隻用力推了一個女高中生的腰部,利用杠杆原理將身體從層層疊疊的乘客裏推出來。它咕咚一聲滾到地上,一臉拚命地看著我,朝我衝過來。我想都沒想就朝它伸出手,它縮成一團,何止撲抱,根本是一頭撞上我的肚子。


    「真是的,這種重要時刻,你在搞什麽啦。」我抱起它小聲斥責。


    「喂!」


    「什麽事?」我因尖銳的怒喝聲抬起頭,一個長得很高的長發女生瞪著我,微黑的肌膚與豐厚的嘴唇讓她看起來格外成熟。莫非她看到我跟企鵝說話,感到太毛骨悚然而嚇到了?


    「還敢問我什麽事!你剛才摸了我的臀部吧!」女生毫不猶豫地瞪著我。因為她的大嗓門,我總覺得周圍乘客也在偷看我們。


    「我才沒做那種事!」我連企鵝掉下去都不管了,舉起雙手表示否定。


    「騙人!你明明放肆亂揉了一通!」女生往前踏出一步,正好一腳狠狠踩在企鵝身上,同時依然瞪著我不放。


    「你、你誤會了,那是——」那是你腳邊被踩扁、形似企鵝的生物做的事,而我甚至很難稱得上是它的飼主,而且明明除了我們以外沒人見得到,可以感覺到它根本前所未聞。


    「『那是』是什麽意思啊?不要悶不吭聲,給我說點什麽!」


    我連苦笑都做不到,隻能縮著身子。這種情況下承認就完蛋了,但身為企鵝的現任管理者,我莫名厭到自己有連帶責任。


    就在我差點放棄的時候,後方傳來一道夾帶異樣空氣、低沉清晰的聲音。


    「抱歉,那說不定是我的錯。」那是帶著一點明快的頑皮味,同時顯得傭懶的語調。


    「咦?」女生望向我身旁。


    開門見山,站在那裏的是我家老哥。


    「我的書包卡住了,剛才硬把它扯出來,這或許就是原因。我沒有惡意。不過既然造成你的不快,我必須向你道歉。」老哥散放憂鬱氣息的眼眸凝視那個女生,語帶寂寥地低語:


    「抱歉。」


    他的口吻超級誇張,好像費盡苦心才終於見到等候二十多年的戀人。我愣愣地張開嘴,茫然盯著完全在扮演另一個人的老哥。


    「這樣啊……哎呀,這也沒辦法呢。畢竟現在這麽擠。」女生兩頰飛紅,一臉嬌羞。


    「真的很抱歉。」補上最後一擊的老哥朝我一瞥,偷笑一下。完全是張令人背脊發寒的壞人臉。


    「新宿禦苑前、新宿禦苑前。」電車再度停止。


    「啊,那我們就在這裏下車了。」女生用裝出來的端莊語調這麽說完,頭一次回頭看向同行朋友,對她說:「走吧,蘋果。」


    我跟老哥驚訝地互看一眼。她剛才叫出「蘋果」這名字。


    「你快下車。」老哥急忙說,撿起被壓扁的企鵝交給我。「從那件製服來看,她們是櫻花禦苑的女生。」


    「老哥你呢?」


    「我去做點準備。」


    被推出去般地在新宿禦苑前站獨自下車,我無奈地跑著追上她們。充滿彈力的圓滾滾企鵝頗有重量,抓著它跑很礙事,但它八成沒辦法靠跑步跟上我的步伐,第一次碰麵時就明白這點。


    慌慌張張穿越驗票口走到地麵,我馬上看見剛才的長發女生及似乎是荻野目蘋果的女孩背影。從這個距離判斷,一定馬上能追上。


    「早啊!」伴隨悠哉的聲音擋住去路的是山下。


    「山下,喂……」我抵抗著衝撞似地撲抱我的山下,注視一步步離我遠去的荻野目蘋果。


    「怎麽一早就擺出這張陰沉臉啊。怎麽啦,有什麽戀愛的煩惱嗎?」山下腦中難道隻裝著女孩子跟戀愛之類的事嗎?


    「抱歉,你先去學校吧!」老老實實拋下這句話後,我丟下山下衝了出去。不能跟丟荻野目蘋果,不能錯過企鵝罐,不能失去陽球的性命。


    「哎呀,怎麽怎麽,孩子氣的晶馬也墜入愛河了嗎?」山下的聲音在追逐女生的我背後響起。如果是那種天真愉快的事該有多好啊。


    櫻花禦苑女中正如其名是一所女校。我成功跟蹤荻野目蘋果到校門附近,不過周圍盡是通勤途中、身穿同樣製服的女生。我躲在電線杆後方,束手無策。我怎麽看都是可疑份子。若非間諜或偵探,哪有辦法調查荻野目蘋果的周遭啊。話雖如此,我也不能空手而回。


    溜上櫻花禦苑女中附近的大樓屋頂,一邊眺望與我的學校大相徑庭的美麗校舍,一邊用簡訊通知老哥我的所在地,之後完全無事可做。


    倚靠柵欄,迎來秋風。腳邊的企鵝不知道是不是在模仿我,也呆呆站在那。


    「女校啊。」我茫然呢喃。「怎麽辦?該穿個女裝嗎?」就算這樣問企鵝,它也隻是抬頭看我,沒有回答。


    「你想穿女裝嗎?」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我縮起身子,回頭一看,提著一個大紙袋的老哥一臉訝異地望著我。


    「老、老哥!你跑到哪裏去了啊!」我鬆了口氣。


    「去辦點事。哎,總之你看看這個。」老哥從袋子裏拿出筆記型電腦,馬上俐落架設好,再從口袋拿出隨身碟插上去。


    我抱著企鵝瞥向液晶熒幕,上麵顯示櫻花禦苑女中學生附有照片的個人檔案。切換幾頁,可能是荻野目蘋果那人的頁麵跳出來。


    「這是學生名冊?你用什麽方法從哪弄來這東西的?」


    「嗯?我以前馬子很擅長這一類的事。」老哥說得一副理所當然。


    「擅長哪一類的事?」老哥以前的戀人中,難道有間諜或偵探嗎?真難以想像。


    「駭客。」老哥輕描淡寫地說。


    「那不是犯罪嗎?」比想像更現實的恐怖詞匯讓我的臉痙攣了起來。


    「喂,借用一下你那隻。」老哥一邊說,一邊從我雙臂裏將企鵝一把抓過去。


    老哥竟然拿出粗筆,在企鵝背上寫下「2」這個號碼。


    「我這隻是企鵝一號,你這隻是二號,跟陽球待在家的是三號。這樣能省去很多麻煩,不錯吧。」


    可以省去麻煩,不過也很無趣。簡單的小名也好,幫它們取名字不好嗎?


    「還真隨便。」我悄聲說。


    老哥還從袋子裏拿出各式各樣的物品一字排開,接著在企鵝背部用膠帶固定對講機,再將小型攝影機固定在它們的頭上。


    「這樣就行了。」


    原來如此,老哥打算派旁人看不見的企鵝到校內搜索。他迅速對企鵝發出指示,拿著對講機,在電腦熒幕上輪流切換兩具攝影機錄到的影像。


    兩隻企鵝果然走得很慢。不過它們順利穿過校門,抵達校舍入口。


    「沒問題嗎?」它們可沒機靈到那種地步。我緊張起來,肚子有點痛。


    「嗯,很好,繼續往前直走。不要一直東張西望喔。」老哥冷靜又毫無罪惡感地向對講機說。


    企鵝左搖右晃地搖晃鏡頭,按照指示在整潔寬廣的走廊前進。


    「就是那!爬上那道樓梯,走進左邊數來第三間教室,那裏是一年c班。」


    我依然無事可做地摸著腹部。兩具攝影機拍到的畫麵晃得厲害,我盯得都快暈了。


    「走向窗邊的座位。」老哥對照名冊,準確指揮企鵝。


    企鵝一號倏地抬起頭,正在上課中,可能是ㄌ1ˊ 1ㄝv ㄇㄨˋㄆ1ㄥˊ ㄍㄨㄛv——更正,可能是荻野目蘋果的側臉映進畫麵。


    「很好,賓果。」


    她剪齊的厚瀏海下方藏著一對意誌堅定的眼眸。她可能有企鵝罐。


    「好,找一下她的東西。要徹底調查,看看她有沒有帶什麽可疑物品。」


    我被老哥的話嚇一跳,從電腦熒幕抬起頭。


    「呃、喂,做這種事真的好嗎?」我說著,聲音逐漸轉小。


    「此外沒有其他方法了吧。我們可是在偵查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啊。」


    我沒有替代方案。光靠我根本沒有接近她的手段。但問題不在這裏。麵對沉默的我,老哥輕聲歎氣。


    「事跡不敗露就沒問題啦。我們又不是要傷害誰。」


    「不是這樣,我說的是道德問題。就算其他人看不到企鵝,這依然是犯罪啊。」


    不知道企鵝一號從哪個位置看荻野目蘋果,畫麵十分昏暗。我才剛這麽想就突然從奇特的低角度看到她的下顎。但下一瞬間畫麵再度轉暗,它想必摔跤了。二號似乎盯上掛在桌邊的書包,它彈跳著試圖偷看裏麵,但現在似乎還沒構到。它到底在做什麽啊。


    「不然要怎麽辦?如果沒得到企鵝罐,陽球就會死啊。假如這個荻野目蘋果手上有,她也不可能因為我們拜托她,就把那麽了不起的東西欣然交給我們吧。現在是選擇手段的時候嗎?」老哥厲聲說。


    我明白。明明沒有任何方案,這種緊急狀況下光靠道德也無法守護陽球。但真的好嗎?


    麵對保持緘默的我,老哥小聲說:「也隻能這樣做了。」我瞥了老哥一眼。


    「這是為了陽球。」看到他眉頭緊鎖的堅定神情,我什麽都說不出口。


    企鵝二號設法把頭鑽進書包,但接下來它隻是一個勁地蠕動,一點調查進展都沒有。


    上午的課完全結束。電腦熒幕顯示從絕佳角度拍攝的三人午餐風光,其中包含荻野目蘋果與她的友人。其中一人是在地下鐵誤認我是色狼的女生。


    經過細心整備,宛如公園的中庭裏,她們坐在長椅上。兩隻企鵝似乎想圍住荻野目蘋果,慢吞吞地在她們腳邊走來走去。現在荻野目蘋果一邊吃三明治一邊按手機。


    「然後啊然後啊,那個人超帥的!大概就是『不過既然造成了你的不快,我必須向你道歉』這種感覺!對吧,蘋果。」


    長發女生模仿老哥的表情模仿得還真像。我開始有種荒唐的感受,發出聲音啜飲盒裝牛奶。老哥好像認為自己被這麽形容很正常,不予理會,泰然自若地咬著紅豆麵包。


    「好好喔,我也想看看那個人!」看起來很活潑的短發女生在旁敲邊鼓。


    「他實在很令人心動!」她閉上眼睛,陶醉地捧著臉,發出誇張的感歎。「真的好帥啊。」


    「那你一開始懷疑的那個男生是怎樣的人?」短發女生問。


    「唔——跟他在一起的男生啊,跟空氣一樣沒什麽存在感。」長發女生幹脆地斷言。


    老哥對這句話起了反應,悠哉笑了起來。企鵝二號直盯著女生腿上的便當盒。


    「啊、等等,一號的攝影機在拍哪啦!」我不經意望向電腦熒幕,鏡頭拍著荻野目蘋果的裙下風光大特寫。「好好監視啦!每個家夥都這副德性!」不知是對企鵝還是對老哥這麽說,我皺起臉鼓起腮幫子。企鵝一號果然跟老哥有點像。


    「我看看?」老哥興味盎然地將視線轉回電腦熒幕,認真地注視一號的攝影機畫麵。「哦哦。」


    「看他的製服,應該是外苑西高的學生。」


    「真的假的,那不就在附近嗎!」


    「是啊。真不明白我為什麽一直錯過那麽帥氣的男生。」


    荻野目蘋果一直沒有加入談話,她嚼著三明治,盯著手機熒幕。不知道是在跟別人互傳簡訊、查資料還是回顧舊照片。


    「蘋果,怎麽了嗎?」注意到荻野目蘋果安安靜靜什麽都沒說,長發女生向她搭話。


    「沒有啦,沒什麽事。」荻野目蘋果從手機熒幕猛然抬起臉,輕輕搖頭。


    「你是在打我的章魚造型香腸主意對吧!呃,咦?不見了?我剛才吃掉了嗎?」


    實際上,吃掉章魚造型香腸的是她腳邊的企鵝二號,但我對此完全無能為力。


    「我今天先早一點回去嘍。」荻野目蘋果講得很突然,兩隻企鵝的攝影機迅速地轉向她。她俐落收拾好三明治的包裝,抱著書包起身。


    「蘋果?」畫麵上顯示被留下來的兩人呆愣的模樣。


    為了追上她,我跟老哥慌慌張張地收拾起野餐一般四散著物品的屋頂。


    企鵝按照老哥指示,繼續慢吞吞地追著荻野目蘋果。不知是不是膠帶有些脫落,總活蹦亂跳的一號攝影機比剛才傾斜了些。


    荻野目蘋果徑自走向新宿禦苑前站搭乘地下鐵。我們也搭上同班電車,坐在離她有段距離的座位。


    「荻野目蘋果的家是在東高圓寺對吧?」抱著紙袋的老哥小聲說。


    「她要去的地方和自己家反方向呢。」我朝荻野目蘋果的方向一瞥,看到企鵝纏在她身邊。尤其是一號,它又想把臉鑽進她的雙腿間,但不知道荻野目蘋果有沒有注意到奇怪的感覺,她困惑地歪著頭,再挺直身子。


    「看來有內情啊。」老哥露出嚴肅的神情。


    就是因為有內情,我們現在才追著她到處跑啊。不過她目前看來隻是普通的女孩,也沒帶什麽可疑的東西。


    「欸,老哥,企鵝罐到底是什麽啊?」我望著快從座位上跌落的企鵝二號,一邊這麽說。


    「誰知道啊。一號跟二號好像也不知道,那個企鵝帽也沒說是什麽東西。根本沒辦法想像。」我得到這句惡狠狠的回答。


    「那真的是我們碰得到的東西嗎?」


    「總之,既然她叫我們找出來拿到手,肯定是有形體吧。」


    「我們能做的隻有依照帽子的命令,找出企鵝罐。」


    這是為了陽球。我跟老哥難得地十分像雙胞胎一樣異口同聲。但跟有些不安的我不同,映照在座位對麵的黑暗車窗上,老哥的臉因為決心而顯得嚴肅。


    荻野目蘋果用非常小的聲音呢喃:「抓住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胃。每天都要穿決勝內衣。」


    到達池袋後,荻野目蘋果進入一家位於大型大樓的書店,一臉認真地翻閱雜誌。


    「她看起來隻是很尋常地在看免錢書啊。」我跟老哥站在離她有段距離的書櫃前,隨便翻開一本雜誌假裝在讀,牢牢地監視她。


    「別大意。她說不定離開前有留下什麽暗號啊。」


    「怎麽可能。就算有暗號,又要怎麽……」說到一半,我放在長褲後口袋的手機響起輕快的來電鈴聲。


    注意到鈴聲的荻野目蘋果忽然望過來。


    「笨蛋!調成震動啊!」老哥低聲怒罵。


    「抱、抱歉抱歉!」我慌張地弓起背,查看來電號碼。這是我們家的電話,打來的是陽球。「抱歉。」我發出更窩囊的聲音。


    「哥哥?」做好覺悟接起電話,陽球果然語氣不大高興。「你們在哪裏?做些什麽?」


    「哪裏喔,呃,我們在書店。」老哥在一旁問:「是陽球嗎?」我朝他點頭,稍微走遠。


    「哥哥你們今天蹺課了吧?」


    「咦!你怎麽知道?」我不小心說出內心話。


    「因為多蕗老師擔心你們,打電話到家裏了!他說平時都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樣啊……」泛起和善笑容,抓著頭,戴眼鏡的班導身影浮現在眼前。


    「晶馬!」


    聽到老哥的聲音,我一回頭就發現荻野目蘋果不看書了,正要走出書店。


    「抱歉,陽球,等一下再打給你!真的很抱歉!」我掛掉電話,慌慌張張追在荻野目蘋果後麵。


    讓陽球平添無謂的擔心,真的很抱歉,但這都是為了陽球。隻要找到企鵝罐,我們就能回到原本平穩的生活。


    「哥哥們會加油的!」我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跟著追在荻野目蘋果身後的企鵝走。隔著這樣的距離,應該不會引起她的疑心。


    當她在一家店的轉角轉彎,企鵝冷不防看向我們。它們各自取出畫有書跟錢的紙,不知哪來這種東西。


    「是要我們掏錢買書?」我放慢腳步,自言自語。


    「是不是『不可(book)前進』的意思?」


    正如老哥所說,接下來它們快速拿出的紙上畫有禁止進入的標誌。大樓商店有什麽好禁止進入的。我跟老哥快步趕上企鵝,彎過轉角。


    「這是!」我不禁低喊出聲,站定腳步。老哥也浮出困擾的神色停下腳步。


    這是一間以粉色為基底,可愛過頭的店麵,看起來宛如一家遊樂園。不管看向哪邊,映入眼簾的都是刺眼的蕾絲與荷葉邊,身穿內衣的假人模特兒隨著小巧木馬一起在店中央緩緩旋轉。


    店裏當然有身穿內衣露出微笑的女模特兒海報,以及端詳手中與海報相同款式的內衣的女性。荻野目蘋果也在其中。


    我咽下口水。即使是老哥也不打算就兩個男生進入店內。我們在外窺伺狀況。


    「內衣店啊。要是有女的同行就好了。」看到咋舌的老哥,我感到一陣戰栗。他這句話的意思是假如有女生同行,老哥就敢走進這家店嗎?


    「這、這絕對進不去啦。不可能!」我因種種原因臉色發青,再一次打從心底對不起陽球。


    我們遠遠地監視在店內閑晃的荻野目蘋果。她漫無目的四處走走,突然拿起一件胸罩。我不由得別開視線。


    「那該不會是企鵝罐吧?」老哥一臉嚴肅地說。「不過如果是那件,我之前看過很像的。」他態度認真,說得煞有其事,不過我害怕到提不起勁去問他到底在哪見過。


    「企鵝罐會是大量生產的東西嗎?那是成衣吧?不管怎麽說,我都沒辦法進去買那種東西啦!」


    「看來不是那件啊。」


    聽到老哥這句話,我再度看向荻野目蘋果,她似乎把剛才那件胸罩放回架子上了。接著她又走進店內更深處。


    「喂喂喂,難道是更火辣的款式嗎?該不會是那邊有開洞的惹火玩意。」老哥悄悄踏足店內,鼻息變得粗重。


    「騙人,真的假的?咦?洞?你說的洞是指哪個洞?」我感到一陣暈眩,對這種狀況毫無適應力。就算上麵沒開洞也沒關係,因為我不管往哪看都是充滿花邊又透明的內衣。


    「笨蛋,說到洞,當然是指連接宇宙的那個洞啊。」老哥終於開始胡言亂語,還是因為遊刀有餘才說得出這種笑話?


    「我們出去啦,這裏應該不會有企鵝罐吧。」沒錯,荻野目蘋果隻是在物色內衣褲,她肯定會再次走到店外。


    「別拉我袖子!咦?人呢?」


    當我注意到時,已經失去她的行蹤,但沒有跡象顯示她走到入口附近。


    「誰叫老哥要說這種蠢話。」


    「是我的錯嗎!走吧,再往裏頭去!」


    說是深處,這間店也沒那麽寬敞。粉刷得相當花俏的牆壁後方深處,依然隻有大量內衣褲和緊急出口。


    老哥毫不猶豫地打開緊急出口,我們走到門外。太陽開始下山,肌膚有股涼意。起風了。


    「可惡,她跑到哪去了!」我們在階梯平台四處張望,既聽不到走上安全梯的聲音,也見不到往下走的身影。


    「啊,老哥,看那邊!」荻野目蘋果正沿著大樓牆壁的邊緣行走。她的裙子因風翻飛,好不容易找到立足之處,腳邊的水泥卻簌簌掉落。


    她冒著冷汗,滿臉慘白,即便如此還是一點一點橫向前進。


    「她為什麽在那種地方?」


    我看不透幾乎踮著腳尖走的她想做什麽。強風將頭發吹到她臉上,還不時差點踩空。


    「怎麽辦啊,老哥?」我從柵欄探出身子。


    「這種時候嘛,就靠這些家夥吧。」老哥的目光落到企鵝身上。


    「真的好嗎?」我的聲音充分流露內心的不安。


    不知何時搞成這樣,企鵝一號的頭——正確來說是臉上——戴著內褲,二號的頭上則戴著胸罩,兩個罩杯看起來好像它的耳朵。兩隻企鵝麵無表情,睜著又黑又圓的眼睛盯著我們。這些家夥該不會比我們想像中還笨很多吧。


    兩隻企鵝安裝著小型攝影機、對講機,還有內衣褲,就這樣追趕荻野目蘋果的腳步,開始沿著大樓牆壁前進。


    「喂,給我前進得快一點!」就算老哥如此斥責,企鵝也隻抖著身體冒出冷汗,幾乎無法靠近荻野目蘋果。攝影機拍到的僅有凹凸不平的肮髒壁麵。


    「靠那些家夥果然還是沒辦法。」


    「嗯,沒辦法啊。」


    看到企鵝戴在身上的內衣被強風卷走,我實在覺得好浪費。


    「唔?」距離它們數公尺處,荻野目蘋果停住腳步。仔細一看,她從製服口袋拿出手機。


    「找到了!」她開懷地說著,拚命踮起腳尖,高高舉起手機。


    「快門聲?」我看向老哥。


    「她是在拍照嗎?」老哥也露出詫異的表情回望我。


    她的目的似乎已經達成,荻野目蘋果慢慢往回走。


    「喂,已經可以回來嘍。」企鵝一聽到老哥的聲音,馬上笨手笨腳地動起來。看來我們還回不了家。


    搭乘地下鐵前往荻窪的荻野目蘋果,坐在車站前的花圃邊把玩手機,偶爾抬起頭,看起來像在等人。為了避免引起她注意,我們徹底扮演成聚集在自動販賣機前的高中男生。


    「她是不是跟人約在這啊?不過太陽也快下山了。」


    「嗯,從剛才奇妙的行動看來,她也許是跟企鵝罐有關的人。」


    「不過那女生不惜做出那種事,到底拍了什麽照片啊?」我到現在依然不覺得她是手握陽球生殺大權的重要人物。


    「誰知道。也可能那張照片本身就是企鵝罐吧。哦,她行動了!」老哥挺起靠在自動販賣機上的身體。


    荻野目蘋果迅速站起身,認出通過驗票口的某人後,她輕輕揮手。


    「多蕗!」她雙頰染上桃紅,迸出燦爛的笑臉。


    「哎呀,蘋果。」被稱為多蕗的男子很麵熟,他自然地對荻野目蘋果露出笑容。


    略嫌太長的黑發,沒有半點魅力的銀色細框眼鏡,有些歪掉的領帶結,以及完全不知道從哪找來的土氣側背包。他毫無疑問就是我們學校的老師,也是我們的班導——多蕗桂樹本人。


    「老哥,那是我們班導吧?沒錯吧?」我莫名有種掃興感。


    「嗯,的確是多蕗。」老哥也泛起苦笑。


    「你今天也是剛補習完要回家嗎?最近常常碰到你呢,看來很努力喔。」多蕗悠悠地說。他素來是個溫吞的男人。


    「嗯,還好啦。」荻野目蘋果很難為情地低下頭,但還是偷瞄著多蕗。


    「啊,對了,正好!我有東西想請多蕗看一下。」她馬上拿出手機,熒幕對著自己跟多蕗。「你看,很棒吧?是你跟我提


    過池袋大樓上的那個。」


    「金腰燕的巢?」多蕗興致勃勃地凝視手機熒幕。多蕗在自己身邊彎下了腰,荻野目蘋果開心到羞紅臉。


    「對,我把它拍下來了!」


    「嗚哇,這個很少見呢。不過你怎麽拍到這種照片的?」


    「燕子的巢?」我不由得想到中華料理的高級食材,不過我知道兩者不一樣。


    荻野目蘋果輕笑著回答:「這是秘密。」現在的她嬌俏可愛到與剛才判若兩人。


    我們麵麵相覷。我們一路追逐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物?老哥的臉看起來似乎發現了什麽,但我還搞不懂狀況。


    大致閑聊一陣子後,多蕗輕鬆說了聲「好啦」。


    「請代我向伯母問好。回家路上要小心喔。」他泛起傻傻的笑容揮手。


    「好的,謝謝。」荻野目蘋果點頭致意後,開口說:「那個——」但多蕗幾乎消失在人群裏。「我很期待下次賞鳥。」這是非常微小的音量。


    她仿佛沉浸在餘韻中,有些寂寞地在原地停留好半晌。但她忽然揚唇一笑,跟著多蕗走了起來。


    「咦?還沒結束?」我發出傻呼呼的聲音。


    外頭完全入夜了。月亮懸在涼爽晴朗的天空。不早點回家陽球就太可憐了。她鐵定在生氣。


    荻野目蘋果跟在提著便當店袋子的多薯身後,她的身後跟著我、老哥和兩隻企鵝。今天淨是些奇妙的事。


    現在天色昏暗所以還好,不過在住宅區跟蹤別人很難,若對方認得自己的臉就難上加難。但荻野目蘋果大概完全沒想到自己正受到跟蹤,一個勁往前走。


    不久多蕗抵達一棟公寓,他走進位在一樓的房間。應該可以認定這是多蕗的家。


    荻野目蘋果藏身於附近的圍牆窺伺狀況。我們則從更遠處的電線杆後方監視著她。


    「她跟在多蕗後麵想做什麽啊?」


    「那個女生喜歡多蕗吧。」老哥淡淡地說。


    「咦,不會吧!」我明明一直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卻不小心用超越平時的音量大喊,隨即被慌張的老哥搗住嘴。


    「你還真遲鈍。」老哥浮出打從心底感到無奈的神情。


    有此自覺的我隻能嘿嘿傻笑。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跡可尋,但說真的,老哥沒說出來,我大概好一陣子都想不到那邊去。


    「哦?」企鵝一號正在拉老哥的袖子。我一看,發現兩隻企鵝已擅自用膠帶裝上攝影機跟照明工具等,挺起了胸膛。


    荻野目蘋果現在試圖進入公寓用地。


    「好,去挽回名譽吧!」老哥一說完,企鵝便在柏油路上小步奔跑,尾隨她而去。


    我們彎身坐在護欄上,再度偷偷打開電腦盯著熒幕。


    盡管畫麵暗得一如預期,依然能看出荻野目蘋果的身影不在公寓正麵那成排老舊房門的前方。兩隻企鵝慢吞吞地繞到建築物後方。


    「她不在這啊。」我嘀咕。見到的隻有陽台流瀉的燈光,以及少許叢生的雜草而已。


    但一直東張西望的企鵝一號,拍到陽台下方連接地下通風口的格柵鬆脫了。格柵被放到一邊,地麵的泥土有摩擦的痕跡。


    「唔,怎麽搞的?好,進去裏麵。」老哥發出指示。


    雖然是理當如此,不過地下還真暗。一號跟二號的攝影機什麽都沒拍到。正當我這麽想,一號的攝影機畫麵朦朧浮現某個正在活動的物體。


    我盯著看了看,發現那是四肢著地往前進的荻野目蘋果健康的大腿。


    「嗚哇!那家夥又拍這種東西!」大腿前方有什麽景象自不待言。我慌了起來,用手上的書包擋住臉。


    「這是今天第二次看到三層蕾絲內褲了。原來這是決勝內褲啊。」老哥一副這沒啥大不了的樣子。


    「別說得那麽若無其事啦,話說你也不要一直盯著看!」


    「喂。」老哥的語氣變了。


    我從書包後方再度悄悄看向電腦熒幕。


    荻野目蘋果扭動身體,轉而仰麵朝天。她似乎咬著小型手電筒移動。她用熟練的動作從一路拖來的書包摸出一個東西。


    「那是什麽?」老哥留意到她的手邊。


    「這個是不是跟裝在企鵝身上的那個有點像?」我愣愣地張大嘴。


    「竊聽器啊。」老哥再次輕描淡寫地說出可怕的事。


    我皺起臉,但依然張著嘴,盯著熒幕上的她看。她轉動小巧黑色機器旁的旋鈕,正在進行調整。突然間,在些微雜音過後,電視節目的聲音透過企鵝的麥克風隱約傳過來。


    「那個女生該不會……」


    「看來她在對多蕗做著跟我們一樣的事。」


    「也就是說,荻野目蘋果……」荻野目蘋果在跟蹤多蕗桂樹。


    「啊——下班後的可樂真是好喝啊。」透過雙重麥克風,多蕗傻氣的聲音聽起來更蠢了。這時候你好歹要喝啤酒吧。


    荻野目蘋果躺在泥土地上,帶著仿佛聆聽搖籃曲的幸福笑臉,側耳傾聽多蕗製造的日常聲響。看到她微張的眼眸中泛著水光,我背上的寒毛全豎立起來。


    「放心吧。獨自用晚餐的日子再過一下就結束了,從今以後我會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會讓你寂寞的。我相信命運。」她細語的聲音聽起來萬分認真。「desti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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