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0853時(日本標準時間)


    日本,東京,調布市


    陣代高中


    在期中考試的第四天,第一場考試是世界曆史。


    考試已經開始23分鍾了。教室裏充滿了翻考卷的聲音和寫字的沙沙聲。因為實在是太安靜了,所以當一輛小轎車停在學校門前的街道上時,那聲音就顯的很突兀。小要的視線越過了她考卷邊緣。


    羅馬帝國的繁榮。五個法規。奧古斯都。西塞羅。西西裏叛亂。這些還有那些。有很多她知道但是不理解的單詞,而且在考試之後她肯定會統統忘光。真的,平常的考試就是一種無意義的、徒勞的形式而已。


    她抬頭瞥了一眼窗子。


    宗介的位子是空著的。


    自從她在前天考試前給他打了電話之後還沒有任何他的消息。她以為今天他應該會露麵了,但是他仍舊缺席。直到最後,他還是錯過了一切。


    (真的……)


    不知何故她歎了口氣。感謝他的缺席使學校變的那麽平靜,她應該為此感到輕鬆。她為什麽還感覺難受呢?為什麽她覺得似乎失去了什麽似的?


    不,不可以。我現在正在考試。我必須集中精神。


    她重新把思路拉回到題目中。


    中國帝王朝的覆滅。匈奴的入侵。黃巾起義。曹操。赤壁之戰。這些還有那些。因為她以前看過《三國演義》的漫畫,所以這個她知道的非常清楚。隻是她想不起漢字要怎麽寫。那麽要怎麽寫“孔明”的“孔”呢?


    (我想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突然間,她發現自己已經寫下了一個答案。


    (我想知道那是什麽工作……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他是不是還好……或者他是不是遇見了別的女孩……這麽說來,那天我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的表現很奇怪……)


    她重新開始寫答案。


    不,我不能想這個,我剛才就走神了。我忘了自己還在考試,滿腦子都是他的事。


    (哦,可惡……)


    都是他的錯。他總是不給任何理由就缺課,現在又不來考試。所以我才擔心。我是說,我是班長,我們不是陌生人。這些就是理由,但是,這事還是讓我煩心。為什麽我要那麽擔心這事?如果他不在這裏,那麽就必須認真考試,但是……!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開了。


    “我……很抱歉,我遲到了,”進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相良宗介,他一起一伏地喘著氣。


    看上去他似乎趕的很急,沉默的臉上全是汗水。而且由於某些原因他沒有穿校服,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深綠色的迷彩服。可以看出這和他平常偶爾穿著的野戰裝不太一樣。現在他穿的這件胸口上麵繡有“u.s marines”的字樣。


    “相良同學……你回來參加考試了?你的衣服是怎麽回事?”監考老師皺著眉頭說。


    “我很抱歉。我沒有時間換了,所以……”


    “沒關係,那也可以。快點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是,長官。”


    宗介匆匆忙忙走到他的座位上。在途中,他的同學信二悄悄的和他說話。


    (相良,你為什麽穿這些衣服……?)


    (發生了一點情況。)


    他簡短的回答說,然後坐了下來。他從老師手裏接過考卷,把鉛筆盒拿出來,快速翻過卷子做了起來。


    小要從對麵腦子一片空白的盯著他。解脫了,她感到胸口上壓著的塊石頭被拿走了。一瞬間,他們的目光接觸了。宗介把筆抬了抬,表示“早上好”。小要急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把精神集中在考卷上。


    10月17日,1609時(澳大利亞標準時間)


    澳大利亞,悉尼 [秘銀]執行總部


    這是第二次,我和加裏寧指揮官來到這間審訊室……泰莎想。先前的對象是一個15、6歲的男孩,這次則是一個中年男子。


    文森特·布魯諾,被毛他們綁架了來,正傲慢地微笑著。


    這可能是一種假象。這裏不是警察局——這裏是[秘銀]執行總部。沒有律師來替他辯護,這裏也不會給他一個公平的審判。坐在單麵鏡後的布魯諾,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


    泰莎穿了件淺色的大衣在平常的製服外。同樣的,加裏寧也穿了件橄欖綠的野戰裝。他們是坐噴氣式飛機,在機場轉豪華轎車來的,所以沒有讓普通人看見他們的樣子。


    當他們得到成功捕獲布魯諾的消息後,就從西太平洋的馬裏達島基地飛到了悉尼。


    這個男人要為在她船上發生的可怕的災難負部分責任。這件事情沒有搞錯,但是她不願意去相信。布魯諾是泰莎有權把所有仇恨都發泄在他身上的敵人,但是此時她胸中隻有對他冰冷的鄙視。


    “我不相信,”她自言自語道。“我不相信那個可憐的理由可以讓一個人去弄沉我的船。”


    “你可以說,那是因為他看上去是個這麽可憐的人,都差不多可以成為一個好演員了。勝過他的敵人對他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不是嗎?”加裏寧回答說。


    通過單麵鏡,他們可以看到布魯諾身邊還有另外兩個男人。他們都來自執行總部,一個海軍中尉和一個下士。根據加裏寧所說的,那個海軍中尉來自秘魯的決策部,而且看上去對審訊非常在行。


    “讓我們從一些簡單的問題開始吧,布魯諾先生,”中尉開口說道。“你是負責人事安全的。在今年六月,是你使得約翰·哈瓦德·丹尼甘和古恩·比安·包被安排到了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艦隊的srt。你降低了,或者說是抹消了四個正要服役的官員的優先權資料,連同伯裏茲訓練營的推薦資料,然後把他們送到了tuatha de danaan,那時那裏正好處於人手不足的情況,他們沒有選擇。我有說錯什麽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布魯諾盯著旁邊空的地方,冷冷地說。中尉鎮靜地微笑著,對一旁拘謹的下士說道:


    “動手吧。”


    “是,長官,”高大的下士回答道,迅速的出拳打在布魯諾的臉上使他清醒過來。


    “咳——!”


    布魯諾差點翻出椅子,下士一把揪住他的領子把他拉進自己。他使勁地把布魯諾的脖子按在桌子上,抓住他的手指把他們朝相反的方向掰去。


    “…住—住手—” 咯啦!傳來了恐怖的聲音。他的小指斷掉了,審訊室裏滿是布魯諾刺耳的尖叫聲。


    “別緊張。就快結束了,”加裏寧告訴泰莎,她把視線從審訊人上轉移開去。布魯諾滿身大汗的顫抖著。


    “住…住手!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你們一切!請…請不要再…”他痛苦的扯著嗓子,抓著他發紅的手指。


    “那麽回答我。是不是你把丹尼甘和古恩送到了tdd-1?”中尉用冰冷的口氣問他。


    “是的!是我做的!”


    “誰命令的?”


    “我不知道。”


    “不要說謊!”


    “等等!我、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名!他們說用[阿馬甘]這個名字!”


    “[阿馬甘]?是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那可能是蘇聯秘密軍隊或別的什麽。他們也沒有否認。開始的時候隻是一些小事。他們預先給我20萬……20萬,你能想象嗎!?我沒有理由拒絕他!我回應了他們兩次——”


    “你怎麽看……?”加裏寧問泰莎,她正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看著一邊的屏幕指示器,繼續說道,“看上去他沒有說謊,而且我看他也沒有什麽動機去隱藏。盡管看上去他


    自己也不知道什麽。”


    電腦分析表明布魯諾說了實話——通過他語調的重音高低,鑒別證詞的真偽。這是一個公平精確的係統,一種高級的測謊儀。先前的暴力隻是為了是受審者的情緒激動起來,使分析能夠進行。


    “[阿馬甘]……我想知道那名字暗示了什麽?”


    [秘銀]是一種虛構的銀金屬。而[阿馬甘]是一種汞合金。或者,這隻是一個無聊的玩笑。


    “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我發誓!”布魯諾叫著。他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瞪著鏡子的另一麵。


    “你現在高興了吧!?你全聽到了,啊!?不要光站在那裏看著這兒,到這邊來呀!!看看你對我都幹了些什麽……他媽的[秘銀]!?那是[惡魔的金屬],就是那個!你就是想裝英雄的小人!!”


    “鎮靜,布魯諾先生。”


    “你想讓我幹什麽,哈!?我詛咒你們!!象個殺人凶手一樣死去!你這狗娘養的!你們都是些雜種!”


    泰莎生氣的不睬他。但是無法阻止那些肮髒的話從布魯諾嘴裏出來。


    “他怎麽敢……” 在那個事件中失去部下的臉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感到渾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她想打開暗室的燈,把自己暴露在那個男人麵前,用語言侮辱他。你這個凶手。還我的部下來。你這個該詛咒的。你現在是個什麽也不知道的沒有價值的東西,還坐在這裏口噴毒水。你還不知道自己的處境——你以為你在審判我,你這個貪婪的、沒有用的蠢貨。別太傲慢了……!你想讓我叫下士把你剩下的手指也掰斷嗎……!?


    使用暴力的情緒充斥著她。她不僅僅是憤怒,而是一種傲慢在挑釁著她。


    “船長——”


    加裏寧的聲音把她帶回了現實。


    她的手心出了很多汗。


    她對自己感到厭惡。她想否定,但是不能。就在剛才,她沉浸在那個男人的痛苦中。


    “船長,把剩下的交給中尉吧。博達將軍在等您。”


    “……你是對的,”她虛弱的回答說,轉身離開了發狂的布魯諾。


    “用這種方式太可怕了不是嗎……?”


    對他是,對我們也是,她對自己說。


    “我不否認,但是這很有效。它沒有生命威脅,而且他的手指很快就會痊愈。”


    “我知道,但還是……”她瞥了瞥加裏寧沒有表情的臉,支吾著說。


    他什麽也不覺得嗎?剛才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到了,但他一點也沒有動搖。即使,就象我一樣,那個男人也殺了他的部下。


    就在她停止考慮這事的時候,她聽見俄國人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說道:


    “如果是我的話,我會把他的手指統統切掉。”


    他們離開了審訊室,來到指揮官的辦公室。


    [秘銀]的執行總部,就是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坐落於悉尼市中心一條街道的拐角處。


    如果你告訴別人,世界著名的組織——[秘銀],把他們最重要的基地安置於此,三分之二的人會給你一個懷疑的眼神。如果你還要告訴他們,這裏這個基地比在歐洲的那個有更先進的運輸設備和地麵設施,用來控製保護其他許多的東西,那麽沒有一個聰明人會相信你的話。


    至少,那是20年前的普遍觀點。但是隨著衛星通訊技術和互聯網的發展,大量豐富的信息使得總部的地理位置在當今世界已經顯的不那麽重要了。而且,由於巴黎,倫敦,布魯塞爾,日內瓦這些地方是有著古老影響力的信息中轉處,所以在那裏建造基地是很困難的。


    簡單的說明了一下。


    [秘銀]是一個年輕的組織。大約10年前,他們創建了她的雛形,他們計劃在歐洲建立執行總部,但是不斷地有些小問題出現,最後問題多得溢了出來。最近,除了一些[秘銀]的


    信息局以外,就隻有一小部分還坐落在歐洲了。


    執行總部,雖然被稱為“摩天樓”,實際上隻是一幢矮小的建築。


    文件上看,這幢建築的擁有者是[阿基羅斯保安公司]。[阿基羅斯]是[秘銀]對外的稱呼,但是實際上,他們在世界上許多地方都開設了保安業務,從中也獲得了不少收益。[秘銀]的許多成員,表麵上看是為這個公司工作的員工。另外由於雇傭兵通常對別人說自己是在保安公司工作的,所以這個偽裝非常的便利。


    [秘銀]還開了許多類似的公司。


    他們擁有的業務非常廣泛,包括象[羅絲&漢貝爾頓]——m9的核動力反應堆建設,[烏曼塔克]——他們主要的運輸業務,[馬丁·瑪利艾塔]——他們的航空支柱,還有很多很多;他們分布在高新技術發展行業,都是從那些瀕臨破產的企業買來的。他們還有很有影響力的銀行支持,比如說那些掛名公司。公眾輿論,政府投資,裝備提供,新人開發……他們不僅在運作一個組織,更是充分利用這些商業資源。在那些公司工作的大多數員工,甚至不知道[秘銀]的存在。


    [秘銀]用來做執行總部的[阿基羅斯]大樓看上去有點古舊了,但是它的安全係統卻是頂尖的。大樓的每個角落都安裝了竊聽器和反竊聽裝置,數不清的監視器便衣保安在看不見的地方監視著入侵者。


    泰莎和加裏寧來到了指揮官的辦公室,一個男保安出來迎接他們。


    “很高興再見到你,船長女士。”


    “很高興見到你,傑克遜先生。你看上去氣色很不錯。不過請不要叫我[船長女士]。”她這麽說,40歲不到的保安爽朗的笑了。


    “不管怎樣,你這樣看上去可不象個[小姐],我聽說你工作做的非常好。我對你表示尊敬是應該的。”


    “謝謝。好吧……我想不管我怎麽反對,你還是會這樣稱呼的。”


    在她被任命到tuatha de danaan之前,泰莎曾在執行總部工作過一段時間。除了幫助博達將軍之外,她還負責研究海戰,水下戰,和特殊情況下的戰鬥。從那時起,傑克遜保安中尉就成了她的朋友,就從那時起,他開始稱呼她[小姐]或者[小泰莎]。自她接受了tdd-1的命令起,她就晉升成了上校。


    “將軍在哪裏?”


    “現在還在接電話,不過我想他不會介意你們進去的。在他談話的時候他會再次確認你們的。這裏的安全工作非常緊。”


    “是的,我想他會的。謝謝你。”


    謝了他之後,泰莎和加裏寧一起走進了博達將軍的辦公室。


    房間和一間咖啡廳差不多大小,但是房間裏高大的書架上滿是書本。大部分家具都是木製的,黑色打磨。自然光線和白枳燈的照射使房間感覺上象一個老圖書館。


    博達將軍正坐在他工作的椅子上,對著電話交談。


    “是的……恩。我知道……是……那是我這邊的。我們自己會處理自己部門的不適當行為。相信我……保管?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他說話的當口,博達將軍回應了泰莎和加裏寧的敬禮,指了指來賓位子,不動聲色的指示他們“請坐”。


    “……我想是的。好,請便……就是那樣。我們換個日子在討論這個問題……恩。我會再考慮的……不。我有客人來了,我得走了。”他單方麵終止了談話,按下了電話的掛斷鍵。他把聽筒扔到桌子上,好象碰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然後緩緩站了起來。


    “很高興你們來了。想要什麽飲料嗎?”他一邊問,一邊走向房間角落的迷你吧台。


    “謝謝,我要水就可以了。”


    “少校?”


    “我也一樣。”


    “嘿,多無聊啊你們,”他聳聳


    肩說,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檸檬水。


    “m9工作的怎麽樣,少校?”他用提問代替問候。


    “還有很多改進的空間,但是總的來說非常好。保養也是個問題。部分零件的兼容性很差,所以我們現有的庫存很快就會用完。”加裏寧簡短的回答說。


    “你還是和從前一樣。不過我會記住的。”博達笑著說。


    當人們談起執行部的指揮官,傑落姆·博達的時候,會說他就象一個好脾氣的叔叔一樣。他使人們想起那些穿著圍裙賣熱狗的店主,因為他的氣質是那麽溫和可親。


    他差不多有60歲了,但是他棕白色的頭發使他看上去年輕了10歲。即使是年齡足以做他女兒的泰莎看來,他也十分有魅力。對他來說可能有些無禮,但是他的眼袋和下斜的嘴角使他看上去象一條可愛的小狗。


    但這不是說他缺少威嚴,一個普通人見他一次就會覺得他其實是一個睿智,有經驗,有領導力和紉性的男人。實際上,他在美國海軍做了30多年的軍官,在那裏,他從一個士兵升到了將軍。他的眼睛裏充滿了對世界的悲傷和憂愁——從這個方麵來說,他和加裏寧沒有太大的區別。


    “剛才打電話的是信息部長官,”他一邊把水倒進杯子裏一邊說。“看上去我們綁架布魯諾的事讓他們氣瘋了,因為他們也發現布魯諾藏在西西裏了。我們的行動警告了[帕爾賀隆]所以他們不會再拖延我們了。”


    [帕爾賀隆]是執行總部四個中隊中的一個,平常都是他們執行綁架任務的。通過轉移了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艦隊,他們成功欺騙了布魯諾和信息部,之後隻有一小部分人被轉移出了中隊。


    “所以我們要跳過決策部來處理布魯諾?”泰莎問道。


    “是的,當然我拒絕了,但是……問一句,你去看審訊了嗎?”


    “是……”


    “我要知道你在那發現了什麽,因為中隊長會繼續在這裏——你所走的路就是殺戮。是一條長長的回廊,一個嚴酷的戰場。”博達的話裏暗示著一股神秘。


    那個讓我去看審訊的人就是博達將軍自己,那麽……泰莎醒悟了。在他們到達的時候,他們遇到了一位退役軍官,他告訴他們“博達將軍現在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們是不是願意觀看布魯諾的審問直到他結束?”


    為什麽他們要給我看在這個?我可以從那裏學到什麽?戰爭即不美麗但也不肮髒——她並不認為他是在做普通的說教。當然了,當她那自己和將軍或者加裏寧比較,或者這裏的其他任何人比較時,她沒有看見所謂的“肮髒”的事情。她很幸運擁有這種觀點。


    但是為什麽這位中年紳士要告訴她這麽一個模糊的概念。這麽考慮問題的話太簡單了。在這種事態下,是不是有些她不能形容的暗示?


    一個不祥的預兆。一個悲哀的縮影。有一些事情將要發生。


    他是否在暗示關於她的處境,她進退兩難,必須去麵對什麽……?雖然她是個天才,但還是有些事情是一個16、7歲的少女無法理解的——將軍就是在暗示那些事情……?


    “你想太多了,”將軍把被子遞給泰莎說。“你遲早會明白的。”


    “……布魯諾會怎麽樣?”


    “我準備指控他死刑,但是這裏不是正規軍隊。那裏的話就是死刑。章程允許使用火刑,但是還沒有先例。標準的指控是長期關押,直到他所知道的[秘銀]的裝備,組織,代理人,所有的一切都報廢。”


    泰莎是知道章程的。說是關五年,也可能會無限延長。十年,也許是十五年。但是這個組織會生存那麽久嗎?她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沒有理由的想法。


    “這可不是親友俱樂部。章程定出來就是要用的。總之……真正的懲罰還是要上層結束審訊後決定。”博達調整了一下坐姿說。


    “那麽現在……我想出去和你談點別的事,我認為我們應該做些結構性調整。”


    “就是說……?”


    “我讀了帕裏奧島上發生的事件報告。那兩個日本人——叫千鳥要的女孩和相良宗介——他們兩個扮演的角色太不可思議了。你在報告中也重點指出了,但是看上去是他們拯救了tdd-1。”


    “是的,正是這樣。”


    “他們的重要性是不可否認的。關於[耳語者],還有ar-7的事件。他們現在應該被定為[未解決問題]。智能總部早就討論過這樣那樣的事了。這事還和[幽靈]有關。”


    “……”


    “是時候再和他們見麵了。你同意嗎,指揮官?”博達問道。加裏寧輕輕點了點頭,用一種含糊的語調回答道:


    “是的。但是——”


    “我不需要什麽官僚注意。就算我們掩蓋事實,也不能改變現在做事的無效率性。”


    “是,長官。”


    “你的意見呢,泰莎?”


    “……您說的很對,但是——”


    博達的臉上閃過不愉快的神情,他用手指著她說:


    “[但是]什麽?”


    “沒什麽。”


    “非常好,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些具體的細節吧。”


    *******


    10月19日,1459時(日本標準時間)


    日本,東京,調布市


    陣代高中


    考試後的一周,學校召開了就業指導講座。


    雖然被很鄭重地稱為“就業指導”,但實際上大部分時間就是在聽老師嘮嘮叨叨地說教。


    校長說:


    “——每個人可能都會想[我才不過二年級]。然而,就是二年級的學生也應該認真考慮起來畢業後想做什麽了。特別是在現在這種不景氣的時候,老板想要知道的是你們學了什麽,有什麽能力,而不是你們的學校背景。所以,你們真的要考慮這些事情了,包括你們對將來的計劃。”


    等等……等等……


    他說了那麽多,實際上……小要和其他人想。


    然後班級代表發言了:


    “——好啊?不要再想什麽[我是考大學呢還是去找工作]。想那些東西不會有好處的。看看相撲選手?他們都拚盡全力去參加相撲錦標賽,但是大部分人都不會成為[關取];但是那些想著[升到十兩就已經很好了]的[關取]會成為[十兩]嗎?當然不會。這就是社會的殘酷,換句話說——”


    等等……等等……


    不過我們可不是相撲選手……小要和其他人想。 聚集在體育館的學生似乎都沒有什麽遠大的抱負。


    就在小要的腦袋厭倦的點頭搖頭的時候,最後一篇演講結束了。


    “……所以我們要更加努力,好好思考這件事情。我們會把資料打包放在教導處讓那些有需要的人來拿。”


    他們散會了。從一班開始按順序撤離了體育館。指導開了6個小時(……-_-b),所以剩下上課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


    在回家的路上,小要坐在一張列車的座位上打了個大嗬欠。


    “你剛才睡的不錯啊,恩,小要……”坐在她旁邊的恭子說道。


    在她們前麵站著的,是陰沉著臉的宗介。他眼睛下麵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沒有睡好。這可能是因為他從禮拜天開始花了整整一天去修理神樂阪老師的車。


    “那當然啦,我們對這種指導可不能太認真了,”小要回答說,努力不讓自己打嗬欠。


    比起別人的觀點,她更想聽一點實際的事情,例如“一個律師的年平均工資是這點”,或是“進入這家著名的公司有多少困難”,或是“不要再想成為一個漫畫家啦”,還有一些那樣的事


    情。


    “但是他們也說了一些很有用的事情啊,這讓我有些思考了。”


    “哇——恭子,你認真聽了?”


    “是啊。我開始考慮自己的事情了……我是說,我想在畢業後找個工作,但是現在我想我應該做些什麽……”


    “哈哈……”小要發出一聲不自然的笑聲。因為某些原因,現在恭子的娃娃臉看上去比她原來的要成熟許多。她發覺了小要嚴肅的眼神,露出了一個尷尬的微笑。


    “好啦,我想那沒有那麽嚴肅。我說……”恭子轉頭看著宗介,他正站在她們倆前麵。


    “相良,我很早以前就在想了,但是……你的頭發最近是不是太長了。”


    “?”


    宗介露出迷惑的神情。


    小要也學著恭子的樣,開始盯著宗介看。


    他的發型還是和以前一樣,標準但是淩亂。但是當她們湊近一點看的話,可以看到比以前長了。前麵的頭發看上去比長了一點——但不是從所有角度看都是這樣。


    不是說看上去很難看。因為他那張“無所畏懼”的表情,那點長度也就沒什麽了。不過是長的有點礙眼罷了。


    “既然你提到了,是有點……”小要提醒宗介把一邊的頭發剪掉一點。


    “看上去很奇怪嗎?”


    “不,不是,但是……說到這個,你有正常的去過沙龍或者別的什麽地方嗎?”


    “你說的沙龍是什麽意思?”


    “理發店。”


    “……啊。沒有,我從來不用那種東西。我自己剪。”


    “用剪刀剪?”


    “用這個,”他說著,從製服裏拿出一把粗糙的格鬥小刀。


    “我明白了……這就說明一切了。”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他的頭發看上去總是那麽雜亂無章。


    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劃過恭子的腦海,豎起她的食指激動地說:“嘿,我想到了——為什麽不帶宗介去沙龍呢?他可以做一個美容。”


    “哈 哈。那很……有趣。”


    “是嗎?我想rizento發型看上去很不錯。”


    “不,那太保守了。”


    “那麽蘑菇頭呢?他還可以戴彩色眼鏡去配它。”


    “不……嘿嘿嘿,一個爆炸頭更有趣,怎麽樣?”


    “在現實世界?”


    “給他戴對狗耳朵也很可愛啊。”


    “那就不是理發了——”


    她們喋喋不休地討論著,例舉了無數可能。


    在談話的開始,她們看起來還隻是在開玩笑。但是她們談起了這個話題,宗介突然決定參與進去。


    “我不介意。”


    “啊?”


    “去理發店。普通的高中生去剪頭發的地方,對嗎?”


    他們從車站的南出口出去,走了一小段路後他們來到了一家門麵很有趣的理發店門口。


    (阿富汗的理發店和這裏完全不一樣……)


    宗介看到理發店外麵時這樣想。在他長大的多事地區同樣也存在理發店,但是直到現在為止,宗介還沒有特別需要用到這些設施。他現在去理發店是出於他自身的意願。


    在這個城市裏,他需要更多的生活方式。


    這個動機是模糊的。如果不是幾天前毛所說的話,他根本不會去考慮這樣的事情。當然,這有一部分也是出於好奇。


    “這地方不錯吧?”


    “是的,全聽你的,”他回答說,然後三個人一起進入店裏。


    “請給他理個發,”小要對接待他們的發型師說。發型師看了看他們,似乎明白情況了,他笑著對宗介說“這邊請。”


    “好的……”


    宗介笨拙的坐到了椅子上。發型師把一塊毛巾圍在他的脖子上,然後再圍了一層塑料薄膜。


    “那麽,我們要做什麽樣的發型呢?”發型師問站在一旁的小要和恭子。


    “你怎麽想,小要?”


    “恩……好,我們最好不要再開玩笑說要什麽莫西幹發型或者那樣的了。”


    “哦,莫西幹不錯啊。我自己一直想試試那樣一個了。”發型師開玩笑說。小要和恭子笑了起來,他們繼續討論做什麽發型。討論了三分鍾後,他們終於達成共識。


    “好吧,就剪到可以看到眉毛的長度。後麵有很多頭發,剪平它們吧。這樣可以嗎,宗介?”


    “可以。”


    “那麽好了。我們把他給你了,我們會等在這裏的,”她揮了揮手,和恭子一起到等候區去了。不知道為什麽,宗介感到一陣無助感。不,不僅僅是那樣的感覺。


    他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雖然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但他仍然覺得胃一下子沉了下去。


    (這是我的錯覺嗎……?)


    他說不出。他的直覺經常和這個城市格格不入。可以說是他總是不能去相信什麽。多少次他搞砸了事情啊……


    “……那現在,我們先洗頭吧,先生。”


    他開始從瓶子裏擠出一些香波倒在宗介頭上。


    “等……”宗介想開口說話,但是馬上又收回了。


    “什麽事?”


    “沒什麽……請繼續吧。”


    發型師露出一個懷疑的眼神,還是把香波倒在宗介的頭頂。隨著他的按摩,泡泡不斷的冒了出來。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一個以前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男人,正在用手指用力按著


    他的頭皮。


    “有什麽地方癢嗎?”


    “……沒有。”他簡短的回答說,盡管現在他渾身都癢。


    他覺得很難受。他覺得非常非常難受。


    這個瓶子裏裝的東西會不會被掉包成毒藥?或者這個發型師的指甲裏藏有毒藥?他那件白外套底下會不會藏有一把自動手槍?


    他沒有能力保護自己。


    (別緊張,這隻是普通的肥皂……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理發師。)


    宗介告訴他自己,把這個理發師想象成一個暗殺者是可笑的。因為選這家店的人是小要,他想來這裏也是一時衝動,敵人沒有可能事先計劃好埋伏在這裏狙擊他們。


    “好—啦。這邊請。”發型師拿了熱水跟宗介說。


    “?”


    “這樣我可以洗掉香波啊。”


    “好……”


    他讓宗介把頭浸到臉盆裏。


    但是如果他這樣做的話,他的視線就會變成零。那會進一步把他沒有防備的脖子暴露在一個陌生人麵前,用什麽家夥砍下他的脖子就是輕而易舉的了,或者給他打一針什麽。或者門外還埋伏著一個敵人。


    “有什麽事嗎?”


    “真的需要那麽做嗎?”


    發型師驚訝了,然後露出一個感到很辣手的笑容。


    “當然要,我不能就這樣給你剪啊。好了,這邊走。”


    “……”


    現在他克服了精神上的痛苦,慢慢把身子低下去,把頭浸在水裏。在塑料薄膜下麵,他悄悄掏出了自動手槍,這樣他可以稍稍感到一點安慰。


    “水怎麽樣?”


    “……一般,”他回答說,他現在太緊張了,一點水溫他根本感覺不到。


    如果他稍稍放鬆了一點警惕,這個家夥會取自己的性命嗎?他的那些“讓你沒有防備”的要求不是很奇怪嗎?會不會有人使了什麽詭計,事先趕到理發店裏裝扮成發型師?或者有敵人跟在他後麵,在他沒有防備的時候襲擊他?


    對了。他沒有理由是安全的。即使是現在,仍然有人跟蹤著小要。如果他現在死在這裏,那誰來保護她……?


    “好了,都完成


    了,那現在——”


    他用毛巾裹住宗介的腦袋,慢慢把他帶到他的座位上。因為毛巾的關係,宗介什麽也看不到,而且發型師用毛巾擦他腦袋的感覺讓他覺得好象在受刑一樣。


    “剪頭發的時間了——”發型師說道,把剪刀弄的喀嚓喀嚓作響,輕鬆地剪下他的頭發。一個不知名的男人正拿著一把銳器站在他身後。


    在宗介腦海裏的某處,響起了警報聲。


    這不行。看好你自己。再這樣下去,你會——


    夠了!


    他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就在剪刀靠近他腦袋的時候,宗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越過椅子把他摔到了麵前的鏡子上。


    “你——你幹什麽——”


    “不許動!!”宗介大聲喊道。他看了看震驚了的員工和顧客,把槍指向他們的方向。


    “……”


    但是沒有敵人。那個發型師——宗介正用槍頂著的那個——正低聲地嗚咽,努力抗爭著,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沒有任何威脅。不管在店裏,還是在店外。


    他的直覺再次錯了。就和平常一樣。


    “宗介!?”


    小要離開了等候區,直接朝他走去,手裏握著一本卷成了筒狀的的雜誌。不錯,她生氣了。


    (對,那是個威脅……)


    宗介欣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下一瞬間,一個臨時湊出來的棍子打在了他的頭上。


    “是嗎……!!”


    在回家的路上,小要仍然很激動。


    “我們帶你去是因為你說你要去……為什麽你總是要把事情搞成這樣!?”


    “我很抱歉,”跟在她後麵的宗介非常沮喪的說。


    在理發店的事件發生後,他和小要一起向那個理發師不斷道歉,那家夥不停地說 “對不起,能不能請你們到別處去?不—不,你們當然不用付錢啦。”他把他們扔出了店子,就


    好象他拿的是定時炸彈一樣。


    後來,恭子說“可能起不了什麽用”,她就和他們在回家的路上分開了。


    “但是沒有防備的和一個手拿銳器的陌生人在一起實在太危險了。”宗介解釋說。


    “哦,我明白了。所以說,不要再說[我們去理發店吧]。你是在理發——你一開始沒有考慮到嗎?他現在什麽也沒做錯,但是如果他的步驟不小心錯了的話,你會傷害他嗎?為什麽你不能控製自己,不要把每個人都想象成敵人或者刺客!”


    “我不能,”他堅定地說。“這裏到處都是敵人,這是事實。他們來襲擊你一點也不奇怪。”


    “那是……”小要支吾著說。


    如果不是他指出這一點,她都快忘記了。她確實是目標。這都是因為她是一個[耳語者],她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存在。


    “保護你是我優先考慮的,”他斬釘截鐵地說,使小要覺得不該過分的責備他。


    “但是……從那時開始就沒有再發生過什麽事情了,”她的聲音幾乎聽不到。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忽視自己的保護責任。”


    “看在老天的份上……”


    自從那次野外旅行以來,再沒有任何可以稱做[敵人]的家夥直接襲擊過她,或者給她下陷阱。至少,在她所知的範圍以內沒有。那時開始,她也被卷入多起危險的情況中,但是那些僅僅是發生在[錯誤時間和錯誤地點]的情形。


    在東京這裏,天天都很太平。好吧,因為宗介的奇怪舉動,她的生活是要比普通的高中生來得吵鬧一點。


    這裏真的有敵人嗎……?還是僅僅是宗介和[秘銀]的大驚小怪……?


    小要的懷疑是自然的。


    不知不覺中,兩個人都放慢了腳步。


    黃昏的住宅區非常的安靜。已經是深秋了,天氣也變的冷颼颼的。太陽下山後,晚上的氣溫很快就降了下來。


    “已經半年了……”


    她說的是自從春天宗介第一次出現在她麵前。六個月就這麽快過去了。


    “日子過的很快,不是嗎?”


    “是啊。”


    “但是你一點沒有長進,宗介。”


    “是嗎?”


    “就是,”她咯咯地笑著說,宗介有點迷惑的樣子。到最後,他也沒有剪頭發,濕漉漉得蓬著。他看上去有點沮喪,讓她想到了可憐迷路的小狗。他看上去太糟了。就這樣把他留下太不負責任了。


    “嘿……”想了半天,她突然說道。


    “什麽?”


    “為什麽你不到我那裏去?我可以給你理頭發。”


    她的提議非常不可思議。宗介的瞪著她,眼睛啪啦啪啦地眨了好幾下。


    “你不想去嗎?”


    “不,不是的。隻是……”


    “你擔心我會攻擊你?”她問道。他馬上搖了搖頭。


    “不是那樣,”他迅速否認說,對她的舉動感到一點高興。“我不是擔心——你太出乎我意料了。”


    雖然小要的公寓大到可以住一家進去,但是浴室還是很小的。


    小要模仿理發師的口氣說“好吧,先生,請你坐下,”然後拿了把椅子放到浴室。宗介遵照她的指示去做,小要把一塊毛巾和一塊塑料布圍在他的脖子上。她已經換好了衣服,現在正穿著一件淺色的t恤和牛仔褲。


    “你好了嗎?”


    “是,沒問題。”


    “好吧,開始了。嘿 嘿 嘿 嘿……”她淘氣地笑著,拿起了剪刀。宗介突然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那和敵人還有刺客帶來的感覺不一樣。


    “千鳥,你……你以前有理發的經驗嗎?”他問。


    “沒有,”她老實地回答說,“但是我以前弄過恭子的頭發,不過這次是我第一次剪頭發。”


    “……”


    “別緊張,至少這比你自己剪要好多了。”


    “請不要把我的耳朵一起剪下來。”


    “沒問題,我會努力不把它們剪下來的,”她一邊笑,一邊揪起他一簇頭發剪了下來。開始她有些猶豫,但是很快她就找到了節奏,這裏剪剪那裏剪剪。


    “嘿,宗介……”小要手裏不停地問他,“你以前有因為工作蹺課嗎?”


    “有的。”


    “還是打仗?”


    “是的……怎麽了?”


    “沒什麽。你受過傷嗎?”


    “都是一些小傷。不是什麽大問題。”


    “我明白了……”


    有一會,她陷入了沉默,但是她繼續在給他剪頭發。有時她看看鏡子,不時地發出“恩……”的聲音。那時她會露出一張和平時不一樣的臉,然後再拿起剪刀。剪下來的頭發掉到塑料布上,最後再落到地上。


    “好吧,我……”終於小要開口說話了,“我從泰莎那裏聽說,你隻是來保護我的。”


    這是第一次她提起這個話題。從他們回家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我知道。”


    “但是……不完全是那樣,是嗎?我是說,有時候不太真實。就象……到現在為止發生過的事情,還有[秘銀]的事情,都是一個謊言。”


    宗介在東京的任務隻是“保護千鳥”。然而,這不是說隻有他一個在關注著她。[秘銀]的決策部也派了一名代理人在附近隱藏著。多虧了這名代理人,使宗介可以放下東京的事務出差到國外去。


    宗介,加裏寧,還有所有執行部的人叫這個代理人為[幽靈]。


    “你以前見過那個人嗎?”


    “沒有,我也從來沒有和他說過話。”


    “你知道他是誰嗎?”


    “


    不知道,可能是個你不認識的人。”


    “我想知道能不能信的過他。”


    “……”


    “……就是說,他和[秘銀]都一樣。”


    話裏隱隱帶著一種不安。


    盡管小要一般都是很開朗活潑的,但是宗介仍然可以從話裏感受到她的害怕。如果他認真考慮千鳥現在被追擊的處境的話,他就知道能幫助她的隻有[秘銀]了。警察什麽也做不了。


    “你當然可以信任他。你應該相信他。”他這麽回答說,但是連他自己也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話。


    [幽靈]總是不在身邊。


    她在上課時他不在學校。當她回到家裏時,他在離她公寓幾個街區的地方。他總是在不近不遠的地方保護著她。正因為如此,宗介不用每時每刻都呆在千鳥身邊。但是這個代理人從來沒有對他們的情況作出反應,不管發生了什麽事。


    即使現在小要遇到了危險,[幽靈]也沒有動作。進一步說,當她在街上遇到了麻煩,到一個陌生人的家裏去,或者一個手持a21的恐怖份子劫持了她,[幽靈]也不會行動。事情總是以千鳥的平安告終,但是宗介對那些事件的發生非常憤怒。


    為什麽他不出現?


    為什麽他不來保護她?


    在他給上級的書麵報告中,宗介再三重申“我極其懷疑這位總部代理人的能力,代號:幽靈。”然而,給他的回複總是千篇一律:“正在調查。請繼續執行任務。”加裏寧和泰莎都沒有對這個決定做出解釋。“沒什麽,和以前一樣繼續工作吧,”他們堅持說。這就是為什麽每次宗介離開千鳥的時候就顯的非常緊張的緣故。把所有的一切留給那個[幽靈]……這是命令,但是他不相信[幽靈]可以勝任他的工作。


    [幽靈]是不是在等待真正的敵人出現?他是不是把千鳥當作誘餌引大魚上鉤,而不管浮標在那裏搖曳?如果是那樣,他就能理解為什麽[幽靈]從來沒有現身過了。


    不,那太可笑了。


    如果小要在那之前就死了,那他的工作不就失去意義了?回想過去的種種就不免讓人心驚,她已經好多次暴露在危險中,如果他有一個失誤的話她早就死了。直到現在,[幽靈]也沒有動過一個小指頭來幫助他們,到底是為什麽……?


    他不知道。


    懷疑、冷漠的邏輯在運作著。除了總部的保證之外,他們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


    “宗介?”小要的喊聲把他拉回現實中。


    “恩……?”


    “怎麽了?你看上去在想什麽心事。”


    “沒什麽……”


    “別把我剛才說的太放在心上,好嗎?我知道我說的那些……但是……”她停下手來猶豫了一下。她似乎鼓起了全部的勇氣,然後把目光移開了鏡子說:


    “我完全相信你。”


    一種奇怪的感覺充滿了他的身體?


    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情緒,溫暖而柔和,感覺似乎他的心突然緊縮了一下。他的臉發熱,他覺得有樣東西從他的身體深出湧了出來。


    為什麽,他問自己。那是某種感傷。


    這種感覺叫什麽……?


    他記不得了。“……謝謝,”他努力擠出一句話來。


    “沒什麽,”她用一種解脫了的口氣說道,然後繼續給他剪頭發。“……我看看,你能不能把頭稍微朝右邊轉過去一點。”


    “恩?好的。”


    “不是這邊,是那邊。”


    她把纖細的手指按在宗介的臉頰上。冰涼的手指碰觸他皮膚的感覺很舒服,就象一陣清風吹過熱帶雨林。


    從眼角的餘光他可以看到自己黑色的頭發和千鳥白色的t恤一起動著。這件t恤很便宜,料子非常的薄,在燈光下你都可以看透它。在千鳥走到他前麵給他剪劉海的時候,透過她的衣服可以把從手臂到臀部的曲線一覽無遺。宗介趕快把頭底下來,就好象他剛剛在看著太陽一樣。


    “嘿嘿,我早就想試試這種樣子了……”現在她的技術比開始時要熟練多了。


    她先用一把圓頭剪子給他剪頭發,然後換了一把剃刀削後麵的頭發。剪完了以後,她用梳子給他梳了梳——她在做這些的時候,宗介感到昏昏欲睡。


    我這是怎麽了……他想。


    現在在我身後有個人拿著銳器對著我,而我卻想睡覺。


    我是我。


    我不能相信。


    但是,這種不可思議的輕鬆感是什麽呢?


    千鳥。我大概——


    “好了,現在洗一洗。”


    她把他的腦袋按在臉盆冰冷的水裏。他的睡意一下子被驅走了。


    “我覺得還行,”她點點頭,打開了電吹風。


    “看上去和原來沒差多少,”宗介嚴肅的看著鏡子評論說。


    他的頭發是比以前要短了點,但是總體的形象沒有多少改變。他覺得自己象一個月以前的樣子,發型還是一樣的淩亂。而且左右的長短似乎不太對稱的樣子。


    “你在說什麽?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啊。”


    “真的?”


    “當然。現在好看多了。明天到學校聽聽別人是怎麽說的吧。”


    “恩……”


    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以後,宗介站了起來。


    “不管怎樣,我很感激。下次我有機會會幫你剪頭發的。”


    “那肯定不行,”小要笑著說。


    他幫著她一起清理幹淨了浴室,在吃了頓簡便的晚餐之後,他告辭回家了。


    離開時他感到有些遺憾。


    走出她公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大概已經過了8點了,但是街上還是有不少人:工作回來的上班族,上補習班回家的學生,情侶們出來溜狗。他穿過那些人,徑直走到小要街對麵的自己的公寓裏。


    出於某些原因,他的腳步輕鬆多了,或者說,他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他的士氣被提升了……這可能是最恰當的表達方式了。就在幾小時前,他的腦子裏還滿是[幽靈]啊,工作啊,毛對他前途的談話之類的事。


    但是現在都不同了。“為什麽不這樣呢”就是他現在的感受。


    保護千鳥。適應社會。在馬裏達島訓練。還有戰鬥。他可以盡力去做好每一件事。


    她依賴他。如果他不夠相信自己那怎麽行?


    (就是那樣……)


    他可以下個禮拜再擔心他的事情。


    他仍然還有山一樣高的工作要做。首先,他要回家寫今天的報告送到馬裏達島。其次他準備一些武器和傳感器裝在鄰居四周。完成了這些以後,他要為補考做準備。


    他很快回到家裏,打開手提衛星電腦,花了五分鍾時間寫了一篇簡單的報告。在給報告加密以後馬上就發了出去。不一會他就收到了“傳送完畢”的回複,同時,還收到了一份加密文件。


    “……?”


    那文件是一封從總部來的“命令書”。


    一級命令(98j005-3128)


    191121z


    來自—西太平洋艦隊總部(馬裏達島基地)


    呈至—urzu-7相良宗介軍士


    a:執行總部、指揮官和艦隊總部現已於1500時(gmt時間)取消先前所發任務 98e001-3128(任務名:守護天使)。


    b:命令urzu-7撤離現在居住地,從3b路線盡快返回馬裏達島基地。


    c:寫一封離職書遞交給陣代高中——理由自便。


    d:千鳥要的保護工作將交由[幽靈]代理人。


    e:從今日


    1500時(gmt時間)始,禁止接觸千鳥要。


    ——完畢


    宗介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


    內容還是老樣子。不管他看多少遍,也不管他怎麽翻譯,它還是和從前一樣。


    他保護小要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上麵就是那樣說的。


    “執行總部”意味著那是來自比加裏寧和泰莎更高的高層,那就是所宗介的抗議是不會有任何效果的。


    “……”


    宗介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盯著屏幕看了好久,可能都超過了10分鍾吧。


    房間裏隻能聽見他牙關緊咬的聲音。


    “千鳥要的保護工作將交由[幽靈]代理人——”


    他一拳打在手提電腦上。金屬外框和按鍵震飛了出來,散落一地。由於憤怒,他的身體不停地顫抖著。


    他離開還在冒煙的電腦,徑直走向陽台。他打開陽台的玻璃門,手扶在欄杆上,望著對麵的街區。


    “你在哪裏……?”他默念著,肩膀憤怒地抖動。


    這是一個夜晚的居民區。沒有什麽異常,隻是一個寧靜的夜晚——


    “給我出來,幽靈!出來和我說話!!”宗介用全身的力氣大聲呼喊著。


    他可能瘋了,但是沒有辦法,即使他把怒火發泄在別人身上,命令也不會改變……他明白這點,但是他沒法保持冷靜。


    “我知道你在這裏!為什麽不回答我!?”


    他的聲音在街道上回響著。路過的人都抬頭看他,互相問著“怎麽了?”


    沒有回答。宗介知道隻是這樣叫喊不可能讓[幽靈]現身,所以他用了另一個方法。


    “我的名字是相良宗介!我隸屬於[秘銀]西太平洋tuatha de danaan!我被任命來保護一個人,4月20日來的東京!我可以列出以下理由來說明為什麽她被狙擊!一!她是被稱為[耳語者]的一員!二![耳語者]被用於軍事目的,但是沒人知道原因——”


    突然,他房間裏的電話響了。


    他馬上停止叫喊回到屋裏,冷靜地拿起電話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的人立刻衝著他喊了起來。


    “你個雜種,你想要幹什麽!?”


    那是個低沉的合成聲音。他用了一個聲音轉換器。他聽起來象一個怪物,但是宗介知道他是生氣了。


    他在和[幽靈]說話——決策部派來的另一個代理人。


    “哪裏有代理人把機密信息喊得整個地區都是?你這是在妨礙執行!”


    “是你在妨礙我,”宗介冰冷地回答說。


    “你必須明白現在我們談話的危險性,urzu-7,你現在做的是——”


    “回答我。你的任務是保護千鳥要還是觀察她?”


    “你沒必要知道這些。”


    “那我想你不會介意我回到陽台繼續說完剛才的話吧。現在你想不想解釋給我聽。”


    “別想威脅我,urzu-7。我會給執行部送去一份書麵抗議的。”


    “隨便你做什麽,但是要回答我的問題。”


    宗介聽到電話那頭清了清嗓子。在猶豫了幾分鍾後,[幽靈]似乎明白宗介是認真的,他回答說:


    “當然是保護她。”


    “我不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但是我的任務,代碼[天使],是我的部門派給我的,而你現在在妨礙任務的執行。就這麽簡單。”


    “那你為什麽不幫助她?到現在為止,她已經多次遇到危險了。”


    “那些事件都是些小角色搞的。我沒有理由要去打巷戰。”


    “我明白了。那你怎麽解釋a21事件?那時你也沒有去救她。”


    在他說完這些後,宗介突然聽到他說了一聲“你”……或者可能是“你們這些人”。


    “……”


    “怎麽了?回答我!”


    “盡管我試圖驅趕敵人,但是情況不是我能夠控製的。你的戰鬥也讓我很緊張,但是事情的解決我沒有參與。看上去每次都沒有人重視那個女孩,敵人那邊也一樣。”


    “你在扭曲事實。在我看來你根本沒有保護她的意圖。”


    “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喜歡我,隻要你還在妨礙我,”合成的聲音在嘲笑著。“智能總部應


    該在一開始就全權掌管此事。執行部門在那裏被孤立了,所以我們讓你留下。你們的人說你做誘餌很合適,但是你對我來說隻是一個多嘴多舌的家夥。你多次製造事端,我甚至考慮過親自幹掉你。”


    “現在還不太晚,動手呀。”


    “開玩笑。我不認為我能全身而退。盡管你是個不錯的玩具。”


    “什麽?”


    “我在離你不遠的地方用萊福槍指著你的方向,隻要我按下扳機就可以讓你非常的不爽。你非常有戰鬥的本能,但是那隻是因為你士氣高而已。我今天也很高興,在理發店看到你。”


    “你個畜生……”


    “別發火。現在已經都過去了,”他的口氣裏帶著勝利感。“還有,今天的娛樂就到此為止吧。你該帶著先前的任務回到總部去了,這樣我才好執行我的任務啊。我們倆都是專家,為什麽不結束這有趣的爭吵呢?”


    “不行。千鳥怎麽辦?”


    “那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你已經被命令撤退了。你不會想違反命令吧,啊?”


    “我……”宗介支吾了。


    “別忘了是[秘銀]把你送到這裏來的。你不是個高中生;你隻是個商品——一個刺客。你的家庭,學校,統統都是假的。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個謊言。”


    “……”


    “從一開始,你就在責備我,但是你自己能相信一個象你這樣的人能保護她嗎?你用了6個月的時間去適應日本社會的生活。你在這裏對那個女孩來說是個多餘的威脅。”


    宗介感到了那些話裏的衝擊。他感到身邊的空氣一下子變的沉重了起來。


    [幽靈]說的對。


    “你的保護工作比第三級還要糟糕。那女孩隻會一直不斷受到傷害,還有那些無辜的旁觀者也被卷入了進來。”


    “……”


    “娛樂時間結束。遵守命令回基地吧。”沒等宗介開口,[幽靈]就掛斷了電話。


    宗介沮喪地放下了電話。


    之後,一股無力感和無助感湧上了他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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