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0日,0810時(日本標準時間)


    日本 東京 調布市


    陣代高中


    “早上好,恭子!”小要在車站一見到恭子就上去拍了一下她。


    “早上好。你今天看上去很高興啊,小要。”恭子伸了個懶腰,打著嗬欠說。


    “真的?”


    “是啊,發生了什麽好事了?”


    “沒、沒什麽……看上去象那樣?沒發生什麽有意思的事,沒有。嗬 嗬。”


    “?你很奇怪呀?”


    小要和恭子擠過滿是學生的擁擠街道。


    不巧的是,今天是個下雨天,天冷颼颼的。當小要站在恭子旁邊打開雨傘的時候,她感覺有些不舒服。因為她的同伴太矮了,恭子雨傘的傘尖正好擋在她的眼睛旁邊。


    “昨天太混亂了。相良同學一點也沒變,”她們走了一段路後,恭子開口說道。小要在一旁點了點頭。


    “我知道。他都沒什麽長進。不管我跟他說多少次,都是在浪費口水。我真想在他的腦袋裏裝個電擊遙控器,這樣他要是做了什麽怪事的時候,我好教訓他。誰知道呢,也許有用——”


    “哈 哈 哈。不過他可不是條狗啊……問一句,我離開後怎麽樣了?”


    “恩?我、我們回家了啊。還能怎麽?”小要結結巴巴的說。要她說出她請他到家裏去,還給他剪了頭發,實在是太難為情了。


    想到這裏,她是不是太大膽了些?她對其他異性朋友可不會發展到那一步……如果讓班裏人知道了,他們會不會好奇的打聽……?


    (……天那)


    如果她見到宗介,就教他編一個自己剪頭發的故事來說。應該沒什麽問題……


    “你看上去心情很好啊——”


    “在說誰?”


    “說你那。”


    “哎?那、那是你的幻覺。哇 哈 哈 哈 哈……” “啊。你看上去好假。”


    談話就到此結束了。她們換了另一個話題,說著電視連續劇裏的劇情,走進了學校。然後她們換了雙室內用鞋來到了教室。


    小要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環顧了一下四周。


    宗介不在。


    (我想他大概還沒來吧……)


    她看了看手表。8點27分。馬上要上課了。


    (他到哪去了?)


    她想知道大家看到他的樣子會是什麽反應。


    當她還在和同學交談的時候,鈴聲響了。一陣騷亂過後,學生們都各就各位。


    宗介的位子還是空著。


    (又遲到了?好啊,真是個笨蛋。他還要補考呢……)


    小要感到有點失望,然後打開了書本。


    之後,宗介也沒有出現。


    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10月20日,1719時(西太平洋標準時間)


    馬裏達島基地


    對講機響起來的時候,泰莎正在基地的辦公室裏閱讀文件。在隔壁的房間,是一個秘書。


    “你好?”


    “報告上校,相良宗介已經到了。”


    因為宗介的直屬上司,加裏寧少校不在基地,因此他隻能到這裏來匯報。少校還在悉尼的執行總部。他還要和從[羅絲&漢貝爾頓]公司來的工程師討論有關裝備的問題。


    “……讓他進來。”


    “是,女士。”她放下聽筒,暫時關閉了文件瀏覽屏幕。那是一個潛艇通訊係統的計劃書——一種vme bus接受裝置,仍然處於高度機密中。相良宗介是沒有知情權的。


    她感到一絲沮喪。


    給他下命令回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她自己。那是海軍艦隊總司令和執行部的意思,不能違抗。不過那看上去就好象是她拆散了宗介和小要一樣。對於他們兩個的關係,她確實有一點嫉妒,所以她更加有罪惡感了。


    如果加裏寧在這裏就好了……她暗自想道,然後又對自己的軟弱感到悲哀。是她下的命令,現在她又想對下屬掩飾。這樣的她,是不是已經不夠資格做一個艦長了?


    但是,他出現的時候,她要怎麽麵對他呢?


    自打她從悉尼回來以後,這個想法就一直回旋在她腦中,但是到現在還沒想到一個好主意。


    “對不起,”宗介進門說。他徑直走到她的桌子前行了一個軍禮。她回了一個致敬後,宗介很快收回右手在一旁立正。


    “你工作的很好,現在可以放鬆了。”


    “是,女士。”他回答說,然後在一旁稍息。


    宗介對他上級的態度一向如此,但是她覺得今天他似乎比往常更有禮貌。是不是因為是他第一次和委任官員接觸,她想……還是她太多慮了……?


    他們相互沉默了好一陣子。


    長長的沉默。


    宗介沒有看著泰莎。他正盯著她身後的一張大地圖。


    盡管他們彼此非常熟悉。盡管他們都是相同的年紀。


    那不同往常的禮貌是他無聲的抗議。


    “你來這裏是不是想談和小要分開的事情……?”她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他含糊地回答說,又加了一句,“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說話的時候眼睛仍然看著地圖。


    泰莎用力握住自己的拳頭,似乎非常努力地克服痛苦地解釋道。


    “……這是我和我上司的決定。現在東京分部和總部已經分離開來,沒有理由再讓你留在小要那裏。”


    “我不相信。隻有總部的保護是不夠的。”


    “不是那樣的。你似乎明白自己角色的重要性。但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不顧自己長官的責任,讓你留在那裏去執行一樣即不重要又沒有什麽效果的任務。你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別的工作上。”


    “什麽工作?”


    如果有一件比保護小要還要重要的任務,我希望你能馬上說出來……他的眼神這麽告訴她。


    “[強弩],”泰莎回答說,宗介的嘴仍舊閉的緊緊的。


    “我希望你能全心投入到這台機器上。[強弩]不肯接受別的機師,除了你之外。”


    “……”


    “在順安事件中,你的腦電波被記錄在了[拉姆達]驅動係統中。實際上應該說是被[烙印]在裏麵了更合適……整個係統在那時被格式化了,而你在第一次使用它的時候,[強弩]記錄下了你的情況,重新編製了程序。當你駕駛它的時候,組成機體結構的仿神經網絡通過taros裝置複製了你的神經係統。現在這個係統不能變更了。”


    “我不明白。”


    “就是說,從你第一次駕駛[強弩]開始,它就變成了你的專用機體了,”她把椅子朝後麵推了推說,“現在[秘銀]還沒有能力製造新的as裝備來改mbda驅動程序。換句話說,你和[強弩]是唯一能夠阻止象[毒蛇]和[巴哈姆特]那樣的敵方機體的人。所以我們把你調離了千鳥那裏,我希望你專心駕駛[強弩]。”她耐心的解釋完一切。宗介低下了頭,歎了口氣。


    “就是說,我沒有別的選擇?”


    “恐怕是的……”泰莎半心半意地說,“請你理解,相良。”


    “那也是命令嗎?”


    當她聽到那些充滿恨意的話時,泰莎感到當頭一棒。他是故意那麽說的。他是在責備我。盡管他是來問我理由的,他還是故意問我“那是不是命令?”他這是公開表示我們的朋友關係破裂了。


    但是,他是在生氣——是的,都是她的問題。


    “是的。”她似乎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果你能理解的話,我會給你下個命令


    。那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幫助過你什麽,就算這樣會把你和千鳥拆開,但是我沒有辦法,我必須這麽做。”


    “上校……”


    宗介看上去有點困惑的樣子。但是泰莎沒有停下來,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你不明白上層是如何工作的。我一個人什麽也做不了,因為,你都看到了,我隻是個小女孩。你也不知道組織、政策、交涉這樣事情是怎麽做的,你知道嗎!?那感覺一定很不錯。如果你把怨氣發在我身上,然後考慮你自己的事情,那樣就容易多了不是嗎?但是我不能!因為我不能隻考慮自己的安全,我還有很多下屬要考慮!!行了嗎?想想看吧。你和[毒蛇],[巴哈姆特]戰鬥過,你應該能理解,是嗎!?如果m9沒有裝備mbda係統的as的支持能夠單獨應戰嗎!?下次敵人出現的時候可能就會有人死去了……!是我的下屬!可能是梅莉紗,或是偉博。地麵部隊可能在一瞬間就被殲滅。但是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看到宗介的樣子變模糊了。她的話就象破裂水管裏的水一樣,源源不斷的往外冒出來。她的聲音嘶啞了,情緒失去了控製。 啊,太可怕了,我在哭。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領導。太糟了。不管她想了幾次這樣的事情,情緒還是不能自製。


    “我明白了……”


    “你在看什麽?你能不能別想她的事了?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我……我感到非常抱歉,上校,我——”


    “別說了!!”她喊了起來,眼睛裏充滿了怒火。“你很差勁。你裝出一付善良的,安靜的樣子,但是實際上卻那麽自私。你在對我說謊。為什麽你不肯站出來說[我就是想和她在一起,不要擋我的路]!”


    當她說出這些的時候,宗介收回了目光,猛的呆住了。他眨著眼睛,戰栗著,他的嘴張開又合了起來,似乎想要說什麽。


    “如果你那樣說的話……會感覺好得多……”


    她不能再說下去了,她發覺自己在沒有注意的情況下站了起來。她猛的坐倒在椅子裏,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抱歉……上校。我會考慮一切的。事態嚴重度……和……現在的狀況……還有別的……我的幼稚……還有……”


    宗介的身體僵在那裏,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嘴裏擠出話來。泰莎桌子上的對講機又響了起來。


    泰莎用袖子抹幹了眼淚,慢慢拿起聽筒。


    “什麽事……?”


    “艦長,克魯佐上尉到了。”秘書說。


    “你請他……等一會。我馬上回複他。”


    “是,女士。”


    她放下聽筒,抽出一張紙巾擤了擤鼻子。然後又用袖子擦了擦淚水,恨恨地說:“我討厭你,相良……”


    “……對不起。”


    “還有我討厭你總是道歉的那麽快……”


    “……請原諒。”


    “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了。你可以走了。”


    “……是,長官。”他沮喪地走出了辦公室。


    當門關上的時候,她感到自己被巨大的自責包圍住了。


    她對下屬說的太多了,刺激他,對他大聲叫嚷。這不僅僅是不象話,那簡直就是太不成


    體統了。這是她第一次那麽丟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事沒有被其他人看到。


    不管怎樣,她已經說了很多可怕的,無禮的話。現在他可能完完全全怨恨她了。


    泰莎重新鎮定下來,用了整整三分鍾時間使自己恢複平靜。她照了照鏡子審視了一下自己,然後打電話叫秘書讓訪客進來。


    剛剛宗介離開的那扇門又打開了,一個高個子的黑人走了進來,對泰莎行了個禮。


    “貝爾佛拉甘·克魯佐報道。”


    “歡迎來到西太平洋艦隊,上尉。我是艦隊指揮官,泰莉莎·泰絲特羅莎,”她回禮致敬,絲毫沒有提及先前的事情。


    “您的大名如雷貫耳,上校。我很高興能認識您。”


    “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那麽……你有沒有到新的工作崗位去過?”


    “還沒有。請問……先前的那個軍士——是不是相良宗介?”


    剛才在隔壁等候的時候他們一定是撞見了,他現在想確認一下。


    “……是。我想我應該先介紹給你。”


    “沒有那個必要,因為我不久就會和[他們]見麵了。”他笑著說道。


    *******


    “所以……你說你把泰莎弄哭了?”克魯茲眼睛也瞪大了。他正坐在基地酒吧一個角落裏。


    “那是……是的,”坐在一旁的宗介回道。他垂著肩膀,耷拉著腦袋,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吧台上的釉子汁。


    “你知道嗎,你有做個小白臉的潛質。”


    “那是什麽?”


    “別操心那個。另外你還……恩,誠實。別想了。”


    他叉起手臂,瞥了一眼宗介。


    “我想你很樂意那樣……”


    上次宗介把小要弄哭的時候,克魯茲打了他一拳。有時候宗介真是不明白他搭檔的行為。


    “別放心上了。你覺得你做錯了嗎?”


    “我……我想是的。”


    “那就不要想太多了。泰莎不是個壞女孩——總有一天她會原諒你的。”他輕聲說道,喝了一口蘇格蘭威士忌。


    酒吧裏滿是剛剛訓練完的prt(primary rea team)成員,還有整備班的人。他們正興致勃勃地吹噓自己在關島認識的女孩。大笑聲和說話聲充滿了整個房間,而且還到處彌漫著抽雪茄的厚厚煙霧。


    “我沒有考慮艦長,”過了一會宗介開口說。“我一點也不知道她承擔的責任。她那樣……是我的態度讓她發火的。”


    “我可不覺得那是她哭的原因,”克魯茲把嘴嘟了起來,諷刺說。


    “?你想說什麽?”


    “別在意,在這裏解釋太吵了。”


    “……?”


    “你真的不明白?”他用一種震驚的口氣問道,“看……那就是她生氣的原因。”


    這下,宗介的肩膀垂得更低了。


    “我知道……我真是個笨蛋。上校的話是對的。我沒有理由繼續這樣保護小要。但是當你知道是誰接下了你的工作以後……那實在太奇怪了。”


    克魯茲對他同伴的說話皺了皺眉頭,但很快聳聳肩,象是對自己說道,“那沒用。”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忘了它吧。”他回答說,調過話頭來同意宗介的說法。


    “好了,不管你是個多優秀的srt成員,你不可能同時又保護一個女孩又去測試新機體……”


    “你說的對,但是……”


    “但是?”


    克魯茲想聽他說下去,但是宗介隻是握著他的杯子喃喃自語說,“不,沒什麽。”然後又沉默了起來。


    即使現在他和克魯茲談論這些,對他也沒有任何幫助。他正麵臨進退兩難的局麵。命令,責任,她,他糟糕的前途,這些那些的。盡管他談論在這些事,但是沒有得出什麽解決辦法。


    但是實際上,他真想無所保留的對自己的同事談談這些事。


    小要信任他。她沒有依靠智能總部,她在依靠他。現在看來好象是他背叛了那種信任。他明白[強弩]的重要性,明白他和它是唯一能抵抗[毒蛇]和[巴哈姆特]的人,就象艦長所說的那樣。把小要留給總部的專家是個好選擇,但是……


    他就是高興不起來。不是因為那些原因,也不是那些道理。


    不管他多少次想求得兩者的平衡,


    結果總是一樣。戰術上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是為什麽


    這個正確的決定讓他如此心煩……?


    “怎麽了?如果還有牢騷的話,說給我聽聽。相信我。”


    “沒……我很好。”


    “……你知道嗎?你真的很奇怪。好吧,我已經想過——”這次是克魯茲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沒—什麽,”他露出一個不經意的笑容,一口幹掉了威士忌。


    “……那麽,你離開的時候有沒有對小要說什麽?”


    “恩……有。”


    “她哭了嗎?我不相信她還能笑出來。”


    “我現在不想說這個。”


    事實上,他對小要什麽也沒說。一個字也沒有提到離開的事。在她給他剪了頭發,說了那些話之後,他還能給她什麽理由?他鼓不起勇氣去麵對她。他直接把請辭書交到了學校,但是他把自己的東西搬到那個城市以外的地方。


    因為他不能下這個決心,他留下了一起。


    在以前的戰場上,他從不會擔心這種事情。


    “啊,我明白了……”


    克魯茲立刻明白了宗介的事。他對酒保說“再來一杯”,然後加入了周圍無聊的討論中,事不關己地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酒吧間擁擠的人群豁然開了一條路出來。


    瞬時粗魯的笑聲,餐具敲擊盤子的聲音,歌聲和說話聲都停了下來,整個房間的氣氛籠罩在一種模糊的敵視中。就象你在西部電影裏看到的那種肮髒幽暗的酒吧一樣,但是這種敵視情緒有些不同。首先,這個地方的人不是那種陰沉沉的家夥。這更象是一種暫時的反應。


    很快他們就明白了原因。一個軍官——一個他們不認識的軍官,進到了這個酒吧裏。


    進來的是個穿野戰服的黑人軍官。


    在他的肩上有一枚鑲邊的徽章,上麵刻有“flt”字樣。他是個上尉。他的肩膀又寬又結實,體形就象個倒三角一樣,腿也非常長。從遠處看就非常高大,差不多比1米8的克魯茲高了10公分,


    “以前沒有見過他,他從哪兒來?”克魯茲小聲說著。宗介覺得自己從前好象在哪裏見過他。他是不是那個先前等在泰絲特羅莎辦公室外麵的人?


    那人穿過房間,走過宗介和其他人,坐在吧台中間就靠在克魯茲右邊的位子上。


    “給我一杯水,”他點了單,把一張5美圓的鈔票放在桌子上。酒保露出一個不滿的眼


    神。


    “愚蠢!這裏是酒吧,我們提供酒精飲料——懂嗎?酒。”


    “喝酒違反伊斯蘭的教義。我要一杯水。”


    “那就不要來酒吧,傻瓜!”中年酒保嘴上這麽說著,還是倒了杯水放在了吧台上。男人拿起杯子,看了看宗介和其他人,然後仿佛對他們失去了興趣似的回過頭來喝他的水。


    他看上去很睿智的樣子,他的皮膚是棕色的,從他的眼睛裏你看不到任何弱點,隻有智慧。他薄薄的嘴唇緊閉著。他的外貌仿佛融合了高加索人和阿拉伯人的血統。


    “啊……抱歉,上尉,”克魯茲對他說,“我不想看上去很小氣,因為你剛來這裏,但是能不能請您換個位子?”


    “為什麽要換?”


    “這邊角落裏的三個座位是不才我們srt成員的保留座位,您現在正坐在我們中間。”


    “我想那是軍隊裏的規矩吧。”


    他沒有直接對著克魯茲,更向在是對酒保說話,酒保在一旁皺著眉頭搖了搖腦袋。


    “這是我們自己定的規矩。還有那裏桌子旁的作為和吧台那頭的座位也被其他部門給占了。我們這樣做是充分利用了這裏的空間。”


    “所以那是規矩,是嗎?”


    “那是一種說法。和那樣也差不多。但是你也看見了,你坐著的這個位子可以說是[保留座位]。”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有一個犧牲了的長官從前就坐在這裏。”克魯茲說,“很抱歉,但是我不想去踢一個陌生人的屁股。”


    “明白了,”那人說道,眼睛往下看著,“那個死去的長官怎麽稱呼?”


    “urzu-1 蓋爾·麥克阿蘭上校。”


    “那麽,我就沒有必要離開了。他是個懦夫。”他嘴角帶著冷笑說道。


    克魯茲傾過身子。在一旁看著的宗介在他同伴拿起杯子揮過去的時候急忙拉住了他。


    “懦夫?你說他是懦夫?”


    “是的。他即無能又卑鄙。”


    “喔哦,哈 哈……你那樣說話嗎?嘿,你聽見了嗎,宗介?他說蓋爾即無能又卑鄙。好,那老人家走的時候確實——”克魯茲的聲音放輕了,但是突然他拿起杯子,把裏麵的東西統統潑在了那人的臉上,同時揮起了右拳。那一瞬間來的太快了,宗介還沒能來得及阻止他。但是,克魯茲的拳頭沒能碰到那人的臉頰。說時遲那時快,那男人避開了他的打擊。


    “……”


    那人突然出現在克魯茲的右邊,用下顎猛地向他撞去。


    他隻看到了一個動作——下一瞬間,克魯茲朝後麵飛去。看上去他似乎要撞到宗介,但是最後他撞倒了幾把椅子,落在了離宗介幾米遠的地方。


    盤子和杯子的碎片撒得一地狼籍。酒保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不斷的搖著頭,另外一些人則在一旁小心地看著這邊的騷亂。


    “這是不是你想得到的,軍士?”上尉一邊用一張紙擦去臉上酒一邊問他。“我聽說這裏有個神槍手,但是現在看來不過是誰在說笑罷了。”


    “你這個雜種……再來過!”克魯茲叫嚷著,抓住旁邊倒下的桌子,試圖站起來。他剛剛站了一半——


    “……!?”


    他的膝蓋猛地彎了下去。好象有一隻無形的手從後麵砸了他的腦袋。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整個人虛脫了,嘴裏小聲地罵著“他媽的”。他動不起來了。


    “克魯茲……!”宗介向他衝過去。


    “別管他。隻是輕微的腦震蕩罷了。”上尉朝宗介命令道。“我隻是驚訝他挨了我一下居然還能站起來。對一個喝醉了攻擊上司的傻瓜來說這算是一堂不錯的課了。對他來說,對那個死掉的上校來說,對所有的srt笨蛋們來說都是一堂很好的課。真令我失望。”


    宗介轉過來狠狠地盯著他,那人絲毫沒有想掩飾自己的輕蔑,


    “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誰,我為我同伴的無禮感到抱歉。但是我請你收回你剛才所說的話。”


    盡管宗介平時不是個喜歡吵架的人,但是這次他沒有繼續保持沉默。


    “真有趣啊,軍士。你是在給我下命令呢?”


    “……”


    “如果我說不行呢?攻擊一個長官?你不會的。我見過你,你是個嚴肅的人。或者說隻是個懦夫。”


    宗介咽了一下口水,那人似乎能看出他的內心衝突。


    如果他揍了他,他會被送去禁閉。但是,那無關緊要,克魯茲也是這麽想的。


    宗介遲遲不動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害怕受罰。基本上說,他是不想去做“破壞規矩”的事情。


    毆打一個長官。違反規定。如果他做過一次,那他世界觀裏的規則和次序就會被全盤打亂了——那種迫近的危機感一直在影響著他。


    那是我一直遵守到現在的東西。為什麽我動不了……?他問自己。 “我想除非你接到命令,不然你什麽也幹不成,”上尉說,“那就是原因,軍士。為什麽我們不來玩個小遊戲呢?”


    “遊戲……?”


    “你們想要維護麥克阿蘭上


    校的名譽,是嗎?我已經覺得無聊了。跟我來。”


    上尉抽出一張100美圓的鈔票放在桌子上走了出去。


    “我們去哪——”


    “as機庫。你可以駕駛的,是嗎?”


    他居然把我激怒了……宗介想。


    現在他正坐在ar-[強弩]的駕駛艙裏,乘坐電梯去到馬裏達島基地的底層。


    這是一部非常巨大的電梯,很多地方都生鏽了。


    基地的大多數設施都建造在地下。生活區,通訊設施,軍火庫,tuatha de danaan艦隊的維護等等……差不多就是所有的設施。在地麵上的都是些未經開采的原始森林,不過有些象公路和通訊天線之類的設施,則被很巧妙的隱藏了起來。你可以把整個基地和東京的山田線相提並論——充分服務於地麵部隊的運輸需求。


    [強弩]現在又被塗回了白色。原本的深灰色則在去年8月船上的戰鬥中剝落了。技師看到了則說,“那證明[拉姆達]驅動係統在運作。”顏色的脫離似乎預示著[拉姆達]係統的神秘力量,它使得一般的塗料無法附著在[強弩]機體的表麵。


    他和平常一樣檢查著m9。


    發電機——正常。


    控製係統——正常。


    vetrononics——正常。


    傳感器,推進係統,防震係統,製冷係統,fcs,報警係統——都正常。


    他隻有一樣武器——他左邊裝備槽裏的訓練用小刀。


    電梯抵達了最底層。


    他走進了一個12米高的,被灌木圍住的籠子裏。宗介操縱機器走出籠子,來到了潮濕的泥地上。咚,咚,沉重的腳步聲把周圍泥土震了起來。


    天空是深紅色的,亞熱帶的傍晚。


    8米高的巨人的出現,把附近的鳥都驚走了。


    宗介打開了對講係統,說道:


    “al”


    <是,軍士。>


    機器的人工智能,[al],很快回答說。


    “我想知道附近地區的溫度和濕度。”


    <溫度,26攝氏度。濕度,83%。>


    “機體平衡性的進度是多少了?”


    <已檢查……99,高等級。>


    那象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低沉嗓音的男人。宗介是可以通過認證係統改變這個聲音的,但是他選擇保留第一次使用時的記錄。另一方麵,克魯茲機體的人工智能發聲是取自一個著名的日本歌手。


    (克魯茲……)


    宗介出來的時候,把克魯茲留在了酒吧裏。他真的沒事嗎?上尉對他的打擊,他是用了手掌還是別的東西?要打倒一個象克魯茲那樣的人來說,這麽簡單的動作是不夠的。那比普通的打擊要厲害的多,可能是某種軍事技巧。


    剛剛下來的電梯,現在又升了上去。上尉應該也在別的機庫有自己的m9。


    是的——那個黑人上尉一定有台as。和那台as的戰鬥正在迫近。為了在酒吧裏對麥克阿蘭上校的意見。


    (如果你沒有命令就不敢去開as,那要不要我下個命令?)


    當他這麽說的時候,宗介沒有猶豫。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想幹什麽,但是我會告訴你一些事的,如果你認為我隻是個一般的新手,你就大錯特錯了。我從10歲起就駕駛as。當我還在阿富汗遊擊隊的時候,我們偷過蘇聯軍隊的rk-89。哈姆都拉和我重新改寫了程序,這樣即使是小孩子也可以搬走它。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砸爛了很多rk-92新機體。


    7年過去了。他已經參加過許多戰鬥了,也駕駛過無數的機體。as對他來說就是第二個身體一樣。


    (我會讓你後悔的……)


    宗介暗暗下了決心。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湧上心頭,使他感到越來越憤怒。


    他沒有等太久。


    “很高興你在等我。”上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然後他走出了鐵籠。當宗介看到as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他的機體就仿佛黑夜一樣。


    是那台黑色的m9!


    沒錯。和西西裏島上遇到的那台一模一樣。


    “我還沒有介紹過我自己。我是貝爾佛拉甘·克魯佐上尉,我是從地中海[帕爾赫隆]艦隊調過來的。從今天起,我就是tuatha de danaan艦隊srt的一員了。啊,還有,我的代號是[urzu-1]。”


    urzu-1。那就是說,他將取代事故以來一直空著的麥克阿蘭上校的位置。


    “相良宗介軍士。我從加裏寧少校那裏聽說過你,但是你看上去一點也不象個as格鬥專家啊。請向我展示一下你的技術吧。”


    黑色的m9從左邊的裝備槽裏抽出一把訓練用的小刀。


    *********


    10月20日,1843時(日本標準時間)


    日本,東京,調布市


    購物區


    直到最後,宗介也沒來學校。


    他和考試那會一樣,失蹤了。學校因此變的安靜了起來。他也不是24小時都在拿著武器在那裏製造事端,不過基本上每天或者每兩天,他都會因為一些不知道的理由,做出些荒唐的事情,妨礙到他周圍的每一個人。


    現在,學校裏沒有了他,確實安靜多了。


    那是小要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考慮的。對她自己來說,和同學說話,吵吵嚷嚷,放聲大笑都感到有點不那麽安全了。


    “我想會不會是我把什麽病傳給他了……”在和恭子回家的的路上,小要自言自語說著,引來了恭子的笑聲。


    “什麽那麽好笑?”


    “那聽上去就好象他是得了什麽怪病一樣。”


    “恩?”


    小要不明白她想說什麽,露出一個迷茫的眼神。


    “好吧,如果你不明白的話……但是你知道,你對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小要。”


    “是嗎?”


    “是啊,我這麽說吧……我說不出你到底更象個大人呢,還是更象個小孩。第一眼看上


    去覺得你可能是大學生,但是又覺得有些象小學生。”


    “恩……”


    小要開始思考起她朋友的話來。但是就恭子自己的說話,小要覺得恭子她是正好相反的類型——她外表看上去象個小孩,但經常也會象個高中生一樣發表一些成人的觀點。


    不過,那也是小要喜歡恭子的地方。


    常盤恭子。和小要相比,她顯得很小樣。但那也不是說她們的樣子很不般配。從個人精神來看,小要的意誌比恭子要堅強,恭子看上去也沒有小要那麽優秀。兩人並排走在一起,似乎完全是兩種類型的。


    但是每當小要看著恭子的時候,她總是覺得,“她比我強多了……”她這麽覺得是來自於那天,還有其他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有時她自己想,“為什麽,恭子容忍我這樣一個傻瓜呢?”


    自從她在泰莎和宗介那裏聽到了不同版本的“智能總部的保護”故事,小要就反複想“那會不會是恭子?”然而,當她認真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這事就變的匪夷所思了。她到恭子家去過好多次了,也遇到過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小要?”


    “啊……?”


    “啊啊,你是不是又在想相良了?”


    “怎、怎可能?讓我休息一下吧,”她笑著打起了哈哈。她看見恭子眼睛裏閃過了一絲笑意。


    “?”


    她們正走在車站前的購物區。這條街道上車輛很少,到處都是擁擠的人流還有雜貨店老板們


    的吆喝聲。小要看見了車站商店大樓頂上閃過的光亮。


    那會不會……是鏡片的反射?


    現在是晚上了,屋頂都是暗的,而且很遠。


    但是——小要看見了。那光亮很昏暗,消失在黑夜的屋頂上,她還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閃過。


    隻有一個人。有一瞬間,她可以瞥見那人的臉,她覺得似乎她們都看見了對方。再湊近點,那是個短發的男人,眼睛又細又長。他的樣子看上去不象個人類。他讓她想起夏天在潛艇上遇到的那個拿著刀的男人。


    小要覺得他在對她笑。


    然後他就消失了。


    她停了下來,仔細的盯著那裏看,但是除了那些之外就再也沒有看到別的了。


    “怎麽了,小要?” “恩……?哦,沒事。”小要抬頭看著屋頂說。“沒什麽,走吧。”


    “……?”


    小要重新回到路上。


    (那是什麽?)


    她感到很不安。她不知道怎麽去形容——她隻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了。那不是生理上的不適,但是她現在不是真的感到有些不舒服嗎?


    是的,不舒服。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是她所恐懼的事情就要發生的感覺。她總是,總是有那麽種想法“總有一天它會發生”,現在她可以聽到開膛手的腳步聲正逼近她。


    屋頂上的閃光使小要記了起來。


    6月底藍色大海裏的橋墩。


    8月底在潛艇裏。


    她記憶裏的那些場景重又回到了她的腦海中。


    太奇怪了。很糟糕的感覺。就象——她覺得非常非常不舒服。


    不,不是那樣。她叫了起來。


    “小要……?”


    小要沒有理她,從她包裏麵掏出phs,撥打那個熟悉的號碼。


    [相良宗介]


    他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


    馬上就好了。馬上就會過去了。恭子的手機他知道,他會告訴我“沒什麽大不了的。”


    (宗介……)


    太瘋狂了。我在擔心什麽?為什麽我會擔心他的電話不響。


    (宗介……!?)


    電話被接了起來。


    “喂?宗——”


    “很抱歉,您所撥的電話已停機。請核對號碼後重新撥打。很抱歉,您所撥的電話已停機。請核對號碼後重新撥打——”


    聲音冰冷而不近人情。


    *******


    10月20日,1905時(西太平洋標準時間)


    馬裏達島基地 北部 機動區


    信息電波在駕駛艙的屏幕上劇烈的抖動著。


    由光學傳感器捕捉到的電子圖象不時有雜音傳來。


    臨近黃昏的森林氣溫漸漸低了下來,天空也均勻地染上了一層紫漿紅色。as們帶來的一陣巨風震顫著四周隱入黑暗中的樹木。


    殘影閃過屏幕的最上方,然後很快消失了。


    屏幕上有很多儀表指示。重力指示一點點的上下移動。方位柵格左右旋轉著。一個變量模型網。一個目標方型指示區和移動指示不停地移動著,馬力標尺收縮擴張,還有ai的信號音持續作響。


    <移動發現!>


    8點方向,從左後過來。


    克魯佐上尉的m9很靠近躲在厚實灌木叢中的[強弩]。


    深黑色的as接近中。


    它有一雙橙色的眼睛。


    “……!”


    衝擊。


    宗介的[強弩]勉強躲開了。黑色m9的訓練用小刀劃破了他的裝甲。


    一刹那,他回轉身衝了過來,朝著他的後艙門連續踢去。


    在這種激烈的戰況下,他仍然保持著一種獨特的節奏,仿佛某種舞蹈。盡管衝擊很有力量,但是卻覺得象是深深的寧靜的湖水一般。


    (那些動作是什麽?)


    人類——非常類似人類的動作。他不敢相信他的對手是一台as。顫動的肌肉和汗水的氣味,心髒的跳動,甚至骨頭發出的聲音——他幾乎有那樣的感覺。


    但是除此之外,這台黑色的m9——


    (強大……!)


    是的,很強大。他和宗介同等——不,還要更強。這還是他第一次在戰鬥中遇到一個有這樣技能的機師。


    貝爾佛拉甘·克魯佐上尉。他到底是什麽人? 宗介用火力牽製他,往後跳去。


    “第三代as”例如[強弩]和黑色m9的跳躍力已經遠遠超越了前幾代。如果用人類的標準來比喻的話,它可以輕鬆跳過兩層樓房。通過調整已蚱蜢為原型製造的腿部結合關節結構,它已經超過了任何運輸工具和航天器的動力加速度。


    但是,克魯佐的攻擊非常執著。黑色m9馬上跟在[強弩]身後躍上了半空。看上去他們似乎要在空中交手了,但是跳上之後,他馬上抓住了[強弩]的腳腕——


    “!?”


    當宗介發覺到的時候,天地已經倒轉了過來。


    克魯佐用他as的馬力把[強弩]拉了下來。然後m9在[強弩]麵朝下摔下去的時候攔腰抱住了它。


    克魯佐想把[強弩]扔向地麵。


    宗介操作他的as,用肘部推擠,試圖把他的對手從身上推開。離地麵隻有一小段距離了。他沒能成功。他把機體轉過來,用肩膀著地。[強弩]在地麵上翻滾,濺起一片泥土。宗介覺得即使是最新型的防震係統也不能完全抵擋住對身體的衝擊。


    “……唔。”


    在士兵們的說法裏,坐as就象“搖雞尾酒”一樣。這種說法來自於戰鬥中那可怕的衝擊。可以肯定的是,宗介現在就象是被扔在招待搖杯裏的冰塊一般。


    宗介沒有理會衝擊帶來的傷痛,重新恢複駕駛。他迅速地檢查了屏幕上的損傷報告,然後轉向他的對手,克魯佐的m9慢慢地站了起來。


    “就和我想的一樣。相良宗介,你是個二等機師,”克魯佐通過無線電說。


    “什麽?”


    “你的戰鬥方式隻有[技巧],但沒有[藝術]。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


    “……”


    “你不知道,是嗎?所以我說你隻是個二等機師。象你這樣的二等下屬接受以前那樣的二等命令。我也被送到這樣的小隊來了。”


    以前那樣的二等命令。他是在說麥克阿蘭上校。看來他想一直這樣說到底了。


    在警惕注視著他的宗介麵前,克魯佐轉身扔掉了訓練用小刀。刀刃上還沾著顏料。刀的頂端就象一支蘸了墨水的筆一樣。和實際戰鬥用的單分子小刀不同,訓練用刀隻會在被切割部位留下顏料,這樣就不會在戰鬥中弄傷對手了。


    “……?”


    “把玩具扔掉吧。為什麽不玩真格的?”


    黑色m9從背後抽出一把寬刃匕首。實際上,叫做“小型劍”更合適。它有尋常小刀的兩倍長和寬,而且m9用來有些邪惡的感覺。 這是一把以色列製造的單分子小刀,[深紅之刃]。


    它比[黑刃]係列的刀大的多,由於它的可靠性被廣泛使用。以色列軍隊的rk-92as和伊斯蘭國家使用這種武器。源於戰爭中的[深紅]被再三鍛造,有著簡單但是堅固的結構。它的結構使它能夠對敵人厚重的裝甲造成致命的殺傷力。


    用那種刀的話,他可以很輕易的一下切下[強弩]的一隻手或一條腿,或者把駕駛艙一切為二。


    “怎麽了,你不想把它拿出來嗎?你應該有一把graw-2的。”


    他是說[強弩]裝備的graw-2單分子小刀。


    (他是認真的嗎……?)


    就如克魯佐指出的,現在[強弩]的裝備槽裏確實有一把graw-2。但是,現在的情形已經完全超越了一場酒吧間爭執帶來的衝突範圍了。一開始就用as來打架已經不是個好開始了,但是用真正的武器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確實也有些長官會用這種方法來消磨時光。這個人又想幹什麽呢——


    “開始吧,”克魯佐說著,一腳揣開泥土,駕駛黑色m9朝他衝來。


    “!”


    他突然接近過來,巨大的灰黑色小刀閃著光,劃過一道弧線朝宗介逼近。


    他急忙縮回機體,聽到刺耳的切割金屬的聲音。[強弩]用的訓練用倒被切成了兩半。如果宗介原地不動的話,毫無疑問,被切成兩半的就是駕駛艙了。


    克魯佐無情地朝他衝來。他的刀從四麵八方揮舞著。被切到[強弩]的裝甲閃出了火花。宗介感到那背後冰冷的恨意。


    (他是認真的。)


    宗介沒有再猶豫,從機甲背後的裝備槽裏抽出單分子小刀。他甚至沒有說“等等”或是“為什麽?”。如果這就是他的對手要做的事,那他也不會有絲毫的憐憫之情。


    “就是那樣。別停下。”


    跳過泥地,兩個人相互追逐起來。


    “al!最大出力。把動作控製交給d1,取消所有訓練限製!”


    <收到。gpl,調整最大。運行,delta 1。取消所有訓練限製。>


    ai重複說著。引擎出力上升,動作控製完全變為戰鬥模式。


    <警告。建議動作控製改為charlie 1。>


    “什麽?”


    <charlie 1適mbda係統的運行。作出決定的六個理由。一,根據以往的五次< p>


    戰鬥。二,根據開發者布尼·莫拉塔的決定,c1為最優選擇。三,從兩方麵看,d1——>


    “以後再告訴我!!”


    <收到。>


    克魯佐的m9接近了。[強弩]抵擋住了衝擊。


    在機動區的昏暗燈光下,兩台機甲猛烈地撞擊在一起。


    在控製中心的大屏幕上,兩台as的信息從多個角度被反映了出來。


    泰莎屏氣凝神地看著這場激烈的戰鬥。


    在黑暗的森林中不時閃現著兩台機甲的身影。看上去就好象兩個巨大的演員在跳舞一般。他們巨大的肢體把周圍的樹木一一掃倒。


    “這可不是什麽好印象的事情,”坐在泰莎身旁的副指揮官理查德·馬度卡司說道。“不管是什麽原因,都是個人的打鬥。這不是一個好例子。要遵守規矩。”


    他推了推眼鏡,疑惑地看著屏幕。泰莎瞥了他一眼,笑著歎了口氣。


    “我們沒有選擇。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我們就不能知道[強弩]的實力……”


    “艦長。那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他們想要做實戰訓練的話,我們可以讓他們天天打。但是,為什麽要上演這樣的鬧劇?讓他在酒吧挑釁,不經允許擅自使用軍用設施,還有用那種危險的武器……”


    是啊,這場戰鬥的開始太不尋常了。


    這是克魯佐建議的,泰莎也允許了。挑釁,輕蔑和戰鬥,把宗介逼到了牆角。用這種方法,他們就可以看到宗介是否能夠勝任[強弩]mbda係統——或者至少可以得到一部分戰鬥資料——那就是目的。


    (我不想讓他覺得很輕鬆。請作好最壞的打算,因為他可能會死。)


    克魯佐對泰莎這樣說。當她想說“沒這個可能”時,新來的上尉用冰冷的口氣說:


    (如果他被我殺死了,那是他應得的——駕駛一台垃圾機體。執行總部已經開始相信,他們不能再依賴這樣一台機體了,您說呢?)


    泰莎不能辯駁這樣的話。如果她回答“不”,那就意味著她對宗介失去了信心。


    馬度卡司看著屏幕,繼續說。


    “如果你從安全的角度去想的話,他們做的太過頭了。即使我們是一個為生存而戰鬥的組織,我們也不是那些街頭的小混混。武力的使用必須是有計劃有安排的,而且要用紳士的方法。這種野蠻的鬥毆——”


    “戰爭即不文明也不紳士,不是嗎?”馬度卡司對泰莎一反常態的話感到驚訝。


    “我想我說的太粗魯了。”


    “……不。您說的很對,艦長。”他回答說,一時間,他的眼睛裏流露出悲傷和憐憫。


    [強弩]所有的信息都被傳送了過來。機師的心跳和呼吸頻率,心電圖,熱傳感標準,as的外表溫度和曲解,ai的狀態,“al”,等等……所有一切都被記錄下來,技術部長官蕾明準尉一直都在檢查。


    如果他知道他正在被當作一隻實驗室的小白鼠對待,他會怎麽想?


    他會怎麽看待這樣對待他的人。


    他會恨她的。


    隻是過了一天,但是她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比馬裏達島到東京還要遙遠。


    (巴尼……)


    那個男孩的臉閃過了她的腦海。


    我是在責備自己嗎?你死了,對未來的路感到迷惑,我被他吸引了。你留下的那台機甲救了我們很多次,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我的感激。但同時,那台機甲的存在,對我和他造成了隔閡。那條我無法逾越的隔閡。


    為什麽在那場事故中他會成為[強弩]的駕駛員?為什麽不是別人呢?


    有好一會兒,她沉浸在這種思緒中。


    泰莎注意到了馬度卡司不滿意的神情。


    “…mbda係統不會在日常訓練中工作。機師在戰鬥中的精神狀況和在平常的訓練時是大不相同的。你知道的非常清楚,不是嗎?馬度卡司先生。”


    “我當然知道。我在法克蘭學過。”


    泰莎記起來在80年代的法克蘭戰爭中,馬度卡司曾擔任英國海軍核攻擊潛艇的副指揮。


    “艦長,我說[我不明白]是指為什麽我們要這麽大費周章地去測試這樣一台機體。臨到頭時你也不知道它有什麽作用的武器不是武器。我們能不能不依賴這台機體來製定計劃?武器係統的可靠性才是必須的——不是創新也不是破壞性的力量。”


    “你是說[強弩]具有破壞性?”


    “是的,我說了。我不喜歡那台機器。”


    她聽出話裏帶著詼諧的諷刺。泰莎意識到馬度卡司不欣賞宗介,但是她也意識到,他和宗介對[強弩]都有同樣的評價。


    “相良宗介也這麽覺……那就是問題所在。” 進攻,防守,進攻,防守。黑與白的身影和森林交織在一起,天空中充斥著雷鳴和閃電。一陣狂風造訪,卷起樹葉翩翩起舞。


    “太可怕了。你的戰鬥方式太可怕了,”克魯佐說道。


    “可怕?”


    “象個錫製的玩偶。笨拙而且——”


    他跑到宗介的盲區,朝他的後艙門踢去。宗介跑起來,向他的對手衝去。


    “傲慢的——”


    依靠自己的平衡性,m9在空中一個回旋踢。他的刀得到回旋的速度,用這加速劃過了[強弩]的左肩。他失去了兩個羽狀雷達中的一個,還弄壞了震動吸收裝置。


    “……還不夠靈活。”


    他單手倒立,象一陣旋風一樣踢去。右腳緊接在左腳後麵。他從一邊攻擊到了[強弩]的頸部,使後者蹣跚向後倒去。


    “……!”


    m9穩穩地站在地上,[強弩]向後倒去,白煙從它的肩膀部位冒出。


    “怎麽樣?如果你用m9型的as,我希望你至少能做到這個程度。”


    “吹噓雜耍?”


    “哦?”


    “如果我是你,我早就結束了。”


    “我看你的嘴巴還很有力氣……好啊,我會如你所願的。”


    [強弩]小跑起來,徑直朝對手衝去。克魯佐蹲下身子躲了過去,同時想要襲擊[強弩]。最後一刻,宗介側過身子跳了起來,閃開了他的攻擊。


    宗介說那些話,是因為他有些著急了。


    克魯佐很強。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強。他感到他的動作裏麵有一種平衡,就象水流一樣。因為他不會被任何事物所吸引,所以他能看穿假象。而且——如果宗介有一絲疏忽的話,克魯佐的流水就會變成洶湧的急流衝破他的防線。


    克魯佐沒有停止攻擊,繼續說:


    “你能不能別說那些廢話,給我認真些打?在歐洲,象你這樣口才的士兵到處都是。如果在sas攻擊部隊的話,你就是那種升不上去的家夥。”


    “你在sas?”


    sas。英國特種部隊,以最好的工作效率和成功率著稱。宗介想知道,為什麽他這個非洲裔法國人會叫克魯佐,但是——


    “那種事情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一陣轟鳴聲和劇烈的衝擊向宗介襲來。克魯佐的短刀刺進了[強弩]的腹部。


    “——但是在那之前,你該先擔心一下自己。那個懦夫麥克阿蘭正在等著你呢。”


    “……!!”


    ai開始用急快的頻率報告受傷程度。


    <警告!引擎受損。受損程度,未知。主動力通道受損。第二散熱器,運轉不能。腹部受損。>


    雖然在ai的報告中沒有提到,但是似乎空調係統也發生了故障。金屬融化的氣味正滲透進原本密閉的駕駛艙。


    “怎麽了?”


    又一次猛烈的攻擊。


    “你在看什麽地方?”


    又一次凶狠的撞擊。


    “你是不是在想什麽……!?”


    克魯佐用膝蓋從側麵撞向搖搖晃晃的as。8噸重的as向後滑了出去倒在地上。


    ai尖銳的警告聲消失了。裝甲,肌肉和關節都吱吱作響。


    (這樣下去,我會……)


    宗介想不出怎樣才能躲避這一次又一次的攻擊,並且給對手造成傷害。


    “我想我告訴過你要認真點!!”


    m9一躍到空中,手舉過頭頂抽出小刀,俯衝向[強弩],仿佛一直凶狠的獵鷹撲向獵物一般。


    隻差一絲的空隙,克魯佐就要刺進[強弩]的身體了。這時宗介斜地裏猛地抽出小刀,把[深紅之刃]一刀劈成了兩半。


    一瞬間,[強弩]從躺在地麵的的姿勢用背部力量縱身躍到了空中。這個動作被稱為[jaife]。因為這個動作模仿了甲蟲的翻身,as可以不借助手腳的力量迅速恢複到站立狀態。


    [強弩]用人類難以達到的速度,馬上恢複了平衡同時舉起了小刀。


    然而,當宗介發現的時候,m9突然低下身子,貓在[強弩]的胸口下方。他重心下移,突然翻轉過來——宗介警惕地注視著這奇怪的舉動——


    “!?”


    [強弩]被拉向前方。 隻是一秒鍾,宗介感到一股水平的重力。接著是一次劇烈的衝擊,[強弩]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朝後麵扔去。


    8噸重的as穿過了樹林,撞到了許多樹木。它背部著地,被一團煙霧和塵土包圍了起來——白煙從那裏冒了出來,[強弩]無力地躺在那裏。


    “不……”


    不可能。剛才的攻擊。


    他頭暈目眩,身體因撞擊失去了知覺。這不是普通的攻擊;有一些他不熟悉的東西在裏麵。


    難道那台機體裏有……?


    m9的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那不可能,”宗介喘著氣說。


    那台黑色的m9不可能裝備mbda係統。[秘銀]擁有的機體中隻有唯一一台裝備mbda係統,那就是這台[強弩]。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件未知的武器正麵對著他,而且他還不願意承認——


    “站起來,相良,”克魯佐說,“使出你機器的全部力量來。你還不明白嗎?全部力量。如果你不幹的話,下回就是你的死期。”


    [強弩]站了起來。膝蓋搖搖晃晃,肩膀低垂。宗介自身的損傷在機體的動作中反映了出來。


    (沒辦法,我隻能用……)


    &emspmbda係統。這台機體擁有的奇異未知的力量曾帶給他傷害。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別的選擇,隻能依賴它。


    但是,他真的可以使用嗎?這台機體不會再次背叛他嗎?這場打鬥會不會很荒謬?幹脆放棄,逃離戰場算了,這也許是個好主意?


    “過來。”


    “……”


    他深深吸了口氣。鼓阻勁歪斜著站了起來,麵對克魯佐。


    m9用震顫大地的力量向他逼近。


    [強弩]揮舞著右拳,仿佛在畫一把弓箭。


    力量的象征。他把所有的破壞性力量集中到一點上——


    (來吧……!)


    他鬆開了拳頭。克魯佐移動了。


    下一瞬間,[強弩]象離弦的箭一樣,被向前扔了出去。那是一股劇烈衝擊擊中了後艙門,震暈了宗介。天空和大地變的模糊不清,樹木景象在混亂中旋轉起來。他撞向地麵的那一刻,一切都變的黑暗,他感到眼冒金星。


    ai不停地報告損傷,到處都充斥著警報的聲音,但是宗介什麽也聽不到。


    “你真弱。沒用。”克魯佐說,“除了象條狗一樣還能做什麽。”


    “……”


    情況太不好了。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宗介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中。


    “看來已經結束了,”馬度卡司說,扶了扶他深藍色的帽子。他摘掉了他的墨鏡,用手背揉了揉眼睛。房間裏麵太熱了。


    “就如我所想的一樣。什麽都沒有發生。他證明了他的無能。”


    “我們不能得出這樣的結論……蕾明小姐。評估呢?”泰莎問道,叫來技術部的長官,諾拉·蕾明少尉。她打開筆記本電腦,坐在泰莎旁邊,展示m9和[強弩]的資料,注視著指揮官,冷靜地回道:


    “沒有超出berildaob島戰鬥的程度。taros偵測出通常的腦電波——咖瑪波,但是他們的數值非常低。核心模塊狀態量子波的影響要素在光譜區域不斷變換。從腦丘圓柱軸的n極朝鄰近e區的15塊移動。在p區的42塊接近90度有分離現象。”


    “朝藍色的區域。”


    “是的。現在看這個。兩塊地方在這裏……他們是連接的。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是要觸發它很困難。”


    “……在防禦的動作中,n區是+0或者-40對嗎?我想知道這和[秘銀]的假設有沒有聯係。”


    “這還未經證實。但是讓我感到困繞的是——”


    馬度卡司無聊地看著泰莎和蕾明在3d影象前相互討論,因為他對談話的內容一點也不能理解。他猜想可能是某種生物科技的大腦研究,但是再深一層的內容他就說不清了。他擁有好幾個學位,但是這個談話超出了他的學識範圍。


    蕾明是mit的精英。她沒有任何軍事工作的經曆,但是由於[強弩]失去了它的開發者,泰莎把她找了來。蕾明不是“泰莉莎·泰絲特羅紗”,但是她也被看作是一個天才。至今為止,她從無數的精英中脫穎而出,包括那些熟悉as和ecs的工程師。


    有很長一端時間,馬度卡司不欣賞那些年輕人製造的新型武


    器。不僅僅是那不可靠mbda係統。arm ves,ecs係統,鈀冷卻核反應堆,danaan的主ai,taros,sce,emfc……所有這一切。


    在20年前——馬度卡司還年輕的時候,他從沒有預料到這些新型設備的進入。那個時代,他們才剛剛開始使用電腦控製的導彈和戰鬥機——象電腦一樣。象“巨大的機器人”和“看不見的裝備”這樣的東西隻是說說,出於戰士的自尊對此抱有不信任感。大眾流行的遊戲,“侵略者遊戲”,隻是在屏幕上移動一個亮點就能取悅大家。


    馬度卡司曾指揮的核攻擊潛艇仍是世界上最好的戰船之一。然而,和tuatha de danaan比較的話,那船就好象二戰時期的柴油潛艇一樣。


    泰莉莎·泰絲特羅紗是個出色的女孩。但是,那種對於她做事的莫名的恐懼又是從何而來呢?他所服從的她,還有這條船,拯救過許多的生命。但是為什麽他還想知道他們存在的基礎呢?


    泰莎和蕾明的對話持續了5分鍾之久。


    “對e-005的評價怎麽說?”


    “沒有。”


    “沒有其他”


    “沒有其他電子波嗎?”


    “因為觀測環境有限製,所以不能確定。設備進步了。細節的分析會需要更多的時間,但是……”


    “好吧,讓我們首先來看一下推論和假設一個簡單的模型。可能要改進一些地方,包括機師遇到的問題。我很期待結果,蕾明女士。”


    “是、是的,女士。”


    馬度卡司沒有漏過蕾明臉上疑惑的神情。雖然她是個天才,但是對整個係統的分析可能會超出她的能力範圍。蕾明大概對麵前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但是知識卻遠遠超越她的小女孩感到敬畏。


    但是泰莎似乎沒有發覺到這一點,她轉向馬度卡司。


    “……我想休息一會。如果發生了什麽事,我在醫療中心。”


    “醫療中心?”


    “那裏很適合小睡一會。還有我也想檢查一下,我太累了……”她說著,準備離開控製中心。她的步幅很大,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對於一個想要休息的人來說,她看上去太匆忙了。


    (她還是很在意……)


    另一方麵,她現在擔心宗介的情況也無濟於事。


    泰莎的身影剛剛消失在自動門裏——


    “恩,指揮官?”蕾明準尉在後麵叫住了他。


    “什麽事?”


    “加裏寧少校是不是今天會來?”


    “可能吧,怎麽了?”


    “沒什麽。我隻是想和他商量一下[強弩]的事情。發一封電子郵件或者直接找他談……我有點問題。”


    “你請便,不過不要太打擾他。士兵之間流傳著奇怪的言論。”


    “當、當然……還有,那些流言不過是誤解罷了。我可以用少校的名譽說,我和他之間——”


    “我知道,我知道。夠了。”他厭煩地搖著手說。他正準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時,通訊兵攔住了他。


    “請等一下,指揮官。”


    “什麽事?”


    “啊……恩。悉尼的執行總部有消息給你。”


    “嘿,醒醒,你太沒用了,軍士。”


    當宗介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看見克魯茲·偉伯那張酸溜溜的臉正盯著他。


    “……”


    宗介正躺在醫療中心的一張床上。白色的天花板上是熒光消毒燈。他模模糊糊地記得被技師拖出[強弩],但是之後的事情就記不得了。


    “你追了出去?看看你自己,太糟了。”克魯茲說道,他看上去不錯,但是同時,他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又很不爽。


    “克魯佐上尉……?”宗介起身問道。克魯茲用下巴指了指,這時從房間另一側的門簾後麵,克魯佐走了出來。他穿了一件t恤,袖子卷了起來,正在那裏向醫師道謝。他的右臂上麵紮著紗布。


    “……”


    “你們的戰鬥不過是一次試驗。那個雜種,技術部門和指揮部聯合起來搞的陰謀。我就是那個誘餌,他媽的……”


    那隻是他的猜想。雖然他們在戰鬥中使用了真的武器,指揮中心也沒有警告他們叫他們停手。宗介覺得要相信上級能容忍鼓勵私人挑逗是很困難的。


    (換句話說,as和我不過是[秘銀]實驗用的白老鼠。)


    那也不是什麽新鮮事了,不是嗎?就告訴他說“去戰鬥”,也不用婉轉一點的態度。


    泰莉莎·泰絲特羅紗對他的遭遇怎麽看?至少她會覺得有一點高興。他能夠想象的出。一種被打敗的感覺縈繞在他的心中。


    那個上尉在戰鬥時沒有任何計劃。宗介隻是因為力量上的差距才輸的。如果是真正的戰鬥,他現在可能已經死了。他的命運就係在那台又貴又沒用的機器上。


    如果克魯佐的打擊再厲害一點就好了。那樣的話,那台機器就不能再用了。這樣,所有的責任就都推到克魯佐身上了。如果那樣的話,宗介可能還會被派到東京去。


    不,那太可笑了。就算[強弩]壞了,他們也不會再讓他執行東京的任務。他的上級看上去不會那麽輕易的改變主意。但是難道不是as引起的這一切嗎……?


    (千鳥……)


    我很抱歉,但是我隻是想再強大一點。不僅是為了你。我甚至不能維護一個死人的名譽。或者說維護我自己的名譽。什麽也不能。


    他以前曾經有過這樣無助的感覺嗎?


    “他來了。”克魯茲小聲說,宗介這才回過神來,貝爾佛萊甘·克魯佐走了過來。


    “你終於醒了,軍士,”他的語氣裏沒有一絲欣慰,“到機甲庫裏看看,把整備班的文件簽一下名。然後打一份實踐報告交給我,蕾明準尉,加裏寧副指揮官和泰絲特羅紗艦長。如果裏麵有什麽地方失實或者遺漏的話,我回打回來讓你重做,直到符合要求為止。明天早上6點,在1號機甲庫前軍事操練。偉伯,你也一起來。我要重新訓練這裏as的機師。”


    “……”


    “看上去麥克阿蘭對你們太寬容了,但是我不會。你們要是死的和條狗一樣的話,我可不想為此受指責。準備好。”


    宗介和克魯茲什麽也沒說,他們不明白他想幹什麽。他們能做的隻有對他表示輕蔑。


    “如果沒有其他問題的話,你們可以解散了。”


    “我有個問題,”宗介拘謹地說道。


    “什麽?”


    “……你攻擊我的招式是什麽?在那台黑色的as裏是不是mbda係統?”


    克魯佐抽了一下鼻子。


    “不用那種東西也可以輕鬆地把你和[強弩]砸爛。m9是第三代as,就算是普通狀態也很有潛力。”


    “那麽那攻擊是……”


    “那種是融合了東方人稱為[鬥氣]和[寸打]的技術。開始時對敵人的機體用劇烈的衝擊滲透到內部的機師,然後把敵人打飛。那種東西不需mbda係統。”


    宗介回憶起了酒吧裏的打鬥,那是同樣的動作。


    從那時宗介的角度看,除了能看到克魯茲的下巴被攻擊到了,其他什麽也看不清,但是


    實際上還有別的東西。


    “那種技巧不僅運用在m9上。你跟著敵人移動,操控你想要的力量,象水和火一樣……”


    “但是as的機體和人類的身體是不一樣的。”


    “那種想法早就過時了。m9的機甲零件比你那種第二代的要多出兩倍。用那種複雜性和靈活性,是神的最高傑作——就是說即使是人類的身體,就不會失敗


    了。”


    “……”


    “早些時候,我告訴過你,你的戰鬥太[難看]了,因為你不懂怎樣使用[強弩]自身的力量,你隻能象開車或者開飛機那樣駕駛它。”


    “那有什麽不對嗎?”


    as不是生物。那隻是一台依靠輸入進去的程序運作的機器。“第二軀體”隻是一種比喻罷了。即使as有人類的外型,它也隻是由鈦合金和高聚合體組織做成的機器而已。


    “所以我才說你遲鈍。”


    克魯佐把手搭在後腰口袋上,驚訝的歎了口氣。之後他直直地盯著宗介。


    “你討厭那台[強弩]。”他說。


    “……”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親眼所見。你行進的方式,你手臂的移動,你出拳的路線,你的劍術……每個都存在問題。那是懷疑,不耐煩和猶豫。咋一看,他們的運動似乎很正——但是沒有目標。沒有心在裏麵。不要去mbda係統,在考慮那個之前你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


    克魯佐的每句話都戳在宗介的心裏。


    克魯佐是對的。他確實討厭那台機體。雖然沒有失敗過,但是他不能信賴它。他沒有其他選擇,隻能不情願地把生命托付給它然後去戰鬥。


    是那種情緒削弱了他的攻擊嗎……?


    那個他以為是敵人的男人擊中了他的弱點,宗介感到心裏受到了衝擊。他想否認,但是做不到,因為上尉所說的話是正確的。


    “聽著,軍士。”


    克魯佐靠近宗介,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他靠的太近了,宗介都能感到他的呼吸。他臉上的神情非常嚴肅。


    “我們使用的名為as的武器,不僅僅是簡單的交通工具。他們是機師身體的延續。機師的心通過機體反映出來。在高層次的戰鬥中,小小的差距就可以決定成功還是失敗。要記住,不能相信自己身體和力量的人就會被敵人打敗。就這些。”他一字一句地說,然後不等宗介回答,轉身徑直離開了醫療中心。


    “不錯啊。他們倒是派來一個討厭的家夥麽……”克魯茲嘟噥著,完全不理會克魯佐還能聽到他的講話。


    “……但是他說的話有道理。克魯佐確實很強。”宗介誠實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好吧……一對一的比賽,可以。他在別的小組裏是什麽樣,這我們可不知道。”


    “……他在別的技巧上也是一流的。看上去他好象是從sas來的。”


    “真的?我想知道是不是加拿大的sas,那樣的話……”


    在聯邦製國家,比如象加拿大,新西蘭和澳大利亞,在各自的軍隊中都設有引以為豪的同樣程度的sas。因為那些人員流動,還有軍隊編製的一致,從外界的角度來看,基本上是沒有什麽差別的。


    “既然你提到了這個,老麥克阿蘭也是從加拿大sas來的。”


    “是啊。那可是——”宗介說了一半停了下來。


    泰莎站在醫療中心的門口,正麵對著克魯佐離開的方向。她的右手扶在門框上,左手擺弄著自己的頭發。她的眼神仿佛想和宗介說什麽。也許是他的想象,他覺得她的腿似乎站不太穩的樣子。


    她遲遲不開口說話,宗介和克魯茲隻好開個頭。


    “……上校?”


    “泰莎?”


    “……恩,我——”


    泰莎猶豫地張開了嘴,這時醫務主任葛貝裏從中心裏麵叫她。


    “啊,她在這裏,她在這裏。泰莎!”


    “是、是的?”


    “迪克有消息過來!他叫你馬上回到指揮中心去!”


    “噢……明白了。我馬上就去。”


    她躊躇了一會,沒有和宗介說話就匆匆忙忙地從門口消失了。


    “……?”


    “怎麽了?看上去她來是因為[她很擔心]?”


    “擔心?擔心什麽?”宗介誠懇地問道。克魯茲對著他皺了皺眉,搖搖頭。


    “說真的……如果我是一個肥皂劇編劇的話,我絕對不會寫出一個象你這樣的角色來,因為故事沒辦法繼續下去了麽。收視率一定直線下降。”


    “?”


    *******


    貝爾佛拉甘看著地下基地的地圖,在宿舍區走了一圈,最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房間。門沒有鎖,他徑直走了進去,坐在那堆被士兵們搬進來的用品裏麵。


    長官房間大小等同於一般旅館的雙人房。裏麵並不是很奢華,隻是燈光非常溫暖和明亮,基本上沒有家具。


    克魯佐沒有著手整理東西,他想先去找個空箱子或者櫥櫃。他沒有發現兩個月前住在這裏的房客的痕跡。


    他走到木頭桌子前,看了看抽屜。裏麵有淡淡的紙張和雪茄的味道。在最底下的抽屜裏,他找到一本泛黃的聖經。


    克魯佐拿起那本小小的皮套聖經翻了翻。他想找到一兩張夾在書頁裏的照片,但是沒有。


    然後他翻到有教義的章節。書的右邊頁上有一些黑黑的指印。


    <活著的狗要強於死去的獅子。>


    這句話克魯佐有時會在訓練中聽到他說。盡管克魯佐是個多麽忠誠的伊斯蘭教信徒,他不是很介意他說這樣的話。可能是因為——阿拉保佑——他也喜歡這句話。


    (上校……)


    他想到了他,然後合上了聖經。


    他把自己的東西搬到房間中間,然後走到了大門口。門旁站著一個東方女子。那是士官長梅莉莎·毛。


    “那麽說,就是你羅。”


    “是的。”


    “有多久了?一年半了?”


    “實際上,才不過6天而已。”


    “是啊……別找他的東西了。他們整理的很幹淨。”


    “我知道。”


    他轉過身去,拾起一個橄欖綠的背包。在他走到房間中間的時候,他很快的問了一句話:


    “他……有沒有受折磨?”


    “沒人知道。他死的時候沒人在那兒。”


    “明白了。”


    他停頓了幾秒鍾,點了點頭表示會意了。


    他來來回回好幾次,把門口的東西清理幹淨。毛沒有幫手,她問道:“……那台m9,是d係列的原型機吧?除了我熟悉的e係列,我記得在計劃裏應該還有一台相似的機體。”


    “是的。隻有兩台,叫做[獨角獸]型,基特隆公司在多特蒙德的工廠製造的。除了載荷量大一點外,和普通的e係列沒有多大差別。”


    “和[強弩]的裝備一樣?”她繼續問道,克魯佐終於明白了她的來意。


    “你很擔心嗎?”


    “是啊,我差不多被被那樣裝備的敵人幹掉過兩次。”


    “對,我讀過報告。答案是……沒有。計劃是要裝備的,但是開發者在那之前就自殺了。”


    “所以[秘銀]就隻有一台[強弩]了?”


    “正是如此。這就是我來這裏訓練你們的人和那個軍士的原因,徹底訓練。”


    他們必須想出對策。如果[強弩]可以隨心所欲地使mbda係統,那他們就可以研究出讓普通的m9對抗它的方法。如果把研究結果交給其他空中編隊,他們就可以利用先進裝備造成優勢。這就是加裏寧少校和泰絲特羅紗上校的意圖。


    “我知道,但這不象你。這簡直象斯巴達人的作風。”


    “我也這麽想。”克魯佐麵無表情地聳了聳肩。


    “……那個叫做相良的家夥……”


    “恩?”


    “他讓我想起以前的自己。他看不清周圍的現狀,盲目地去適應。就好象逼著自己坐在一張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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