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鬆練習過後,南風若無其事靠到他身旁低語。
「十一點四十分在噴水廣場碰麵,記得摘掉神衣人假麵。」
於是現在——
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一身白t恤的真心搭配牛仔褲的輕便打扮,坐在噴水廣場的長椅上。
右側坐著同樣摘掉假麵、脫掉長袍的咲夜。
她身穿藍白格紋的長袖上衣,搭配水藍色迷你裙,外加上長達膝蓋的白色及膝襪,腳上是繪有深藍線條的白色運動鞋。
這樣就好。他在聽聞南風指示時,就有預感咲夜會出現了。
明天就要發表最強搭檔決定戰的參戰選手名單,所以想讓真心陪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咲夜約會,讓自己的專屬神衣人獲得心靈上的慰藉,他很能理解南風的想法。
雖然是能理解……
真心看了一眼左邊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這邊也坐著一名便服少女。
保呂羽南風。芳齡十四歲,是妹妹的同學。一頭烏黑秀發流瀉在背,透著閃耀動人的嬌豔光澤,是個略帶神秘感的女孩子。
她脫下泉命女子學園的製服,換上與咲夜的長袖上衣同樣是藍白格紋的連身裙。
真心如今右手邊是咲夜、左手邊是南風,渾身僵硬坐在長椅的正中央……
整個人無所適從,要說些什麽……
和前幾天一樣,真心將裝有假麵與長袍的運動包藏在噴水公園的草叢後來到這裏,「唷」一聲,向坐在長椅上微笑的咲夜舉手招呼。
接著,身後傳來一句「你也坐下」的指示。
回頭一看,發現南風站在那裏,然後事情就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她們兩個坐在真心身旁是想做什麽呢?
幾乎不會開口的咲夜。
鮮少說話的南風。
要和她們聊什麽的話題啊?真心沒有厲害到能一個人不斷說得不停。
忽然南風靠了過來,輕輕依偎在他的左手臂上。
「?」
咲夜也跟著挪動屁股,把身體倚靠在真心身上,胸部輕輕抵到他。
「喂、喂~~」
「你現在是咲夜的『哥哥』,要做出合乎哥哥形象的舉動。」
南風從左下方仰望著真心的臉,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他看穿,在這雙寡情的眼神注視下,他頓時打消反抗的念頭。
「哥哥。」
咲夜進一步把身體壓了過來,胸部也緊緊壓著。
「等等,你也貼得太緊了……」
「要有哥哥的樣子,拜托你。」
南風無預警抱住真心的左手,胸部緊密地貼上。
「哥哥。」
咲夜嬌喊一聲,也跟著抱住真心的右手。胸部再度貼上。
已經搞不懂什麽是什麽了。自己為什麽會在公園的長椅上……被女孩子左擁右抱……
左手臂與右手臂上傳來難以抵抗的柔軟觸感……這股柔軟觸感、嬌媚的體溫,還有羞澀的體香,少女的種種是如此柔嫩、又充滿彈性。
心跳逐漸加快,快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撲通撲通撲通。
真心看向南風,決定先進行比較具有語言性的交流行為.
「那個,這樣我不太好動……」
「你不需要動。」
直接了當的回答。
「喔,這樣啊……」
反正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情況。倒不如說相當舒服?不過,他究竟要保持這個狀態到什麽時候啊?
咲夜把胸口與臉頰壓在真心的右手臂上持續露出微笑,就這樣丟著不管,恐怕等下就會從喉頭發出貓咪撒嬌的聲音了。
兩手被壓製的真心抬起頭來。
公園裏沒有任何人。
前方十公尺左右有一座噴水池。隻要傾耳聆聽,就能聽見水柱噴出,水花在空中撞擊,最後在池中流動的聲音以及徐風穿過樹梢、枝丫搖曳、空氣輕輕卷動的聲音。
南風以如同與自然聲響融合的語調開口。
「明天就要發表選手名單了。」
真心看了看著整個人隻有嘴唇在動的南風側臉。
她以某種壓抑情感的獨特節奏說下去。
「國中部的獲選名單,一定有心愛和你的名字,剩下來的,大概就隻會剩一組名額,盡管,也可能會有兩組。我也希望,能有兩組,但是照常理來看,應該就隻會有心愛與你,以及另一組名額而已。」
「能被選上我是很高興啦,可是心愛她……你也知道,她就是那樣的人,我很擔心她能否應付battle royal這種艱難的戰鬥」
真心微微歎氣,不隻是決定戰,妹妹討厭一切會與他人衝突的事情。
南風用力抱起他的手臂。
「你是直接叫心愛的名字?你們的關係有這麽親密?」
撲通,心髒猛烈跳了一下。
「呃,那個,與其說是親密,不如說我們好歹也是搭檔……就算單方麵直接叫她『心愛』,她也不會發現我是男人……」
「…………算了,反正這不關我的事。」
南風輕輕別開視線。
冷汗直流。南風不知道真心與心愛是兄妹這件事。倘若她知道,大概就不會要他代替佩迪的『哥哥』了。
南風看向噴水池,再次以如同與水聲同化的語調說下去。
「大家都很想成為battle royal的參戰選手,因為這是榮耀,是神觸人與神衣人的無上光榮,所以大家都想要成為選手。」
「我來到泉女的時間尚短,對這部分不是很了解,不太清楚決定戰到底和其他團體戰有什麽差別……」
話說到一半,南風與咲夜幾乎同時抱緊手臂,把胸部緊緊壓在他身上。
嚇得真心連忙閉嘴,再次擺出聆聽的姿勢,抱歉打斷你說話了,有種過意不去的感覺。
「選手必須背負起那些未被選上的人的心願。害怕戰鬥、討厭爭執、無法理解這和其他戰鬥的差異,這種半吊子的態度無法背負起同伴們無法參戰的遺憾,以及她們對選手們的聲援與期盼。」
聽到這裏,咲夜才總算是點了點頭同意,由於她貼在真心身上點頭,結果演變成她用耳朵與臉頰磨蹭真心肩膀的情況。
說實在話,真心並不清楚參與最強搭檔決定戰的價值有多高
戰鬥,並且受傷,投身於這場恐怕會敗給更強隊伍的混戰,少女們究竟想得到什麽呢?或是想尋找什麽呢?
真心想起心愛。
由衷討厭爭執,有著溫柔心靈的妹妹。
一旦成為選手,她的身邊就會充滿敵人,真心自己也無法再說什麽不想對女孩子動手之類的話,就算他盡可能不想這麽做……
擺動紅褐色的雙馬尾朝自己跑來的心愛身影,滿麵笑容的喊著『哥哥』,閉上雙眼,仿佛能聽見妹妹清澈明亮的聲音。
「哥哥。」
雖然現實裏聽到的是咲夜的聲音……
接在咲夜後麵,南風也喃喃說了。
「我如果獲選……如果能的話……到那時候,我絕對會奮戰到底。」
「這樣啊,要好好加油喔。」
聽到真心這麽說,南風與咲夜同時抬起頭來,一左一右凝視他。
從無庸置疑會獲選的人口中聽到『好好加油』這種話,讓她們很不舒服?真心微微地抿緊嘴巴。
「沒錯,嗯。」
南風愉快地一笑。
咲夜露出莞爾笑容。
真心交互看著微笑的兩人,卸下肩膀上的力道。
南風與咲夜接著就像配合
彼此的呼吸般,幾乎同時離開真心身上。
「好好努力。」南風淡然說出這句話。
「嗯。」咲夜點頭附和。
兩人在真心麵前伸出右手,然後疊在一起,南風的手背上疊著咲夜的手掌……
「?」
「我們『貓耳小隊』……」
聽到南風開口說出的話,真心連忙把右手疊到她們手上,音恩命名的『貓耳小隊』似乎在南風與咲夜心中,成為一種喚起連帶感的名稱了。
「在此發誓,被選上的隊伍,要背負起未被選上的隊伍的遺憾,拋開一切顧忌奮力迎戰。」
「奮力迎戰。」
咲夜用力地抿起嘴巴,不過她原本就長著一張溫和的臉,所以看起來一點緊迫感也沒有。
「加油。」
南風向天空高舉右手,順著她舉手的動作,咲夜與真心的右手也跟著舉向天空,迎向高聳的天際。
真心對於最強搭檔決定戰的曖昧情緒,似乎稍微堅定踏實起來了。
就在他放下右手,稍微休息的時候。
他突然察覺到有人站在噴水池旁,並且正在看向這邊。毫無疑問是在盯著自己,目不轉視地盯著。
站在那裏的有兩個人。
真心一看到她們,當場嚇得忘記呼吸。
為、為什麽會在那裏!?
冰汐紅愛竭力平複自己激烈動蕩的情緒,調整呼吸。
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門把上。
紅愛目前正站在青龍寮特別樓層的走廊上,自己的房間近得不用五秒就能走到。
吐出漫長氣息,再次整理起慌亂的心情。同時讓自己逐漸冰冷。如冰一般。不論出現任何事態都能冷靜處理的冰冷、冰冷、冰冷。
畢竟接下來,她不得不揮下冷酷無情的刀刃……
挪動仿佛壓著千斤石的右手,敲了敲門。叩。叩。
數秒後——
「誰呀?」
房間裏傳來一道詢問。
「是我喔。」
「紅愛?怎麽了嗎?.」
拖鞋走路的聲響逐漸逼近,隨後喀啦一聲的推開房門。
從房間裏探出頭來的人……是須磨二美。青龍寮的副宿舍長。她此時穿著一套藍色運動服。紅愛盯著她細長的鳳眼——
「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能到房間裏打擾一下嗎?」
向她如此宣告,盡量不帶任何感情。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二美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露出有所防備的表情。
「……進來吧。」
紅愛跟著推開房門、走進房內的二美踏進她的房間,然後背對房門把門關上。
房間的結構與紅愛那邊一樣,當然還是有著諸如櫃子上的擺設等細部差異在,但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窗簾與床單上的奇怪卡通人物。
是長得像不倒翁,背後還長著小翅膀的詭異卡通人物,名字好像就叫做『八起君』。
以前曾經聽二美很高興說明。
『對了,紅愛,你聽我說喔。八起君這個名字,是取自於七跌八起(注1)中的『八起』,而且還長著翅膀,所以不論跌倒再多次都能爬得起來唷,隻要看著八起君,就能讓我充滿了活力。』
這話是在四年多前聽到的,當時她們還尚未加入邪鬼的迎擊班。
如今,她們則是宿舍長與副宿舍長的關係……肩膀上的責任以及伴隨而來的重任已變得相當沉重……不時讓人感到分身乏術……
盡管如此,她們也不得不善盡責任,不得不消除肩膀上的重擔。
自己是青龍寮的宿舍長。
紅愛讓心凍上厚重冰霜。
「你想談什麽?」
二美翹起腿坐在床上盤起雙手,向紅愛投以詢問的眼光。她那把豐滿胸部擠上來的模樣,看起來就像隻小貓,拚命威嚇敵人的小貓咪。
竭盡全力揮舞稚嫩的爪牙。
紅愛背對房門回應二美的注視。事到如今,再猶豫下去也無濟於事。
那就單刀直入。
「二美,我要你辭退battle royal的參戰權。」
「什麽?」
錯愕的表情隻維持了二到三秒。
二美的臉色頓時變得險惡無比。
「這算什麽啊?紅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
「這是宿舍長命令。」
聽到紅愛淡然出口的話,二美當場從床上憤而起身。
「別、別開玩笑了!突然說出這種話,我怎麽可能接受啊!我可是青龍的第二名喔!而且……」
「你的實力是眾人有目共睹的,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辭退。」
「理由呢!?如果沒有給我一個確實的理由,我絕對不會接受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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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日文成語。不屈不撓的意思。
二美一步一步朝紅愛逼近,不過沒有來到觸手可及的距離。
紅愛隔著厚重的冰層,眯起眼睛凝視站在冰層對側的二美,然後緩慢地告知她這項訊息。
「我掌握到白虎要與朱雀、玄武聯手的情報。」
「聯手?白虎主動?」
「掌握到情報時已經太遲了,她們已經決定好要聯手對抗青龍。想在下禮拜前瓦解她們的聯合是稍微有點困難,雖然我會努力看看……」
二美臉上頓失血色。
她既然能當上副宿舍長,應該也不需要人多說明了。
白虎的宿舍長是她雙胞胎的姊姊。須磨一美。
既然是白虎主動找朱雀、玄武雙方合作,這件事肯定是一美在穿針引線。
一美打算製造合縱局勢擊潰青龍。
她的雙胞胎妹妹就在這所青龍寮裏。
這樣一來,任誰都會認為須磨姊妹有私下暗通款曲,要是讓二美加入青龍隊伍,恐怕大家都會擔心她與其姊裏應外合,從內部瓦解青龍。
她應該不會這麽做……這種擔憂一旦出現,就會對戰鬥造成很大的妨礙。
可以把背後交給她嗎?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她說不定會背叛……
二美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
隻要夥伴之間開始萌生疑慮,彼此間的合作就會毀於一旦。
所以……紅愛冰凍起自己的心。
「這項情報是真的嗎?」
二美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我的情報收集能力,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也有在收集這方麵的情報,可是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跡象……」
「一美她相當謹慎,不過還是有漏洞可循。」
「就算這是事實,我依舊是我,一美的所作所為都和我無關。」
二美如此斷言,但眼瞳中卻隱約閃爍著恐懼的神色。那怕她的態度如此強硬,也依舊改變不了一美與二美是雙胞胎的事實,這是學園裏眾所皆知的事。
「我不打算與你爭論,我隻是來向你傳達既定事項而已。」
紅愛將注意力移到身後的房門上,準備開門離開房間。就在此時——
「你給我等等!」
二美一把抓住了她。
就算被她抓住襯衫衣領,還被用力推撞在門板上,紅愛也毫不反抗任她擺布。比起背部的痛,一股更為強烈的劇痛正蠶食自己的胸口。
「二美,你……」
「什麽叫既定事項啊!
你、你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知道,我絕對不可能
背叛!
但是你依舊要把我、把我和雀兒排除在外嗎!?你是認真的嗎!?
喂,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你說話啊你」
「我絕對要稱霸這場battle royal,所以我不能讓你和雀兒加入隊伍。
二美你自己也很明白。
假如你我的立場對調,你會怎麽做?會讓我加入隊伍?還是讓我滾到觀眾席上呢?
這問題再簡單也不過了,連想都不用去想。
雖然對你不好意思……」
「我!」
二美頓時啞口無言。她眼中此時正積蓄著淚光。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二美的眼淚。
剛就讀泉女時,和身為同學年夥伴的她相互扶持、勉勵彼此。
首次消滅邪鬼時,內心混雜著擺脫恐懼的解放感與首次獲勝的感動,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的與二美相擁而泣,禦杖代命聲身負重傷,不得不離開學園的那一天,她茫然站著嚎啕痛哭。
紅愛知道她的個性,雖然秉性認真,腦袋頑固不懂變通,但心中卻潛藏著一股溫柔。就算她知道……
二美的細長鳳眼裏滿溢著淚光,用力、用力,十分用力地盯著她。
「至今為止,我可是抱持著寧可吐血的決心一路苦練過來的!
因為我很想要獲勝!
想和大夥一塊獲勝!想和青龍的大夥們一起獲勝啊!」
二美緊握紅愛衣領,聲淚俱下的向她懇求。
「紅愛。算我拜托你。
請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要是少了我和雀兒,隊形也無法發揮原本機能不是嗎?
我會努力的。我會拚死努力戰鬥的。
所以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請讓我加入隊伍吧。」
二美目不轉睛筆直注視紅愛,眼淚滴落臉頰,從下顎調到胸口,撲簌簌、撲簌簌地落下。
紅愛勉強壓抑心中想要大聲嘶喊些什麽的衝動,默默承受二美哀傷的視線。
自己是宿舍長。絕對不能有一絲同情,一定要保持冷靜,為青龍寮鋪設一條提高勝算的道路才可以。
就現階段來講,自己尚未獲得足以信賴二美的材料。
盡管認為她不可能會背叛,但是……
二美的嘴巴顫抖,再次把紅愛的身體推撞在門板上。
「我就算背叛青龍,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啊?所以……」
「倘若一美當上學生會長,你的待遇想要有多好就有多好不是嗎?甚至能直接移籍到白虎喔。」
瞬間,二美猛然抬起右手。
紅愛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即將甩下的巴掌,她早就做好這點覺悟了。
「……?」
然而卻絲毫不覺得痛。
二美咬緊下唇,抬起的右手就這樣停在空中。
她白皙的臉頰上,潸潸落下無數淚珠。
「抱歉。」
紅愛竭盡所能地擠出這句道歉。
二美默默退後。一步又一步,目光始終沒有從紅愛身上移開。
紅愛邊整理被弄亂的胸襟,邊轉身背對著她。
推開房門,離開她的房間。
房間裏,聽不見一絲的聲響……
真心一看到她們,當場嚇得忘記呼吸。
為、為什麽會在那裏!?
她們兩個為什麽會!?
南風也注意到站在噴水池旁的兩人,她立刻板起麵孔,露出有所防備的表情。
咲夜再次抱住真心的右手臂。
自己現在沒有戴假麵,露出男人的臉。
學園裏一共有六個人知道莉普這名神衣人的真實身分。
冰汐紅愛、百道希、櫻町醫生、保呂羽南風、咲夜以及白虎寮的神衣人——蜜笛兒。
還有一個不知道莉普的真實身分,卻京曾看過真心真實麵貌的人——柊豆乃。
沒錯,現在站在真心視野正中央的兩人,就是豆乃與蜜笛兒。
她們默默地朝這裏走來。
豆乃還無所謂,但是蜜笛兒的眼神十分駭人,她帶著不知道上頭畫著是貓還是老虎的假麵,兩眼露出凶狠的銳利光芒。
南風與咲夜也跟著露出強硬眼神,與白虎寮的兩人相互對峙。
「你們好啊。」
率先開口的人是豆乃。
「…………有什麽事嗎?」
南風的回答就如同念台詞般毫無任何溫度。
豆乃微微挑起右側的細眉。
南風臉色不變,也不從長椅上站起,毫不隱瞞對她的疏離,抬頭仰望其他宿舍的同學。
咲夜也緊緊抱住真心的右手紋風不動。
蜜笛兒也以銳利眼神緊盯著真心不放。
豆乃盡管嘴角開始抽動,也依舊有些勉強地裝出笑容。
「沒事就不能打招呼嗎?.」
「不行,如果你能讓我這麽說,我會十分感激。」
「……那我就是有事才打招呼的。」
「什麽事?」
聽到南風的質問,豆乃將視線移到真心身上。沒過多久,她的臉頰就害羞地染上一抹淡紅。
「那、那個,可、可以請教您的大名嗎?」
直接攻擊!
她一上來就問名字啊……
南風與咲夜都沒有問過真心的本名,蜜笛兒當然也是,畢竟她們或多或少都會顧慮到真心的處境。
但是豆乃對真心的身分一無所知,所以也不可能顧慮到這方麵的事。
感受到眾女投射而來的視線,真心含糊地回答。
「我叫真心……」
話剛說出口,他就驚覺這下糟糕了!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在豆乃筆直注視的逼迫下,一個不小心就老實說出名字了……
「是真心先生嗎?請問,這是姓還是名呢?」
聽到她繼續追問,真心連忙搖頭拒絕。
「抱歉,我沒辦法再多說下去了,還有『真心』是我的名字,不是姓氏。」
「啊,是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
豆乃用手遮起嘴巴,微微地縮起身子,眼神卻露出了笑意。
站在她身後半步距離的蜜笛兒,眼裏倒是完全沒有一絲笑意。
南風像是歎息說話了。
「真心先生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這樣就沒事了吧?」
「還沒有。」
豆乃瞪了南風一眼後,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再度朝真心微微一笑。
「真心先生和保呂羽小姐,以及這位恐怕是青龍的神衣人吧,那個,這或許是有點失禮的詢問,但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看見豆乃略帶挑釁、也像是在強忍淚光的眼睛,真心吞了一口口水。
我們是什麽關係?
是幫忙扮演哥哥的角色,偶爾再陪咲夜做些像約會的事情,幫助她消解心中寂寞的關係唷。要這樣和她講嗎?
該怎麽辦?
從旁打斷真心的猶豫——
「真心先生是在市區認識的大哥哥。他在鬼燈島上的工作是秘密唷,我們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也不想去知道,隻是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大家聚在一塊聊聊天罷了。」
南風幫忙回答了。雖然是謊話連篇。
豆乃聽見後「喔~~」點點頭,同時朝身後的蜜笛兒了瞥了一眼。
光隻有一個眼神,她們就能互相溝通的樣子。蜜笛兒立刻采取行動——
「喂,你過來一下。」
她抓住坐在真心右側的咲夜手臂,把人直接拉了起來。
咲夜也毫不反抗從長椅上站起。與其這麽說,不如是蜜笛兒的臂力太強,讓她沒辦法反抗。由於她一直靠在身上,人一離開,就感覺右手臂空蕩蕩的。不過下一瞬間——
「話說回來,真心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豆乃馬上補位坐下,讓他連感受空蕩蕩的時間都沒有……她的積極讓真心稍微有些退縮。
「那個?你是……」
他當然記得……
他前幾天才在海邊救了溺水的豆乃,把人運送到保健大樓。當時被她看見了臉,所以現在才會像這樣對真心抱持強烈的興趣。
「你在海邊救了我一命對吧?之後還……」
豆乃欣喜地低下視線,臉頰也如同由衷感到喜悅般染上紅色。
真心對溺水昏迷的她做了人工呼吸……
豆乃對這一連串的過程,宛如奇跡似地記憶相當曖昧……
南風與咲夜則是非常有興趣地聆聽。
蜜笛兒的視線則是一如往常的刺人……
「嗯,我還記得。」
真心背上冷汗直流,卻勉強擠出笑容,就連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嘴角正在隱隱抽動。
豆乃露出笑容。
她盡管眼神凶惡,笑起來還是散發出與年齡相當的可愛氣息,畢竟原本就是個五官端正的女孩子,讓她的笑容更加美麗。
「我想為當時的事情道謝……」
豆乃突然握住真心的右手。
「那個……」
也不能甩開她的手,真心隻好讓嘴角繼續抽動。
相對地——
「你真的很厚臉皮。」
南風越過真心,向豆乃投注『你給我把手放開』的警告視線。
但豆乃完全無視。明明有聽到南風的諷刺,卻絲毫不想放開真心的手。
總覺得有種一觸即發的氣息.
眼前是想走向真心卻被蜜笛兒抓住手臂的咲夜,兩名神衣人之間也散發著一觸即發的氣息……
就在此時,他忽然在視野角落捕捉到晃動的人影。
偏頭一看,他頓時「!?」停止呼吸,毫不猶豫做出決定。
從公園入口朝這走來的那三名人物。
分別是心愛、音恩還有賈絲。
為什麽妹妹她們會到這裏來!?怎麽能在這裏待到她們走過來啊!
「抱歉!」
真心迅速離開長椅,背對著心愛等人拔腿就跑。
「啊,真心先生。」
無視豆乃的呼喚,不顧一切狂奔,竭盡全力衝刺。
絕對不能用沒戴假麵的模樣與心愛碰麵。
絕對不能。
為了找尋中午前突然不見蹤影的莉普,心愛離開學校,宿舍裏也不見南風與佩迪兩人,所以她們說不定是一起出門了。
因此心愛就和音恩與賈絲一邊散步,一邊找到噴水廣場來雖然是散步,也隻是漫無目的走著,順著無形的線索來到廣場。
離開學校大門後,每當心愛碰到岔路時,就會在心裏想念著『莉普小姐可能會前往的方向』然後邁步,結果最後就來到了這座噴水公園。這絕對不是『漫無目的』。隻能說,有某種無法難以言表的感覺引導著她。
她看到噴水池旁的長椅上聚集著數名女孩子,當中還坐著一名男人。
而那名男人卻突然從長椅上跳起,飛奔似地跑走了,簡直就像是在逃避心愛她們。
男人就這樣衝進草叢,失去蹤影。
距離太遠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個人感覺有點像哥哥……
哥哥不可能會在鬼燈島上吧?
接著,某個不認識的女孩子也甩動著黑發逃走了,是個腳程很快的女孩子。
剩下來的人……分別是南風、豆乃、蜜笛兒的樣子,真是罕見的組合。
「豆乃那家夥,居然找南風麻煩……」
聽到音恩略帶煩躁的聲音,心愛連忙搖手勸說。
「她們說不定是在聊天喔?」
賈絲也跟著應和。
「也是,畢竟會和柊小姐吵起來的人一直都隻有你,她們兩個說不定意外很聊得來。」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別看南風那樣,她可是想做的時候就會放手去做的人,才不會吵輸豆乃那家夥。」
「沒有理由就大聲咆吼,就像一條沒教養的狗喔。」
「什麽啊,你居然拿狗和我比?而且還是沒教養的狗?」
「不對嗎?」
「哼,賈絲這個笨蛋。」
「罵別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你很煩,笨蛋。」
心愛無視一旁愉快爭吵的音恩與賈絲,朝著噴水池附近的長椅前進。
剛剛跑掉的男人究竟會是誰呢?
心愛朝並肩坐在長椅上的南風與豆乃走去,她們當中就隻有蜜笛兒是站著的。
雖然音恩不悅地盯著豆乃,卻也沒多說什麽。要是隨便開口,說不定又會被賈絲用『沒教養的狗』這種不名譽的比喻嘲弄,所以她才特意保持沉默。
前陣子在三對三的團體戰中激烈交戰的賈絲與蜜笛兒兩人,則是互不看對方一眼,也沒有要檔在自己神觸人麵前的意思。
心愛努力堆出笑容,試圖想緩和目前似乎有些凝重的氣氛,交互看著南風與豆乃發問。
「剛剛那兩個人是誰啊?」
剛剛跑走的男人和女孩子是什麽人呢?
「稍微有點認識的人。」
南風麵不改色地回答,她用了『稍微有點』這種曖昧的說法。心愛雖然不打算要她講清楚,總覺得有些在意。
是因為剛剛跑走的男人和哥哥很像?可是明明就不可能是他……明明誰也不會回答「剛剛那個人不是你哥哥」。
豆乃發自喉頭的「嗬嗬嗬」笑了幾聲後——
「那名男性我也認識。不過我們的關係,就不是『稍微有點』這種程度的關係了。」
她有些自豪的用手遮住嘴角。
「哇,那個人和豆乃比較親近啊。」
「沒錯,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好像連續劇喔。」
「這才不是連續劇,而是現實,前陣子基於各種事故,害我在海裏溺水了,我也不是不會遊泳喔,但當時真的是意外接踵而來,就連我也感到措手不及……咳咳,言歸正傳,當時把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人就是他喔。」
「真不甘心,居然能碰到這麽戲劇性的邂逅。」
音恩一如她所說的,不甘心地抿緊嘴巴。
確實是很戲劇性的邂逅,心愛搞不懂這有那裏好不甘心的。現在要是詢問音恩,會讓話題變得複雜,所以她決定先安靜聽豆乃把話說完。
「然後,他在救了昏過去的我後,嗬嗬嗬嗬嗬,還幫我做了人工呼吸,是嘴對嘴的人工呼吸喔。」
「嗚,你不要太得意了,豆乃!」
「太肮髒了!」
音恩與賈絲同時大喊。
南風則是目瞪口呆不發一語。
至於蜜笛兒……她好像正用力閉著眼睛……由於她戴著假麵,不太清楚她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不過嘴對嘴,也就是用嘴巴碰觸嘴巴?把嘴唇貼在一起「呼——」吹氣?「呼——」持續好幾次。這、這不是……接、接吻嗎?
心愛以某種類似憧憬的情感看著豆乃,總覺得她看起來突然變得好成熟,明明是同年紀的女孩子。
「泉女的學生,可是要保持純潔、端正、美麗的身心唷!」音恩大聲叫喊。
「沒、沒錯,就是這樣!」賈絲也跟著附
和。
兩個人都激動地嘶吼。
南風好像有些受驚一樣瞪大雙眼。
說到蜜笛兒,她就像是眼睛疲憊般始終緊閉雙眼,她緊握的拳頭好像在隱隱顫抖……
「嗬嗬嗬,敗犬的遠吠聽起來真是悅耳。」
隻有豆乃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容。
會覺得她嘴角彎起的得意笑容看起來很有大人魅力的人,應該不隻有心愛一個吧。
雖然是人工呼吸,卻也是十四歲少女的初吻。
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心愛不禁想像起來。
自己初吻的對象會是誰呢?他會是個怎樣的男人呢?
希望會是個很棒的人——如此思考的她,腦海中像是理所當然一樣浮現哥哥的笑容。
但她是不可能和哥哥接吻的……他們畢竟是血緣關係的兄妹,不過就算要和哥哥接吻,她大概……也不會太抗拒。
看在他人眼中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但哥哥對她而言,與其說是異性,感覺更像是性別不同的半身,或是年齡不同的分身。
這是和戀愛完全不同次元的感情。
哥哥是打從心愛在這世界享有生命的那一天起,不,是早在更久以前就身為她哥哥的人。是她無法取代的家人。
「居然和人接吻,你、你也太早登上大人的階梯了!?」音恩執拗地抗議。
「接、接吻實在是太肮髒了!」賈絲也執拗地斥責。
「那、那就隻是人工呼吸啦!」至今始終保持沉默的蜜笛兒發出怒吼。
南風直到現在還無法平複驚訝的樣子。
目瞪口呆凝視著豆乃,整個人動也不動。
心愛也一樣茫茫然看著豆乃不動。
豆乃坐在長椅上優雅翹起腿來。
「正如蜜笛兒所說的,嗬嗬,就隻是人工呼吸唷,雖然是嘴對嘴,要說是接吻,還稍微有點不夠羅曼蒂克。嗬嗬,不過我的嘴唇直到現在都還忘不了當時的觸感,嗬嗬,我也沒有……想忘記的打算喔?」
「嗚啊啊啊,豆乃這家夥居然散發出大人的氣息了!」音恩發出慘叫。
「你、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賈絲也跟著附和。
兩人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南風依舊是毫無反應,她盡管眼睛對著坐在身旁的豆乃,表情卻始終像是有生以來首次目擊到異世界的某種物體。
豆乃優雅地換個姿勢,撫媚地眯起眼睛,嬌豔地難以想像她隻是一名十四歲的少女。
「直到現在,這裏都還留著真心先生嘴唇的觸感喔。」
她用左手無名指撫摸下嘴唇的動作也莫名性感。
「呃嗚嗚,你那是染病了吧!?」音恩不甘心地呐喊。
「說不定是被詛咒了!」賈絲厭惡地大叫。
心愛耳邊充斥著兩人的高喊,內心卻是對某個詞匯在意。
那就是豆乃口中的『真心先生』這個名字。
既然很在意,那就老實問她。
「真心先生,是剛剛那個人的名字?」
「沒錯,他很純情,我才握住他的手,他就害羞地逃走了,在救人時明明是那麽勇敢。」
「我的哥哥也叫做『真心』喔,男人很少會取真心這個名字,總覺得有種親切感。」
「哼,可以別拿你哥哥相提並論嗎?就算名字一樣,我的真心先生也是特別的男人,和你哥哥的水準完全不同喔。」
「啊,不好意思。」
被豆乃一瞪,心愛馬上嚇得縮起身體。
我哥哥在各方麵上也很厲害喔?真的喔?她完全說不出這種反駁。
「什麽叫『我的』真心先生啊!」音恩發出慘叫。
「你別太過分了!」賈絲繼續附和。
有別於始終暴跳如雷的兩人,南風與蜜笛兒幾乎同時轉頭看向心愛。
「?」
怎麽了嗎?
南風與蜜笛兒都不發一語。
隻是以某種驚訝神色的眼神注視心愛。
我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對不起。
「十一點四十分在噴水廣場碰麵,記得摘掉神衣人假麵。」
於是現在——
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五分
一身白t恤的真心搭配牛仔褲的輕便打扮,坐在噴水廣場的長椅上。
右側坐著同樣摘掉假麵、脫掉長袍的咲夜。
她身穿藍白格紋的長袖上衣,搭配水藍色迷你裙,外加上長達膝蓋的白色及膝襪,腳上是繪有深藍線條的白色運動鞋。
這樣就好。他在聽聞南風指示時,就有預感咲夜會出現了。
明天就要發表最強搭檔決定戰的參戰選手名單,所以想讓真心陪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咲夜約會,讓自己的專屬神衣人獲得心靈上的慰藉,他很能理解南風的想法。
雖然是能理解……
真心看了一眼左邊的人。
不知道為什麽,這邊也坐著一名便服少女。
保呂羽南風。芳齡十四歲,是妹妹的同學。一頭烏黑秀發流瀉在背,透著閃耀動人的嬌豔光澤,是個略帶神秘感的女孩子。
她脫下泉命女子學園的製服,換上與咲夜的長袖上衣同樣是藍白格紋的連身裙。
真心如今右手邊是咲夜、左手邊是南風,渾身僵硬坐在長椅的正中央……
整個人無所適從,要說些什麽……
和前幾天一樣,真心將裝有假麵與長袍的運動包藏在噴水公園的草叢後來到這裏,「唷」一聲,向坐在長椅上微笑的咲夜舉手招呼。
接著,身後傳來一句「你也坐下」的指示。
回頭一看,發現南風站在那裏,然後事情就演變成現在這樣了。
她們兩個坐在真心身旁是想做什麽呢?
幾乎不會開口的咲夜。
鮮少說話的南風。
要和她們聊什麽的話題啊?真心沒有厲害到能一個人不斷說得不停。
忽然南風靠了過來,輕輕依偎在他的左手臂上。
「?」
咲夜也跟著挪動屁股,把身體倚靠在真心身上,胸部輕輕抵到他。
「喂、喂~~」
「你現在是咲夜的『哥哥』,要做出合乎哥哥形象的舉動。」
南風從左下方仰望著真心的臉,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他看穿,在這雙寡情的眼神注視下,他頓時打消反抗的念頭。
「哥哥。」
咲夜進一步把身體壓了過來,胸部也緊緊壓著。
「等等,你也貼得太緊了……」
「要有哥哥的樣子,拜托你。」
南風無預警抱住真心的左手,胸部緊密地貼上。
「哥哥。」
咲夜嬌喊一聲,也跟著抱住真心的右手。胸部再度貼上。
已經搞不懂什麽是什麽了。自己為什麽會在公園的長椅上……被女孩子左擁右抱……
左手臂與右手臂上傳來難以抵抗的柔軟觸感……這股柔軟觸感、嬌媚的體溫,還有羞澀的體香,少女的種種是如此柔嫩、又充滿彈性。
心跳逐漸加快,快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撲通撲通撲通。
真心看向南風,決定先進行比較具有語言性的交流行為.
「那個,這樣我不太好動……」
「你不需要動。」
直接了當的回答。
「喔,這樣啊……」
反正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情況。倒不如說相當舒服?不過,他究竟要保持這個狀態到什麽時候啊?
咲夜把胸口與臉頰壓在真心的右手臂上持續露出微笑,就這樣丟著不管,恐怕等下就會從喉頭發出貓咪撒嬌的聲音了。
兩手被壓製的真心抬起頭來。
公園裏沒有任何人。
前方十公尺左右有一座噴水池。隻要傾耳聆聽,就能聽見水柱噴出,水花在空中撞擊,最後在池中流動的聲音以及徐風穿過樹梢、枝丫搖曳、空氣輕輕卷動的聲音。
南風以如同與自然聲響融合的語調開口。
「明天就要發表選手名單了。」
真心看了看著整個人隻有嘴唇在動的南風側臉。
她以某種壓抑情感的獨特節奏說下去。
「國中部的獲選名單,一定有心愛和你的名字,剩下來的,大概就隻會剩一組名額,盡管,也可能會有兩組。我也希望,能有兩組,但是照常理來看,應該就隻會有心愛與你,以及另一組名額而已。」
「能被選上我是很高興啦,可是心愛她……你也知道,她就是那樣的人,我很擔心她能否應付battle royal這種艱難的戰鬥」
真心微微歎氣,不隻是決定戰,妹妹討厭一切會與他人衝突的事情。
南風用力抱起他的手臂。
「你是直接叫心愛的名字?你們的關係有這麽親密?」
撲通,心髒猛烈跳了一下。
「呃,那個,與其說是親密,不如說我們好歹也是搭檔……就算單方麵直接叫她『心愛』,她也不會發現我是男人……」
「…………算了,反正這不關我的事。」
南風輕輕別開視線。
冷汗直流。南風不知道真心與心愛是兄妹這件事。倘若她知道,大概就不會要他代替佩迪的『哥哥』了。
南風看向噴水池,再次以如同與水聲同化的語調說下去。
「大家都很想成為battle royal的參戰選手,因為這是榮耀,是神觸人與神衣人的無上光榮,所以大家都想要成為選手。」
「我來到泉女的時間尚短,對這部分不是很了解,不太清楚決定戰到底和其他團體戰有什麽差別……」
話說到一半,南風與咲夜幾乎同時抱緊手臂,把胸部緊緊壓在他身上。
嚇得真心連忙閉嘴,再次擺出聆聽的姿勢,抱歉打斷你說話了,有種過意不去的感覺。
「選手必須背負起那些未被選上的人的心願。害怕戰鬥、討厭爭執、無法理解這和其他戰鬥的差異,這種半吊子的態度無法背負起同伴們無法參戰的遺憾,以及她們對選手們的聲援與期盼。」
聽到這裏,咲夜才總算是點了點頭同意,由於她貼在真心身上點頭,結果演變成她用耳朵與臉頰磨蹭真心肩膀的情況。
說實在話,真心並不清楚參與最強搭檔決定戰的價值有多高
戰鬥,並且受傷,投身於這場恐怕會敗給更強隊伍的混戰,少女們究竟想得到什麽呢?或是想尋找什麽呢?
真心想起心愛。
由衷討厭爭執,有著溫柔心靈的妹妹。
一旦成為選手,她的身邊就會充滿敵人,真心自己也無法再說什麽不想對女孩子動手之類的話,就算他盡可能不想這麽做……
擺動紅褐色的雙馬尾朝自己跑來的心愛身影,滿麵笑容的喊著『哥哥』,閉上雙眼,仿佛能聽見妹妹清澈明亮的聲音。
「哥哥。」
雖然現實裏聽到的是咲夜的聲音……
接在咲夜後麵,南風也喃喃說了。
「我如果獲選……如果能的話……到那時候,我絕對會奮戰到底。」
「這樣啊,要好好加油喔。」
聽到真心這麽說,南風與咲夜同時抬起頭來,一左一右凝視他。
從無庸置疑會獲選的人口中聽到『好好加油』這種話,讓她們很不舒服?真心微微地抿緊嘴巴。
「沒錯,嗯。」
南風愉快地一笑。
咲夜露出莞爾笑容。
真心交互看著微笑的兩人,卸下肩膀上的力道。
南風與咲夜接著就像配合
彼此的呼吸般,幾乎同時離開真心身上。
「好好努力。」南風淡然說出這句話。
「嗯。」咲夜點頭附和。
兩人在真心麵前伸出右手,然後疊在一起,南風的手背上疊著咲夜的手掌……
「?」
「我們『貓耳小隊』……」
聽到南風開口說出的話,真心連忙把右手疊到她們手上,音恩命名的『貓耳小隊』似乎在南風與咲夜心中,成為一種喚起連帶感的名稱了。
「在此發誓,被選上的隊伍,要背負起未被選上的隊伍的遺憾,拋開一切顧忌奮力迎戰。」
「奮力迎戰。」
咲夜用力地抿起嘴巴,不過她原本就長著一張溫和的臉,所以看起來一點緊迫感也沒有。
「加油。」
南風向天空高舉右手,順著她舉手的動作,咲夜與真心的右手也跟著舉向天空,迎向高聳的天際。
真心對於最強搭檔決定戰的曖昧情緒,似乎稍微堅定踏實起來了。
就在他放下右手,稍微休息的時候。
他突然察覺到有人站在噴水池旁,並且正在看向這邊。毫無疑問是在盯著自己,目不轉視地盯著。
站在那裏的有兩個人。
真心一看到她們,當場嚇得忘記呼吸。
為、為什麽會在那裏!?
冰汐紅愛竭力平複自己激烈動蕩的情緒,調整呼吸。
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門把上。
紅愛目前正站在青龍寮特別樓層的走廊上,自己的房間近得不用五秒就能走到。
吐出漫長氣息,再次整理起慌亂的心情。同時讓自己逐漸冰冷。如冰一般。不論出現任何事態都能冷靜處理的冰冷、冰冷、冰冷。
畢竟接下來,她不得不揮下冷酷無情的刀刃……
挪動仿佛壓著千斤石的右手,敲了敲門。叩。叩。
數秒後——
「誰呀?」
房間裏傳來一道詢問。
「是我喔。」
「紅愛?怎麽了嗎?.」
拖鞋走路的聲響逐漸逼近,隨後喀啦一聲的推開房門。
從房間裏探出頭來的人……是須磨二美。青龍寮的副宿舍長。她此時穿著一套藍色運動服。紅愛盯著她細長的鳳眼——
「我有些事想和你談談。能到房間裏打擾一下嗎?」
向她如此宣告,盡量不帶任何感情。
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二美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露出有所防備的表情。
「……進來吧。」
紅愛跟著推開房門、走進房內的二美踏進她的房間,然後背對房門把門關上。
房間的結構與紅愛那邊一樣,當然還是有著諸如櫃子上的擺設等細部差異在,但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窗簾與床單上的奇怪卡通人物。
是長得像不倒翁,背後還長著小翅膀的詭異卡通人物,名字好像就叫做『八起君』。
以前曾經聽二美很高興說明。
『對了,紅愛,你聽我說喔。八起君這個名字,是取自於七跌八起(注1)中的『八起』,而且還長著翅膀,所以不論跌倒再多次都能爬得起來唷,隻要看著八起君,就能讓我充滿了活力。』
這話是在四年多前聽到的,當時她們還尚未加入邪鬼的迎擊班。
如今,她們則是宿舍長與副宿舍長的關係……肩膀上的責任以及伴隨而來的重任已變得相當沉重……不時讓人感到分身乏術……
盡管如此,她們也不得不善盡責任,不得不消除肩膀上的重擔。
自己是青龍寮的宿舍長。
紅愛讓心凍上厚重冰霜。
「你想談什麽?」
二美翹起腿坐在床上盤起雙手,向紅愛投以詢問的眼光。她那把豐滿胸部擠上來的模樣,看起來就像隻小貓,拚命威嚇敵人的小貓咪。
竭盡全力揮舞稚嫩的爪牙。
紅愛背對房門回應二美的注視。事到如今,再猶豫下去也無濟於事。
那就單刀直入。
「二美,我要你辭退battle royal的參戰權。」
「什麽?」
錯愕的表情隻維持了二到三秒。
二美的臉色頓時變得險惡無比。
「這算什麽啊?紅愛,你知道你自己在說……」
「這是宿舍長命令。」
聽到紅愛淡然出口的話,二美當場從床上憤而起身。
「別、別開玩笑了!突然說出這種話,我怎麽可能接受啊!我可是青龍的第二名喔!而且……」
「你的實力是眾人有目共睹的,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你能辭退。」
「理由呢!?如果沒有給我一個確實的理由,我絕對不會接受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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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日文成語。不屈不撓的意思。
二美一步一步朝紅愛逼近,不過沒有來到觸手可及的距離。
紅愛隔著厚重的冰層,眯起眼睛凝視站在冰層對側的二美,然後緩慢地告知她這項訊息。
「我掌握到白虎要與朱雀、玄武聯手的情報。」
「聯手?白虎主動?」
「掌握到情報時已經太遲了,她們已經決定好要聯手對抗青龍。想在下禮拜前瓦解她們的聯合是稍微有點困難,雖然我會努力看看……」
二美臉上頓失血色。
她既然能當上副宿舍長,應該也不需要人多說明了。
白虎的宿舍長是她雙胞胎的姊姊。須磨一美。
既然是白虎主動找朱雀、玄武雙方合作,這件事肯定是一美在穿針引線。
一美打算製造合縱局勢擊潰青龍。
她的雙胞胎妹妹就在這所青龍寮裏。
這樣一來,任誰都會認為須磨姊妹有私下暗通款曲,要是讓二美加入青龍隊伍,恐怕大家都會擔心她與其姊裏應外合,從內部瓦解青龍。
她應該不會這麽做……這種擔憂一旦出現,就會對戰鬥造成很大的妨礙。
可以把背後交給她嗎?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她說不定會背叛……
二美應該不會做出這種事……
隻要夥伴之間開始萌生疑慮,彼此間的合作就會毀於一旦。
所以……紅愛冰凍起自己的心。
「這項情報是真的嗎?」
二美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
「我的情報收集能力,想必你是知道的。」
「我也有在收集這方麵的情報,可是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跡象……」
「一美她相當謹慎,不過還是有漏洞可循。」
「就算這是事實,我依舊是我,一美的所作所為都和我無關。」
二美如此斷言,但眼瞳中卻隱約閃爍著恐懼的神色。那怕她的態度如此強硬,也依舊改變不了一美與二美是雙胞胎的事實,這是學園裏眾所皆知的事。
「我不打算與你爭論,我隻是來向你傳達既定事項而已。」
紅愛將注意力移到身後的房門上,準備開門離開房間。就在此時——
「你給我等等!」
二美一把抓住了她。
就算被她抓住襯衫衣領,還被用力推撞在門板上,紅愛也毫不反抗任她擺布。比起背部的痛,一股更為強烈的劇痛正蠶食自己的胸口。
「二美,你……」
「什麽叫既定事項啊!
你、你明明就知道!明明就知道,我絕對不可能
背叛!
但是你依舊要把我、把我和雀兒排除在外嗎!?你是認真的嗎!?
喂,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啊!?
你說話啊你」
「我絕對要稱霸這場battle royal,所以我不能讓你和雀兒加入隊伍。
二美你自己也很明白。
假如你我的立場對調,你會怎麽做?會讓我加入隊伍?還是讓我滾到觀眾席上呢?
這問題再簡單也不過了,連想都不用去想。
雖然對你不好意思……」
「我!」
二美頓時啞口無言。她眼中此時正積蓄著淚光。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過二美的眼淚。
剛就讀泉女時,和身為同學年夥伴的她相互扶持、勉勵彼此。
首次消滅邪鬼時,內心混雜著擺脫恐懼的解放感與首次獲勝的感動,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的與二美相擁而泣,禦杖代命聲身負重傷,不得不離開學園的那一天,她茫然站著嚎啕痛哭。
紅愛知道她的個性,雖然秉性認真,腦袋頑固不懂變通,但心中卻潛藏著一股溫柔。就算她知道……
二美的細長鳳眼裏滿溢著淚光,用力、用力,十分用力地盯著她。
「至今為止,我可是抱持著寧可吐血的決心一路苦練過來的!
因為我很想要獲勝!
想和大夥一塊獲勝!想和青龍的大夥們一起獲勝啊!」
二美緊握紅愛衣領,聲淚俱下的向她懇求。
「紅愛。算我拜托你。
請不要把我排除在外。要是少了我和雀兒,隊形也無法發揮原本機能不是嗎?
我會努力的。我會拚死努力戰鬥的。
所以我求求你。
我求求你!
請讓我加入隊伍吧。」
二美目不轉睛筆直注視紅愛,眼淚滴落臉頰,從下顎調到胸口,撲簌簌、撲簌簌地落下。
紅愛勉強壓抑心中想要大聲嘶喊些什麽的衝動,默默承受二美哀傷的視線。
自己是宿舍長。絕對不能有一絲同情,一定要保持冷靜,為青龍寮鋪設一條提高勝算的道路才可以。
就現階段來講,自己尚未獲得足以信賴二美的材料。
盡管認為她不可能會背叛,但是……
二美的嘴巴顫抖,再次把紅愛的身體推撞在門板上。
「我就算背叛青龍,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啊?所以……」
「倘若一美當上學生會長,你的待遇想要有多好就有多好不是嗎?甚至能直接移籍到白虎喔。」
瞬間,二美猛然抬起右手。
紅愛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即將甩下的巴掌,她早就做好這點覺悟了。
「……?」
然而卻絲毫不覺得痛。
二美咬緊下唇,抬起的右手就這樣停在空中。
她白皙的臉頰上,潸潸落下無數淚珠。
「抱歉。」
紅愛竭盡所能地擠出這句道歉。
二美默默退後。一步又一步,目光始終沒有從紅愛身上移開。
紅愛邊整理被弄亂的胸襟,邊轉身背對著她。
推開房門,離開她的房間。
房間裏,聽不見一絲的聲響……
真心一看到她們,當場嚇得忘記呼吸。
為、為什麽會在那裏!?
她們兩個為什麽會!?
南風也注意到站在噴水池旁的兩人,她立刻板起麵孔,露出有所防備的表情。
咲夜再次抱住真心的右手臂。
自己現在沒有戴假麵,露出男人的臉。
學園裏一共有六個人知道莉普這名神衣人的真實身分。
冰汐紅愛、百道希、櫻町醫生、保呂羽南風、咲夜以及白虎寮的神衣人——蜜笛兒。
還有一個不知道莉普的真實身分,卻京曾看過真心真實麵貌的人——柊豆乃。
沒錯,現在站在真心視野正中央的兩人,就是豆乃與蜜笛兒。
她們默默地朝這裏走來。
豆乃還無所謂,但是蜜笛兒的眼神十分駭人,她帶著不知道上頭畫著是貓還是老虎的假麵,兩眼露出凶狠的銳利光芒。
南風與咲夜也跟著露出強硬眼神,與白虎寮的兩人相互對峙。
「你們好啊。」
率先開口的人是豆乃。
「…………有什麽事嗎?」
南風的回答就如同念台詞般毫無任何溫度。
豆乃微微挑起右側的細眉。
南風臉色不變,也不從長椅上站起,毫不隱瞞對她的疏離,抬頭仰望其他宿舍的同學。
咲夜也緊緊抱住真心的右手紋風不動。
蜜笛兒也以銳利眼神緊盯著真心不放。
豆乃盡管嘴角開始抽動,也依舊有些勉強地裝出笑容。
「沒事就不能打招呼嗎?.」
「不行,如果你能讓我這麽說,我會十分感激。」
「……那我就是有事才打招呼的。」
「什麽事?」
聽到南風的質問,豆乃將視線移到真心身上。沒過多久,她的臉頰就害羞地染上一抹淡紅。
「那、那個,可、可以請教您的大名嗎?」
直接攻擊!
她一上來就問名字啊……
南風與咲夜都沒有問過真心的本名,蜜笛兒當然也是,畢竟她們或多或少都會顧慮到真心的處境。
但是豆乃對真心的身分一無所知,所以也不可能顧慮到這方麵的事。
感受到眾女投射而來的視線,真心含糊地回答。
「我叫真心……」
話剛說出口,他就驚覺這下糟糕了!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在豆乃筆直注視的逼迫下,一個不小心就老實說出名字了……
「是真心先生嗎?請問,這是姓還是名呢?」
聽到她繼續追問,真心連忙搖頭拒絕。
「抱歉,我沒辦法再多說下去了,還有『真心』是我的名字,不是姓氏。」
「啊,是這樣啊?真是不好意思。」
豆乃用手遮起嘴巴,微微地縮起身子,眼神卻露出了笑意。
站在她身後半步距離的蜜笛兒,眼裏倒是完全沒有一絲笑意。
南風像是歎息說話了。
「真心先生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這樣就沒事了吧?」
「還沒有。」
豆乃瞪了南風一眼後,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再度朝真心微微一笑。
「真心先生和保呂羽小姐,以及這位恐怕是青龍的神衣人吧,那個,這或許是有點失禮的詢問,但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看見豆乃略帶挑釁、也像是在強忍淚光的眼睛,真心吞了一口口水。
我們是什麽關係?
是幫忙扮演哥哥的角色,偶爾再陪咲夜做些像約會的事情,幫助她消解心中寂寞的關係唷。要這樣和她講嗎?
該怎麽辦?
從旁打斷真心的猶豫——
「真心先生是在市區認識的大哥哥。他在鬼燈島上的工作是秘密唷,我們對此也是一無所知,也不想去知道,隻是偶爾會像現在這樣,大家聚在一塊聊聊天罷了。」
南風幫忙回答了。雖然是謊話連篇。
豆乃聽見後「喔~~」點點頭,同時朝身後的蜜笛兒了瞥了一眼。
光隻有一個眼神,她們就能互相溝通的樣子。蜜笛兒立刻采取行動——
「喂,你過來一下。」
她抓住坐在真心右側的咲夜手臂,把人直接拉了起來。
咲夜也毫不反抗從長椅上站起。與其這麽說,不如是蜜笛兒的臂力太強,讓她沒辦法反抗。由於她一直靠在身上,人一離開,就感覺右手臂空蕩蕩的。不過下一瞬間——
「話說回來,真心先生你還記得我嗎?」
豆乃馬上補位坐下,讓他連感受空蕩蕩的時間都沒有……她的積極讓真心稍微有些退縮。
「那個?你是……」
他當然記得……
他前幾天才在海邊救了溺水的豆乃,把人運送到保健大樓。當時被她看見了臉,所以現在才會像這樣對真心抱持強烈的興趣。
「你在海邊救了我一命對吧?之後還……」
豆乃欣喜地低下視線,臉頰也如同由衷感到喜悅般染上紅色。
真心對溺水昏迷的她做了人工呼吸……
豆乃對這一連串的過程,宛如奇跡似地記憶相當曖昧……
南風與咲夜則是非常有興趣地聆聽。
蜜笛兒的視線則是一如往常的刺人……
「嗯,我還記得。」
真心背上冷汗直流,卻勉強擠出笑容,就連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嘴角正在隱隱抽動。
豆乃露出笑容。
她盡管眼神凶惡,笑起來還是散發出與年齡相當的可愛氣息,畢竟原本就是個五官端正的女孩子,讓她的笑容更加美麗。
「我想為當時的事情道謝……」
豆乃突然握住真心的右手。
「那個……」
也不能甩開她的手,真心隻好讓嘴角繼續抽動。
相對地——
「你真的很厚臉皮。」
南風越過真心,向豆乃投注『你給我把手放開』的警告視線。
但豆乃完全無視。明明有聽到南風的諷刺,卻絲毫不想放開真心的手。
總覺得有種一觸即發的氣息.
眼前是想走向真心卻被蜜笛兒抓住手臂的咲夜,兩名神衣人之間也散發著一觸即發的氣息……
就在此時,他忽然在視野角落捕捉到晃動的人影。
偏頭一看,他頓時「!?」停止呼吸,毫不猶豫做出決定。
從公園入口朝這走來的那三名人物。
分別是心愛、音恩還有賈絲。
為什麽妹妹她們會到這裏來!?怎麽能在這裏待到她們走過來啊!
「抱歉!」
真心迅速離開長椅,背對著心愛等人拔腿就跑。
「啊,真心先生。」
無視豆乃的呼喚,不顧一切狂奔,竭盡全力衝刺。
絕對不能用沒戴假麵的模樣與心愛碰麵。
絕對不能。
為了找尋中午前突然不見蹤影的莉普,心愛離開學校,宿舍裏也不見南風與佩迪兩人,所以她們說不定是一起出門了。
因此心愛就和音恩與賈絲一邊散步,一邊找到噴水廣場來雖然是散步,也隻是漫無目的走著,順著無形的線索來到廣場。
離開學校大門後,每當心愛碰到岔路時,就會在心裏想念著『莉普小姐可能會前往的方向』然後邁步,結果最後就來到了這座噴水公園。這絕對不是『漫無目的』。隻能說,有某種無法難以言表的感覺引導著她。
她看到噴水池旁的長椅上聚集著數名女孩子,當中還坐著一名男人。
而那名男人卻突然從長椅上跳起,飛奔似地跑走了,簡直就像是在逃避心愛她們。
男人就這樣衝進草叢,失去蹤影。
距離太遠了,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個人感覺有點像哥哥……
哥哥不可能會在鬼燈島上吧?
接著,某個不認識的女孩子也甩動著黑發逃走了,是個腳程很快的女孩子。
剩下來的人……分別是南風、豆乃、蜜笛兒的樣子,真是罕見的組合。
「豆乃那家夥,居然找南風麻煩……」
聽到音恩略帶煩躁的聲音,心愛連忙搖手勸說。
「她們說不定是在聊天喔?」
賈絲也跟著應和。
「也是,畢竟會和柊小姐吵起來的人一直都隻有你,她們兩個說不定意外很聊得來。」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別看南風那樣,她可是想做的時候就會放手去做的人,才不會吵輸豆乃那家夥。」
「沒有理由就大聲咆吼,就像一條沒教養的狗喔。」
「什麽啊,你居然拿狗和我比?而且還是沒教養的狗?」
「不對嗎?」
「哼,賈絲這個笨蛋。」
「罵別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你很煩,笨蛋。」
心愛無視一旁愉快爭吵的音恩與賈絲,朝著噴水池附近的長椅前進。
剛剛跑掉的男人究竟會是誰呢?
心愛朝並肩坐在長椅上的南風與豆乃走去,她們當中就隻有蜜笛兒是站著的。
雖然音恩不悅地盯著豆乃,卻也沒多說什麽。要是隨便開口,說不定又會被賈絲用『沒教養的狗』這種不名譽的比喻嘲弄,所以她才特意保持沉默。
前陣子在三對三的團體戰中激烈交戰的賈絲與蜜笛兒兩人,則是互不看對方一眼,也沒有要檔在自己神觸人麵前的意思。
心愛努力堆出笑容,試圖想緩和目前似乎有些凝重的氣氛,交互看著南風與豆乃發問。
「剛剛那兩個人是誰啊?」
剛剛跑走的男人和女孩子是什麽人呢?
「稍微有點認識的人。」
南風麵不改色地回答,她用了『稍微有點』這種曖昧的說法。心愛雖然不打算要她講清楚,總覺得有些在意。
是因為剛剛跑走的男人和哥哥很像?可是明明就不可能是他……明明誰也不會回答「剛剛那個人不是你哥哥」。
豆乃發自喉頭的「嗬嗬嗬」笑了幾聲後——
「那名男性我也認識。不過我們的關係,就不是『稍微有點』這種程度的關係了。」
她有些自豪的用手遮住嘴角。
「哇,那個人和豆乃比較親近啊。」
「沒錯,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好像連續劇喔。」
「這才不是連續劇,而是現實,前陣子基於各種事故,害我在海裏溺水了,我也不是不會遊泳喔,但當時真的是意外接踵而來,就連我也感到措手不及……咳咳,言歸正傳,當時把我從鬼門關前救回來的人就是他喔。」
「真不甘心,居然能碰到這麽戲劇性的邂逅。」
音恩一如她所說的,不甘心地抿緊嘴巴。
確實是很戲劇性的邂逅,心愛搞不懂這有那裏好不甘心的。現在要是詢問音恩,會讓話題變得複雜,所以她決定先安靜聽豆乃把話說完。
「然後,他在救了昏過去的我後,嗬嗬嗬嗬嗬,還幫我做了人工呼吸,是嘴對嘴的人工呼吸喔。」
「嗚,你不要太得意了,豆乃!」
「太肮髒了!」
音恩與賈絲同時大喊。
南風則是目瞪口呆不發一語。
至於蜜笛兒……她好像正用力閉著眼睛……由於她戴著假麵,不太清楚她現在是什麽樣的表情。
不過嘴對嘴,也就是用嘴巴碰觸嘴巴?把嘴唇貼在一起「呼——」吹氣?「呼——」持續好幾次。這、這不是……接、接吻嗎?
心愛以某種類似憧憬的情感看著豆乃,總覺得她看起來突然變得好成熟,明明是同年紀的女孩子。
「泉女的學生,可是要保持純潔、端正、美麗的身心唷!」音恩大聲叫喊。
「沒、沒錯,就是這樣!」賈絲也跟著附
和。
兩個人都激動地嘶吼。
南風好像有些受驚一樣瞪大雙眼。
說到蜜笛兒,她就像是眼睛疲憊般始終緊閉雙眼,她緊握的拳頭好像在隱隱顫抖……
「嗬嗬嗬,敗犬的遠吠聽起來真是悅耳。」
隻有豆乃臉上掛著從容的笑容。
會覺得她嘴角彎起的得意笑容看起來很有大人魅力的人,應該不隻有心愛一個吧。
雖然是人工呼吸,卻也是十四歲少女的初吻。
這種事她連想都沒有想過。
心愛不禁想像起來。
自己初吻的對象會是誰呢?他會是個怎樣的男人呢?
希望會是個很棒的人——如此思考的她,腦海中像是理所當然一樣浮現哥哥的笑容。
但她是不可能和哥哥接吻的……他們畢竟是血緣關係的兄妹,不過就算要和哥哥接吻,她大概……也不會太抗拒。
看在他人眼中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但哥哥對她而言,與其說是異性,感覺更像是性別不同的半身,或是年齡不同的分身。
這是和戀愛完全不同次元的感情。
哥哥是打從心愛在這世界享有生命的那一天起,不,是早在更久以前就身為她哥哥的人。是她無法取代的家人。
「居然和人接吻,你、你也太早登上大人的階梯了!?」音恩執拗地抗議。
「接、接吻實在是太肮髒了!」賈絲也執拗地斥責。
「那、那就隻是人工呼吸啦!」至今始終保持沉默的蜜笛兒發出怒吼。
南風直到現在還無法平複驚訝的樣子。
目瞪口呆凝視著豆乃,整個人動也不動。
心愛也一樣茫茫然看著豆乃不動。
豆乃坐在長椅上優雅翹起腿來。
「正如蜜笛兒所說的,嗬嗬,就隻是人工呼吸唷,雖然是嘴對嘴,要說是接吻,還稍微有點不夠羅曼蒂克。嗬嗬,不過我的嘴唇直到現在都還忘不了當時的觸感,嗬嗬,我也沒有……想忘記的打算喔?」
「嗚啊啊啊,豆乃這家夥居然散發出大人的氣息了!」音恩發出慘叫。
「你、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賈絲也跟著附和。
兩人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南風依舊是毫無反應,她盡管眼睛對著坐在身旁的豆乃,表情卻始終像是有生以來首次目擊到異世界的某種物體。
豆乃優雅地換個姿勢,撫媚地眯起眼睛,嬌豔地難以想像她隻是一名十四歲的少女。
「直到現在,這裏都還留著真心先生嘴唇的觸感喔。」
她用左手無名指撫摸下嘴唇的動作也莫名性感。
「呃嗚嗚,你那是染病了吧!?」音恩不甘心地呐喊。
「說不定是被詛咒了!」賈絲厭惡地大叫。
心愛耳邊充斥著兩人的高喊,內心卻是對某個詞匯在意。
那就是豆乃口中的『真心先生』這個名字。
既然很在意,那就老實問她。
「真心先生,是剛剛那個人的名字?」
「沒錯,他很純情,我才握住他的手,他就害羞地逃走了,在救人時明明是那麽勇敢。」
「我的哥哥也叫做『真心』喔,男人很少會取真心這個名字,總覺得有種親切感。」
「哼,可以別拿你哥哥相提並論嗎?就算名字一樣,我的真心先生也是特別的男人,和你哥哥的水準完全不同喔。」
「啊,不好意思。」
被豆乃一瞪,心愛馬上嚇得縮起身體。
我哥哥在各方麵上也很厲害喔?真的喔?她完全說不出這種反駁。
「什麽叫『我的』真心先生啊!」音恩發出慘叫。
「你別太過分了!」賈絲繼續附和。
有別於始終暴跳如雷的兩人,南風與蜜笛兒幾乎同時轉頭看向心愛。
「?」
怎麽了嗎?
南風與蜜笛兒都不發一語。
隻是以某種驚訝神色的眼神注視心愛。
我有說什麽奇怪的話嗎?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