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ced termination


    前一天的雨水令空氣中的濕度變高,在這不愉快指數很高的日子裏,舉行了神內昂大的葬禮。


    出席者因為酷暑而無法保持莊重的表情,皺著眉頭,看起來就像是忘記吊唁死者般。


    但是在出席者中還是有許多人哭泣,從偶爾傳入耳裏的對話中得知,他似乎很受歡迎,雖然聽在知道他另外一麵的我耳裏有些異樣感,但考慮到他那容易與人親近的個性,或許是很自然的也說不定。


    然後,大概是她的母親吧,年輕而美麗的女性。像是要從她纖細身體深處的深處,擠出所有水分般地大哭。


    我對這個事實感到揪心。


    我在心裏某處想要拋棄他變得輕鬆,想要覺得因為他是無可救藥的人所以落得這般下場也是無可奈何。


    但就算是他,也有人喜歡他。雖然這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醍哉所招致的這個結果果然還是最糟的。然後我當然對這個結果也有責任。


    當然。


    因為我也跟醍哉一樣殺了神內昂大。


    神內同學的母親當然不是掐死他的犯人,但卻不斷喃喃自語說著「都是我的錯」。就我看起來,她那拚命的樣子就像是在詛咒自己、要讓自己陷入不幸一樣。


    我看了遺照中的神內同學,他瞇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那明明一定是笑容,但我卻怎麽都看不出來他在笑。


    身旁的麻理亞大概對我的表情感到不對勁,問我:「……你認識他嗎?」我理所當然地搖頭回答說「完全不認識」。麻理亞對幾乎沒有談過話的他的死真的很難過,話變少,在那之後去咖啡廳吃的草莓塔也剩了一些下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覺得麻理亞不記得「怠惰的遊戲」是件好事,如果她記得的話,一定又會對沒能救他這件事感到自責。


    ——「怠惰的遊戲」啊。


    神內同學看起來就像是充分使用了「盒子」,但其實並沒有。就像是茂木同學和淺海同學一樣,覺得「願望」不可能實現而放棄,使得「願望」沒有完全實現。神內同學也沒能完全充分使用「盒子」,甚至或許可以說是最沒有充分使用的人。


    因為「怠惰的遊戲」的「願望」裏隻有放棄而已。


    那麽他真正的「願望」又是什麽呢?


    不管我怎麽想……都還是不知道。


    我沒有對他深入了解的機會,所以我不知道。


    但是看著他的遺照我隻這麽想:


    神內同學大概——


    很寂寞吧。


    ?


    失蹤的醍哉仍舊沒有出現。到了放暑假前的最後一天。


    學校整體由於再度發生的殺人案而顯得有些騷動,但大概暑假結束後就會回複了吧。


    當然在我的胸中這個疙瘩會一直存在,但是沒關係,因為我決定了沒關係,招致了這個結果。


    即使如此,明天開始就是暑假了。


    「…………好了。」


    讓我一掃憂鬱的心情吧。


    我無視襯衫因汗水而貼在身上的觸感,做出笑臉走進教室。


    「…………嗯?」


    心音不知道為什麽蜷縮在教室的角落,她蜷縮著身體雙手環抱膝蓋蠕動著。


    …………她在幹嘛?


    「唷,阿星!」


    「早安,陽明。……吶,心音怎麽了?」


    「喔喔,可以不用管小桐一貫想要被關心的病啦。悄悄待在房間角落但是又很煩,就跟傳說中的那個黑色生物一模一樣呢。接下來就讓我們叫她蟑桐野心音吧!」


    「你說誰是小強啊!」


    啊,被她聽得一清二楚。


    轉頭瞪著我們的心音,今天用發圈綁起頭發,可以看到後頸,然後——


    「啊……眼鏡。」


    她戴著水藍色鏡框的眼鏡。


    心音不知道為什麽對這個字感到動搖,縮成一團。


    「我平常都是用拋棄式隱形眼鏡,但是……忘記買了。唉……因為我不適合眼鏡所以超鬱卒。」


    「……所以你才躲在教室角落?」


    「沒錯,因為我不想讓大家看到我的臉,可惡。」


    雖然我覺得不管怎麽想,她這樣都更引人注目。


    但是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很抗拒讓大家看到她戴眼鏡的樣子。雖然我覺得偶爾戴一下也不錯,但女孩子的心就是那樣吧?


    「沒問題的,很適合唷。」


    「才不適合呢!你眼睛爛掉了嗎!如果視力不好的話阿一你才現在馬上就戴上眼鏡!還是說因為對我的愛讓你變得盲目嗎!真是的你這個害羞鬼!」


    「……不,完全沒有……」


    「不要說完全沒有,對我產生興趣吧你這個女裝癖!」


    自己裝傻,好過分……


    「好了,阿星跟她說吧,『不僅是我,全世界都對你沒興趣』,把你現在的心情跟她說吧。」


    陽明又多嘴了。


    「唔……阿陽你說什麽!」


    「我說阿星還有其他所有人都對小桐沒興趣。」


    「什麽嘛繞一圈告白嗎?」


    「你是怎麽聽才能聽出那種意思的啊?」


    「因為你有那樣的願望吧?『大受歡迎的心音大人,一定受到世界上每個人的注目吧……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對心音有興趣就好了』這種傲嬌告白。真沒辦法,看在你的愛的份上,我就賜給你用過的吸油麵紙吧,請當成傳家之寶。」


    「我收到之後馬上就用打火機燒掉,一定很好燒!真是的……怎麽會那麽自戀啊?對小桐來說,就連拉紙門的聲音聽起來都像告白吧?」


    「嗯,我無法完全否認呢,因為我被世界中的一切所愛戴,所以就算說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是對我的愛也不誇張啊啊,但是戴眼鏡的我不會被世界所愛……頂多隻是被全日本愛吧……」


    已經夠了喔。


    「唔唔……明明今天可以在學校見到小霞……沒想到竟然要讓她看到我戴眼鏡的樣子。」


    「咦?」


    她似乎說了什麽我無法忽略的事……


    「小霞……?也就是說茂木同學要來學校嗎?」


    對於我的詢問,心音露骨地露出「糟了」的表情,閉口不言。她看著遠方,浮現苦笑。


    「……啊哈哈,小霞跟我說『這是驚喜所以不要跟大家講喔心心』,我怎麽可能會說溜嘴呢!那個……我說的小霞是……對……對了!薄霞——也就是指仙人!」


    我第一次聽到那種詞匯……


    「心音的語匯還真豐富啊……話說回來,仙人是怎樣的仙人呢?」


    「咦……那個……手拿雙節棍打鵪鶉蛋的仙人。」


    那是哪門子微妙但感覺有可能存在在現實中的仙人啊?


    ……總之我似乎必須做好準備假裝很驚訝。


    不……能在學校跟茂木同學見麵很開心喔。


    ?


    結業式結東後,茂木同學還沒有出現的意思。


    她是要在放學後來,然後一起去玩嗎?


    我無視因連絡簿的結果及明天起的預定等鬧哄哄的同學們,思考著那種事,然後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一輝同學。」


    我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悠裏同學在走廊窺探著。


    她和我四目相交後,開心地綻放笑顏。大概是因為她在班會時間結束後就急忙趕來的緣故,她的臉頰有些泛紅。


    ……她有什麽事呢?


    正當我要站起來的時候,有人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


    嗯?陽明,怎麽了?那個,悠裏同學在叫我,所以我要過去……」


    聽到我的話,陽明笑著點點頭。


    「哼哼,原來如此,稱呼是『悠裏同學』啊。」


    「……嗯?」


    「不……我知道你們偶爾會講話啦,但該怎麽說呢,你知道有臨界點這種東西嗎?」


    「啊啊……那個啊,悠裏同學是——」


    「請讓我代表全班男生發言。」


    陽明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力量變強了。


    「去死吧!」


    他用剩下的左手用力捏我跨下的東西。


    「啊啊啊啊啊。」


    要……要爆了!


    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但是我知道這麽一來,同學對我冷淡的視線變得柔和了。


    ……雖然心情很複雜但或許幫上忙了也說不定。會這樣說是因為,受到之前心音告白事件的影響,對我來說這方麵的話題就像是地雷般危險,因為麻理亞被認為是別的次元的人所以沒關係,但是悠裏同學……果然還是要注意。


    難道陽明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才那麽做的嗎?……不,不可能,他可是陽明呢。是說他也不懂控製力量,真的很痛,好過分。


    我壓著胯下扭扭扭地走到走廊。


    「沒……沒事吧?」


    悠裏同學一臉擔心地來回看著我的臉和跨下。


    「大……大概……恐怕……一定……沒事的……那個……可以不用擔心我的跨下,有什麽事嗎?」


    悠裏同學滿臉通紅。


    「擔……擔心跨下……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


    我沒有說奇怪的話啊!


    「那……那個……我有話想跟你說,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嗯……可以啦,不過這裏不方便說嗎?」


    「嗯。」


    是嚴肅的話題啊……


    「我知道了,走吧。」


    「謝謝,那就請你跟我來。」


    她說完就開始走,疼痛還沒完全消除的我,扭扭扭地跟在她後麵,悠裏同學馬上就注意到我奇妙的動作停了下來。


    「真……真的沒事嗎?」


    悠裏同學說完稍微蹲了下來看著我的下麵,不……就算你這樣看也什麽都不能做啊……


    然後我發現了。


    「咦!」


    麻理亞在旁邊。


    麻理亞大概在班會結束後馬上就來到二年三班的教室了吧。


    麻理亞直盯著看著我跨下的悠裏同學。


    然後不屑地看著我。


    ……咦?這個,感覺有不好的預感……?


    「不……你誤會了麻理亞,悠裏同學隻是單純擔心我而已……」


    「你幹嘛要找借口?我很了解你,反正應該是看到她來教室找你,嫉妒的臼井就攻擊你了吧?」


    因為她說得就像是目擊到了般完全正確,我連忙點頭。


    「那麽讓我在了解的情況下補充一句。」


    麻理亞這麽說:


    「去死吧。」


    為什麽!


    逃離了麻理亞冷淡的視線,我們來到了三樓和屋頂間的某間練舞室。


    確認了沒有任何其他人在後,悠裏同學低下了頭。


    「真的很謝謝你。」


    「咦……?」


    她是為什麽而道謝呢?


    悠裏同學似乎馬上就感覺到了我的困惑,立刻補充說明:


    「謝謝你為我和色葉做了很多努力。」


    喔喔……那個啊。嗯是啊。


    ?


    【罷免國王的國家】就像大象踩過紙氣球一樣,啪一下唐突地結束了。當我感覺到的時候,我已經穿著睡衣躺在床上。


    我馬上確認了日期,明明花了那麽多時間進行遊戲,實際上經過的隻有數小時而已。


    感慨了一下,我馬上連絡了麻理亞,因為我想要趕快確認她到底有沒有「怠惰的遊戲」裏的記憶。


    光是聽到她用比平常低的聲音問我「有什麽事?」我就知道麻理亞什麽都不記得了。


    我安心得什麽都說不出來。麻理亞因為我一大早就打去令人摸不著頭緒的無言電話而生氣,因為那反應一如往常,我不由得開心地笑了出來,然後麻理亞又生氣地說「惹我生氣有什麽好笑的」。


    確認了她沒有「怠惰的遊戲」的記憶後,我接下來想起的是悠裏同學和色葉同學。


    我沒有睡覺前往學校,找尋她們的身影,但是沒有找到,因為她們都請假了。


    她們或許會這樣就一直不來學校。


    擔心的我,硬是跟老師要了她們的住址,拜訪了兩人的家。


    她們的狀況都很糟糕。


    悠裏同學因為一點小事就無緣無故地大哭,色葉同學用拳頭把牆壁開了一個洞,不時發出奇怪的聲音。


    但我還是用了點辦法確認了她們的狀況。


    雖然她們忘記了「盒子」的存在,但明確記得自己做過什麽。而我是玩家的最後一場遊戲,因為沒有進行【追體驗】所以不記得,似乎是這麽一回事。


    沒有和解的記憶,悠裏同學隻記得到欺騙大家的第二場遊戲,色葉同學隻記得到殺了大家的第三場遊戲而已。


    兩人見到了我陷入更不安的狀態,因為隻要看到我,無論如何都會想起那個遊戲的事,所以或許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我也想過,或許我幹脆地遠離她們,等待她們自然複原比較好。


    但是,那果然還是不行。


    因為她們可以談服個導件的對象隻有我而已。的確,隻要給她們一點時間,狀態就會變得比現在好吧。但是沒辦法真正地恢複了。


    我必須讓她們了解那是不得已的。在那個遊戲中她們確實展露了醜陋的一麵,我也懂她們無法原諒自己的心情。


    但至少我會原諒她們,也不會討厭她們。


    隻有這個是真的。


    然後我連續一個星期造訪她們的家,雖然我差點被色葉同學的家人趕走,但為我解困的不是別人就是色葉同學。悠裏同學的母親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卻很歡迎我。


    雖然幾乎隻是單方麵,但我跟她們說了好多話。特別是針對我是玩家的最後一場遊戲,我說了好幾次。


    我隱約覺得。


    當兩人的關係修複時,也就是對她們來說突破「怠惰的遊戲」的時候,也就代表她們兩個人沒有輸給那個「盒子」。


    所以我絕對希望她們兩個人可以回到在最後的遊戲中我看到的那份友情。


    連續一個星期造訪她們家後,兩個人是否有朝好的方向恢複我不知道,但是她們開始來上學了。


    雖然色葉同學在學校除了打招呼之外幾乎不跟我說話,但我和悠裏同學則變得常在休息時間聊天。


    她們到現在還不相信白己在最後的遊戲中和解了。


    這也不難理解,和最後一場遊戲的狀況不同,她們的關係曾經一度完全崩解,要從那裏開始修複很困難。


    但是我仍舊相信。


    她們能夠再次相互信賴。


    因為我知道,她們互相喜歡。


    ?


    「……和色葉同學說過話了嗎?」


    悠裏同學緩緩地搖了搖頭,簡潔地回答「還沒」。


    「……也是,沒看那麽簡單呢。」


    悠裏同學聽了我的話隻是微笑。


    「我好羨慕音無同學。」


    「……因為她沒有遊戲的記憶吧。」


    「不光是這個唷。」


    悠裏同學微笑著說:


    「因為一


    輝同學最重視她了,所以我很羨慕。」


    然後悠裏同學突然開始流下大顆大顆的淚水,那個眼淚真的很突然,連悠裏同學自己都沒有自覺似地感到困惑。遊戲結束後,悠唱同學就像是水龍頭壞掉一樣,會突然毫無意義地流淚。她曾是個可以調節,想流淚的時候就流的專家,現在則完全無法控製。


    我已經完全習慣她自動流下的淚水,不會再感到動搖。


    悠裏同學帶著微笑對我說:


    「嘿嘿嘿,我又哭了……」


    但是她的表情裏沒有陰暗的部分。


    「我好羨慕,音無同學能夠沒有遊戲的記憶,也是因為一輝同學很在乎她的緣故。因為一輝同學拚了命保護音無同學,所以她才能不成為玩家就脫身,也沒有受傷。」


    「或許吧。」


    所以說努力是有代價的吧。


    「真好。」


    悠裏同學喃喃白語,一邊用手帕擦著淚水露出笑容。


    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安心,我也露出了微笑。


    「啊,你在笑。」


    「嗯?……嗯。」


    「因為你看到了我的淚嗎?那個,你想要舔我的淚也可以喔!」


    ……咦?為什麽她開始說奇怪的話?


    「你是淚控對吧?」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有喔,你說舔眼淚就會感到性興奮之類的。」


    我絕對沒有說過那種話!是說這個人怎麽會說出什麽性興奮啊!她放棄清純形象了嗎!


    「淚控這種癖好,很變態呢?」


    「為……為什麽連悠裏同學都開始嘲弄我呢!」


    「咦?因為一輝同學喜歡玩弄自己的女性吧?像音無同學一樣的。」


    「那是嚴重的誤會!我很困擾唷!」


    「如果不是被自己不期望的態度對待的話就興奮不起來……是天生……」


    「你……你在說什麽啊!悠裏同學的個性不是那樣吧!」


    「哼,我也知道啊!我也是很努力才有辦法嘲弄你的啊!」


    為什麽她惱羞成怒了!


    「但是欺負一輝同學……好有趣……」


    那是什麽壞傾向!


    「啊哈哈,啊,我要說叫你出來的事囉。」


    「咦?不是為了跟我道謝嗎?」


    悠裏同學可愛地搖著頭。


    「我是來拜托你的。」


    「拜托?」


    「嗯,我的情緒還不安定,還完全無法重新站起來,所以如果你暫時不來我家找我的話我會很困擾,因為怕你暑假就不來了,所以想說事前先來拜托你……」


    「……喔喔……嗯,我會去唷。」


    「當然因為要說那個遊戲的事,所以請你一個人來唷,你不會帶音無同學來吧?」


    「嗯?」


    總覺得風向有點奇怪。


    「啊,對了,昨天被媽媽問了有關一輝同學的事,她問『常來的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嗎?』。」


    「你怎麽回答?」


    「我害羞地『嘿嘿嘿』笑。」


    「那一定會被誤會吧!」


    「我知道啊!」


    「咦咦咦咦咦咦!你那是什麽像是在說『請不要說理所當然的事』般的回答!」


    她的形象也改變太大……還是說,因為我知道她在那個遊戲裏的樣了,所以才變得毫無顧忌呢……


    「…………悠裏同學很豪放呢。」


    「嘿嘿嘿,你現在才發現嗎?所以我不會立刻放棄唷!就算一輝同學喜歡的是音無同學也一樣。」


    「……那個啊,我可是被悠裏同學騙了很多次喔!我已經不會輕易地被你騙了。」


    「啊哈哈,這就是自作自受啊。但是啊,如果你知道我會算計的部分的話,我也有我的對策唷。總之,我的全部行動,看起來都像是拚命要吸引你的樣子吧?」


    悠裏同學輕輕地碰觸我的手。


    女孩子的手的觸感,讓我瞬間心跳加速。


    「就算知道我在想什麽,還是會心跳加速吧?」


    雖然我很不甘心,但她說的沒錯。


    「我會像這樣努力讓你注意我。」


    然後她接近我的耳邊,呢喃著:


    「我要讓你覺得我很努力很可愛。」


    然後我就中了悠裏同學的計,滿臉通紅。唔唔……為什麽我這麽單純?


    但是我苦笑著想。


    看這樣子悠裏同學已經沒問題了。


    悠裏同學離開了我,害羞地一個人下樓。


    「話說回來,色葉最近跟那個人好像感情很好呢,就是色葉一直很喜歡的那個人。」


    她下樓梯的同時這麽說。


    「……咦?色葉同學沒有那種心情吧,為什麽?」


    「正是因為如此啊,你想想,因為很脆弱,所以出現了至今為止沒有的漏洞,那點很可愛唷。」


    話說神內同學也說過會自己把一切都打理好的女生不可愛。


    悠裏同學下完樓梯轉過身來。


    「那個,雖然我說得很像開玩笑的樣子,但請你真的要來我房間唷,我等你。」


    「嗯,老實說有一點恐怖,但是我會去唷。因為我是真的擔心你。」


    「嘿嘿嘿……啊,不管什麽時候你隻要連絡我我就會把時間空出來,但是今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所以不行,對不起。」


    「嗯,什麽事?」


    悠裏同學微笑著轉過身背對著我。


    「剛才我說還沒跟色葉講過話對吧?」


    「嗯。」


    「那是真的,但是我們有傳過簡訊,在和一輝同學見麵之前。」


    我感到驚訝。


    也就是說


    悠裏同學轉過身說:


    「今天,我接下來跟很重要的人約好了要一起出門。」


    她用不加修飾的笑容說出我期待的話語。


    啊啊……確實還沒講過話是真的呢。


    ?


    我用手遮住帶著笑意的嘴巴,進到教室後看到大家聚在一起。


    雖然大家的眼睛閃閃發亮,或是有些濕潤,但是都露出了笑容。


    他們在幹嘛?我隻有一瞬間這麽想。


    ——啊,對了。


    我馬上就知道被大家圍繞著的人是誰。


    ……真是的,要是心音沒有多嘴,我真的會很感動……


    我在心中罵了她一頓後,進入了人群中。看到了沒看過的金屬框和橡膠車輪,然後——


    「————」


    我收回剛剛的話。


    有先聽說真是太好了。


    因為如果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見到她的話,我或許會哭。


    「茂木同學……」


    穿著製服的茂木同學在教室裏。


    因為平常都是在醫院見麵,所以光是這樣就讓我的語氣帶有顫抖。


    「星野同學。」


    茂木同學注意到我,對我笑。


    「你巳經出院了嗎?」


    「怎麽可能?隻是得到了外出許可而已,我還不能一個人生活啊。我跟學校連絡,得到了放學後來的許可,請母親帶我來教室的,因為我一個人什麽也做不到呢。」


    她試圖不讓話語聽起來很自虐,帶著笑容說:


    「但是,就算造成別人困擾,我也想在學校見麵。」


    聽到這句話的心音笑嘻嘻地問:「想見誰啊~?」茂木同學慌張地出聲說:「大……大家!」


    光是這樣周遭的人就發出了笑聲。


    「什麽嘛~好久不見大家卻這樣嘲笑


    我。……啊,星野同學你再近一點講話吧。」


    「小霞一邊抱怨大家嘲笑你,但卻完全沒有要打算遮掩自己的心意呢。」


    「吵……吵死了心心!」


    我聽她的話接近她,想著必須說些什麽,於是開口:


    「……好帥喔。」


    「咦?」


    「輪椅。」


    「這個時候竟然發表對輪椅的感想啊!外表應該有更該說的地方吧!」


    我被茂木同學吐槽了……


    外表啊……她這麽一說,我仔細看了茂木同學,她因此而似乎有些難為情,臉頰泛紅。


    話說回來她長肉了,看起來已經恢複許多了呢。


    「你變胖了呢。」


    「…………我知道你想講什麽,但是女孩子聽到那種話不會開心唷,星野同學。」


    周遭又傳來笑聲。


    「咦……唉,那該說什麽……」


    「那怎麽會間我呢……沒關係啦……嗯,例如說說看有關我穿的衣服如何?」


    「啊,嗯,我有注意到唷。」


    「不是那樣,我在間你很久沒看過後的感想……」


    她似乎買了新製服,看起來是全新的,感覺裙子比以前長了許多,大概是因為坐在輪椅上,如果裙了很短的話……那個……就會被看到吧。


    但是我該怎麽說呢?請小心不要被看到內褲唷!之類的又不能說。


    對了,就用最安全的方式吧。


    「很可愛幄。」


    「……咦?」


    茂木同學瞪大眼睛。……咦?雖然反應跟我的預料相反,但姑且再說一次看看。


    「你穿製服很可愛喔。」


    茂木同學耳朵也變得通紅。


    不僅如此,好像無法直視我一樣,低著頭用手搥我。


    咦……?麻理亞的話大概會說「那又怎樣?」跳過這個話題,心音會說「那是當然的!」然後挺(e罩杯的)胸,姐姐小流則是明明是自己問的,卻又不聽人回答,茂木同學的這個反應是什麽?是新的模式。


    陽明突然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手段啊。」


    「咦?」


    「聽到了嗎,太太!毫不害羞地說出這種話,就是這個男人的手段唷!以麻理亞大小姐為首的各位女性,都是被這個天然的花心大蘿卜用這種手段得手的唷!」


    那是什麽語氣啊?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男同學們對陽明的演說頻頻點頭,含著殺意用冷淡的眼神看我。是怎樣很恐怖耶!


    「對采花賊星野一輝需要施以極刑!好,那就判你把小桐連續穿了三天的襪子塞進嘴裏!還真的是極刑。」


    「哪裏是極刑了啊!」心音反駁:「倒不如該說是獎勵吧!」


    「我聽說有出現過死者唷。也有學說指出,心音連續穿三天的襪子,會產生名為三心音乙烯的毒性物質。」


    「不……不可能,用我的襪子做了可以拯救非洲小孩的疫苗後,可是接到了npo的合作請求呢。」


    這些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但是我不由得露出微笑。


    茂木同學雖然坐在輪椅上,但是和她在教室的時候幾乎沒變,茂木同學仍舊很受歡迎,心音和陽明則是笨蛋。


    就像是回到以前一樣。


    「…………」


    ——像是回到以前一樣?


    我不禁環視教室。


    回到以前?為什麽那種事有可能會發生呢?


    明明是不可能的。


    大嶺醍哉不在的這間教室,明明是不可能的。


    我看著心音,心音快樂地笑著。


    我發現了。


    對了。


    這裏——麻理亞不在這裏。


    「……嗯?怎麽了嗎,星野同學?」


    ……這胸口的焦躁感是什麽?


    姑且不論醍哉,麻理亞隻是不在這裏而已,或許是因為大家在懷念過往無法加入所以先回教室了,也有可能先回家了。


    隻是這樣,應該是這樣。


    可是我明明知道,卻無法消除焦躁感。不僅如此還愈來愈惡化,就像是心髒被直接握住一般,胸口感到壓迫。


    「茂木同學。」


    「嗯?」


    「抱歉,我先離開一下。」


    「咦?」


    茂木同學瞪大雙眼。


    「什麽嘛,阿星,大便嗎?」


    「不是,無論如何麻理亞她——」


    ——我覺得自己必須去見麻理亞。


    但是我沒辦法把這句話說完。


    因為我看了茂木同學一眼。


    因為我看到了茂木同學一直很開心的表情,變成了不同的東西。


    「……茂木同學,抱歉。」


    「…………咦?為什麽要道歉?那個……你不會要離開吧?」


    「抱歉。」


    「…………咦……那個,我馬上就要回醫院了,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喔!在我回去之前都在一起吧?吶?」


    「……如果來得及的話我會趕回來。」


    聽到我說出她不想聽到的話,茂木同學眼眶泛淚。


    「為什麽?」


    她用顫抖的聲音訴說:


    「和我們在一起嘛!音無同學隨時都可以見得到吧?我特地這樣來見你,你卻不願意為我送行嗎?」


    麵對茂木同學快要哭出來的語氣和表情,我感覺到了自己的差勁。


    麻理亞隻是不在這裏而已,我隻要壓抑住衝往麻理亞身邊的衝動即可。沒有必要殘忍地傷害茂木同學。


    所以我留在這裏陪她不就好了嗎?


    「——」


    但是我決定了。


    比起任何東西、比起任何人,我都要最優先保護麻理亞。


    所以——


    「抱歉。」


    我從教室飛奔出去。


    不因叫喚我的聲音而回頭。


    ?


    麻理亞的手機打不通。


    麻理亞無視校規騎機車上學,一直都將車停在學校附近,但是在她平常停的那個地方已經看不到她的機車了。


    明明一般沒有特別的事的話,她都會等我一起回家的。


    確認機車已經不在的我,跑到車站搭上電車。


    在無法更快的焦躁感中,我了解了自己為何會感到不安。


    因為我騙了麻理亞,我沒有跟她說「怠惰的遊戲」的事,還說我不認識神內昂大。


    然後,沒有跟她說「0」可能已經對我失去了興趣。


    所以就算我沒有意識,也一直擔心著:


    麻理亞是不是現在立刻就會消失在我麵前。


    那份不安變得無法壓抑,大概是因為看到茂木同學穿著製服的模樣吧。


    當茂木同學在教室的時候,麻理亞不在,她不在我的日常生活中。不僅如此,就像我把神內昂大的「盒子」變成我的食糧一般,麻理亞把茂木霞的「盒子」變成了食糧。


    茂木同學和麻埋亞是不可切割的存在。


    所以雖然毫無根據,我還是會不禁這麽想:


    常茂木同學回刲教室的時候,麻理亞是否就己經不在了呢?


    「…………」


    然後,我想到醍哉和心音的事。


    醍哉不見了,但心音卻不怎麽在意醍哉的事。明明對心音而言醍哉的存在應該並不小,但她對他擅自消失隻是生氣,看起來卻沒有那麽在意。


    為什麽呢?


    例如這樣假設看看:


    ——心音或許已經有了預感


    ,有一天醍哉會消失,不是嗎?


    當然她應該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消失吧,她應該也不知道「盒子」的事。


    但是,她早就知道了醍哉會離開自己不是嗎?


    她早就知道了醍哉的目的不是嗎?


    所以,她才放棄了期待他馬上回來。


    因為她已經做好了醍哉會從白己眼前消失的心理準備。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之前發生過什麽事,所以當醍哉消失的時候,覺得看起來接受這件事的心音很冷淡是錯的。


    但是,我和心音不同。即使我知道麻理亞的目的,即使知道總有一天她會從我眼前消失,我也不會放棄。


    我絕對不允許麻理亞離開我。


    我來到麻理亞的公寓前。


    當我想要進去的時候馬上就想起來,這是個屋主不在的話連大門都打不開的公寓。這樣下去我連電梯都進不了。


    我該怎麽辦?


    我焦急地走來走去,想辦法用還殘存著的理性思考,我又取出了手機。


    輸入背起來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傳來了嘟嘟聲,每響一聲我就祈禱一次「接我電話」。


    然後——


    「怎麽了?」


    傳來麻埋亞的聲音。


    「————」


    啊啊——


    明明是剛才才聽過的聲音,明明是一如往常若無其事的口氣,我卻無法響應。


    「喂?怎麽了?顯示了電話號碼卻不出聲啊?」


    「不是……喔。」


    我終於開了口。


    「我現在在麻理亞的公寓前,可以幫我開門嗎?」


    「什麽?是可以啦……為什麽不事先連絡——啊啊,你有打來啊,抱歉,我騎車沒注意到。」


    「沒關係,總之我要上去了,幫我開門。」


    「嗯嗯。」


    電話掛斷,門打開了。


    前往電梯的路上,我的腳擅自小跑步起來,在等電梯及搭電梯的時候,我的心都靜不下來。


    一到了四樓,明明距離不遠,我卻衝到了「403」號室前。


    我按了電鈴,聽到開鎖的聲音。


    麻理亞從門縫窺視的臉。


    光是這樣我就覺得一切都沒問題了。


    在門完全打開前,我就像是撲向麻理亞一樣進入她的房間。


    「……你怎麽了,一輝?」


    麻理亞看到我的奇怪行徑瞪大眼睛問。


    「麻理亞……你為什麽什麽也不說就先走了呢?」


    「……因為我不太擅長和茂木接觸,所以就先回來了,這還需要問嗎?你的臉色為什麽那麽奇怪?你才為什麽這麽早就離開了呢?不用繼續跟茂木講話嗎?」


    「嗯,沒關係唷。」


    我這麽說:


    「因為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麻理亞。」


    麻埋亞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但是她馬上瞇細了眼睛。


    「這樣啊。」


    然後,她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真是的……你從不久前開始就怪怪的喔。」


    麻理亞稍微注意到了我的變化。


    「你多心了。」


    所以我蒙混過去。


    回應著摸著我的頭的麻理亞,我也用手指摸她的長發。


    她那害羞的微笑中,還是有些許寂寞,這果然讓我感到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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