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早晨也一如往常。


    不過……這隻是表麵上的。


    你一個人,走在前往早已完全適應的君咲學院路上。周圍來來往往的同學們也對你——這個混雜在女生堆裏,顯得很特異的男生——不再緊盯著看。你已經完全融入了君咲學院的日常風景當中。


    走在校門前這道長長的斜坡上,你的腳步也變得輕快許多。從剛轉來的時候開始,每天早上都在這條很陡的上坡走來走去,或許因為這樣而被鍛鏈了吧?現在你已經可以不太費力地爬完這條上坡。


    至今你都還穿著轉學前那所學校的製服,在滿是趕著上學的同學而顯得熱鬧非凡的這條路上,你一股腦兒地走著。路邊有些還沒完全凋零的櫻花瓣,翮翩地飛舞著。


    你悠哉地走著,腦子裏一邊想著些無關痛癢的事——回想二下今天的課表,想想有沒有忘記寫功課等等。


    你突然感覺到有點不對勁。


    好像有什麽事情怪怪的。


    在不遠處的校舍裏,或是走在你身邊的同學們,紛紛壓低了聲音在說著秘密——當中似乎混雜著些許不平靜。


    你覺得全身發涼,突然像是腳底不穩似地站在原地不動。


    此時,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往你的背上一撞。


    你吃了一驚,回頭一看——


    「哎呀!怎麽回事,是轉學生?很難得在上學途中遇到你耶。」


    你的眼前站著一個嬌小的女生。


    她是你的同學,隸屬於排珠社的堀田紗綾。她似乎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叫你,正在找尋著合適的機會,結果不知不覺間就一路跟在你身後。這樣的舉動,也算是可愛。


    你突然停下腳步害她撞了上來。她很尷尬似地用手指輕撫著鼻子,一邊像是下定決心似地走到你身邊來。


    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你看。


    「你平常不是和三波一起上學的嗎?……今天隻有你一個人啊?唔……?」


    看樣子不像是很健談的她,或許是覺得既然像這樣麵對麵接觸,如果不說點什麽的話太沒禮貌了吧?她字斟句酌地聊著。


    她說了句「要遲到了喔」,便推著你的背,催促你前進。


    嬌小的她,馬尾左右地搖晃著。


    「三波今天是請假嗎?她是美術社的吧?那應該就不用晨練才對。對了,那個家夥最近好像很忙喔?」


    話說回來,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孩——三波夏美最近似乎很忙碌。上課的時候也在偷做什麽工作,或是幹脆打起瞌睡……放學後就匆匆地不知道跑到哪裏去,和你說話的機會也變少了。


    的確,她似乎是異樣地忙……


    麵對略顯擔憂的紗綾,你回了些無關痛癢的話。


    你們兩個人並肩走著,一邊閑聊著。


    隻要你把臉湊近問她問題,她就會出現很吃驚的反應,稍微和你再拉開一點距離,但卻又隨即意識到這樣好像不太禮貌,便又強忍著靠近你。她的這種舉動,莫名地有趣。


    紗綾噘起了嘴,雖不親切但很有禮貌地說:


    「我?對啊,平常這個時間我都有排球隊的晨練,今天是聽說體育館不能用,所以晨練暫停。不知道是不是體育館的地板要打蠟?」


    紗綾像是很得意地在誇耀著「我講得很順吧」似的。但接著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陷入了一陣沉默——或許是已經放棄繼續表現得很親切了吧?她歎了一口氣:


    「和你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耶。要聊一下天氣嗎?」


    就在這樣天南地北地閑聊互動的時候,兩入已經來到了校門口。


    「……嗯?」


    紗綾皺著眉頭,張著嘴巴,很罕見地擺出了一個傻傻的表情。


    拋眯著眼睛,注視著學校的校門口。


    「那不就是我們在聊的三波嗎?她在做什麽啊?看起來好像是在攀爬校門……不過,我們學校的校門是長那樣嗎?」


    「啊!嘿咿~紗綾!早!」


    就如紗綾所說的,三波夏美不知道為什麽攀在校門上。她在腋下夾著木材,單手拿著一個裝滿釘子的小盒子和鎚子之類的東西,看起來就像個木工似的。


    她的身上穿著製服。為了怕弄髒製服,她還多穿了件圍裙。


    她帶著滿臉笑容,向這邊揮手。


    紗綾毫不猶豫地走到了校門邊,愕然地抬頭往上看。


    「你不要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好不好!你在幹嘛啊,三波?」


    「你看你看,這個校門很厲害吧!我們美術社總動員,花一整天時間做了這些裝飾喔!我沒做過這種大件作品,所以拚了命在做啊?」


    夏美挺起了她那豐滿的胸部,滿臉得意。


    她爬上去的那個校門,已經化身為某種異樣的東西。


    正確地說,應該是校門和校門口附近都變了樣,宛如成了一個魔界。通往學校的路上到處撒滿了很濃稠的、看來像是血液和內髒的東西;像巨大怪物屍骸般的東西四處散落著。校門口蓋起了一座看來像是用肋骨做的拱門,附近四處都拉起了如同監獄般的有刺鐵絲。


    校門上也長出了像是巨大惡魔翅膀般的東西。不知道她們是用什麽原理,那個翅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地張開著。校門彼端的校舍看起來還是「一如往常」,夏顯得那個像地獄之門的校門十分怪異。


    紗綾吞了一口口水,錯愕地看著她的好朋友——夏美,身上穿著染成一片鮮紅的製服,看起來隻會讓人聯想到殺人之後回濺的血跡。


    「哎呀!這個校門到底是什麽東西啊?長滿了刺啊惡魔翅膀之類的,選有骨頭什麽的,太令人毛骨悚然了吧?風紀委員還真敢對這些東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啊!」


    「嗬嗬嗬,這次不要說是風紀委員了,我們可是連更高階的大人物都批準才做的唷!紗綾,你好像不太驚訝喔?不覺得我們做得很棒嗎?」


    「不,我覺得我已經很驚訝了。」


    「你好像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啊,這是我難得的力作耶,好希望你能更驚訝一點。喂~小桃?小堇?」


    她注意到了你的目光,悄悄地用手掌壓住裙擺。


    夏美又一邊喊了在校門口四周作業的美術社社員。


    「哈哈,沒關係啦!創作這件事情本身就很讓人開心了,你再要求更多的話,那就真的太高傲了喔!我開玩笑的啦~」


    冴木桃一邊說著些無關緊要的話,一邊開心地把畫筆、畫刷插進看來像是裝滿了血液的桶子裏,再將四周「啪答啪答?」地塗得鮮血淋漓。


    你和美術社的社員們也都曾打過照麵。


    不愧是號稱精通所有繪畫的天才——冴木桃俐落地動趙手來,君咲學院就漸漸地幻化為魔界。


    她用手背擦了擦飛濺到她那柔軟雙頰上的血跡(?),然後又繼續天真無邪地哼著歌,揮動起手上的筆刷。


    「不過話說回來,總算還趕得及,真是太好了~」


    「冴木學姊對細節太堅持了,所以才花了這麽多時間啊。」


    事不關己似地回著話的,是美術杜社員——一年級的雉子堇。她今天也把發型整理得很完美,臉上那副給人冷漠印象的眼鏡依舊閃亮。她身穿圍裙,挽起袖子,打造出像是由無數人類屍體所融合而成的、奇怪的作品。


    小堇很滿足似地「呼」一聲吐了口氣,用力推了一下眼鏡。


    「不過,真的沒關係嗎?把校門口弄成這個樣子。校門現在已經不像是校門,反而像是地獄了。」


    「嗬嗬,明明當初就是小堇最熱中,說要塗這些像是血跡一樣的東西。」


    夏美不禁嘴角上揚,看著


    美術社的學妹們,用手指著說「這家夥~?」。


    小堇像是被她那隻手指的動作催眠了似的,眼神變得很渙散。


    「既然這是我們事前取得許可才做的,那就屬於藝術行為。我可是不會妥協的唷!」


    「小堇的未來很有希望啊……喂,把那邊的文字部分好好塗完喔,小堇!畫龍不點睛的話,氣勢可就不夠了喔,嘿嘿?」


    小桃或許是已經開始覺得麻煩,便直接把手伸進水桶裏,將手染得一片紅邇通之後,啪答啪答地搓了搓掌心,動手畫起不祥的血跡。


    夏美點了一下頭。她繼續攀爬在校門上,把釘子釘進看板之後,便把夾在乳溝裏的畫筆拿了出來,很豪爽地揮舞著。


    「啊,嗯~!呃,剩下的顏料全都混在一起吧——看我的!」


    她的動作很粗魯,和以往總是相當溫和的她很不相襯。


    不過,她看起來比平常開心得多,散發著一種青春的光輝。


    夏美手叉著腰,一臉陶醉地望著自己的作品,露出甜美的笑意。


    「完成!怎麽樣怎麽樣?看起來怎麽樣?」


    「太棒了~?畫得非常好啊,小堇!好像光看到它就會被詛咒似的~!」


    「辛苦了,學姊們!」


    夏美縱身跳了下來。小桃和小堇衝到她身邊去,三個人開心地抱成一團。這是什麽狀況啊……被晾在一旁的紗綾,用很狐疑的眼神看著尖聲大呼小叫的美術社社員們。


    「不是啦,這麽令人毛骨悚然的校門是怎麽回事?你們到底想怎麽樣?」


    「咦?對了,我們是不是沒告訴運動類社團的人啊……?」


    夏美把手輕放在嘴邊,心花怒放地說:


    「其實啊,今天是文化性的社團帶頭,要辦個秘密的活動~我們美術社會把校門妝點得這麽搶眼,也是這個活動的一部分。」


    夏美停了一拍之後,攤開雙臂「當~?」地脫口說:


    「這個活動的名稱,就叫做……『黑暗校慶』!」


    紗綾吃驚地張開了嘴,對眼神裏充滿期待地看著她的夏美,像是已經精疲力竭似地抱怨說:


    「嗯,好吧。早上的班會別給我遲到羅。」


    「嗚嗚,果然紗綾不驚訝就不好玩了呐……」


    夏美很寂寞似地扭動著她那高大的身軀,表達她的不甘心。


    不論如何,君咲學院創校以來首見的騷動——黑暗校慶,就在很渾沌不明的情況下,正準備揭開序幕。


    *  *  *


    在此之後——


    總之你和紗綾先來到了教室。但你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又被叫到學生會的社辦。


    最詭異的是,校園裏也被改裝得讓人有點毛骨悚然——到處都垂著布幔,布幔上畫著骷髏和眼球;天花板上吊著像是蝙蝠似的東西;校園裏到處都是打扮戍妖魔鬼怪的同學們在閑晃。


    的確像是黑暗校慶——不過看起來夏像是萬聖節或鬼屋——在走廊中間設一口古井,井裏爬出一隻沾滿血跡的手;到處都布滿了望膠製的假蜘蛛和假蜈蚣;公布欄上貼滿用血色的字寫著「救我」「詛咒詛咒詛咒詛咒」的紙。


    就在這樣徹底陰鬱、讓人不禁感到恐懼的氣氛當中……


    你敲了敲學生會社辦的門之後打開門,學生會的幹部們全都一臉煩惱地看了過來。所幸那些奇妙的裝飾還沒有侵蝕到這個辦公室裏,展開在你麵前的,依舊是熟悉的光景。


    「啊,奴仆!你能趕來實在是太好了!」


    學生會長可能是因為害怕那些恐怖的東西,所以抱著雙膝瑟縮在辦公室的一角。她像是在對你說「呀嗬☆」似地張開了雙手,向你打了招呼。


    在你麵前的則是一臉平靜的友子。她輕輕地點頭向你說了聲「早安」之後,便開始準備茶水。在窗邊窺采著外麵情況的副會長——小滿,則是微笑了一下。


    她回到學生會了。


    她的那張笑臉、她人在這裏的事實,讓人覺得好安心。


    你一直看著小滿,讓她很不好意思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啊,不好意思喔,讓你專程跑一趟。找你過來的目的,我想你剛才在過來這裏的路上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現在是異常狀況。我們完全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但學生會必需要團結一致,一起來因應這件事情才行。」


    「唔~小滿!你不要搶我的台詞啦!」


    「不好意思啊,妃麻裏。你乖、你乖。」


    學生會長很懷念似地衝到小滿身邊,嚷著要她抱:而小滿則是很愛憐似地抱著她,摸了摸她的頭。


    友子對這兩位悠哉的學姊歎了一口氣,不帶任何感情地開口。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如利刃般的視線射向小滿。


    「現在可不是忙著和樂融融的時候,小滿學姊——我就先請問你一下,這次你應該沒設計什麽惡毒的詭計了吧?」


    「哎呀,我的信用全都破產了啊。很遺憾我辜負了大家的期待,但我已經洗心革麵了,現在是你們的夥伴。」


    「既然小滿學姊都這樣說了,那就相信你吧。要是換成會長的話,我可是會懷疑的。」


    「為什麽!?小友你那句話太多餘了啦!人家覺得很受傷耶~」


    學生會長這回轉而想投向友子的懷抱,但卻突然被賞了一巴掌,於是滾倒在地。小滿背叛學生會的時候,友子還稍微對學生會畏親切一點,現在可以撒嬌的時間是不是結束了呢?——友子變得比平常還要嚴厲。


    友子用腳踢了學生會長,彷佛在說「請你不要裝得很熟的樣子」似的。小滿很愉快地看著她,一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像是要將她所待的這個學生會社辦、這個她的容身之處,奮力地好好感受一般。


    「不論如何,事情就如各位所見——今天早上,我來到學校之後,就發現學校裏的樣子已經變了。直到昨天為止,校園裏本來都沒有任何異狀的。」


    小滿還有點客氣,但依舊很仔細地說明:


    「似乎是在未經學生會許可的情況下,要舉辦一個叫做『黑暗校慶』的活動,而且不知道為什麽學校也默許。這個活動顯然就很古怪。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呢?」


    小滿彷佛是要聽大家的意見般,停頓了好一段時間。


    學生會長雙手抱胸,「嗯嗯」地說完,沉思了一會兒之後,用力地豎起了大拇指。


    「嗯,我完全不知道!老實說我束手無策。該怎麽辦啊!」


    「為什麽你可以那麽光明正大地承認自己的無能?」


    自己又被友子惡狠狠地教訓了。學生會長嗆到了一下,但還是用下巴朝著學生會社辦的一角示意。


    「真羅嗦。總之我已經先做出因應了~!我先把最可疑的深鳥文,不由分說地抓了過來。」


    「啊,我還想說深鳥學姊為什麽在地上打滾呢。」


    友子泡好了茶,按照自己的步調把杯子送到大家的麵前。


    在友子背後,是學生會從前陣子就對她很不客氣的新聞社社長。她被用繩子綁住丟在地上,模樣很狼狽,辮子散亂地哭著說:


    「嗚哇~!為什麽我要被用繩子五花大綁啊?你們說說看我做了什麽啊?真粗野!這是權力的濫用!我要把你們的事寫成報導!」


    「那個、這個——我想這次應該和社長一點關係都沒有,拜托你們不要做這麽殘忍的事情。嗚、嗚……」


    一旁是沒有被綁住的新聞社社員陽夜乃。她像是覺得對方「好可憐、好可憐」似地摸著社長的頭。


    陽夜乃那雙梨花帶淚的雙眸,穿過瀏海間的縫隙,直盯著學生會長看。學生會


    長歎了一口氣。


    「嗯,『呀耶呀耶』都這麽說了,那應該就沒錯了吧。那也沒辦法,就放了她吧?」


    「等一下,為什麽陽夜乃一說你就相信啊?」


    「因為你平常作惡多端啊——嗯~如果不是深鳥文設下的詭計,那究竟是誰在惡搞?有什麽目的?」


    學生會長正要幫文解開繩子的時候,她擺出一副要咬人的模樣。會長盡管覺得她很難處理,卻也一邊搖著頭,像是覺得無可奈何一般。


    文或許有些餘怒未消,因此還不停地尖聲亂叫……


    就在這樣尋常的互動當中,學生會社辦的門口似乎有點變化。


    「因為有人呼叫,我們就立刻飛奔過來了。」


    「鏘鏘鏘鏘~?」


    搭配著像是在演音樂劇般的聲音出現的,是學生會幹部、同時也隸屬於靈異研究社的一對奇妙雙胞胎——雙葉彌月、雙葉彌奈月。


    今天這兩個人也神神秘秘地搖曳著她們的頭發,牽緊彼此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出現在那裏。


    小滿很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哎呀,真是稀客啊!連雙胞胎都叫來啦?」


    學生會長「嗯!」的一聲,很有精神地點了頭。雙胞胎很冷漠地看著在地上亂動、還啃著零食的文,學生會長則是很得意似地看著她們。


    「我想說『黑暗校慶』從字麵上看來,跟靈異的東西應該是有關聯的吧?若是如此,那應該就是歸這兩個人管轄的事情了。你們兩個有聽到什麽消息嗎?」


    雙胞胎同時看著學生會長。


    她們的眼睛裏映照著社辦裏的燈光,幽微地閃爍著。


    雙胞胎彼此臉貼著臉,吱吱喳喳地交頭接耳了一番之後,同時回答說:


    「不能說是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人類畢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哎,別說那種沒重點的話!我的頭都痛起來了,讓人覺得很煩躁啊!」


    「妃麻裏,冷靜點——冷靜、冷靜。」


    小滿擁抱著氣得抱頭猛踹地麵的學生會長,摸了摸她的頭。


    「總之,現在學生會的成員已經全都到齊了,大家就分頭調查,正確地掌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吧。之後再擬訂對策也還不遲。」


    「喔喔,小滿說得好啊!我本來也想這樣說!」


    學生會長似乎想要摸小滿的頭,但因為身高構不到,結果變成隻是在小滿身邊毫無意義地彈跳了幾下。接著,學生會長準備發號施令。


    「那麽,君咲學院學生會執行部就全力執行……!?」


    就在要接著說下去之前,她突然把視線轉向了學生會社辦的門口。


    她就像隻小動物似地,有種天敵來襲的預感。


    遺傳非常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小滿很意外地睜大了眼睛。


    「你怎麽了,妃麻裏?」


    學生會長不知道是不是沒有聽到這個問題,臉上很明顯地失去了血色——她咽了一口口水,擺出像是接下來準備要格鬥似的架勢。


    「這個腳步聲……該不會是!?」


    下一秒,學生會杜辦的門發出一聲巨響,同時像是要被吹走似地打開了。


    *  *  *


    「下跪恭迎!」


    「下跪~恭迎~!」


    伴隨著教人感到時代錯亂的呼喊聲,眼前跳出了兩個女生。她們就像是※阿哞神像似地,擺出了左右對稱的姿勢。這個二人組,以往也曾經用完全相同的方式出場。(編注:指安置於神社、左右對稱的神像。)


    看起來很強勢、梳著丸子頭的是風紀委員長——瀨川楓。


    戴著眼鏡、看起來很典雅的是美化委員長——伊藤櫻。


    這兩人的搭檔,通稱「春秋二人組」。


    「哇,果然不出所料——原來是這兩個人啊。」


    學生會長的表情,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果然不出我所料」。她像是吃到了很苦的東西似的,露出了一個滿臉糾結的表情。如果光是這兩個人的話,雖然會掀起一些波瀾,但也不至於有害——問題在於她們兩個人經常跟著的那號人物。


    兩人像是在幫忙開路似地揮著手,得意洋洋地挺著胸膛。


    友子看著她們那個方向,悄悄地把手放在竹刀袋上。


    「每次看你們出現的時機,總是像在外麵等了很久一樣。」


    友子也像是很詫異似的,但並未散發出太多殺氣,隻是覺得無言以對。


    就在讓人有點無奈的誇張氣氛之下:


    「全員停止動作!屏住呼吸!趴下!」


    「頭抬太高!」


    「女王陛下巡幸!」


    「拍手迎接!」


    春秋二人組交互吐出很具壓迫威的字句。小滿很難得一臉狡黠地瞪著她們。


    不,她瞪著的是在她們兩個人身後,等不及要自己出場的那個女孩。


    「不用擺架子了,給我正常地走進來啦,麗香?」


    「沒問題~」


    有個很甜膩的聲音,像是已經等不及似地響起。


    春秋二人組往左右兩邊退下。有個少女穿過她們兩個人之間,優雅且搖曳生姿地現身。少女留著一頭色澤像是快融化的蜂蜜艘的頭發,五官相當立體,係著猶如蝴蝶般華麗至極的緞帶。她的站姿很雍容風雅,感覺穿禮服應該比製服更適合她。


    她正是『對立候選人』之首——前任學生會長,圓城寺麗香。


    「親愛的君咲學院學生會執行部們,各位好啊。」


    她拎著製服的裙擺,像貴婦般行了個禮。


    少女全身散發著懾人的存在感,彷佛光是出現就足以壓倒全場似的。她的現身一如往常,就像她那深入人心的別稱——『女王陛下』駕到一般。


    並肩坐著的雙胞胎,就像是一對洋娃娃似的。她們對著陛下說:


    「好久不見。」


    「久違了!」


    『女王陛下』似乎很喜歡這種輕鬆的問候方式,露出了微笑。


    二人組每次一喊,就會誇張地擺動著頭發轉頭麵向女王陛下。這時,女王陛下就會露出如肉食動物要撲上來時的猙獰笑臉。看來今天麗香心情大好,仿佛原本該從她嘴裏吐出來的氣息,現在全都變成了玫瑰花瓣似的。


    「哎呀,真是稀罕,你們也在這裏啊?」


    麗香把雙手放在胸前,像是在讚美似地拍出了聲響。


    接著,她瞥了震驚萬分的學生會長一眼。


    「連我也無法完全駕馭的『幸運雙胞胎』,現在原來在幫妃麻裏的忙啊?——這是表示你們認同她了嗎?」


    「誰知道~?我們是看心情、看狀況。」


    「船到橋頭自然直~?」


    雙胞胎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轉頭喂著對方吃餅幹。


    『女王陛下』很疼愛似地望著兩人……


    「嗬嗬,還真自由啊。我好羨慕你們喔。」


    她依然保持著微笑,但卻居高臨下地直視著學生會長,對她施加更大的壓力。


    麗香長得很高姚,再加上她散發出來的壓迫感,讓嬌小的學生會長幾乎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麗香又像是要逞口舌之能,玩弄那個在氣勢上被壓倒、顯得有些畏縮的學生會長似地說:


    「不論如何,我要先誇獎你一下——可愛的妃麻裏。」


    她顯得很興奮、很雀躍,一邊像個舞台劇演員似地擺出很誇張的手勢。


    「老實說,你有點出乎我的意料。『學生會長重選』這個難關、和『對立候選人』之間的衝突、『社團鬧場怪客』事件的解決,還有新聞社的陰謀和親


    信的背叛——要是以前的你,應該至都覺得無計可施才對。」


    麗香像是要看穿學生會長似地,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接班人。


    然後她很滿足般,幽幽地吐了一口氣。


    「你有所成長了嗎?還是一如我的預期——是那個轉學生,也就是這所學院史上前所未有的男同學,為你帶來了成長的契機?」


    『女王陛下』像是要用手掌包覆住你一般,輕輕地用指尖觸摸著你。


    她威動得全身顫抖。


    「嘻嘻,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但我也很開心呢。原本隻是像隻小狗般跟在我身後的你,現在竟然已經跟我平起平坐了呀!」


    她那有如花朵綻放似的笑容,竟在一瞬間枯萎。


    『女王陛下』變得猶如屍體般麵無表情,隻有雙眼炯炯發光。


    宛如妖魔鬼怪一般。


    「可是,這樣——還不夠。」


    「陛下……」


    現任學生會長看到舉動如此詭異的前任會長,不禁有點膽怯。


    甚至像是被父母拋棄的小孩般,眼眶泛淚。


    她很沉痛地問:


    「你到底有哪裏不滿意?這場被稱為『黑暗校慶』的鬧劇也是陛下策劃的嗎?為什麽你要做這種事情?你究竟在想些什麽?要是有煩惱的話,就給我說出來!不要自己一個人悶在心裏!」


    「哎呀,真討厭!看來好像有什麽誤會,可愛的妃麻裏——這樣的狀態,不正是因你的夢想所導致的嗎?」


    麗香嘻嘻地笑了——但看起來卻像是在生氣似的,表情為之一沉。


    她悄悄地走近嬌小的學生會長,饒富興味、十分開心似地把手放在會長的臉頰上——但就在下一秒,她的動作卻像要捏爛對方臉頰似的。


    麗香全身透露出兩種互相矛盾的情緒,既愛又恨。


    學生會長所看到的『女王陛下』的身影,像海市蜃樓般開始扭曲。


    「你不是一直重申,要以『打造一個讓大家充滿笑容、開心生活的君咲學院』為你的主題嗎?可是你光是處理眼前的事就已經疲於奔命,把自己的夢想給拋到了腦後。我實在是看不下去,才會出手介入的啊。」


    麗香把手指放在學生會長的唇邊,硬是幫她擠出了笑臉。


    然而,學生會長卻掉下了眼淚。麗香很不解似地望著她那一顆顆的淚珠。


    『女王陛下』像個外星人似地無法進入狀況,用很詭異的角度側了一下頭。


    接著,她發出了一陣駭人的笑聲。


    「這場『黑暗校慶』就是結果啊。怎麽樣?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吧?慶典是件很棒的事情吧?」


    「不愧是陛下!」


    「一如往常,完美無瑕。」


    春秋二人組趁勢為她聲援,但麗香卻像是漠視她們般不為所動。


    她隻是專注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學生會長。


    就像是在期待什麽似的。


    整個空間一片寂靜——連春秋二人組也被這不可思議的氣氛所震懾,屏住了呼吸。前任和現任學生會長彼此對望,彷佛這個世界就隻剩下她們兩人似的。


    她們兩個人站得很近,就像是緊貼在一起一般。


    然而,學生會長把麗香的手掌、手指逐一推開。


    她獨自一個人站著,抬頭挺胸,與麗香麵對著麵。


    「要是以前的我,應該也會像春秋二人組那樣,很單純地認同陛下吧。」


    學生會長用她那天真的雙眸,很哀傷地抬頭望著自己所敬愛的『女王陛下』。


    兩個人的距離這麽近,但心的距離卻很遙遠。


    然而——


    「陛下想必是深謀遠慮,才會演出這樣的鬧劇——我自己擅作主張這麽認定。對,陛下一定是有什麽想法吧。一定是想在不傷害任何人、也不讓任何人蒙受不幸的情況下,幫我打遙出理想中的學校。」


    所以,她才會直接闖入這裏。


    學生會長。鶴海妃麻裏拚命地拿出所有能用的字句。


    除此之外,她什麽也做不了。


    「不過,我想否定這件事。」


    她很明確地表達她的想法。


    以前她一直像隻忠誠的小狗般跟在麗香的身後。但是,即便沒有辦法超越麗香,至少她想要和麗香並駕齊驅。要是不這樣的話,她覺得麗香就聽不到她的聲音。


    學生會長正麵看著像是身處在其他時空般的『女王陛下』。


    「我已經不是那個隻會賴在大人物身邊,人家給個玩具箱,就心滿意足地隻玩那些玩具的小孩了。陛下那些粗暴、強迫的手段,我想一定能夠創造出許多幸福,但同時也會產生些許小小的不幸。」


    她們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化為零,兩顆心產生劇烈衝撞。


    學生會長卯足了全力,彷佛這正是她衷心所願一般。


    兩個靈魂就這樣直接發生衝突。


    「我不能夠坐視不管。」


    學生會長的眼睛猶如寶石般閃亮。她對隻是帶著微笑聽她說話的『女王陛下』——彷佛是人在宇宙的盡頭,他人無從幹涉、也無從碰觸的『女王陛下』,輕輕地伸出了她的手。


    學生會長不是為了要擁抱她,也不是為了要向她撒嬌……


    而是為了要和她作戰。


    「我再怎樣也是個學塵會長,是由陛下任命、受到陛下所期待的學生會長。所以我看著無視規則、什麽都想變革的陛下,覺得自己不能撒手不管,也不能儍傻地跟著拍手加油。」


    現任的學生會長,身為全體同學的代表……


    同時,也以身為一個女孩的身分,在此宣示。


    「至少我想把陛下沒有網羅到的、那些雖然小但卻很寶貴的東西,一個個地撿起來,好好珍惜。這正是承接了學生會長寶座的我,所該負的職責。」


    「那麽,你想怎麽做?」


    麗香邊哼著歌邊回答,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她似乎心情很好。


    麗香就像在聽著很美妙的音樂般心花怒放,神情雀躍,彷佛迎來了人生中的所有喜悅似的。


    她像是無比愛慕似地看著學生會長。


    而學生會長的眼神也沒有閃躲。


    「我想照著陛下的期待去做,雖然我還沒有辦法完全體會陛下的心情……但要是我現在還像以前一樣,搖著尾巴抱住陛下的話,陛下想必也會覺得很困擾。」


    她說了出口。


    她揭示了一項她自己所認定的、這位桀驚不馴的『女王陛下』長久以來所追求的東西。


    而這正是鶴海妃麻裏——這個比任何人都還要傾慕女王陛下的女孩,為她的情感所做的證明。這是她的報恩、她的誠意。所以她才會淚眼婆娑,但卻仍能一字一句、條理分明地說著。


    帶著她滿懷的愛。


    「所以,我要成為陛下的敵人。」


    她直接從正麵挑戰陛下。


    這就等於是向陛下要求決鬥。


    學生會長希望能和『女王陛下』來場心與心之間的互鬥。


    「我要把因為陛下的介入而改頭換麵,變得如此奇妙的這所學院,恢複成原來的樣子。然後,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打遙一座能讓大家開心生活的君咲學院給你看。」


    她的表情悲痛,猶如身體遭受著淩遲之苦。


    可是她很努力,甚至像是在模仿麗香般,一臉傲氣地雙手抱胸。


    盡管不怎麽像一回事,但她還能夠擠出笑容。


    「陛下已經是個退位的人了,希望你能老實地……退場。」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人進行對決。


    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你不滿意的話,那就請你出來對決吧。當我的敵人,我們來像小孩般地吵架吧。以往從沒被斥責過,永遠都隻會被肯定的陛下,至少要由我來加以否定。」


    她牽起麗香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前。


    彷佛在說——現在她的心跳,正是認真以對的最好證明。


    她像是在誓言永恒的愛一般,向陛下宣戰。


    「我要成為陛下引頸盼望的敵人,讓你仔細看看。」


    「…………」


    美麗的『女王陛下』——圓城寺麗香停頓了一段時間沒有反應。她大受感動,愣愣地站了很久,像是在咀嚼、玩味她的發言似的。她在感受這段充滿愛意的時光、感受著這份恍惚,用她的身心靈去感受。


    麗香眼眶泛淚,陶醉在這份幸福感當中。


    她的手掌碰觸著學生會長的胸口。而在學生會長的胸口,心髒正大力地跳動著,血液在循環著,這個人真實地活著——活著麵對自己。


    她願意成為自己的敵人。


    這麽寶貴、可愛的女孩,竟然願意掏出她的整顆心,用她的整個人來和我正麵衝撞——啊,世界上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好。」


    時鍾上的秒針轉了好幾圈之後,『女王陛下』才發出聲音。這也表示感動和興奮在她的身體裏馳騁了多久、滲透得多麽深刻。


    麗香心滿意足,然後再次——像是在說「這樣還不夠」般,又再重複了一次。


    「非常好。」


    接著,她對在她眼前顫抖、但卻挺直了身子,全身緊繃的妃麻裏……


    她很想擁抱她的這位接班人,但卻忍住了這個衝動,和妃蔴裏拉開了些許的距離。


    然後,她又重新正麵麵對妃麻裏。


    「我就是想聽你說這句話。不,我甚至覺得自己就是為了聽你這句話而生的。可愛的……妃麻裏,我的……妃麻裏。」


    『女王陛下』並不想讓人看見她奪眶而出的眼淚,便仰頭望著天空。


    她掩麵痛哭。


    「與其給我千百萬句的花言巧語,我更想要的是這樣一句斥責。你能發現這一點,很不簡單啊。」


    她就這麽掩著臉,轉身向後。


    她毫不猶豫地邁開步伐,往門口走去。


    比賽開始的鑼聲已經響起。她像是在說「不能繼續呆站在原地」一般,張開雙手,畫圈轉動著,仿佛整個人坐立難安似的。


    最後,她回頭望著她的接班人——不,是她的敵人。


    帶著滿懷的愛意。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實力,看看你的感情有多深吧?要是太無藥可救、太不值一曬,讓我期待落空的話……我就會直接擊潰你喔。」


    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似地,向啞口無言的春秋二人組招了招手。


    「我想問的都問完了,我們回去吧!小櫻、小楓。」


    「咦?啊、是!」


    「女王陛下要踏上回程了!」


    『女王陛下』完全不等倉皇準備要跟上來的二人組,逕自大步向前邁進。


    仿佛她已經獲得了勝利,正要凱旋而歸似的。


    「那我就先走了喔。再見,你快點追上來吧,我的……妃麻裏,我的……敵人;願意否定我,願意讓我敗北的……可愛的妃麻裏。我們就好好盡情享受吧!如果可以的話,記得要贏過我唷!」


    圓城寺麗香的蜂蜜色頭發搖曳著。即便到了最後,她依舊是如此雍容華貴地離去。


    「我先走了……各位,下次再會?」


    就這樣,決戰揭開了序幕。


    *  *  *


    將君咲學院的一切都卷入其中的『學生會長重選』——不,是學生會長。鶴海妃麻裏個人生涯當中所麵臨的最大騷動與決戰,就這樣進入了最後一個回合。


    舞台就是這場詭譎不明的活動——黑暗校慶。


    要對決的是現任和前任學生會長。


    現任學生會長。鶴海妃麻裏發奮振作,大大的眼睛裏閃爍著真心。她甩動著雙手,蓄勢待發。


    她把手放在胸口,仿佛是在尋覓麗香留下的餘香一般。


    學生會長拋開這些想法,嬌小的身軀使勁全力往後仰,接著發號施令說:


    「好!那我們馬上就開始動手調查『黑暗校慶』!」


    學生會的幹部走出了學生會社辦,在裝飾得很怪異的走廊上邁步向前。雖然這些裝飾都很不祥,但內容基本上仍舊是一般的校慶活動。她們究竟是趁什麽時候準備了這些東西的呢……有鬼屋、餐廳、還有像廟會的射獎品遊戲、撈金魚,甚至還有女仆咖啡。看來校園裏似乎是到處都有活動,四處都傳來熱鬧的歡聲與音樂。


    看樣子,真正的黑暗校慶活動還沒有開始進行……


    搶先一步動起來的同學們已經把氣氛炒得熱鬧滾滾,整座君咲學院陷入了騷動的漩渦。學生會幹部們在地麵布滿骨骸的走廊上,舉步維艱地前進。


    學生會長很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澡愛的校園被惡意玷汙。


    「話說回來,該從哪裏下手才好呢?雙胞胎好像要單獨行動,又不能強迫分配新聞社的人去蒐集情資,因為她們會抗拒。目前,就隻能靠我們幾個人設法……」


    學生會長很積極地研擬接下來的作戰策略。副會長小滿「叩叩」地拍了拍她的頭之後,很抱歉似地做出了一個拜托的動作。


    「對不起,妃麻裏,我接下來有點事情,可以先離開嗎?」


    學生會長心頭一驚,撲進了小滿的懷裏,一邊用臉磨蹭,嘴裏一邊說著「我喜歡喜歡你?」


    或許是學生會長被小滿背叛了一次的緣故,顯得比以往更愛向她撒嬌。


    「這太突然了吧,小滿!幹嘛?為~什麽?你是不是討厭我啊?」


    「我很愛妃麻裏啊。不過,我得要幫一下戲劇社的忙……好像是在體育館裏有『黑暗校慶』開幕典禮之類的活動。我得要參與演出典禮當中的一個節目。」


    「啊……這麽說來,小滿你最近的確很常在戲劇社練習喔。或許我們有必要去看看這個活動。反正也是順便,我就跟你一起到體育館去吧!」


    「這樣或許比較好吧。我也不太清楚開幕典禮有什麽節目,不過說不定會有這整個活動的說明。去看看應該是不吃虧才對。」


    「很好!那我們就前往體育館吧!小友也同意這樣做嗎?」


    正副會長就像是一對互相扶持多年的夫婦似的,節奏明快地把事情都決定完了之後,學生會長才向默默地跟在後方的會計——友子確認了一下。


    友子很開心地看著並肩向前邁進的學姊們。


    但或許是不想被察覺,她瞬間表情一沉,清了清喉嚨說:


    「無所謂啊。看樣子『黑暗校慶』是以文化性社團為主軸的活動——反正我沒有什麽特別的事,就陪會長去吧。」


    「嘿嘿,那我們就牽著手走吧?」


    「為什麽啊?你很煩耶!」


    這次換成想衝上去抱住友子的學生會長,被毫無慈悲心腸的會計給靈巧地躲開了。友子對跌在地上的學生會長不屑一顧,小心地環顧四周,不敢有半點鬆懈。


    「不過話說回來,校園裏有許多地方看來都很古怪。」


    「嗯!氣氛就像在辦校慶一樣,可是今天卻是一般的日子—;這些人八成是留宿在學校,才能完成這些裝飾。」


    學生會長立刻回過神,快步走了過來。


    她也不是都沒在想的傻瓜,很多事情她還是有在觀察、推測。


    「從戲劇社提早開始準備節目這一點來看,要辦『黑暗校慶』


    這件事,在文化性社團之間早已是眾所皆知的事責了吧。」


    小滿走在前方。學生會長抓住她的手,一邊又抓著友子的手腕,活像兩人之間的橋梁似的。


    學生會長看來一臉心滿意足,彷佛隻要有這些夥伴在,她就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她的臉上泛起了滿足的笑容,但心裏的疑問卻是源源不絕。


    學生會的幹部們就在這樣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向前邁進。


    「但是,為什麽要做這種事?辦活動本來應該是學生會的工作,她們為什麽要瞞著我們?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再繼續討論也無濟於事,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小滿若無其事、或者該說事不關己似地說著。


    她已經不再給人圖謀不軌的感覺,看起來比較像是在守護著學生會長,要看著對方如何跨越這個難關。


    學生會長對小滿那副略顯事不關己的態度感到莫名懷念。她點了點頭。


    接著她又俏皮地皺起了眉頭深思。


    「主嫌應該就是陛下吧?小滿……你沒辦法推測陛下究竟在想什麽嗎?你不是她最親近的朋友嗎?」


    「不知道耶。不好意思,辜負了你的期待。麗香在學校很會裝腔作勢,所以連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


    小滿像是被問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一股,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她很無奈似地,神似美少年的五官也跟著扭曲。


    小滿就像誠懇地為手帕交感到擔心的小女孩——神情可愛地吐了一口氣。


    「不過我覺得,辦這種像鬧劇似的活動,實在很不像麗香會做的事。所謂的『不像麗香』隻是我個人感想,不值得參考。我不了解麗香。」


    她很寂寞似地將眼神望向遠方。


    小滿下了一個總結:


    「唯一可以說的,就是『學生會長重選』的幕後黑手就是我,所有事情都是我一手策劃、執行的,我還利用了新聞社。麗香和這些事情沒有關係,但她的確有可能利用『學生會長重選』來圖謀不軌。」


    「她可能是用『學生會長重選』以外的方法,或是完整地利用這場選舉——陛下的確是在圖謀著些什麽。這點我們已經大略明白了,但還沒有掌握到詳情。」


    學生會長舉起雙手,像是在舉白旗投降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覺得很煩躁,她拱起肩膀,邊走邊扭動身軀,好像身上發癢似的。


    「我最喜歡這種活動了。要是平常的話,我一定會玩個痛快的。這一點倒是稍微有點可惜。」


    「你就好好期待一年一度的正規校慶吧。我也和你一樣,沒辦泫由衷地接受這個以扭曲的形式所舉辦的『黑暗校慶』。表麵上這個活動看起來好像很熱鬧,但我總覺得有種深不見底的惡意。」


    小滿雙手抱著自己那雙露在短袖製服袖口外的手臂,身體稍微顫抖了一下。


    「我不覺得有那麽恐怖。」


    「她們的準備時間應該是很倉促——但卻辦得還滿像的,跟真正的校慶差不多。」


    一旁看似若無其事的友子,出奇開心地睜大了眼到處張望。光從這一點就看出她還是低年級生——跟學生會長比起來,她還是個孩子。


    這一幕讓人忍不住微笑起來。


    「不知不覺間,每間教室都已經添上了裝飾;還有很多cosy的人們大搖大擺地走著;校園裏到處都是音樂聲……」


    「這個音樂是之前廣播社播的那首曲子啊?好像是由黑森鈴所領軍的輕音社所發表的新歌——該不會是這場『黑暗校慶』的主題曲吧?」


    這首是在跟『魔王』久阪彩芽相關的一連串騷動當中,曾經聽過好幾次的曲子。


    學生會長對這些小細節記得很清楚。


    小滿像是十分佩服似地點了點頭,但同時還略帶戒心地把剛才的那個名字又重複了一次。


    「『墮落天使』黑森鈴,是目前除了麗香以外,唯一一位還沒有達成和解的『對立候選人』。雖不知道她和這個『黑暗校慶』有什麽樣的關聯,但或許是我們應該要小心提防的人物。」


    「黑森鈴啊……她也是個讓人摸不清在想些什麽的家夥。」


    學生會長臉色一沉,不知道是不是覺得那個明『墮落天使』的女孩很棘手。


    不過,既然自己能和遠離塵世的『活神』、還有曾經打從心底畏懼的『魔王』達成和解,建立友誼,那麽跟『墮落天使』也一定可以……


    「隻是,我不認為她的個性是會樂意服從、受人擺布的。要她成為陛下的卒子,我覺得可能性很低……」


    學生會長把『墮落天使』黑森鈴這個名字記在心上之後,便起身趕赴決戰。


    *  *  *


    「才閑聊了一下就到了呢!」


    學生會的一行人沿著走廊,來到了據說即將要舉行黑暗校慶開幕典禮的會場——體育館附近。


    小滿轉過身來,逐一擁抱了學生會長、友子,順便也抱住了你的頭,然後又轉過身去。


    「那我就去和戲劇社會合羅——那邊應該會忙一段時間,不過要是有什麽事情的話,記得要通知我唷……ciao?」


    她眨了一下眼睛之後,便毫不留戀地離去。


    小滿最後回頭的那一瞥,像是在說「我很期待你們的表現」一般。


    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之感。


    學生會長壟著她那颯爽的背影,雙手抱胸,很寂寞似地低聲說:


    「啊,走掉了啊。我還以為她有稍微反省了一下,看來小滿那種什麽事都輕易答應,最後害自己忙得半死的個性,是不是已經改不掉了?把她操過頭也挺可憐的——哎唷田」


    學生會長嘴裏絮絮叨叨地埋怨著,正準備要走進體育館去的時候,被眾多同學推擠而發出奇怪的聲音。友子看她快要被擠到昏厭過去,錯愕之間伸出了手,把學生會長扶正站好。


    學生會長拍掉屁股上所沾到的灰塵之後,整個人啞口無言。


    在她的正前方——也就是體育館中,學生已經聚成了一個漩渦。原本學生人數就相當多的君咲學院,看來全校大概有一太半的同學都聚集到這裏來。體育館裏幾乎已是寸步難行的狀態。當然,因為這些全都是女同學,所以總覺得這裏異常地喧鬧。


    學生會長似乎顯得很困擾。她跳了幾下,想要窺探體育館裏的狀況。然而,同學們已經化成了一道人牆,她幾乎是什麽也沒看見。


    「唔,還真是人擠入啊——學校的體育館應該是相當寬敞才對,但現在人潮幾乎塞滿了整個體育館。聚集在這裏的人數看來相當可觀。唔,我可不想迷路啊……小友,我可以牽你的手嗎?」


    「唉呀,真拿你沒辦法。」


    學生會長看來似乎是很膽戰心驚,說不定還會衝過來抱住人,因此友子很難得地大發慈悲。說不定她心裏認為既然小滿走掉了,支持這個不能被拋下不管的學生會長,就變成了自己的責任。


    友子握住學生會長那小小的指尖之後,露出了不太甘願的表情。這也不是她願意的吧?然而,學生會長卻很開心似地「嘻嘻☆」微笑了起來。


    學生會長的心情瞬間好轉。她牽著友子的手,使勁全力踮起腳尖。


    「我看不到前麵!發生什麽事?快點向我報告!」


    「你也太會使喚人了吧——呃。」


    身高比學生會長高出一截的友子把手靠在額頭上,想看清楚遠方的狀況。


    但是,忽然之間,她似乎察覺到什麽動靜,很迅速地看了看自己的身旁。


    她身旁站著一個女孩。


    「……」


    女孩沉默


    不語地看著她。


    那個女孩把又長又蓬鬆的褐色頭發綁成一條馬尾,頭上還有可愛的飾品。然而,她的眼神卻宛如殺手一般。友子不知道是不是在提防她那帶著殺氣的眼神,說了句「哎呀?」後擺出了備戰姿勢。


    友子心想,要是有什麽狀況的話,就把學生倉長抓起來甩個一圈去撞她,所以用力地握緊了會長的手——友子用充滿戒心的聲音問道:


    「有什麽事嗎?」


    不過,那個女孩輕撇了一下頭之後,便看著站在友子身後的你。


    「……轉學生。」


    「嗯?是你認識的人啊?」


    友子像是被你搶占了先機似的,頓時亂了步調。瞠目結舌的她,滿臉意外地望向你。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


    眼神很凶惡的女孩看看你之後,輕輕地點了頭。


    「……我是你的同學——夏野。老師說,還是要確認一下出缺席的狀況,要我找到你之後跟他聯絡。」


    這個女孩是你的同班同學——在『魔王』騷動當中曾經很照顧你的夏野由裏。她一如往常地表情淡漠,喃喃地、囁嚅般地說:


    「……轉學生,有出席。」


    她很仔細地在文件上寫著東西,引起了你的興趣,於是你探頭看了一下。這時你碰到了夏野的肩膀,夏野從喉嚨深處發出了「噫」的一聲尖叫。


    「……不、不要太靠近!」


    很討厭男生的夏野,動作誇張地往後仰,向後退了幾步。


    有個女孩被她撞上,「啊!」地尖叫了一聲。


    「咳、咳。」


    一邊連聲咳著、一邊抬起頭的是你的同學八朔津友裏。她因為身體虛弱,所以你偶爾會幫忙代替她做保健委員會的工作。


    她的頭發是很清爽的顏色,配上風格甜美的發夾。看似很虛弱的她,雙眸裏卻透出一股強而有力的光芒。她很不解地看著把臉埋在自己背後的夏野。


    「怎麽了,小堇?」


    「……轉學生靠過來摸我。我覺得我被玷汙了,這是很嚴重的性騷擾。」


    「人這麽多,這樣也是難免的啦——就像在擠滿人的電車中一樣。」


    她摸了摸夏野的頭說「好乖好乖」,津友裏又轉頭麵向你說:


    「早啊,轉學生同學。今天好像一切都變了調,能看到認識的人,讓我放心多了。」


    氣色不太好的她,很開朗地笑了笑之後又看看夏野,給了她一個微笑。


    「咳、咳,擠戍這樣還真是惱人啊。對不起,小堇,我開始覺得暈眩了,要去安靜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我先走了喔?」


    了……別把我跟轉學生丟在這裏!我也跟你一起去,我不擅長跟這個人相處……」


    「你為什麽那麽討厭轉學生同學呢?他是個很好的人啊。保健委員的代理工作,他也都很拚命地在做。」


    夏野緊抱著津友裏。已經快要忍不住掉下眼淚。津友裏很傷腦筋地看著她。


    在這感情好(?)的兩個人身邊,又有你認識的女孩出聲說道:


    「嗯,他是降臨到保健委員會的救世主。」


    「更具體一點說,不管是塞給他怎麽樣的難題,他都會乖乖地去處理,是個很好用的人啊~?」


    不知為何在仰天祈禱的,是保健委員夢路瑪莉亞。她今天也帶著一種飄飄然的氣氛,在這樣摩肩擦踵的人海中,宛如聖母般地微笑著。


    不知道為什麽蹲在她腳邊的,是同屬保健委員的冰野來賓。她縮在瑪莉亞的腳邊,得意洋洋地「嘿嘿」一聲,挺起了胸膛。實在搞不懂她到底在做什麽。不過要是一一追究起保健委員會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天就要黑了。


    津友裏很錯愕似地看著她們。她一邊咳嗽,一邊一絲不苟地說:


    「啊,大家也都在啊。來實,我覺得你那種說法好像不是很妥當喔。」


    「嗯嗯~?我說錯了嗎?」


    「津友裏小姐,您要是身體不適的話,就由我來陪伴您吧?」


    瑪莉亞似乎很擔心。她動作溫柔地把手輕放在津友裏的額頭上。


    津友裏像是放鬆下來似地吐了一口氣,悠然地微笑著。


    「嗯,你願意陪我的話,那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雖然瑪莉亞總是太過犧牲奉獻,讓我不免有點擔心。不過有個人在我身邊,我心裏會比較踏實。」


    「最近,津友裏小姐也開始願意仰賴我們了,我們覺得很光榮。來賓小姐想怎麽辦呢?」


    來實被叫到名字,想從瑪莉亞的腳邊站起身來,結果她的臉卻差點把瑪莉亞的裙子給掀了起來,於是又連忙縮了回去,想動卻動不了。


    「嗯—我也擔心津友裏學姊,不過現在園藝社剛好有活動耶。你們看,我家的社長因為綠化委員會的關係,跟戲劇社的人感情很好,所以園藝社這次是全體總動員,到這個開幕典禮上幫忙。對吧~社長?」


    「啊?什麽?」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反應很誇張地回過頭來。她是園藝社的社長——砂賀綠。她的眼神閃爍,一陣倉皇失措之後,就語無倫次地邊嚷嚷邊拔腿就逃。


    「對不起,我什麽都不知道啦!不要找我f『黑暗校慶』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不要~不要叫我負責~!」


    「啊,社長——你要去哪裏啊~?真是的!對不起,我想讓社長冷靜一點,所以我先去追嫗了。津友裏學姊就變給瑪莉亞學姊照顧了?」


    好不容易才從瑪莉亞的腿邊爬出來的來實,很可愛地敬了一個禮之後,也跑去追園藝社的社長。她隻要一動就撞到人,所到之處,騷動和意外事故也隨之擴散……


    瑪莉亞目送她離開的身影,雙手交握在胸前禱告:


    「我明白了。願來實小姐能夠得到神的指引。」


    接著她轉向津友裏,輕輕地牽起了她的手。


    津友裏對瑪莉亞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對你揮手說了句「拜拜」。


    「那我先告辭了。轉學生同學,你玩得開心點……不過這樣說好像也怪怪的。總之,不要玩得太過頭了喔。」


    「……津友裏,你走得動嗎?」


    夏野很熟練地讓津友裏搭在她的唇上。有瑪莉亞和她幫忙撐著,津友裏似乎也放鬆了下來,整個人連站都站不住,垂下了頭。看來她剛才應該是很拚命地站著的。


    津友裏的下半身都在發抖,但還是露出虛弱的笑容。


    「嗯,也謝謝小堇。咳、咳,每次都讓你費心了。」


    「……我們答應過彼此,說好不講這種話的。」


    喧鬧的一行人邊講著話,邊漸行漸遠。


    目送她們離去之後,愣愣地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學生會長看著你說:


    「啊,走掉了——噗,那些是奴仆你的同班同學吧?看起來你們感情很好嘛?我還想說這所女校裏隻有你一個男生,一直很擔心你呢。」


    學生會長像是下定決心似地加倍撒嬌。她抱緊了你,把她那q彈的臉頰湊了過來。


    「不過,可不能忘了我們學生會喔——跟我們也要當好朋友唷~?」


    「現在不是曬恩愛的時候啦!會長,好像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我、我才沒有!隻是一般閑聊而已!」


    聽到友子說了那句挖苦的話,學生會長不惜甩亂她的長發,死命地加以否定。她深呼吸了一下,會場裏開始響起轟然的音樂聲,讓她嚇得睜大了眼睛。


    學生會長原地跳了幾下之後,竟然開始想要爬到你的背上來。


    「嗯?人太多了都擋住視線,我看不到——奴仆,背我。」


    「你穿裙子耶,很難看喔。唉,真拿你沒辦法。


    」


    友子歎了一口氣,望向前方。她的手裏拿著竹刀,擺出一副「盡管來吧」的態勢。學生會長錯愕地看著這位脾氣很硬的學妹……


    然後讓你把她扛在肩膀上,像個國王似地威風八麵。


    「嘿嘿~準備完成?盡管來吧!」


    學生會長彷佛號令全軍的司令似的,一無所懼地迎向前所未聞的騷動。


    *  *  *


    被你扛在肩上的學生會長,視野似乎開闊了許多。她睥睨著四周,一副非常滿意的模樣。


    體育館裏蕩漾著一種異樣的氣氛。硬要比嗡的話,應該像是演唱會的現場那樣。同學們興奮躁動,人群聚得很密集。在燈光調暗的體育館裏,同學們都看不清彼此的臉龐,人潮愈聚愈多,體育館裏充滿了騷動的氣氛。


    唯一一個通往明亮走廊的出入口,也開始緩緩地關閉。體育館裏可以說是一片黑暗。黑暗校慶的開幕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


    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響遍整座體育館。此時,舞台上的布幕緩緩地拉開,亮起一片七彩的光芒。聚集在體育館裏的同學們滿懷期待地歡呼。


    「喔!舞台的布幕拉開了啦!」


    學生會長猛力地拍著你的頭,一邊大叫著。她好像已經忘記了原本來到這裏的目的,隻是純粹在享受這個活動而已。


    「有人出場了!那是……!?」


    大家都注視著舞台。


    舞台上有兩個嬌小的女生——並肩站在台上。


    『啊、唔……』


    麥克風響起了回音,在台上顯得局促不安的,是輕音社的社員——月永瑠香。她的發束就像是小狗垂著的耳朵般俏麗,眉毛則總是很沒自信似地往下垂,還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


    瑠香緊握著手中的十字架呆立著,彷佛已經到了極限。她極度地緊張,從腳底到全身都在發抖。


    『這、這個——我是、呃……不對,呃。』


    在她身邊一臉若無其事的,是和她同樣隸屬於輕音社的藤豬詩空。藤豬詩空留著一頭短發,穿著條紋長統襪。她噘著嘴巴,擔心地看著瑠香。


    『你冷靜一點吧?要不要換我來?』


    『不、不行!這是學姊交待給我的事情,是一場聖戰!』


    『喔,是嗎?』


    看著陷入恐慌、揮舞著雙手的瑠香,詩空錯愕地退役了一步,點了一下頭。


    瑠香把麥克風和十字架一起緊握在手中,滿臉通紅地大喊:


    『現場的同學們!現在「黑暗校慶」正式開咻!……吃螺絲了!?我不玩了,嗚~汪!」


    『嗯~總而言之……』


    瑠香一副「我不玩了」的模樣,打算要從舞台上逃走。而這時詩空抓住了她的製服,阻止她逃走之後,代替她態度淡然地說起話來。


    『這個「黑暗校慶」基本上就是一般的校慶。主要是由文化性社團在校園各處舉辦活動和擺攤,請各位盡情地玩得開心。』


    『啊,討厭啦~麥克風還我!』


    瑠香把臉湊到了那支被詩空搶走的麥克風旁邊,兩人站在舞台上,緊靠在一起。


    即使這樣,瑠香還是用她那緊張的聲音大聲說:


    『總之!這個「黑暗校慶」會一直、一—直持續下去!天天樂翻天!教科書之類的東西郡丟掉吧!rod ro~ll!不需要上課、也不需要老師,我們已經吃夠苦頭了!讓我們每天盡情玩、盡量瘋,盡情歡樂吧~!」


    『耶!』


    兩人擊掌鼓噪著。


    學生會長愕然地看著發下豪語的輕音社社員們。


    「喂喂,你們在說什麽傻話啊?」


    會長愕然地眨了好幾下眼睛。


    「天天都校慶?校方不可能會默許這種荒唐行徑的——但事實上,她們的確成功舉辦了像這樣的『黑暗校慶』啊。我們學校裏究竟是出了什麽問題?」


    「話說回來,她們是輕音社一年級的吧?就是『墮落天使』黑森鈴身邊的佞臣——這場『黑暗校慶』應該和『墮落天使』脫不了關係吧?」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是真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聽了友子給的冷靜意見,學生會長的反應竟然是抱頭煩惱。


    學生會長突然抬起頭,不停地指著光輝璀璨的舞台。


    「……啊!壓軸人物出場了!那個黑森鈴出現了!」


    果不其然,有個女孩悠然自得、大搖大擺地從舞台上走了出來。她留著一頭短發,一隻眼睛上戴著眼罩,手指上戴著銀飾。今天她的外型依舊搶眼。她是『對立候選人』之一——『墮落天使』黑森鈴。


    她踩著響亮的步伐走在舞台上,最後站定在輕音社兩位學妹的正中間。


    她搭著兩位學妹的肩膀。黑森鈴把臉湊到兩人像是互相扶持似地舉著的麥克風旁邊,用她那響亮的聲音說:


    『諸位!』


    她很習慣站在舞台上。聲音帶有張力,聽起來既響亮又有力。


    黑森鈴攤開了雙手。她的雙臂投射下來的影子,猶如一雙漆黑的翅膀。


    『聽好了!誠如剛才我的夥伴們所說的,一年到頭天天樂翻天——這就是「黑暗校慶」!墮落的盛宴!神明已死……!所多瑪與蛾摩拉永恒不減!跟我們一起高唱毀滅之歌吧!rod roll!』


    『rod ro~ll!啊,學姊超帥!』


    連瑠香興奮喧鬧的聲音,也都被麥克風放大了音量,傳到大家的耳裏。


    鈴很心溝意足似地點了點頭。她一如往昔,極其狂妄地說:


    『這個體育館裏。會一直持續有舞台劇和合唱等節目的潰出!你們就好好欣賞吧!』


    她仰著頭,把手放在眼角,張開了雙腳,形成一個很奇妙的姿勢。


    捿著,她「哇哈哈哈哈」地縱情大笑。


    『說穿了,那些都是鄙俗的假藝術!跟我的音樂比起來,簡直就是兒戲……!』


    『啊!連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學姊真是太迷人了!她是反骨精神的代表!是君咲學院裏的切格瓦拉!』


    『我已經完全聽不懂了。』


    對照揮舞著雙臂、興奮過度的瑠香,詩空就顯得有些疲倦。她看著反方向,一個人獨自消沉。


    詭異的輕音社社員們,很開心地喧鬧著。這是彌漫著非日常氣息,平常絕對不準做的事情——在一片黑暗的體育館中,『墮落天使』睥睨著這一切。


    接著,她高舉手臂,彈了一下手指。


    『來吧!音量給我開到極限!巴別塔沒能抹去我們的音樂,那就讓這些音樂在全世界傳唱吧!』


    「是……真是的,為什麽合唱團非得要在輕音社的手下做事?算了,隨便啦。」


    側邊舞台有人出現動作。那個人正是你的同班同學——合唱團的長居優。她那一頭蜜糖色的頭發編成了辮子,模樣看起來很溫柔。然而,她的臉上盡管帶著微笑,態度顯得很不滿──她勉為其難地操作著器材,幫現場不斷播送著的音樂調音。


    看樣子,她——應該說是合唱團的行動全都聽從輕音社指揮。究竟怎麽了?情況怎麽會演變成這樣?


    黑森鈴很舒暢似地隨著樂曲的節奏擺動身體,哈哈大笑了起來。


    『嗬嗬,這所學校現在已經隸屬於我的輕音社了。不,是向我黑森鈴臣服了!所有蠻橫之事我都容許!有意見的話,就去跟那個讓我背上十字架的嫉妒女王說吧!』


    「嫉妒女王?是誰?」


    『shit!不要隨便問我問題!不準想,給我去感受!』


    「不好意思,隨便你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啊~趕快把這些事情弄完之


    後,我要去頂樓還是哪裏找個地方睡覺。呼啊~啊?」


    小優大概是已經決定不再多想了吧?她打了個哈欠,一邊操作著器材。


    她巧妙地將音量、節奏,都拉到逼近不堪入耳、幾乎讓人覺得不舒服的程度。是既能讓人神經緊繃、又能讓人感到快樂的絕妙調音。鈴看起來很滿足。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一把貝斯,開始華麗地演奏了起來。


    『墮落天使』所彈奏的曲調、她所掀起的音樂漩渦,吞沒了整個體育館,甚至是吞沒了整個君咲學院。


    『來了來了來了!聽了連腸子都會顫抖的重低音!搖滾的時代即將揭開序幕!給我鼓掌!愚民們,給我跳舞吧!跳吧!』


    鈴的身體抖動到了極致。她雀躍喧鬧的程度,就像是春天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墨通黑暗的盛宴啊!給我演奏那宣告末世降臨的崩壞福音!人渣們!聽我的歌!奴仆們,給我用力跳舞!輪到你們上場了!』


    『唷,我們是奴仆。來吧,千鶴學姊——跳舞吧!』


    從側邊舞台出現的是戲劇社的遠見千佳。她躁動得靜不下來…而她的呆毛,今天也很有精神地晃動著。


    被她拉著手一起出現的,是和她同樣隸屬於戲劇社的八雲千鶴。話說回來,小滿剛才是說她要去幫戲劇社的忙。會不會是要在舞台上表演節目呢?


    千鶴搖晃著她那一頭蜜桃色的頭發,對著不願停下演奏的鈴,戰戰兢兢地問:


    『啊、哎呀?黑森同學,請問一下,開場節目不是我們的戲劇嗎?為什麽非得要唱歌啊?』


    鈴迅速伸出了手,很粗暴地抓住了千鶴的頭發。


    她覺得這是在打擾她的演奏,打算直接把千鶴趕走。千鶴一臉吃驚,手足無措地蜷曲著身體。她的樣子,已經像是在上演一小出戲。


    『……啊~!?不要拉我的頭發。我討厭強迫的行為!討厭沒有愛!救我,小滿!』


    『不要吵了,婊子!』


    『哎!?我才不是婊子,我隻是比較容易墜入情網!』


    『學姊你也真是的,你在說什麽啊?』


    麵對眼眶泛淚,大叫一聲「千佳~!」之後衝過來抱住自己的這位麻煩學姊,千佳很困窘似地摸了摸她的頭。


    在宛如煉獄圖的體育館裏,鈴還在為所欲為。


    她像是要把聲音傳到天上去似地,拉高了分貝。


    「這裏是非法之城!沉入地獄去吧,諾亞方舟!幸存到最後的一對對無罪動物們!主動推翻神吧!跳進洪荒的海水去吧!溺水吧!然後去死吧!該死的!全都去死吧!」


    接著她又繼續演奏。其他的輕音社社員們,也演奏起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搬上舞台的鼓等樂器。會場響起了轟然的音樂聲,體育館的屋頂好像都要被掀掉了。


    這時體育館開始產生輕微的震動。


    學生會長像是被強風猛吹的貓一般全身緊繃。她依舊被你扛在肩上,把自己的身體靠向你的頭。她吐出來的氣息,吹在你的耳朵上。


    「怎、怎麽好像事情變得愈來愈誇張啦——而且唱的歌還是一樣吵!?講什麽話都聽不清攀了!我們稍、稍微先撤退一下吧,小友!」


    「是啊,在這裏根本沒辦法好好講話。」


    友子看起來也像頭痛欲裂似地板起了臉孔。她用竹刀袋撥開同學們,開出了一條路——一條離開體育館的退路。


    友子一邊為學生會長等人開路,一邊陷入了沉思。


    (可是,『黑暗校慶』這個活動真的是輕音社、或者該說是由『墮落天使』黑森鈴一手安排的嗎?雖然大家是這樣說,可是……?)


    幕後黑手、這一切的真正主謀,不是『女王陛下』圓城寺麗香嗎?


    她現在人究竟在哪裏?做些什麽呢?固然不能放任『墮落天使』不管,但在意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總之就隻能先坐下來,開個作戰會議了。


    (完全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總覺得我們已經處於被動接招的狀態了——唉,到底是怎麽了呢?)


    她像是已經打完一場仗似地,精疲力竭地歎了一口氣。


    *  *  *


    學生會一行人雖然走出了體育館,但整個校園裏都在播送開幕典禮上的演奏,看來廣播社應該也被強占了。這樣的音量已經到了擾鄰的程度。


    不過,至少比在體育館裏的音量要稍微來得好一點,是可以與人對話無礙的程度。學生會長不知道是不是威染了閑心的氣氛,她騎在你的肩膀上,環顧四周。


    「唔—課程全部停課,每天都辦校慶……啊?」


    學生會長再三咀嚼著『墮落天使』黑森鈴在開幕典禮上的宣言,總結出這一句話。


    然而,可靠的副會長不在身邊,會畏的思考很難整理出頭緒來。平常都是因為有她不經意地從旁輔佐總結,學生會才能夠擬出行動指南。


    她當然也很忙,而且這是學生會長的戰爭。不過,你想要盡全力幫忙,所以一直都心無旁騖地支持著她。


    騎在肩膀上騎上癮了的學生會長一邊揮動著雙腳,一邊很詫異地望著這所全都變了樣的君咲學院。


    「這樣的校園是很迷人,但還是在日常光景當中,加入一點點非日常的元素就好了。如果光是享受『快樂』,恐怕會忘記『快樂』所能帶給人的真正歡愉之處。」


    會長像是用盡全力似的,由衷地否定眼前這個歡樂得飄飄然的學院風景。


    「陛下她錯了。」


    「還真出人意料呢!」


    友子一如往常,在其實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地方酸了她一句。


    「我還以為會長應該會說『呀呼~!天天都是星期天耶!超級開心的~!』之類的話呢。」


    「嗯,其實我的確稍微有這樣想過。因為我的目標,就是要『打造一座大家都能夠度過歡樂青春的校園』啊——」


    學生會長忸怩著身軀,說著「你真討厭呐」,然後送給了友子一個無意義的飛吻。


    即便是被找碴、即便是被竹刀袋接連刺了好幾下,學生會長還是換上了認真的表情。


    「不過,再怎麽說,我覺得現在這個方法還是不對。強迫供應『快樂』,而同學們隻能被動接受,這種做法隻會愈走愈偏。陛下故意把我的夢想,用扭曲的方式來實現。這是對我極度強烈的諷刺。」


    學生會長很不甘心地咬著牙。


    她直視著前方。


    「既然如此,我們就這樣被牽著走的話,未免也太悶了吧——這個突如其來、破壞校園和平的『黑暗校慶』活動,就讓我親手來將它剗上句點吧!」


    她握緊了她那小小的手掌,像是在宣戰一般。


    「我覺得陛下應該是在試探我能不能做得到這一點,我的願望實現了,但卻是用如此不自然的方式實現。我會不會就這樣接受?不接受的話,我會怎麽做?想必陛下應該是躲在某個地方觀察我吧。」


    學生會長挺起了胸膛,像是在說「從哪裏來都沒關係,盡管上吧」。


    「我啊,想要回應陛下的這份期待。」


    騎在別人肩上的確是有些難看。但即便如此,她看起來也已經和以往判若兩人——她一無所懼,黑色長發傲然而優騅地飛舞著。


    「不管今天我們是敵是友,不管陛下是帶著什麽樣的惡意策劃了這場活動,我也絕對要做給她看。因為,我很喜歡陛下——我想要了解她,想要救贖她的心。」


    「會長……」


    友子靜靜地點頭。


    然後,她笑了。


    「在你說得慷慨激昂的這個時候,真的是很抱歉……你這樣很危險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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