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槻雪乃對著虛空問道


    「姐姐,白野同學〈斷章〉沒問題麽?」


    而在下一刻,雪乃立刻就後悔跟風乃說話了。


    『嗬嗬,果然還是想問喜歡的男孩子的情況呢』


    「……算了。不問也沒什麽」


    雪乃不悅地皺緊眉頭,不再理會亡靈說的話。


    雪乃從那個討厭得要死的〈支部〉出來,來到了烏雲密布的夜空下。房門口連玄關燈都沒開,顯然不是歡迎深夜來客的樣子。雪乃靜靜地盯著眼前橫過的漆黑車道,以及在路肩那邊鋪開的森林。


    屋子裏進行的討論,在雪乃看來根本毫無意義。


    雪乃不覺得有意義,於是中途離開了。她覺得,風乃應該能夠分辨即將爆發的〈斷章〉的樣子,所以試著問了一下,結果弄成這個樣子。


    怎麽可能喜歡。


    根本不可能喜歡。


    盡管平時根本不會理會蒼衣的情況,但蒼衣最近才讓〈斷章〉爆發過一次,搞不好可能會出現危急狀況,這是不得不考慮的要素,僅此而已。


    「我隻是問問多餘的累贅是什麽情況罷了」


    僅此而已。風乃坐在房門口停靠的白色汽車的車頂上,露出嘲弄的微笑,雪乃朝著她不屑地說道。


    『是麽?』


    「沒錯。我隻求他能好好地當他的累贅,不時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不做多餘的事情就夠了」


    雪乃哼了一下。


    「要守護的累贅有很多,周圍全都是敵人,能戰鬥的隻有我一個。也對,以前就是這樣的。這種感覺既單純又令人懷念,不錯不錯」


    雪乃注視著黑暗說道。沒錯,以前就是這樣的。雪乃剛做〈騎士〉還沒多久的時期,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慘痛時光。


    那個時候,雪乃將一切投入到了千辛萬苦找到的複仇與憎恨之中,通過殘酷的鬥爭,甚至讓〈支部〉都對她畏懼不及。


    盡管當時的行動和〈斷章〉跟現在比起來,是可怕的不穩定,然而心反倒十分安定。當時實在非常單純。


    憎恨與憤怒。隻有這些。〈泡禍〉是敵人。礙事的人是敵人。風乃也是敵人。在那個時候,雪乃就算對訓練自己,讓自己能夠有效控製〈斷章〉的神狩屋都覺得憤怒,把身邊的一切都當成了獵物,或者煩人的礙事者。


    當時,她身心都千瘡百孔,沒人幫著她,可她覺得很輕鬆。


    現在就難說了。唯獨在得知敵人存在時的強烈憤怒在一點點地削磨,了解內情長期陪伴雪乃的人增加,所有人都對雪乃很好,雪乃那攻擊性也無處施展了。


    風乃一直都在雪乃身邊,雪乃早已領教到,跟她一個勁的較真不過是跟自己過不去。又說神狩屋,盡管雪乃現在也恨他不完,但雪乃也非常清楚,那實際上不過是想要尋死卻被人阻止的那種憎恨。


    而最後,蒼衣加入了進來。他裝得好像十分顧忌,卻若無其事隨隨便便地闖進別人心裏,甚至還搶走獵物。


    最近這陣子,雪乃做的淨是違心之事。


    不過現在,由於那個當負責人的飯田的關係,雪乃稍稍想起了過去的事情。回想起來後,雪乃覺得自己或許深受身邊之人的影響,有些隨波逐流。這時,她站了起來。


    沒錯,不管他們要幹什麽,不去理會就行了。


    就像以前那樣。善待自己的人變多了,所以差點忘記了。


    在以前,身邊全是飯田那樣的人。當時的雪乃曾化身〈雪之女王〉,讓他們閉嘴,默默地與憎恨為友,不斷進行著慘烈的戰鬥。


    要保護的沒有死的話,算是運氣。


    雪乃不管那些,一心一意埋頭狩獵〈泡禍〉。


    單純的,冷漠的殺伐。這便雪乃曾經所處的世界。


    她一直都想回到這裏。


    現在的話,能夠輕易做到。裝作好心圍著自己轉的蒼衣,不會再廢話連篇,現在身邊也完全沒有讓自己顧慮的人。


    這是屬於一個人的戰爭。


    現在,唯獨現在的狀況,隻需對偏移航線的自己稍作修正,就能恢複到無限接近原來的自己。


    雪乃要進行調整,讓自己變回那個一直渴望的,化身殺戮的自己。


    黑色的懷念與喜悅湧上心頭。


    ……本該這樣才對。雪乃在感到困惑的同時,眉頭緊鎖。


    她對自己變回孤獨殺戮者的〈騎士〉,沒有任何感觸————慢說如此,甚至還產生了幾分不安,這讓雪乃心魔業生。


    「…………」


    這一定是空白期太長的關係。


    雪乃這樣勸說自己,束之高閣,對自己的內心視而不見。


    雪乃避開窗簾上透出的會客室裏的光,轉過身去。她注視著黑暗,就像叮嚀自己一般,一度道出訣別之言。


    「……礙事的閃一邊去,我想怎樣就怎樣」


    雪乃低沉地,自言自語。


    「這一路,我都是這麽走過來的」


    『嗬嗬,對啊』


    白色的車子上,黑色蘿莉裝的身影綻放嘲笑似的微笑。


    『不過,沒人給你開車,豈不麻煩?』


    「……」


    被一盆冷水潑過來,雪乃不悅地噤口。她稍稍轉向坐在車頂,正歡快地用腳敲著車頂的風乃,瞪了過去。


    『而且,你不擔心〈愛麗絲〉麽?』


    風乃說道。


    「……沒有關係」


    『是麽?』


    雪乃冷淡以對,風乃更深入地問道


    『那麽,你為什麽沒留在醫院?』


    「……」


    『你的獵物〈泡禍〉不在這裏吧,在醫院出現的可能性不是很高麽?』


    風乃邊笑邊說,雪乃皺起眉頭,背過臉去。


    她盯著黑暗的道路,憮然地陷入沉默。


    『嗬嗬……隨便怎樣了』


    風乃通透的笑聲一時間在夜色中回蕩著,但最後,她撩起頭發,帶著笑意對雪乃說道


    『既然如此,我覺得就更應該快點去醫院了哦?』


    「……不用你說」


    『雪乃。你該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位父親撞破腦袋,真的隻是單純的意外吧?』


    「用得著你說!」


    雪乃心煩氣躁地回答後,朝透出光亮的窗簾那邊轉過去,見裏麵對話似乎還在繼續,厭煩之色浮現在她凜然的臉龐上。


    2


    湖乃美的身影。


    湖乃美的頭發。


    湖乃美的氣息。


    「!」


    小玲在病房內的氣味與昏暗中,忽然間醒過來,睜開眼睛。


    視野朦朧,眼部周圍陣陣刺痛。


    她用手指擦了擦眼睛,幹枯的眼淚附著在眼部周圍與臉頰上,手指伴隨著微痛,隻覺沙一般的觸感,枯淚從皮膚上被揉掉。


    「唔……」


    看樣子似乎是不知不覺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小玲沒想過自己會睡著,感覺夢到了湖乃美。


    湖乃美的氣息朦朧地殘留在自己的腦海中,而這種感受也隨著意識的明晰,從腦海中迅速消失。


    ……這種感覺,讓胸口好痛。


    小玲緊緊地閉著眼睛,拚命地去感受著在自己腦海中逐漸消失的湖乃美,卻還是無能為力。


    她體會著絕望的感情,歎著氣,張開眼睛。眼睛剛一睜開,便感覺意識靠著短暫的睡眠而變得鮮明起來,可取而代之,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後,全身變得無比沉重。


    「……哎」


    小玲又歎了口氣。


    她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落在地麵上。


    醫院白色的地板,被亮度很暗的電燈燈光照亮。微弱的光反而讓白地板顯得昏暗,照出來就像灰的。


    這與她的精神狀態十分相宜。


    這幕景色,就像她內心那樣,暗淡,模糊。


    心中的顏色與眼前的顏色,仿佛交混在一起。


    這時————當意識極度朦朧之時,小玲突然發現有件事很不對勁,不由驚訝地抬起臉。


    這間病房,應該更暗才對。


    「……!」


    她一抬起臉,就看到了從走廊上透進來的常夜燈的燈光,還有那扇敞開的病房門。


    在門外邊,能看到被常夜燈的燈光微微照亮的走廊。


    她又慌張地向身旁的病床看去,隻見床上空空蕩蕩。


    「咦……」


    隻留下皺皺巴巴被稍稍拖向一側的床單,還有堆成一團的被子。


    本該睡在上麵的母親,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不知什麽時候,消失了。小玲方才小睡了一會兒,母親就是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離開病房,不見蹤影的吧。


    隻能這麽猜測了。


    可母親的眼睛,應該看不見才對,怎麽會自行離開。


    「咦……?咦……?」


    小玲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


    鐵管的椅腳在反作用力下懸了起來,咣地一聲砸在地上,空蕩的聲音劃破昏暗病房的寂靜,可在這之後,比之前更為濃重的寂靜蜂擁而至,空氣變得一片死寂,淤滯不動。


    「…………………………」


    病房中,彌漫著空洞的寂靜。


    小玲盡管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卻呆呆地杵在了原地,無所作為。


    在隻剩自己的空蕩蕩的病房裏,她隻是呆呆地杵著。病房裏,隻有被走廊上微光照亮幾分的黑暗,以及椅子聲音的殘響消弭後的空虛寂靜,無聲地彌漫著。


    「咦……媽媽,上哪兒去了……?」


    她的自言自語,在寂靜中消弭。


    充滿醫院味道的空氣跟昏暗混合,充滿病房,繼而充滿敞開的門那頭橫向延伸的靜謐走廊,兀自向遠方擴散。


    略帶生體溫度的溫熱從走廊上灌進來。


    小玲呆呆地站在病房裏,這股微微的溫熱滲進她的臉、手、腳上暴露在外的皮膚,將微微的不安植入她的體內。


    唰


    空氣中充滿令人厭惡的寂靜。


    小玲呆呆地站著,聽著自己反複進行的細微呼吸聲,心中的不安逐漸變大。


    ————怎麽回事?怎麽辦?


    她在病房裏,茫然地心想。


    然後


    ————對、對了,得去找她……!


    小玲開動起被現場的靜謐侵蝕,似乎部分麻痹的頭腦,得到了這個結論。她邁開穿著拖鞋的腳急急忙忙地飛奔出病房,在走廊上左右張望,尋找消失的母親的身影。


    鴉雀無聲


    黑暗的走廊向兩頭無盡延伸。


    醫院的走廊上,安裝著小名牌的病房門零星地,規則地並立著,一直延伸到遙遠的盡頭,在不足以將它們全部照亮的常夜燈的燈光下,顯得毛骨悚然。


    感覺就像糙麵一樣布著噪點的陰影,盤踞在離常夜燈較遠的部分。在走廊的一頭,廁所的入口就像被截取出來的一樣,唯獨裏麵放射這強光,這更加突出了其他地方陰影的濃重。


    靜


    醫院的走廊上,黑影灑落。


    所有病房的門都像死一樣安靜,就好像那一間間病房裏都裝了死人一樣。


    死寂,猶如太平間的死寂。


    在廣闊的黑影與寂靜的正中心,一心尋找母親衝到走廊上來的小玲,腳不經意間開始發軟,眼睛直視呆呆地盯著黑暗的走廊前方,寸步都無法前進。


    「嗚…………」


    這片空間,太讓人不舒服了。


    小玲其實很想把母親身受重傷的事,還有眼睛失明的事都當做不存在,很想認定是她自己去了廁所。


    現在的小玲好想回病房,根本沒辦法在這條走廊上前進。


    現在的小玲已經明白了,她已經切身的了解到了,這個空間,這股靜謐————就跟那個殺死妹妹,逼瘋母親,殺死湖乃美的那個現象發生時的情景是一樣的。


    「…………………………!」


    然後————正因為明白,她才沒有直接回到病房。


    她真的很想回去。將妹妹拖走摔死的手,身首異處的湖乃美的屍體……這些可怕的情景在腦海中浮現,她恨不得立刻躲進病房裏,關上門,閉上眼睛堵住耳朵,一步也不離開。


    可小玲做不到。如果小玲不去找母親,她就會落得和母親同樣的下場。


    但她不想去。至少她在寂靜之中豎起了耳朵,想要在附近接收到走廊上能夠立即分辨的聲音,然而被襲人的昏暗所吞噬的走廊上,甚至連大量住院者的呼吸聲都感覺不到。


    「……」


    一般來想,這種時候人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廁所,而廁所也是同樣的情況。


    令人莫名恐懼的燦爛光輝灑在走廊上,寂靜達到了無機質的程度。


    茫漠地


    存在於遙遠的那頭。


    催人不安的無機質的光。


    令不安侵蝕皮膚、心以及感覺的,走廊上無機質的寂靜。


    ————媽媽,究竟在哪兒?


    搞不明白。也感覺不到跡象。


    寂靜在耳朵內部化作高頻音。


    在發白、四方的光彩一般的空間中鋪開的,靜謐。


    仿佛令聽覺發生混亂的,深沉的,無聲。


    ……就在此刻。


    醫院中令人發怵的安靜突然被打破,手機的電子音從走廊深處傳了過來。


    「噫!」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小玲嚇得呼吸驟停。在醫院中響起顯然不正常的這個聲音,讓她感覺心髒就像被什麽冰冷的東西攥住,惡寒竄上背脊,不禁在走廊的正中央渾身發軟。


    這個聲音,她記得。


    這是母親手機的來電鈴聲。


    是個尖銳的,循環一次很長的來電鈴聲。


    這個聲音在走廊頂頭沒有亮燈的走廊那邊更加濃重的黑暗中傳了出來。


    「…………………………!」


    在一片寂靜之中,這個聲音仿佛響徹著整條走廊。


    不喜歡大聲音的母親總把來電鈴聲的音量調得很小,即便這樣,這個聲音在醫院裏仍舊變成了難以忍受的噪音。


    小玲內心焦急。她留意著走廊深處,看了看並立在視野中的病房門。在這夜深人靜的住院樓中,患者被噪音吵醒而發出怨言根本不足為奇,可是現實完全遊離正常的情況,別說是有人從病房裏出來了,甚至根本聽不見任何人翻身的動靜。


    這甚至令小玲懷疑那成排的門就是裝飾。令小玲腦中產生幻想,感覺門那邊全都是牆壁,從走廊上放眼望見的空間中,真的什麽人都沒有。


    可是,令她產生猜疑的這份寂靜,完全不正常。住院的患者沒有一個人醒來,然而隻有母親的手機在漆黑的走廊深處,無機質地鳴響著。


    「…………………………」


    冰冷的汗水從全身猛然噴出。


    在沒開冷氣的走廊上,感覺氣溫急劇下降,溫熱潮濕的空氣仿佛要在皮膚上凝結出水珠一般。


    寂靜之中,手機的來電鈴聲消磨意誌般地鳴響。


    小玲直直地注視著聲音傳來的走廊前方的黑暗,連眨眼都忘記了似的,僵在原地。


    ——————————————


    「……………


    …………………」


    來電鈴聲,若無其事地在寂靜中回響著。


    時間在異樣的氛圍中,凝固不動。


    可即便她全身凍結,在不知道鈴聲響起第幾段的時候,小玲察覺到已經沒有選擇留給自己,心頭感受著令人絕望的緊張,朝著傳出聲音來的走廊的黑暗,邁出了穿著拖鞋的腳。


    鈴聲沒有停止的跡象,如果母親在出了什麽岔子真的離開了病房,那就表示她現在正處於接不了電話的狀態。


    不管不祥的預感多麽強烈,不管多麽害怕。


    都必須看看她的情況。


    小玲緊緊抱住冒起雞皮疙瘩的身體,向前邁步,在走廊上前進。


    啪嗒。啪嗒。


    在響著電子音的,醫院走廊上的光與影中,前進。


    穿過濃度令人討厭的昏暗與色調令人討厭的常夜燈的光線形成的一道道斑紋,呼吸在緊張的作用下愈趨急促,呼吸聲變大。


    感覺在背後,在周圍都有什麽東西逼近過來,所以隻朝著前方。


    即便小玲對視野盡頭看到的黑影自然而然地產生了恐懼意識,卻還是拚命地壓抑著這種感覺,朝著手機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啪嗒、啪嗒。


    一心看著前方。


    然後,她穿過了在這片昏暗中亮得催人不安的廁所,不久到達了走廊的頂頭。


    這個樓梯不在夜間使用,電燈關閉著。樓梯下麵溢出的漆黑之暗,仿佛向連通樓梯的走廊盡頭溢出,在那裏形成一潭死水。


    「……」


    啪嗒,穿著拖鞋的腳應聲踏入了這片黑暗。


    從走道向樓梯窺視過去,隻見像木炭一樣濃黑籠充滿樓梯,台階幾乎都完全看不見。


    而手機鈴聲,正從下麵傳上來。


    尖銳的電子音在充滿黑暗的樓梯下麵回蕩著,更加響亮地傳進探向樓梯的耳朵裏。


    然後。


    嘶地,短短的一瞬間,在樓梯下麵的樓梯間,有個眼睛纏著繃帶的女人。


    「!」


    微乎其微的光線從小玲現在站著的樓梯上麵照到下麵,她看到了母親正在下樓的身影。


    小玲大吃一驚。


    母親的身影就像幽靈。


    最關鍵的是,最讓她心驚膽戰的是,失明的母親被什麽東西拉著手正往下走。


    「媽媽……!」


    小玲不由自主地踏進了充滿濃密的黑暗與回蕩的電音的樓梯中。


    可是她的腳一下子沒有站穩,慌慌張張地抓住了扶手,靠著扶手急急忙忙地下到黑暗之中。她感覺視野被剝奪,全身被回蕩在黑暗中的鈴聲所侵襲。這樣的感覺進一步削磨著她的意誌,她盡快快速地走下樓梯,然而即便拐過了樓梯間,還是看不到母親的身影。


    「等等!」


    就算喊過去,也沒有回應。


    黑暗中,隻有鈴聲不斷地響著。


    焦慮,然後還有恐懼,在心中迅速膨脹。小玲拚命地想要追上去,危險地飛快衝下漆黑的樓梯。


    『手』,正拉著母親的手。


    在黑暗中看不清的『那東西』,與腦袋裏的情景重疊起來。


    就是那個————從湖乃美的手機發過來的,在湖乃美死的眺望台上拍到的毛骨悚然圖像中的那隻『手』。


    不安。


    害怕。


    恐懼。


    胸口快要崩裂一般的感覺竄上來,小玲氣喘籲籲地下了樓,但不管她有多急,就是追不上母親。


    「媽媽!」


    小玲十分焦急,不由從扶手上探出身子。


    隨即她看到的,是走廊下麵鋪開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黑暗————


    吱


    以及仿佛從漆黑的深淵底層仰望小玲的,和在那個瞭望台上看到的看到的一樣煞白的——————毫無血色的,已死的湖乃美的臉。


    「啊」


    惡寒襲來。


    但在這一刻,從深淵之下伸出的煞白冰冷的手,就像緊緊摟住一樣,纏住了伸出去的脖子。


    3


    勇路再一次站在了那所醫院的前麵。


    「……」


    他向上看去。這所醫院恐怕是這個小鎮附近最大的建築,一盞盞窗戶全都黑燈瞎火,白色的壁麵聳立在漆黑的夜色中。


    勇路再度前來襲擊。


    蒼衣就在這所醫院的某個地方。


    在醫院的用地中,勇路讓蒼衣受到了想瞞也瞞不住的重傷,之後確實被抬進了醫院,所以勇路對此深信不疑。


    醫院裏一片死寂。


    隻有老舊招牌的燈微微閃動著,好像在發出微弱的聲音。


    醫院坐落於這個偏僻小鎮中最繁華的地帶,可即便這樣,夜深之後仍舊沒有車輛穿行。隻有醫院前邊的停車場入口和急救入口的招牌,發出著仿佛正被周圍的黑暗吞噬掉一般的白色的燈光。


    在這片寂寥的黑暗中,勇路把手插進口袋裏,再次張望一番。


    停車場裏泊著大概十幾輛車,那些車似乎屬於醫院的人或者跟患者有關的人,已經完全冷透,感覺至少天亮之前都不會被發動。


    沒有一個人,沒有一雙眼睛。


    勇路在深深蓋過眼睛的帽子下麵眯起眼睛,朝急救入口招牌所指示的方向走了過去,別在衣領上的安全別針微微作響。


    他並沒有製定什麽計劃。


    感覺能入侵就入侵,一邊隱藏一邊尋找房間,不行的話就放棄。他隻是這麽打算的。


    他的殺意如同微暗的,漫長燃燒的炭火一般。


    他懷著這股殺意,憑著那雙昏暗的眼睛,行走於黑暗之中。


    「……」


    於是他繞到後麵,在拐角處停下,向急救入口內窺探。


    在這個能供救護車進入的巨大空間中,他看到了深處的指示入口的紅熒光燈,以及可供擔架進入的大型彈簧式雙開門。


    門的上半部分做成了窗戶,刺眼的強烈燈光從裏麵漏出來。


    裏麵應該是一個簡易的服務台,還有一間接待室。


    勇路一時間靜靜地觀察著裏麵的情況,但沒有感覺到有人活動的跡象。


    感覺現在裏麵似乎沒有正在進行急救的患者。


    既然如此,怎麽才能躲過服務台入侵進去呢。


    思考起來的勇路壓低腳步聲,離開暗處,靠近急救入口的門以及從從門上透出的光。


    就在此時。


    「……!?」


    此刻,勇路大吃一驚,看到穿過門上窗戶的人影後,瞠目結舌地僵住了。


    如果隻是看到人,應該根本不會令現在的勇路感到吃驚。但剛才,感覺僅在眨眼間看到的那個人影,讓勇路在原地完全僵住了。


    戴著紅色印花大手帕的,小孩的頭。


    看到之後,勇路的冷靜被瞬間完全轟散。


    「瑞姬!?」


    隨即,勇路忘卻了一切,撲進了敞開的門裏。本來就不曾存在過的入侵計劃,如今完全破壞了,然而在他進到裏麵的同時,他在急救入口裏看到的情境卻與當初的想象截然不同。


    「!?」


    急救入口,空無一人。


    完全空無一人。不僅是剛才瞬間看到的很像瑞姬的人影,為了不妨礙進出而靠在一頭的沙發上也好,入口兩側的牆壁上開出來的接待窗也好,就連本來該在醫院裏的人都一個不在。


    無人的空間被略微閃動,亮得晃眼的電燈照亮。


    寬敞的白牆通道,深茶色的沙發,還有空空蕩蕩的辦事窗口,都在這強烈的燈光中灑下濃得離奇的陰影。


    周圍一


    片寂靜,甚至能夠聽到熒光燈閃動的聲音,完全奪走了此情此景的現實感。別說是入口了,就連裏麵都感覺不到人的氣息,就像是深山裏隻亮著通明的燈光的廢棄醫院。


    勇路站在這種情景中,過了幾秒。


    「…………………………啊?」


    呆呆杵在原地的勇路,頭腦不知不覺間冷卻下來,許久之後,他呆呆地嘟噥了一聲。


    令他喪失冷靜,讓他魯莽行事的驚訝與焦慮,已蕩然無存。


    取而代之的,是被仿佛現實感微薄的燈光照亮,孤零零地一個人站在現實感微薄的情景中的,腦袋半蒙的自己。


    滋、


    電燈閃爍發出的微弱的聲音就像蟲子在叫似的,充斥著停滯的空氣。勇路呆呆地站在這種停滯之中,冰冷的緊張感漸漸湧上心中。


    「…………」


    他一時間,靜靜地,將意識向空氣集中。


    可是就這樣過了一陣子,還是沒有任何人要過來的跡象,也感覺不到任何人在的氣息。


    簡直就像人都從醫院裏忽然消失了一般。


    被燈光離奇地照亮的通道,原模原樣,無機質地連向裏麵。


    通道的頂頭近在咫尺,在拐角那邊無法看到更多東西,然而就算豎起耳朵,也還是感覺不到有人的聲音和氣息。


    「怎麽搞的……?」


    勇路在口中小聲嘟噥了一下,壓低腳步聲,向通道前麵走去。


    他向拐角那頭窺視過去,隻見裏麵頂頭是一扇連通診療室的,與之前一樣的雙開門,通道沿途是供不需要擔架的患者進行診療的普通的門,然後過去是連通樓梯的鐵門。


    通道跟之前並無二致,被無機質的光照著,籠罩在帶有些許雜音的寂靜中。


    裏麵的診療室也是,門那邊也是,當然樓梯的鐵門也是,全都一片靜寂,仍舊不覺得有人。


    滋、


    隻有略微刺耳的雜音。


    配合著這個雜音微微閃動光,一直在將映入視網膜上的景色加工成老電影的樣子。


    醫院的味道與外麵的味道混在一起。


    勇路吸著空氣裏這樣的味道,一動不動地,進一步集中精神,探尋氣息,然而從沉寂的空氣中別說人的動靜,甚至連其存在都感受不到。


    醫院裏,空無一人。


    「……………………………………………………」


    強烈的討厭預感油然而生。


    這是怎麽回事?還有剛才看到的好像瑞姬的人影,怎麽回事?


    不會,不用想也知道,那隻是單純的幻覺。現在勇路冷靜下來,是這麽認為的。可即便事實真是如此,他還是對看到那種東西的自己冒出冷汗。


    為什麽會突然開始看到那種東西?


    自己的心就那麽軟弱麽?


    還是說,自己已經開始錯亂?


    不對,這種空氣,這種感覺————難道不是〈泡禍〉麽?


    異樣感。不祥的預感。


    可現在的狀況,也是機會。


    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潛入醫院內部,這對勇路來說再有利不過呢。


    這是〈泡禍〉又怎麽樣?


    和自己的目的沒有關係。


    就算被卷進去,自己也有能夠戰鬥的力量。而且根本就沒必要同與自己無關的〈泡禍〉戰鬥。


    那幫家夥一定是來解決〈泡禍〉的。


    隻要加以利用就行了。不需要思考複雜的事情。


    「……」


    在醫院中的,被濃重的光和寂靜充滿的空氣中。


    勇路堅定意誌,從通道的拐角起邁出了腳,靠近通向走廊的鐵門,將手放在把手上。


    而就在他一邊探查氣息,一邊將鐵門推開的瞬間。


    令他一瞬間無法呼吸的濃重血腥味,從鐵門的縫隙間噴發出來。


    「唔……!?」


    勇路猛地吸進了一口舌頭都能嚐到血腥味的濃重臭味,在反胃感覺的侵襲下捂住了嘴。這個時候,從幾乎沒有進食的空蕩蕩的胃裏,酸性的東西湧到了喉嚨裏,令他呼吸哽住,眼角浮出淚花。


    「…………………………!?」


    濃度可怕的血腥味,像熱氣一樣升騰起來。


    遭遇突如其來的情況,在渾然不覺中,勇路看到了開到一半的鐵門的,充滿血腥氣味的裏邊。


    在鐵門後麵,是一片幾乎將視野阻絕的黑暗。然後,通道中的強光筆直地射入了黑暗的鐵門之中,猶如將黑暗切開一半,將樓梯下麵的平台照了出來。


    血泊。


    折斷的手。


    碎裂的頭。


    破碎的肚子。


    鮮紅色在台階上的純白地麵侵染,鋪開,數量可怕的沾滿血的人類身體一層層地摞在一起。這一幕,被射入的光照了出來。


    「怎…………!?」


    光線照亮的地方,是成排的淒慘屍山。


    勇路下意識讓視線循著被光照亮的屍山從腳下向深處掃去,隻見屍體連綿不絕,密密麻麻地將樓梯下麵完全掩埋。


    無一例外穿著睡衣的屍體、屍體、還有屍體。


    他們全都是病人,老年人十分顯眼,被彎折、破壞,沾滿鮮血的人體堆積在一起。


    然後,當勇路的視線滑到這幕地獄般的情景幾乎中央的位置時。


    隻見被照亮的『那東西』,正對著這邊。


    相互糾纏的幾隻手臂中將大大小小的頭部像銅鈴一樣提著的,就像把屍體揉成一團的東西正站在沉淪於黑暗的屍山中央。


    這簡直就是一顆由人類身體構造而成的樹木。無數根細長的煞白手臂被異樣地扭到肩膀上麵,猶如分叉的樹枝指向上方,人的頭顱就像銅鈴一樣掛在手中,猶如枝杈間生出的果實。


    大小不盡相同的那些頭上分別長著的長頭發相互混合,儼然就是鬱鬱蔥蔥的枝葉與果實。造型偷工減料毛骨悚然的那無數顆頭,唯獨眼睛和嘴巴好似空洞一般張開,一邊從那些霍然打開的空洞中流著血淚,一邊猶如果實在風中搖擺一般齊刷刷地朝這邊『看』過來。


    唦


    發出好似打濕的草搖擺的聲音。


    瞬間,驚異與恐懼化作惡寒,竄上背脊。


    「………………………………!!」


    隨後,隨著爆發的恐懼,做出了在腦中重複過無數次的條件反射的行動。他奮力地從袖口扯下一枚安全別針,將露出的針頭猛地刺向手心。


    噗嘰,斷然稱不上尖銳的針,貫穿掌心的皮膚,陷進肉裏。


    隻覺強烈的尖銳疼痛,同時腦袋裏像點燃了一般,兒時被捆在豎著針的榻榻米中,手心被刺進大量針頭的恐怖記憶,在腦中重現。然後————


    「〈掠奪自由之人啊,關起來吧〉!!」


    為了重複記憶中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勇路放聲大喊。隨後,心靈受創的記憶像爆炸一樣膨脹起來,心髒被可怕的記憶擠碎,過去的恐懼猶如惡寒竄遍全身,這種感覺就像泄漏出來一般,從腳下向地麵展開——————


    隨後


    啪哩!!


    扯開生肉的可怕至極聲音在樓梯上響了起來,無數根金屬針從腳下鑽入由人的身體構成的樹一樣的物體體內,最開始像棵植物的那東西從全方位噴出刺來,膨脹到了超過之前兩倍的粗細。


    『呀啊!!』


    無數顆頭放出不協和音的臨死慘叫。血液爆散,就像陣雨一般飛灑開來,如此同時,慘叫一度中斷,體內的針支撐不住的手臂和腦袋的末梢一邊痙攣,一邊無力地耷拉下去。


    從造型扭曲的眼睛和嘴裏,大量的血像果實的汁液一


    般流出來。即便輕輕鬆鬆就把那東西收拾掉了,勇路仍舊沒有絲毫大意,仍舊擺著架勢,可是接下來發生的,是跟他所預想並戒備著的事情完全截然不同的麻煩。


    已死的『樹木』先前似乎在頭上正抓著一名少女,那名少女從樓梯上方的黑暗中頭朝下地墜落下來。


    「什!?」


    身穿睡衣的少女朝著樓梯之下的屍山,朝著被〈斷章〉弄的滿是尖刺的『死者樹木』奮力地墜落下去,將渾身紮滿扭曲而不穩定的針的『樹』壓垮,摔在了病人們的屍體上。


    雖說數量數之不盡,但終歸不過是由扭曲的針構成的骨架,在墜下的少女所產生的衝擊之下輕而易舉地折斷破碎。『樹』發出破裂的聲音,在屍山上撞壞,刺穿皮膚的大量針尖繼而從表麵飛出,對毫無防備的少女的身體造成了巨大傷害。


    「嗚……啊……!!」


    摔下來的少女捂住臉,發出壓抑的慘叫。


    「!嘁……!」


    勇路見狀咋舌,連忙想要收住自己的〈斷章〉,卻因為焦躁沒來得及。少女發出痛苦的呻吟。


    「喂,你沒事吧!?」


    勇路一邊呼喊,一邊急急忙忙地把少女從屍山中拖出來。他把手伸進一側,硬是從樓梯下麵開辟出一條通道。短發少女的衣服上到處滲著血,而她眼部周圍就像被深深抓撓過一般受了傷,臉的上半部分出血嚴重。


    「啊……啊……」


    「……可惡!」


    勇路咒罵。


    幸好屍山成為了緩衝物,似乎沒有造成骨折,可是臉上的傷不容樂觀,無法判斷傷情究竟多嚴重。


    快送醫院……不,這說的是什麽話。這裏就是醫院。


    弄成這幅慘狀的,就是這家醫院。這裏已經不可能還有醫院的功能了,就算還保留著功能,想必呼救之後也會立刻演變成不得了的巨大騷亂。


    這對勇路來說非常不利。


    勇路站在滿是鮮血的屍山前麵,思考起來。


    可是,這個少女怎麽辦?


    隻論勇路的目的,把她扔下不管就行了,可人是他弄傷的,他出於本能無法把她拋下。


    「……」


    本應拋棄一切,化身成為複仇者的勇路,在腦子裏短暫地產生了懊惱。


    可是在下一刻,勇路搖了搖少女,對她說道


    「喂,你知道自己的傷情麽?要找醫生麽?」


    「嗚……」


    睜不開眼的少女把手伸向空中,就像在尋找什麽。


    「什麽?你要什麽?」


    可是少女用猶如呻吟的聲音脫口而出的話語,跟勇路預想的不一樣,並不是求救的話語。


    「……湖……湖乃美呢……?媽媽呢……?」


    「啥?」


    勇路皺緊眉頭。


    她要找人?當他想到這裏,眼睛最先去看的,就是在眼前半開的鐵門那頭,層層堆疊屍橫累累的屍山。


    至少在這裏,除了勇路和少女再沒活人。


    雖然心情一瞬間轉為強烈的絕望,但勇路眼下不願思考這件事,向少女提出了另一個具體的問題。


    「你說你在找誰?」


    「湖……」


    少女說到一半,不知為何改口了。


    「我、我在找媽媽……」


    「你媽媽是怎樣的人?長什麽樣子?」


    事已至此,勇路打算翻找屍山。


    「眼睛上……繃帶……」


    「眼睛?」


    「她眼睛受傷了,失明了。打著繃帶……」


    「我知道了」


    若是照她說的那樣,應該很好找。問到這裏,勇路站起身來。


    可是少女的話還沒有說完。


    「繃帶……」


    「啊?」


    勇路剛要著手就被阻撓,反問回去。


    「繃帶的……聲音」


    「聲音?」


    她在說什麽胡話?勇路皺緊眉頭。


    但就在勇路產生這種疑問,感到詫異的時候


    ——————————


    突然,嚇人一跳的手機來電鈴聲在通道上響起來,而這個莫名催人恐懼的無機質的電子音,並非來自勇路所想的門那邊的屍山裏麵————


    而是來自勇路他們身後————


    從勇路如今正背對著的急救入口所在的方向——————那個聲音就好像炫耀著自己的存在一般,傳了過來。


    「…………………………!!」


    4


    嗙!地一聲,急救入口的們打開了。


    身著漆黑的哥特蘿莉式服裝,頭上紮著黑色蕾絲緞帶,紮成馬尾風格的頭發飛舞起來,靴子發出聲音踏在醫院白色的地板上,雪乃踏進醫院,站在了急救入口的等候區。


    莉香的小轎車停在醫院前麵。


    盡管在雪乃看來,那場負責人之間的對話不具任何成效,雪乃還是等到了他們交談結束,之後,雪乃讓相對比較空閑的莉香把自己送到了這裏。


    現在來到這裏的,是雪乃、颯姬和莉香。


    有雪乃和颯姬在場,至少大部分的情況都能應付。


    在蒼衣加入之前,她們一直都是兩人行動。對著這種情況懷著淡淡的懷念之情,雪乃前往此處來保護真守一家不受〈泡禍〉的危害。


    可是————


    「…………………………」


    雪乃仍舊是那副銳利的眼神,在背對接待處的等候區,僵住了。


    不久前,雪乃才剛讓颯姬用〈斷章〉擾亂了接待處,把蒼衣帶出醫院送到〈支部〉。


    這是不久前發生的事。可現在,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


    雪乃掃視急救入口,露出險峻的目光,直直地注視著被強烈的燈光照亮的,白色的等候區與通道。


    注視著盯著白色的通道。


    注視著本應被擾亂的接待處。


    現在,別說是接待的和辦事的人了,入口什麽人也沒有。然後,或許不算太幹淨,但應該是白色的地板上,如今簡直就像打過仗一樣,到處都是鮮紅的血跡,狀況十分淒慘。


    地上留著血跡和帶血的足跡,簡直就像拖過殘忍殺死的屍體。


    那些痕跡從急救入口的雙開門出來,穿過等候區與通道,消失在了定投的拐角。


    不,看那些足跡,實際上是反的才對。


    從鞋子的方向可以立刻看出來,那些沾滿血的腳印是從醫院的裏麵走向外麵時留下的。


    「………………」


    裏麵散發著血腥味。


    而且還有過於安靜的,就如同人去樓空一般的靜謐氣息。


    究竟怎麽搞的?雪乃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醫院的及急救入口中,這一幕隻能讓人聯想到發生過獵奇殺人的慘景。


    就在前不久和颯姬來到這裏的時候,這裏還是一所平淡無奇的醫院。雪乃擺著嚴肅的表情,注視著眼前淒慘的光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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