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手術室裏有「神醫」。


    眼前有著已經開胸的病患──


    但傷口卻幾乎看不到血。


    而這位老年醫師也並未拿著手術刀。


    就在前不久,他才剛用自己的手指讓患者的身體裂開一道口子,碰到了心髒。


    傷口幾乎不出血的理由,就在於這位醫師擁有的特殊「手指」。


    迷宮神群「睡眼惺忪的人偶師拉塔利耶努」──


    他的手指受到這個神群的影響,能夠自由地讓人體變形。


    不隻是單純切開皮膚或肌肉,要接起血管、彎曲骨頭,去除病灶,也一樣輕而易舉。


    既不需要擔心手術刀劃出太大的傷口,即使弄傷了也可以立刻止血,如果有需要,連血管與組織形狀,他都可以輕易改變。


    對他而言,人體與能夠自由自在玩弄的黏土沒什麽兩樣。


    第一次親眼見識到這種威力的年輕醫師,在手術台旁頻頻發抖。


    年老的主刀醫師「神醫」有樂原紀元,隔著口罩對這年輕的後進笑眯眯地說:


    「看,我不就說當我的助手基本上都很閑嗎?喔,可是還請把汗擦乾淨。」


    他說話隨和又親熱,但年敲醫師仍然臉色鐵青,甚至無法點頭,看著患處看得出神。


    有樂原幾乎是哼著歌,用指尖輕輕撫過病患露出的心髒。


    心髒有一部分當場裂開,吞沒他的手指後,傷口隨即愈合。


    他就這麽將病患心髒的構造性缺陷,名符其實的用「手工」逐一修複。


    「這裏要這樣……嗯?血管很細啊,順便弄粗一點吧。然後把肥大的部分去除掉一點……」


    有樂原的手指,取出了心髒的一部分。


    這是針對擴張性心肌病變施行的巴提斯塔縮心手術──將肥大的心室切除一部分的高難度手術,但碰上有樂原的手指,就一點也不困難。即使出了些小差錯,他也能像修整黏土工藝品一樣,要重來幾次都行。


    切除肥大的部分後,傷口轉眼間就愈合,一顆與手術前形狀不同的心髒就此完成。


    擔任助手的醫師與護士,都一直看著他的手法。


    他們的眼神有著期待與不安,感動與恐懼,羨慕與敬意,擺蕩在各式各樣的感情當中。而這場手術當然根本無法作為參考。


    但話說回來,他的手術能力也有其極限。


    要對病灶進行切除或修整形狀之類的治療是沒有問題,但終究無法讓內髒本身重生。舉例來說,當肝硬化達到末期,整個肝髒都已經變質,他就無法治療,而病灶位於大腦時,動手治療也容易引發記憶障礙等等的問題。對於愈合傷口、止血、修整形狀等等的處置,他的能力堪稱完美,但並非所有疑難雜症都能治好。


    在內髒移植也是一樣,盡管移植本身進行起來會遠比正常的外科手術容易,但終究無法連手術後的排斥反應都加以預防。


    他很清楚這些情形,並未高估自己的能力。人們給他「神醫」這個響亮的綽號,但他對這個稱呼總覺得有點不搭調。


    但這些念頭想歸想,有樂原卻在口罩下輕輕吹了聲口哨。


    「……好,差不多就這樣吧。那我要把胸腔閉合了。」


    手指從病患的心髒抽出。


    盡管濺出少許的血,但有樂原的手指輕輕一摸,傷口就在轉眼間愈合。


    為了碰到心髒而撕開的肌肉組織,傷處也向磁石互吸似的黏在一起,迅速重生。


    斷開的血管接成原狀,因為礙事而弄彎的肋骨回到原來的位置,連皮膚都在轉眼間愈合。


    病患身上再也沒有半點傷痕。


    「那麽,後麵就拜托你們了,因為針線活我不太拿手。」


    有樂原這時才總算把工作丟給了助手群。


    助手群的工作很單純。


    就是對靠著有樂原的力量愈合的皮膚,特意用手術刀切開,再露骨地縫合,在病患身上留下不至於顯得不自然的「手術痕跡」──


    說來就是為了不讓病患發現有樂原特殊能力而做的偽裝。


    神醫有樂原站在水龍頭前,自在地洗著手。


    他的手指沒有指甲,沒有指紋,也沒有關節。和軟體動物的觸手有點像,但隻有皮膚顏色和人類一樣。


    這種塑膠般光滑的手,對有樂原而言是與生俱來的。


    他平常會用仿人類皮膚製成的特殊手套遮掩,但那隻是因為動輒引人注目讓他煩不勝煩,有樂原自己很中意這雙奇妙的手。


    有樂原家族當中,有幾個人繼承了拉塔利耶努的異能,但多半都隻有「花幾個小時慢慢讓傷口愈合」這樣的程度。


    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像他這樣,在幾秒鍾內就讓人體組織變形。而神群拉塔利耶努也不是受到整個聚落崇拜的神,而是安置在有樂原家豪宅中的家族守護神,所以也隻有家族中的人會成為這個神群的異能者。


    隻有牌位大小的一尊小小的藥師如來像──這當中一個小小的空洞裏,就有著「睡眼惺忪的人偶師拉塔利耶努」像西瓜蟲似的蜷曲身體睡在裏頭。


    拉塔利耶努的外觀是金色,會發出淡淡的光芒,還有著眷屬家族以外的人一碰到如來像就會瞬間昏倒的奇妙特徵,但也多虧了這個特徵,讓如來像從未被偷走,長年來都被好好安置在屋裏。而行商會從有樂原紀元還小的時候,就嗅出了他的存在。


    如今拉塔利耶努已經不在有樂原手裏。說是當時的行商會已經予以銷毀,但實際上似乎是「遺失」。


    有樂原也微微猜到拉塔利耶努的下落,但始終找不到機會出手。


    「滿月的斐迪南」──這個自以為是迷宮神群守護者的人物,多半和遺失事態有關。雖然沒有證據,但在可以想見的幾種情形當中可能性最高。


    有樂原戴上偽裝成人類皮膚的手套,走出了手術室。


    病患家屬早已等在門外。


    「有樂原醫師!請問手術……」


    病患的年輕妻子仍然滿心不安。長椅上則可以看到尚未上學的小孩揉著惺忪的睡眼。


    有樂原拿下口罩,笑眯眯地回答:


    「不用擔心,手術成功了。你先生的心髒已經沒有問題。等他恢複意識,可要好好照顧他。」


    病患的妻子立刻放下心上的大石,摀住嘴啜泣起來。


    「……醫、醫師……!謝……謝謝您……!」


    「好好好。來,你也累了吧,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有樂原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急急忙忙離開了。


    他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幾名心腹醫師跟在後麵。


    「有樂原醫師,您辛苦了。」


    「這次您的手法也是一樣完美……」


    讚賞的話語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畢竟這是我唯一的長處啊。那麽,手術時外頭可有什麽動靜?」


    有樂原溫和地問起。


    一名部下以緊張的神情點點頭。


    「是。在那座『城堡』出現後──我們軟禁的羽矢多氏還是下落不明。另外文槻派傳來聯絡,說神竹醫師似乎已經投靠宿主方。說他和皓月一起突襲『心眼的心彌』,文槻派還問起他是不是有樂原醫師派去敵人陣營中潛伏的間諜……」


    有樂原哼哼笑了幾聲。


    「這太離譜啦。別看神竹老弟一副乖乖牌樣,其實他可頑皮了……這孩子覺得哪邊有意思,就會拚命往那邊衝。不過原來是這樣啊……既然神竹老弟會投靠對方,那一定就表示對方那邊相當有意思啊──」


    有樂原的口氣中摻雜了少許的羨慕。


    部下聽出他的意思,加強了語


    氣解釋:


    「似乎也有可能是被周皓月身上的『將軍』之力操縱了。另外,他本人對事態掌握住多少,也是有疑問的……」


    有樂原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部下全身一顫。有樂原的手對於知道他有什麽能力的人而言,就與凶器無異。


    「不用擔心,我才不會說『把叛徒全都殺了』這種話。這情形就像甲院派和加姆納教團一樣。雖然起初互相排擠,但沒多久就開始出現內賊,最終不是匯入行商會變成一個派係,就是失去首腦而瓦解。既然神竹老弟在他們那邊,事情就好辦了,說不定他願意當接洽的窗口呢。」


    「但照夢路氏的說法,對方應該明確敵視行商會……」


    有樂原露出微笑。


    「時代變了,狀況也會變,不管對方還是我方都一樣。夢路先生還有你,似乎都覺得開戰是免不了的……但對方的方針應該是接下來才要決定,皓月也是年紀輕輕卻很狡猾。順便告訴你,在我看來,也沒有必要執著於保住行商會。請對方收編我們,在新的環境裏考驗自己,想來也會很開心……啊,這發言是不是不太妙?就請你忘記嘍。」


    有樂原像開玩笑一樣笑眯眯說出來的這番話之聳動,令部下肩膀發抖。


    有樂原現在明確地宣告:「視情況需要,我會背叛行商會」。


    他本來就對組織沒有感情。隻是因為現況下隸屬於組織頗有方便之處才會加以利用,要是有地方待起來更自在,他也不會抗拒轉移陣營。


    但部下有著身為行商會一員的自覺,似乎無法如此輕易地想通。


    「您又開這種玩笑……估計對方應該是不到一百人的小規模集團,跟行商會的規模沒得比,相信一個月內就會被殲滅了吧。」


    有樂原眯起了眼睛。


    「這種話你應該等行商會靠著規模差異壓倒對方以後再說。如果我們隻是一群養肥了的豬,那麽不管規模多大,都會被少數精銳擊潰。就祈禱包括我在內,行商會還沒有墮落到這個地步吧。」


    有樂原事不關己地說完,就走進了醫院為他準備的專用辦公室。


    表麵上有樂原在這裏隻是一介醫師,實際上則無論院長還是理事長,都是他忠實的部下。除此之外他還暗中執掌數家企業,但他自己不太想拋頭露麵。


    畢竟太引人注目就會減損自由,也會讓麻煩事增加。他並不特別渴望名譽或金錢。


    治療病患的身體,對他而言就像是一種興趣,感覺像解一些簡單的益智遊戲。再加上能恣意玩弄人體這件事本身,就是純粹令他開心。


    如果可以,他也曾經動起想做點「惡作劇」而非單純治療的念頭,但始終隻在當事人自願,又或者是為了殺雞儆猴而進行處罰的情形下,才會實際動手。


    有樂原的本質,是個愛作怪的人。


    他對有趣的東西毫無抵抗利,一旦發生混亂,更會想從中找出最大的樂子。


    把自己要如何行動才會讓事情變得「好玩」放在第一優先考量,就是他的特性。


    他迅速換完衣服後,開始在專用的辦公室聽取部下們的報告。


    「那麽,對已經覺醒的『寶石』查證工作有進展嗎?」


    「是。在文槻綜合病院敗走的人馬,似乎是碰上了疑似為『騎士』、『拳鬥士』和『獅子』的宿主。除此之外似乎另有其他宿主,但能力尚未經過查證──可能有其他不適合戰鬥的宿主。另外我們推測對方還另有佯動部隊,我方的人遇到了『弓箭手』與『獵犬』,這分遣隊的指揮官似乎是皓月麾下的莫妮卡,她除了身為宿主的能力,另有歐繆提雷特之力──」


    有樂原從容地點點頭。


    他知道莫妮卡這個女生。她是皓月的心腹,是個能運用爆裂物,自由駕馭火焰的異能者。給予她影響的神群名稱是「往營火依偎的老鼠歐繆提雷特」。由於這個神群棲息在歐洲,這類異能者多半隸屬於卡邁恩派。有樂原不清楚她投靠皓月的理由,但猜得到多半是被皓月給迷上了。


    另一名部下插了嘴:


    「報告中提到從爆裂物的痕跡來研判,從紅街偷出『瑪麗安娜的珠寶盒』這件事是莫妮卡所為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真是如此,那麽光是能夠打開盒子,也就可以推知她的血統受到了『黃金記憶雕金師立可德利克』的影響。」


    或許是因為際遇不同於常人,異能者有著容易和其他異能者建立關係的傾向。


    多半都是能力與雙親之一相似,但偶爾也會有同時繼承多種神群影響的人出現。甚至還有透過隔代遺傳而有古老異能覺醒的案例,這個部分可說就是有著看不見的神之手在影響。


    有樂原開始思索。


    他的私家兵團,多半都不是能力強大的異能者。畢竟若是能力強大的異能者,根本不會屈就於基層的士兵,而是會漸漸出人頭地,成為幹部的心腹或幹部本身。有樂原的部下當中,羽矢多與神竹就屬於這種案例,而他們的戰力與基層的士兵有著明確的差異。


    要彌補這種差異,就得靠「人數」,以及戰術與裝備,但這些似乎還是不足以對抗宿主。


    這也就表示,這些宿主所擁有的寶石之力,值得有樂原去尋求。


    這種情形不由分說地刺激起他的好奇心,而且如果可以,他還希望能將這些戰力納入自己手中。


    視情況需要,他甚至想把威力強大的寶石轉移到「自己」身上。


    (隻要殺了宿主,寶石就會被解放出來,附身在附近的其他人物身上啊……)


    這個情報是他在幹部會議中得到的。雖然消息真假還很難說,而且要是得到太寶貴的寶石,也許自己也會被別人盯上,但年老的他本來就沒剩下太多年可活,這件事對他而言是百分之一百二十值得一試。


    「文槻綜合病院的戰鬥記錄,都留在監視攝影機的畫麵裏。隻是還殘留稀薄的煙霧,拍得不太清晰,您要看嗎?」


    有樂原點點頭,部下就在他麵前掀開了筆記型電腦。


    影片檔案拍到了一群配備全罩式頭盔與防刃防彈裝備的戰鬥部隊。


    他們才剛攻堅進去,就有個輪廓圓潤的巨大黑色身影出現在他們眼前。


    突出的耳朵。


    黃色的眼睛。


    圓滾滾的肉趾。


    這個布偶裝以粗大的手腳護住一對少年少女,還左右揮動蝦子似的尾巴。


    有樂原默默看著影片好一會兒。


    「……這玩意兒是什麽鬼東西?」


    「是。這個……似乎是紅街中華街的吉祥物黑虎……更正,是『騎士』。裏麵的宿主也許是布偶裝演員之類的人物。」


    部下剛回答完,畫麵中的布偶裝就跨上了從自己影子裏冒出來的黑馬。


    有樂原呼出一口氣。看來姑且不論外表,這不可思議的能力終究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神群給予人類的異能,幾乎都是讓肉體產生變化、從肉體生成異物,再不然就是對精神麵發揮作用的能力。但這種力量反而用「魔法」兩字來形容還比較貼切。看樣子和我們的能力在本質上就不一樣啊……)


    有樂原以研究者的角度思考到最後,得出了這樣的感想。


    畫麵中的黑馬跳來跳去,巧妙地躲開戰鬥人員的攻擊。過了一會兒,一名身穿西裝的年輕女子,以及一名身穿訓練服且戴著拳擊手套的女子,雙雙加入戰局,有樂原的私家兵團轉眼間就被擊潰。


    部下小聲對睜大眼睛的有樂原補充說明:


    「畫麵裏不容易確認長相……報告上說穿西裝的女子,年紀和羽矢多氏一名叫西條雪菜的部下很相似,寶石多半是『獅子』。另一人『拳鬥士』,則是一名叫做清家翼的播報員


    ,她不是行商會的異能者,隻是平民。」


    有樂原連連沉吟。


    獅子的爪子連著防彈背心一起將敵人撕裂,拳鬥士的手套則連頭盔把人一起打倒。其中甚至有人挨了上鉤拳,就這麽整個人插在石膏天花板上頭。


    她們的動作的確俐落得超乎常人,但仍然處於隻要派合適的異能者就應付得了的等級。隻是這個叫清家翼的女子,身體明明應該隻是常人,卻隻因為被寶石附身,就有了如此俐落的身手,確實令人瞠目結舌。


    (……我是很想說不可能,可是──這說不定……)


    有樂原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可能性。


    對於成了這場動亂發端的「黃金記憶雕金師立可德利克」這個神,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


    根據記錄顯示,皇帝布洛斯佩克特一黨從這個神身上得到的能力,未免太多樣化了。


    (看上去簡直像是……直接借用了「神的力量」。)


    有樂原終於嘴角上揚地笑了。


    部下似乎察覺到情形不妙,微微顯得窘迫。


    「……這還隻是我的推論……」


    有樂原合上了筆記型電腦。


    「這『寶石』,說不定『就隻是』聯係立可德利克與人類的終端機啊。宿主就隻是透過寶石,讓與寶石種類對應的立可德利克之力體現在自己身上。如果說那魔法般的黑馬,還有這個叫清家翼的女子突然得到的體能,都不是個人的能力,而是「立可德利克以人類為媒介而體現出來的力量」,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會有這麽多種不可思議的力量。至於布洛斯佩克特那些人的記憶,說不定也不是儲存在寶石上,而是儲存在立可德利克本體當中。立可德利克就是係統和硬碟,石頭則隻不過是用來存取的終端機,又或者是個人認證金鑰──雖然一百年前應該沒有這樣的概念,但實現這種係統的『記錄者』,想必有著非凡的才能吧。」


    部下們以似懂非懂的表情含糊地點頭。


    他們並未理解有樂原這番話的含意。他們愣住了,隻覺得那又怎麽樣,又或者是認為這種推論有什麽意義。


    有樂原雖然對他們的愚昧大感掃興,卻仍繼續思索。


    (如果我的這個推論是對的,那麽一將立可德利克殺死或送去異界,宿主們的力量就會立刻全部失效。要收拾這場動亂,也許意外地簡單啊……)


    當然也還有別的看法。


    如果能夠掌握住下落不明的立可德利克,而且能夠控製他的力量──那麽何止是得到和布洛斯佩克特一黨同樣的力量,甚至有可能獲得更強的戰力。


    這甜美的誘惑,讓有樂原腦髓發麻。


    要將這些力量用在什麽目的上,又要如何運用,對他而言完全不是問題。愈是超脫常軌的強大力量,就愈是有著不容抗拒的魅力。


    忽然間部下的手機響了。


    「是前線傳回的報告。失陪一下……」


    「沒關係,請你直接在這裏講。」


    部下得到有樂原的許可而接了電話,臉色卻迅速轉為蒼白。隻看他的臉色,有樂原就理解電話裏講了些什麽。


    部下講完電話,當場垂頭喪氣:


    「……是戰鬥組回報。說我方將集結在港灣地區的宿主方逼入劣勢,後來卻被迎頭痛擊,已經撤退。還說有夢路氏和文槻派的介入。說現在現場的海麵結冰,還有落雷與龍卷風,簡直像是人間煉獄……似乎有多人重傷,還有很多人來不及逃走,在夢路氏的指示下,生存者都正收容到距離現場最近的文槻綜合病院──」


    部下害怕被追究責任而呆呆站著不動,有樂原反而心情大好地對他笑了笑,然後緩緩站了起來。


    看來皇帝的能力,也成功複活,證實了古籍的紀錄。


    雖然他忙著動手術而沒能前往現場,但或許正因為如此,才撿回了一條命。


    「請你們在不刺激對方的情形下,盡可能繼續收集布洛斯佩克特那幫人的情報。我們眼前的目標,變更為『搜索立可德利克和記錄者』,請第一優先找出他們。但是──絕對不可以『殺死』他們,一旦找出他們潛伏的地點,就要第一個通知我。那麽我們這就去接回還有治療受傷的部下們吧。」


    白袍飄揚,有樂原意氣風發地動身。


    又能以治療的名目,隨興玩弄人體了。這種行為本身就會帶給他一段開心的時間,所以他絕對不嫌麻煩。


    從某種角度來看,有樂原很照顧部下,部下卻隨時都很怕他。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出在他施加製裁時從不顯露出「怒氣」。


    旁人看不出他是在生氣還是心情很好。盡管部下之中有一些人誤會,但有樂原從未在一氣之下施加製裁。


    他決定是否製裁的基準隻有一個,那就是「是否必要」。


    假設抓到叛徒,那麽隻要他認為處罰這個人物會有好處,就會毫不猶豫,麵帶笑容地這麽做。


    可能是為了牽製其他派係、可能涉及自身利害、可能是為了加強派係內團結──不同的狀況下會有不同的理由,但似乎就是他這種不露怒氣且毫不猶豫做出裁決的模樣,看在部下們眼裏會令他們不寒而栗。


    有樂原走出醫院,上了部下備妥的車,同時聽部下們繼續報告事態。


    也就是皇帝那幫人與山之內派成員在港灣地區發生的衝突。


    這場還有有樂原私家兵團也加入的戰鬥記錄影片,在先前的緊急聯絡幾分鍾後送到了。


    有樂原在車上,仔細看著部下交到他手上的平板電腦畫麵。


    由於時值夜晚,畫麵很暗,再加上攝影機的性能也有限,無法連周遭人物的長相都看清楚。


    但仍然足以認出結冰的海麵上空,飄著一個美麗女子的身影。整個昏暗的畫麵中,就隻有她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芒。


    隨後就以這名疑似皇帝的女子為中心,無數紫色的雷光有如雨點般落下,還產生了無數龍卷風。


    行商會方麵的兵馬四處逃竄,發出慘叫,周遭的宿主們則大聲喝采。


    由於攝影者迅速脫身,並未拍到太長的畫麵,但對有樂原來說,看一眼就夠了。


    (這種力量……太美妙了……)


    有樂原陶醉地看著影片,心中和宿主們一樣對這光景喝采。


    ?


    皇帝對行商會──這場突然發生在港灣地區的首戰,轉眼間就以皇帝方的勝利作收。


    侍立在皓月身旁的羽矢多壽宗,對這樣的結果暫且鬆了一口氣。


    十和田靜枝、月代玲音、月代香戀,以及文槻克蕾亞──場上有著太多他非保護不可的對象了。


    但他清楚知道能夠安心的時間隻有短短一瞬間。


    事態不但尚未解決,甚至仍在持續往壞的方向進展。


    從他最重視的人都還活著這一點看來,離「最壞的事態」還很遙遠,但他也已經焦頭爛額,光假定這樣的事態就覺得胃痛。


    現在──


    盡管擊退了兼作強力偵察的行商會先遣部隊,但此時已經另有一名生力軍逼近到他們眼前。


    對手是個帶著鳥嘴麵具,個子雖小,肩寬卻很寬的男子。


    皓月稱他為「燕人張燕」。


    這個名字羽矢多也聽過。


    他是行商會祭夏老派當中最強的幾名異能者之一,還傳聞是派係主子祭夏老的接班人。


    他對皇帝召喚出來的落雷與龍卷風也都不為所動,自在地走來。


    實際上,即使被落雷打中,也無法對他造成傷害。


    「燕人」張燕是個「就是單純很強」的難纏異能者。


    異能來源的神名為「遙遠高嶺的小鬼紐伊」──這種神的異能者


    ,以他的一族為主,是祭夏老派的主戰力。


    這些異能者多半都隻是比常人強了些,但張燕或許是受到母親另為其他神群異能者的影響,得到了非比尋常的異能。


    他的身體不靠任何護具,就能夠彈開槍彈。


    能從皮膚分泌鋼鐵般分泌物的帕南佐隆係異能者,也能夠彈開槍彈,但張燕的防禦力遠非他們所能相比。


    電對他的身體不管用,對幾千度的火焰也有著很高的抗性,反過來說即使被潑上液態氮也不礙事。即使拿拆除工程用的大鐵球砸上去也打不扁他,甚至能夠承受從高處摔下的衝擊。


    帕南佐隆係的異能者隻不過是「披上鋼鐵裝甲的血肉之軀」,但張燕的身體則從裏到外都「比鋼鐵更強韌」。


    光是要對他造成損傷就難如登天。


    他們這一族也有弱點。


    得到力量的代價,就是壽命很短;又因為肉體強韌得連手術刀都劃不開,難以進行正常外科手術,也加快了他們短命的傾向。


    但話說回來,這個弱點在短期戰中沒什麽影響,而且張燕在這一族中又是極為特異的一個,這個弱點在他身上是否成立,恐怕也很難說。


    (這家夥為什麽會跑來日本……?)


    這就是羽矢多最先產生的疑問。


    張燕是祭夏老派的有力人士,極少出國。


    靜枝覺醒成為皇帝,多半還隻是這一兩天的事情。皓月用「破鏡之城」促使多名宿主覺醒,也還隻是短短幾小時前的事,他會從中國飛來這裏時機實在是太早了。


    是碰巧為了其他事情來到日本,又或者是預見這場動亂?無論答案是哪一個,羽矢多為了讀出他的心思,以「說書人」的能力凝視他。


    張燕的心思立刻灌進腦中,但結果卻給羽矢多帶來了意料之外的動搖。


    (……中、中文……!)


    從張燕腦中灌注過來的話語,根本不是日語。


    說書人的能力,是將目標的心思「化為言語」送進腦中。


    若是像皓月這種日語流利的目標,送到羽矢多腦中的思考就可以轉換成日語,但碰上隻會說中文的目標,似乎就會固定在中文。


    這種尷尬的缺點,過去的說書人自己早已清楚掌握。


    歐洲當然也有著英語、法語、德語等語言差異。當時的說書人似乎是透過自己去學習西洋各國語言的方式,解決了這個問題,但羽矢多根本講不上幾句中文。


    如果至少張燕會說英語,那麽他的心思應該就會化為英語,傳進羽矢多腦中,但不巧的是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這種外語能力。


    麵對祭夏老派數一數二的刺客,讓他不知所措。


    (……不管了!無論是為了什麽原由,反正都非得絆住他不可!)


    皇帝的能力對於中距離乃至於遠距離的多數目標極為有效,但不適合精準攻擊近距離的個人目標。如果把周圍的人全都牽連進去也無所謂,那自然是另當別論,但這裏還有其他我方宿主在。


    其中不但有很多人不適合實戰,對張燕的能力有著足夠了解的人更是少。


    隻要能讓大多數宿主遠離這裏,皇帝也就不用擔心會傷到自己人,能夠召喚出更凶惡的氣象。羽矢多做出了這樣的判斷。他希望將留在皇帝身邊的人,壓到頂多十個人左右。


    羽矢多扯起嗓子,朝皓月與侍立在她身旁的青年醫師神竹真悟呼喊:


    「皓月,我來絆住他,趕快帶不適合戰鬥的家夥退避!神竹,可以麻煩你支援我嗎?」


    皓月點點頭,神竹也迅速移動到羽矢多身旁。


    「司祭,請你帶領大家走結冰的海麵,回到船上。要留在這裏的有近衛兵和槍手……喔,還有玲音,你們也留下來。你看起來滿腦子想跑,但是不可以這樣喔。」


    她的判斷似乎也和羽矢多幾乎完全一樣。而她之所以留下玲音等人,除了為了避免他們逃走,還有另一個目的,那就是讓羽矢多不敢不盡全力。


    就羽矢多以「說書人」的力量讀出的心聲,也表示玲音還企圖逃走。


    他身上似乎有著「記錄者」。之所以用推測性質的「似乎」兩字,是因為羽矢多未能讀到現在記錄者的心思。


    說書人的能力終究隻對「人類」管用。


    對於記錄者對玲音說過的話,是可以從玲音的記憶中掌握。但對於以另一個人格的形式存在於玲音腦中的「記錄者」本身,就沒有辦法直接存取。


    如果他和其他宿主一樣,已經和寶石完全融合,就毫無疑問地能夠讀取,但記錄者似乎是刻意避免「融合」。


    羽矢多多少能夠推知理由。


    (記錄者熟知寶石的特性,也許是為了避免被『說書人』讀出心思……?)


    隻要不融合,也就不會被「監看者」找到。


    如果「記錄者」是為了與複活的布洛斯佩克特一黨不同的目的而行動,那她真實的心意就很令人掛心。


    身穿黑色禮服的「司祭」,在皓月的指示下,靠著夥伴攙扶而開始行動。


    她身穿所謂哥德蘿莉塔式的服裝,看在羽矢多眼裏顯得十分奇特。而她在先前與行商會的一戰中,有請女王發動增幅能力,現在已經筋疲力盡。


    此外也有不少人在與行商會的戰鬥中受到輕傷,眾人撤退的腳程絕對不算快。


    站到他身旁的神竹小聲說道:


    「看來得花上一些時間,才能拉開讓皇帝能夠出全力的距離。我等一下就往張燕身前發射催淚瓦斯,這樣可以嗎?」


    「很好。想來對他很難管用,但隻要多少遮住他的視野,讓他的注意力轉往我們身上就夠了。」


    張燕耐打得驚世駭俗,「攻擊力」卻頗有限。


    他的拳腳也隻是打得穿鋼筋水泥,射程隻有手腳碰得到的範圍,隻要小心他作為遠程攻擊的飛刀,就能以持續保持距離的方式應付。


    這種情形下所說的「應付」,指的是「短時間內持續跑給他追」,萬萬不是指「打得贏」。


    與羽矢多並肩的神竹應該也明白這點,這位戴著眼鏡的青年醫師忿忿地嗰舌:


    「一旦他拿出真本事,即使是羽矢多先生,頂多也隻能跑上幾分鍾吧。而且在晚上──」


    「隻要我和你聯手,應該撐得了五分鍾吧。靠你啦。」


    羽矢多的話並不誇張。


    神竹作為異能者的能力,來自於叫做「陰天巡邏煙囪清理者巴爾多爾」的神群。


    他能將香菸或毒氣納入自己體內,改變這些氣體的成分後吐出。這種能力有點奇特,但應用變化幅度很大,還有著便於調節威力的優點。


    再加上他平常就把各式各樣的藥物當成營養補充食品來攝取,更提升了這種能力在實戰中的效果。


    神竹做好準備,就像發射吹箭似的,尖銳地呼出一口氣。


    壓縮成乒乓球大小的灰色氣體,從他口中發射出去。


    這團氣體以接近快速球的速度往前進,一路上不斷擴散,從乒乓球放大成西瓜大小,噴到了張燕的眼前。


    張燕提防地跳開,靠向碼頭小巷的一邊。羽矢多一邊跑動,一邊朝張燕伸出手。


    他的血統「身披藤蔓的僧兵納修列」的能力,讓他能夠以自己的身體為苗床來生成植物,並將這些植物化為武器或護具駕馭。


    愈是優秀的異能者,愈能快速生成愈大量的植物,但就像人類無法無限流汗一樣,一旦使用過度,就會耗盡體力而昏倒。


    另外多半是有無光合作用也會有所影響,所以還有著夜間使用會消耗更大的缺點。


    說書人的能力派不上用場,自己的能力也因為時段問題而無


    法完全發揮。


    (我是不想說喪氣話……但這狀況實在讓人想到就煩啊!)


    帶著點遷怒意味從手上射出的植物箭,正中張燕腹部。


    並非羽矢多猜對了他的動向。


    對於連槍彈都不管用的張燕,植物製的箭自然不可能刺得進去,也就是說,純粹是張燕判斷「連躲都不用躲」。反倒是神竹吐出的氣體,讓張燕不知道會有什麽效果,所以還比較提防。


    (反正早知道不會管用。但隻要這一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總不可能無視站在身前的敵對者,去攻擊背後的人──然而羽矢多的這個預測轉眼間就被推翻。


    張燕完全無視於朝他攻來的羽矢多與神竹,高高躍上夜空。


    他的跳躍達到四樓左右的高度,接著俯衝跳下的方向上,有著「將軍」周皓月。


    這時羽矢多聽見了他的心聲。


    『皓月!』


    這個充滿劇烈憎恨的字眼,無疑是用中文發音,但羽矢多至少還聽得懂皓月的名字怎麽念。


    張燕隻看準她一個人撲去,但皓月身旁還有著皇帝靜枝與玲音等人。眼看這一撲難保不會把其他人也牽連進去,讓羽矢多急了。


    「喂!哪有人不理殺向自己的人,劈頭就去針對女人跟小孩的!」


    張燕的注意不但並未被羽矢多與神竹吸引過去,甚至根本沒把他們當一回事。


    羽矢多急忙折回之際,侍立在皓月等人身旁的半百警察雙手朝天舉起。身為「近衛兵」的他,能夠伸出一隻像壓克力一樣透明的巨大手掌,可用於進攻,也可用於防守。


    向下撲的張燕被這隻手掌拍開,眼前總算擋住了這一波奇襲。


    張燕在遠處落地,身穿袈裟的「槍手」立刻進行狙擊,但這種攻擊就毫無效用。


    羽矢多一邊跑向張燕,一邊思索。


    (他無視我和神竹,隻盯上了皓月──)


    感覺不像是隻把他們當嘍囉。


    反而像是張燕氣得衝昏了頭,一氣之下衝向皓月。


    張燕與皓月之間,肯定有仇未報。


    「皓月!你到底做出了什麽好事!」


    皓月聽羽矢多問起,笑眯眯地眯起眼睛:


    「我解決了他五個來妨礙我的部下──反正都是些沒有戶籍的人,根本不成問題。」


    羽矢多朝說得若無其事的她鼻梁一歪。


    張燕的部下,也就是祭夏老派的實戰部隊。其中人稱「黑孩子」的一群沒有戶籍的百姓,也占了不小的比例。


    由於一胎化政策的影響,第二個、第三個小孩出生後不能報戶口。他們由於出身不能見光,無法找到正當的工作,也就必然會成為人口買賣的對象,再不然就是容易流入黑社會。他聽說過皓月與張燕都養了很多這樣的人才。


    隻不過,其意義有著極大的差異。對張燕來說,他們是「夥伴」,對皓月而言則是「用完即丟的棋子」。


    (雖然山之內派的內鬥也差不了多少,但祭夏老派的內情還真嚴重啊。)


    盡管早就注意到,羽矢多仍然重新體認到這個事實有多沉重。


    行商會這個組織已經腐敗。而想毀掉這個腐敗組織的,卻是屬於更加腐敗之一方的皓月,未免太過諷刺,但羽矢多忽然產生了疑問。


    (皓月說過要「毀了行商會」……但這真的是皓月的意思嗎?還是說──是覺醒的「將軍」的意思?)


    當羽矢多注意到這個根本的疑問,當場不寒而栗。


    皓月當初也許隻是為了強化自身派係的戰力而尋求珠寶盒,但當她自己成了宿主,這個方針就產生了變化,讓她開始懷抱很大的野心。這是有可能的。


    他一直以為這場動亂的幕後黑手是「周皓月」……但誰也無法保證她並未受到寶石控製。


    (神智正常的人,腦子裏是不會冒出打垮行商會這個選擇的。皓月雖然殘酷薄情,卻不是傻子。如果就連開戰的動機都是受到寶石影響,那就未免太愚昧了──)


    但現在的羽矢多,自然不會有時間細細思量。


    近衛兵的手想抓住張燕,但他又再度高高跳起。


    神竹朝他的落點吐出放射狀煙幕。


    無論麻痹毒氣還是致死性的毒氣,對體質強韌的張燕都不太有用。但遮蔽視野的煙幕則不受體質影響,一律有效。


    「羽矢多先生!」


    「包在我身上!」


    羽矢多中斷不相關的思考,奔向張燕的落地點。


    皓月與玲音等人立刻空出地方。


    羽矢多朝著煙霧彌漫的頭頂舉起一隻手。


    張燕從天而降,拿著短刀朝眼底的羽矢多直劈下來。


    唰的一聲脆響中,刀刃深深陷進「樹皮」。


    羽矢多的手臂,早已被厚實的木質盾牌遮住。


    同時羽矢多更在張燕著地的瞬間瞄準他的眼睛,用另一隻手射出植物箭。


    這一箭被遮住他顏麵的麵具擋住。看來這麵具外裝上是木製,內側卻加了金屬。


    即使身體連槍彈都射不進,眼睛卻沒有這麽堅固──這就是羽矢多的推測。張燕之所以用麵具遮住臉,並不隻是因為愛作怪,多半是為了保護為數不多的弱點。


    (果然沒這麽容易啊。可是……既然讓我靠近了,我就不會再讓你無視我!)


    羽矢多以覆蓋了一層樹皮的拳頭,一拳打向張燕的頭。


    張燕對這鐵錘般的一擊不閃不避。


    這一拳隻造成了鏗一聲彷佛打在一大塊金屬上的聲響,絲毫不形成損傷。羽矢多本以為至少可以打得他身體晃動,沒想到張燕若無其事地直接從盾牌上朝羽矢多一拳打來。


    先前擋住刀刃的樹皮盾牌當場斷折,衝擊震得羽矢多的身體往後遠遠彈開。


    「唔喔……!」


    盡管受到一陣全身發麻的衝擊,但總算並未骨折。


    羽矢多承受住這一擊,似乎對張燕來說也有點意外。盡管聽不懂中文,但仍然聽見了像是不解的心聲。


    而羽矢多更不放過機會,立刻用植物藤蔓纏住張燕揮出這強勁一拳的手臂。


    藤蔓本身的強度並非特別高,但由於伸縮幅度很大,一旦纏上就意外地很難扯斷。這藤蔓不但非常礙事,而且羽矢多還能在緊要關頭灌注力道,妨礙他的動作。


    張燕在麵具下嘖了一聲。


    他戴著鐵甲的拳頭,呼嘯生風地打向羽矢多的心窩。


    要是被這足以打穿鋼筋水泥的一拳打個正著,當然會性命不保。要用生成的樹皮抵擋也有其極限,這一拳多半會從他的前胸穿出後背。


    但羽矢多並非束手無策。


    他在短短的呼喝聲中,讓藤蔓纏到張燕腳下,同時往正後方跳開。


    受到皇帝先前召喚的風暴與寒氣影響,碼頭上結了薄薄一層冰。


    張燕正要追趕,卻被藤蔓與冰弄得腳下一滑而失去平衡,導致這一拳揮了個空。


    羽矢多不放過這個機會。


    他雙手一張,猛力甩動從手上伸出的藤蔓。


    藤蔓尖端變質為尖銳又堅硬的長槍,分毫不差地從張燕左右兩方刺進了他的耳朵。


    這種刺穿耳膜,甚至有可能直貫入腦大肆破壞的暗殺招式,是羽矢多跟祖父學來的,也是他極少有機會動用的秘招。


    張燕的心聲化為哀嚎,傳進羽矢多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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