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格醒來時,已經過了落日西沉的傍晚時分。


    陰沉的天空讓鑲嵌在窗上的彩繪玻璃也顯得黯淡無光,缺乏光亮的昏暗房間裏,進駐的隻有冷清的氣息。當弗格撐起躺在長椅上的身體後,坐在辦公桌前的那個人也抬起了頭。


    「嗯,醒來啦?」


    這裏是理查德的辦公室。


    「…是。」


    親王的一句話讓弗格垂下頭,後腦依然昏沉發脹。


    瞥向自己的手腳,雖然衣服上滿是破損裂痕,但傷口都已經消失了。這也是理所當然。弗格能藉由吞噬毒氣來改變身體的治愈能力。隻要沒被砍斷手腳或開腸剖肚,一些輕傷不用多久就能自行痊愈了。


    確認身體四肢都沒事,「艾莉絲十六號」也好好地收在腰際的劍鞘裏後,弗格這才抬起頭。一和理查德對上眼,就見他滿麵愁容地低語。


    「搞得很狼狽啊。」


    「我完全無法辯駁。」


    「唔,還挺謙虛的嘛,真是難得。」


    「我沒打算用狡辯來蒙混過關……您已經了解到什麽程度了?」


    「差不多都知道了吧。所有你知道的事我大概也都收到情報了,你就當是這樣吧。」


    理查德揮了揮手裏那張像信紙的東西,如此說道。


    那應該是雷可利寫的信吧,一定是跟失去意識的弗格一起送過來的。


    這一點還真教人吃驚。先不提她在那棟宅邸裏說過的話,沒想到她竟然肯讓王室成員知道她的真實身分——不對,仔細想想確實沒有繼續保密下去的意義了。如果理査德想知道,隻要問問弗格就行,而弗格也完全沒有閉口不談的意思。


    「真的很抱歉。」


    但這件事和自己的失敗是兩碼子事。


    「這次是我太大意了,您想好要給我怎樣的處分了嗎?」


    就算得以死謝罪,弗格也無話可說。


    沒想到理查德卻以有些困擾的苦笑作為響應。


    「處刑……說是這麽說,但你真的能接受嗎?」


    「不,那個……」


    「別擔心,我並沒有生氣,也沒有把你的失敗告訴其他王權派議員,但就算被他們知道了也無所謂。因為你不是以隸屬王室的人造人身分,而是作為我的部下去赴這場約。失敗的責任也該是由我這個上司來杠啊。」


    「……那真的是感激不盡。」


    弗格老老實實地向理查德低頭道謝。


    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理查德當然是經過一番冷靜的算計考慮。大概是認為就算現在輕率地懲罰了弗格,但估計造成的損害將會遠遠超過所失去的吧。他當然不會把這份算計說出口,而是展現出寬容的一麵——這是理查德受到國民們仰慕愛戴的原因之一,也是以他親王的身分地位所能表現出的最大限度體貼。


    「對了,今天幾號了?我到底睡了多久?」


    「喂喂喂,居然把我當日曆使用,這下子露出本性了吧。」


    鬆了一口氣般,理查德啞然失笑。


    「別擔心,還隻是今天發生的事,現在還沒六點。


    雖然嘴上抱怨,但還是會好好回答問題,可見他是真的很善良。


    「好了,你也不能再繼續悠悠哉哉睡大頭覺了。畢竟你還是帶了一大堆問題回來。真是的……今天發生的騷動也實在太多了。」


    「其他還有發生什麽事嗎?」


    聽理查德的語氣似乎不太尋常。


    「晚點再告訴你。先照順序來,從跟你有關的開始。」


    「是。」


    弗格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理查德呼吸過一口氣後,才接著告知。


    「先從結論說起吧。王權派議員和『雷可利之宴』已經在某件事上達成了協議。那件事就是對匍都、甚至瑩國全體的治安維持。」


    「這代表什麽意思?」


    「你或許還不知道……遭到『克拉夫念珠』侵蝕的匍都煉術師比預期的還要多出許多。先不提煉術師之間的鬥爭已經趨於白熱化,還發動了超乎預料的煉術規模,甚至危害到一般市浪。值得慶幸的是這些事還沒被搬上台麵,這也算是『雷可利之宴』的功勞吧。真是的……因為渴求強大的力量而被更要命的濃烈毒氣魅惑了,這簡直就跟鴉片沒兩樣啊。」


    這樣的比喻也許再正確不過。


    對煉術師而言,那種鍵器確實就如同鴉片。


    原以為投身於操縱毒氣這塊危險領域中的,應該要是更有自製力的人才對——看來這樣的猜測真是錯得離譜。


    「公會已經禁止旗下煉術師持有並藉助『克拉夫念珠』來完成任務,可走到這一步後,有些人也開始不透過公會私下承接委托。那些來自國外非法入境的……流浪煉術師們也摻了一腳。繼續這麽置之不理的話,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有認同『克拉夫念珠』的工會因此掘起。就算爆發了以匍都為舞台的戰爭也不足為奇吧?而且規模會遠遠超過一個月前的那起事件。」


    「煉術師們將分成兩派,互相爭權奪利是嗎?」


    而且還是不該贏的那方擁有更強大武器的戰爭。


    光想象都是惡夢一場。


    「所以說……王權派議員和『雷可利之宴』才進行協議,要防止事態走到那一步,是嗎?」


    「是啊,而且王屬軍也要加入。從政治與軍事兩方麵抑製『克拉夫念珠』的普及擴大。王權派議員那邊,接下來我會想辦法去說服……哎,也不難啦,畢竟這件事本來就跟國家利益有關。有了『雷可利之宴』的介入,庶民院議員們、就連庶民院派的貴族院議員也會把票投給我們吧。換句話說,已經確定可以拿到一半以上的議會席次。到時候不管從表麵上還是暗地裏都能施加壓力了。」


    「原來如此。」


    真是了不得的交際手腕,這句讚美也許相當適合送給雷可利。


    為了達到目的,與誰連手才最有效率——她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要求王宮的協助吧。但光是提出要求,極有可能遭到拒絕,所以她才會連弗格和艾兒蒂的事情都調查清楚,在確定掌握了王室的弱點後,才開始進行交涉。


    「對方真的很有兩把刷子,但說真的,我非常討厭這樣。」


    「的確是啊,我也覺得很不是滋味。況且真正的主導權還掌握在對方手上,但是……光靠心情和個人好惡在政治上是行不通的。」


    不管是在身分或地位上,多數生性驕傲的貴族絕不可能說出這種台詞。就這一點來說,理查德確實教人感佩。


    仔細端詳過雷可利的信件後,聰穎過人的親王更進一步補充:


    「『雷可利之宴』似乎已經先出招了……接下來『克拉夫念珠』的走私與流通應該會跟著減少吧。現在還不曉得他們到底值不值得信任,但對方也沒說謊的理由,總之就見機行事吧。」


    「……這樣呀。」


    弗格對這份情報心存懷疑。


    在『克拉夫念珠』流入瑩國境內的事件背景中,弗格注意到那個討人厭的貴族——梅涅克伯爵暗地裏似乎有些動作。想把自己的孫子入贅給瑪格麗特公主的他,該不會為了阻止惠國王子和瑪格麗特公主的婚事而做出不恰當的舉動吧?


    是自己想太多了嗎?或者梅涅克用了什麽弗格也料想不到的手段摻和其中。就是因為不清楚詳細情況,才會覺得心裏很不踏實吧。


    弗格早就將梅涅克的事向理查德報告了。但隻是懷疑又沒掌握任何真憑實據,就算心裏有些疙瘩也沒辦法對他出手,畢竟判斷梅涅克會不會帶來威脅並不是弗格的工作。


    「當下最要緊的,就是掌握那些不屬於公會的煉術師們的動向。他們是為了貫徹某


    種主義思想?或隻是單純地追求力量?也許是為了貫徹主義思想才想追求力量,不管怎樣……必須多注意一點才行,要是真的出了什麽狀況,王屬軍也得總動員了。當然你們也一樣。到時候可別任性地說不想接這種廉價的工作喔。」


    「我知道了。」


    理査德都這麽說了,弗格也隻能乖乖點頭。


    腦海裏忽然掠過卡爾布魯克在那座宅邸裏對自己說過的話。


    在黑暗中隱藏自己的身影,不讓那些市井小民看見,超越人類的極限,得到人類智慧所不及的能力——要是擁有那種能力的家夥們無視公會的存在獨自發起行動,匍都、還有這個國家究竟會變成什麽樣?


    在那些半已舍棄人類身分的家夥之中,一定有人會興災樂禍地對這場混亂感到有趣。若是乘機起了圖謀不軌的念頭,那可真是糟糕至極。


    歎了一口氣,弗格將自己埋進長椅中。


    事態似乎正朝著雷可利所預期的方向發展,盡管心中再厭惡,卻也知道總有一天必須為此開戰。至少要讓艾兒蒂平安無事才好——為了這個原因,就如同卡爾布魯克所說的,自己一定得變得更強才行。


    「對了,殿下。」


    「剛才您說今天發生了很多騒動……是怎麽回事?」


    該不會王宮裏也出了什麽問題吧?


    話一問出口,就見理查德立刻露出懊惱的神情。


    「是啊,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個大問題。以王宮的立場而言,說不定這件事還更加嚴重。不過對方的目的和來曆都還不清楚,想解決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才好。這件事跟你也有關,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理查德刻意閃爍其詞的態度,還有那句「以王宮的立場而言,說不定這件事還更加嚴重」教人想不在意都難。雖然覺得不太可能,但該不會是艾兒蒂——


    「先跟你說一聲,不用擔心。那邊應該已經沒事了。」


    「請等一下,殿下,這到底是…」


    理査德安撫製止著臉色大變再度起身的弗格。


    「冷靜一點,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肯把這件事先告訴你啊。」


    「就是因為這樣,也就是艾兒蒂發生什麽事了嗎?」


    用不著多說了,因為在思考之前,身體就下意識地展開動作。


    無視理查德還想再說什麽,弗格已經轉身往門口跑去。粗魯地打開房門也忘了關上,連身在王宮長廊上這件事都忘得一乾二淨,隻顧著往艾兒蒂狂奔而去。


    當理查德一臉錯愕地看著他離開,喃喃吐出:「真是的……」這句話時,弗格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走廊的那一頭了。


    似乎馬上就要下雨的昏暗天空,十分適合灰色街道陰療悲慘的頹廢模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候的關係,潮濕的空氣比平時更惱人地黏覆著肌膚,連披在身上的外衣都使人抑鬱。但這種不快的感覺真的隻是空氣中的濕度作祟嗎?難道不是自己的肌膚正在發燙的關係?或許真是如此吧。因為自己現在一點都不正常。


    伊帕西?特特斯自從得到被寶石狀外殼包覆的奇妙之劍——「艾莉絲四號」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兩天。


    連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這把扭曲的劍竟然到現在還沒有吸過人血。不對,說意外並不是正確的形容。應該說,是遺憾才對。


    這兩天渾渾噩噩地在灰色街道上徘徊遊蕩。雖然沒有刻意選定地點,但目的已經相當明確。女人,為了宰殺年輕的女人。


    可不知為何卻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偶爾遇到的都是成年男子,而且隻要一對上眼,對方就立刻慌慌張張地走避逃離。平時一到夜裏,娼妓們總會站在那條街上招攬生意,現在卻看不到半個人。


    真是不可思議,且讓人無法忍受。為什麽不讓我殺啊?這股焦躁的憤怒愈積愈深。


    就算是灰色街道,要是有個正大光明提著鬥劍的男人四處兜轉,不僅女人小孩會嚇得躲起來,就連男人也會特別提防不隨便靠近。換句話說,伊帕西已經拋棄身為人類的紀律與束縛,連如此理所當然的事都無法明白。


    落日已西沉大半,黑暗尾隨在三公尺之外。


    心想著今天就先這樣吧,伊帕西轉身踏進附近的一間廢屋。


    在這條街上,有幾棟無人居住的破爛建築物。那些連遮風蔽雨都有問題的房舍,多半都被像伊帕西這種流浪漢拿來借宿一晚。基本上,這種地方根本不配被稱作宿場。


    裏頭連地板都沒有。赤裸裸的地麵是連根雜草都長不出來的腐爛土壤,沒變成一灘爛泥已是萬幸了。牆壁也隻是用兩塊腐朽的遮雨板敷衍地圍起兩邊而已。這地方甚至沒有天井,最多隻能算是拿塊破板子圍出來的空間。


    伊帕西就坐在其中。


    似乎有點餓,但這種感覺一覺醒來就會消失了。灰色街道的空氣裏所蘊含的些許毒氣,對伊帕西而言就有著麵包屑程度的營養供給。


    比起空腹感更痛苦難挨的是滿溢的殺人欲望。


    除了用來塞食物的之外,體內好像還存在著其他胃袋。那是即使在睡夢中,也會因為得不到滿足而悲鳴不已的欲望。想殺人,想支解女人。想把年輕女人開腸剖肚,狠狠感受那體溫。可以的話,女人的名字最好是特莉艾拉。


    ——啊啊。沒錯,特莉艾拉。


    特莉艾拉?梅普。


    蜂蜜色的頭發好漂亮、好可愛,但她一點也沒有那種想利用天生的姿色與男人相好的興趣,隻是個有著旺盛求知欲和好奇心的少女。老是泡在村長家,耽溺於那本全村唯一的煉獄學專門書,一遍又一遍反複讀著。


    沸騰的殺人欲念讓原已朦朧不清的記憶逐漸變得鮮明。伊帕西慢慢想起來了——不是村長和其他村民,而是隻有關於特莉埃拉的事。


    就是因為她,自己才成為煉術師。要是特莉埃拉在工廠勞動結束後仍平安無事,她一定會在匍都找份跟煉術相關的工作。那隻要自己也成了煉術師,說不定哪天還會再與她相見呢。


    那萬一她死了該怎麽辦?一縷不安滑過心頭。


    要是那樣,就殺不了她了。


    享受折斷她手腳的快感,拉扯她的乳房聆聽那美妙的哀號,把手伸進下腹部捏碎她的子宮,切斷頸動脈沐浴在她飛濺的血雨中,這一切的一切全都變成無法實現的夢想了。沒辦法將喜歡的女孩——深愛的那個人親手殺了是種不幸。特莉埃拉都已經是殘存的唯一記憶,是最後所牽掛的緣分啊。


    抱著劍蹲坐在地上發抖時,背後突然傳來聲音。


    「還沒睡嗎?也對,現在睡覺也太早了一點。」


    「……唔?」


    反射性地站起身往後看,但並不是出於警戒。


    那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早安。」


    注視著伊帕西的臉,她露出笑容。


    看起來很小。頂多隻有十三、四歲吧。


    可愛的眼睛,柔和的臉頰,豐厚的雙唇。五官仍給人稚嫩的印象,卻又揉和了極不相襯的異樣情色。將藍色綢緞隨意纏繞在身上,那件過於暴露的衣服和尚未成熟的身軀催化出混雜著悖德感的劣俗情欲。藍色頭發,從發絲間窺探著自己的眼眸也是相同的顏色。讓人不禁聯想到童話故事中那隻來自深海的人魚。


    伊帕西想著,下一秒——便發現了。


    「你是?」


    雖然跟印象中的模樣差距甚大,但仔細端詳才發現,他曾經見過這張臉孔。


    「好久不見呢。伊帕西.特特斯先生。喔不,對我來說應該歐圖?斐伊先生吧?之前我曾經跟你一起工作過,你還記得嗎?」


    「綺莉葉?蘇西……」


    「哎呀,居然連我的名字都記得,真讓人高興。」


    不可能。


    她應該已經死了才對。跟她的哥哥米歇爾?蘇西一起被雷迪克.梅爾和肯尼斯?蘭特給殺了。


    「你怎麽會?」


    「因為就是這樣啊。」


    旁邊又傳來另一個聲音。


    不是站在眼前的綺莉葉,卻有著如出一轍的音色。


    不隻是聲音。就連長相、發型、服裝、行為舉止都十分酷似。就像有人拿著一麵身鏡擺在她們之間一樣。


    「你們是……雙胞胎嗎?」


    「才不是那種無聊的東西呢。


    這次是從背後。


    合計三個人——並肩站在一起的綺麗葉們勾起煽情的媚笑,開口說道:


    「我們是『群體』。」


    「擁有同樣的臉蛋,同樣的身形姿影、共存著相同記憶並具有增殖的特性唷。」


    「是人造人……羅蘭之子唷。」


    一陣錯愕。


    人造人?這家夥?


    跟那個少年一樣,羅蘭所製造的——


    伊帕西反射性地瞪著眼前的少女們。


    羅蘭之子。看在不完全的人造人伊帕西眼中,無疑是剌激心中的劣等感並危及到自己的存在意義,真是教人厭惡的家夥。一邊是被後世歌頌為稀世天才的羅蘭所製造的擁有超越人類力量的怪物,和由才能不足的外甥模仿製造出的近似人造人的自己。光是想到就惡心得想吐。讓人既嫉妒又憎恨得要命。


    與伊帕西的負麵情緒相反,她們似乎相當愉快。


    「喂,你知道我為什麽會來這裏嗎?」


    一個綺莉葉蹲下身,伸出手來。


    她的手指滑過臉頰,接著移往下顎、喉矓、胸膛摩挲愛撫。


    「伊帕西先生,我啊……」


    另一個女孩從背後貼了上來。


    輕柔的吻落下。在耳朵和脖頸邊輕啄的嘴唇是對男人知之甚詳的娼妓花招。


    第三個人蹲在伊帕西身旁,摟著伊帕西的手臂輕聲囁嚅。


    「我是來滿足你的。」


    聽到這句話時,伊帕西的衝動瞬間高漲了。


    胸臆深處彷佛有什麽熱燙的東西即將滿溢。那是混雜了性欲與食欲的粗鄙,是這個世界上最低賤、殘酷卻又甜美的東西。


    於是伸手將綺莉葉,將那個在眼前撫摸自己胸膛的其中一個女孩用力摟抱住。


    「啊。」


    使力將她身上的藍色衣服扯破。探索的手指接觸到布料時,有種正伸進某種黏性液體中的感覺,這樣的觸感也讓伊帕西益發地亢奮起來。猛力包覆住微隆的乳房,指甲剌入肌膚中。粗魯地在肩口來回舔舐。接著推倒女孩,欺身貼近她大張的雙腿間,膝蓋毫不留情地壓在她的大腿上。


    「嗯。」


    耳邊的嬌喘聲讓心臓不受控製地瘋狂跳動。


    將握在右手的劍——當成自己的分身般——捅進少女的肚子。


    「……嘎,嗚啊!」


    雖是刀劍,但並沒有鋒刃。那凹凸不平的、寶石狀的、類似刨絲器的外殼。


    所以不是剌入。是邊擠壓絞碎黏膜襞肉邊用力捅進深處。撕裂皮膚,挖出脂肪,壓碎骨頭,到達子宮後開始扭轉、回旋、穿剌。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


    「啊啊!嘎啊,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綺莉葉尖叫著。彷佛是從喉間、從全身上下擠出那崩潰的嘶叫。


    厭惡著。痛苦著。瀕臨死亡。這些都是伊帕西給她的。比性交更滿足,比強奸更恍惚,比食物更美味,比美酒更醉人。


    「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沒-會兒,綺莉葉已經發不出悲鳴了。隻有從喉間泄出「咻咻」氣音,手腳不受控製地痙攣。舔舐她那發青的嘴唇,撬開嘴巴吸住舌頭,牙齒咬住前端撕咬扯斷。那瞬間,身下的軀體猛地彈了-下。


    咀嚼著綺莉葉的舌頭,伊帕西緩緩抬起頭。衣服和皮膚都被對方噴濺出的鮮血濡濕了。無與倫比的滿足感。啊啊——自己就是為此而生的呀。


    「嗬嗬。怎麽樣?」


    看著眼前自己淒慘的死狀,綺莉葉臉上卻無絲毫恐懼。


    而且還十分愉快。


    「我的身體有讓你舒服嗎?」


    煽情的話語延續了虐殺行為的餘韻。


    瞇細了眼在恍惚中望著她的笑容。下一秒卻不由得瞠大。


    「什……」


    不知不覺間,綺莉葉竟增加了。


    前一刻愛撫伊帕西身體的有三人。剛剛才親手血刃了其中一個。


    但眼前,望著自己眉開眼笑的綺莉葉仍然有三個——居然沒有減少。


    「你到底是?」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是群體嘛。」


    其中一個綺莉葉笑著。


    「隻要你希望的話,不管要生出幾個綺莉葉當你的對象都沒問題喔。剛才你把我的肚子戳爛了吧,接下來打算怎麽做?直接塞進嘴裏嗎?還是要使用胸部?」


    「嗯……說不定吧。」


    於是,綺莉葉們開始吵鬧的出起餿主意。


    「別擔心。等你厭倦了我們,隻要找其他女人下手就可以啦。」


    「不如說我們就是給你拿來練手感的,先來教你該怎麽做,等習慣後就可以隨時丟掉的犧牲品呀。」


    「得幫你找幾件衣服才行,我們離開這條街吧?這種肮髒的地方一點都不好。去有鋪石大道和佇立著許多紅磚瓦房的市民區域吧。」


    「這個主意好。你把自己搞成這副德性在這種地方到處閑晃也找不到什麽象樣的女人啦。那些女人隻會噴偷來的香水、抹著用草汁做成的胭脂、看到那種幹巴巴的身體就倒盡胃口了,一點都不好吃嘛。」


    「所以呀,伊帕西先生。」三個綺莉葉異口同聲。


    綺莉葉們看向自己的眼眸裏,閃爍著惡作劇般的光芒。


    接著三個人又同時出聲——


    「你還可以殺更多人,不管幾個還是幾十個,想殺多少就盡量殺吧。」


    ——如此宣告著。


    「啊嗯,啊。」


    這次輪到伊帕西發出嗚咽。


    被原諒了。方才的快感,那種殘虐的行為都被原諒了。原來自己是可以這麽做的。


    一個綺莉葉站了起來,旋踵準備離去。


    「那我就先去幫你找衣服囉,還有收納魔劍的劍鞘也不能忘了。」


    目送她的背影離去時,剩下的兩個綺莉葉扯了扯伊帕西的衣袖。


    「你還在發什麽呆啊?」


    「咦……」


    「還有兩個我在這裏啊。繼續吧?你應該還辦得到吧?這次要更激烈、更狂野、更認真一點才行喔。」


    噬人心智的誘惑逼使伊帕西再度提起魔劍。


    沉溺於這種行為的伊帕西又壓倒了另一個綺莉葉。


    ?


    就算落日西墮夜已深沉,王立煉導院——邊獄院依然不知休眠。


    這裏蔓延著一波「比起自身的飲食作息,研究才更重要」的異樣風潮。


    正因為沒有規定的勤務時間,隻要能交出一定的研究成果其它細節一概不問的特殊給薪製度,才讓這股風潮蔓延更甚。比起白天,夜晚時的邊獄院反而聚集更多研究員。因為深夜能加速邏輯思考的信奉者對此深信不疑,而研究員之中存在這種迷思的人更不在少數。


    然而特莉艾拉?梅普,她並沒有這種深夜信仰。


    但相對的,她是個無論日夜都能集中精神投注於工作


    的人,在某種層麵上這種資質反而更糟糕。結果就是,她經常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泡在邊獄院裏沒日沒夜的進行研究。


    想睡覺時就到休息室假寐一下,雖然不太常使用,但邊獄院的衛浴設備也相當完善。她甚至擺了一星期份的替換衣物在研究室裏。會回家就是那些替換衣物沒了的時候,要不就是疲憊到極點,連思考能力都變得遲鈍的時候。


    於是,今天她也一如往常地留在邊獄院過夜。


    幾個禮拜來所熱衷的「克拉夫念珠」分析與改造終於在昨天結束了。為了稍微喘口氣休息一下,她便從數據室挖了一堆文書數據打算大肆補充知識。想當然耳,她完全沒有「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場工作,就好好回家休息吧」的想法。


    這時,有人敲響了研究室的房門。


    稍稍拉開間隔,連續敲了三次。在特莉艾拉所認識的人當中,會用這種方式敲門的隻有一個。


    「嗨。」


    連請進都還沒說,對方就已經自動自發地開門走了進來。


    所以她的視線並沒有從書上移開,頭也不回地直接開口:


    「三更半夜的,你有什麽事?」


    「說三更半夜,都還沒十一點啊。」


    「從我的手表看來,都十一點五分了。而且過了十一點之後,一般都會避免進到淑女的房間吧。」


    特莉艾拉一如往常地開起玩笑。


    「這樣的話……」


    另一個人卻走上前來,忽然拉起特莉埃拉的手,將手表的轉軸稍微轉了一下。


    「這樣就是十點五十五分,回到十一點前了。」


    ——想不到他竟會把自己的手表時間往回倒轉。


    這樣的反應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


    特莉埃拉不禁眨了眨眼.隨即嗬嗬笑了出來。


    「你果然很有趣呢,優貝歐魯。」


    「是嗎?」


    闖入房裏的青年,名叫優貝歐魯?卡特榭雷提斯。


    「能被你這麽評價,真是我的榮幸。」


    他背抵著牆,有些得意地聳聳肩。


    「還好啦。」


    特莉埃拉和這個「有趣的朋友」是在一年多前認識的。


    起因是身為王屬煉術師的他帶著之前負責的案件到邊獄院委托調查的關係。他在煉術陣及煉術方麵擁有相當驚人的知識,和特莉埃拉也很聊得來。


    從那之後,他總會像這樣經常來串一下門子一個月兩、三次,有時甚至每星期都會過來。經常就不著邊際地聊著煉術的種種*然後一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除了他見多識廣總能聊得很愉快之外,難以分辨男女的外表和總是配合自己的說話方式都讓特莉埃拉覺得可愛。


    「話說回來,聽你自稱淑女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雖然我每次都試著約你這位淑女在外頭見麵。」


    唔,動不動就像這樣揶揄自己正是他的缺點。


    「就因為你老把我當女人看待,才會被我挖苦啦。不過我不也常說嗎,要是想跟我在外頭見麵,就趕快辭掉王屬煉術師的工作,來當我的部下就行了啊。」


    「這不就表示在外麵你也隻打算跟我聊工作嗎?真是的……我可是認真的耶,雖然隻有一半。」


    「我也是認真的啊,比你的一半還多呢。」


    「你說的一半跟我說的一半,意思似乎不太一樣啊。」


    「在外麵喝茶這點都是一樣的吧?」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你喜歡喝茶嗎?」


    「還好,與其去茶館,還不如約在王立圖書館見麵。可惜囉。」


    「說得沒錯。」


    前一刻還你一言我一語不著邊際地聊著,優貝歐魯的表情卻忽然變了。


    「其實我今天來,是有正經事要告訴你的。」


    「什麽事?」


    看特莉埃拉愣了一下,他不禁歎了口氣。


    「……『想在外頭見麵』這種邀約的台詞或許暫時不能用了。」


    「啊?」


    這句話說得太委婉了,委婉到讓人搞不懂個中含意。


    所以特莉埃拉沉默地以視線要求對方解釋清楚。


    他則回以淡淡一笑——但,卻是個憂心大於歡快的笑容——


    「匍都接下來……會變得愈來愈危險。」


    優貝歐魯答道。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你們之前所研究的『克拉夫念珠』啊。」


    優貝歐魯的視線瞬間變得銳利。


    「那玩意兒似乎正悄悄在市井裏流通。對煉術師來說,那種鍵器相當有魅力。特別是對隻有二、三流程度,端不上台麵的那些人來說更是如此。」


    「咦,是這樣嗎……?」


    特莉埃拉相當驚訝。


    這跟昨天從弗格那裏聽來的消息不同。他說的應該是「沒聽說有流通的情況」才對。但,會感到無法釋然的原因還是在於——


    「這是真的嗎?我覺得實在難以理解。」


    不合理——一言以蔽之,就是這個意思。


    「克拉夫念珠」發動的力量過於龐大。


    高濃度的毒氣到頭來隻會殘害自己。光是吸到都會削弱生命,以如此強大的毒氣所啟動的煉術,隻會超出使用者本身的操縱能力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最適合用來發動煉術的就是「愚者之石」。


    「愚者之石」所開啟的門扉大小、以及從中流泄出的毒氣量都是這個國家針對煉術所發布的統一規格,也就是煉術的基準。煉術的規模、定義威力的冠位、還有用來測驗煉術師適應性的抗力值,全都是在使用「愚者之石」的前提上所成立的。


    正因如此,使用「克拉夫念珠」就表示無視於基準了。無視基準就會使秩序崩盤。當冠位的存在不再有意義,對應場合該使用什麽術式的概念就會消失,而持續接觸超過自己忍受範圍的毒氣,就跟忍受力不足的家夥卻成為煉術師沒有兩樣。


    「那東西根本沒有使用的意義,做出那種行為隻會被我國蘊育出的煉術學曆史唾棄。」


    特莉埃拉困惑地歪著頭。


    「因為你是個學者啊。」


    你也許無法明白吧,優貝歐魯夾雜著歎息從喉間逸出一聲苦笑。


    「真的親臨現場時尤其對那些必須拚命一搏的煉術師而言,基準什麽的已經排到第三順位了。最重要的是努力保住小命,再來是不能輸掉眼前的戰鬥。為了完成這兩點而尋求更龐大的力量,誰也不能去苛責他們啊。唔,不過我也認同這是種自殺行為啦。」


    「……是這樣嗎……」


    就算聽優貝歐魯說了這麽多,特莉埃拉仍舊無法釋懷。


    煉術師該如何突破眼前的戰鬥是很重要的一點,她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輸了或許就得死,死了就什麽都沒了。但使用「克拉夫念珠」去贏得戰鬥也確實會縮短壽命,若煉術控製失當,同樣也是血本無歸。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思考如何使用「愚者之石」安全且確實地拿下勝利,並加以實行才對嗎?


    人之所以是智慧的動物,就該是因為如此啊。


    「不管怎麽樣,我想說的就是,請你務必多加小心。」


    像是拒絕繼續議論下去,優貝歐魯忽然轉變了話題。


    「就在不久前,王屬軍那邊也收到命令了。接下來匍都恐怕要進入全城戒嚴狀態。因為那些被力量迷惑的家夥很可能會幹出什麽傻事,雖然不想妄加猜測……但那些思想犯也很危險。在奉行海利庫斯主義的信徒當中,有些家夥為達目的甚至不惜犧牲呢。」


    「你的意思是,我也會被牽連其中嗎?」


    「你不是常會在


    過度疲勞的情況下拖著虛軟無力的身體回家嗎?光是這樣就很容易遭遇劫匪了,現在外頭那麽不平靜,也就更危險了呀。」


    特莉埃拉不由得苦笑。


    確實如他所說——自己還真是丟臉啊。


    優貝歐魯似乎也明白特莉埃拉的尷尬,淘氣地舉起手指。


    「不過呢,隻要待在這棟建築物裏就安全啦。你就盡可能地工作吧。反正不管怎樣,你平時也不常回家不是嗎?」


    「說得也是。要是我家被破壞活動殃及,我說不定還不會發現呢。」


    「我啊,隻要你平安就好了。」


    眼前這個堂堂正正說著肉麻台詞的青年讓特莉埃拉有些難為情。他大概是認真的,所以才更覺得抱歉。


    「我會注意的。就算要回家,也會盡量選在白天啦。」


    「那就好,晚上可是很危險的。」


    直起靠在牆上的身子,優貝歐魯微微一笑。


    「那我先走噸。」


    「咦,這麽快就走啦?」


    從進來到現在還不到十分鍾呢。


    而且也還沒像平時一樣進行煉術學辯論呀。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現在是戒嚴狀態,我的工作也變得不分壹夜了。」


    「真不好意思。多謝你了,還特地跑這一趟。」


    看來他真的隻是專程來給自己忠告的。


    坦率地表達感謝後,優貝歐魯也轉過身隨意揮了揮手。


    「為了你,這根本算不了什麽。」


    「謝謝你啦。」


    對他裝模作樣的說話方式隻能報以苦笑,特莉埃拉目送友人離開。


    老實說——他把自己當成女人看待這一點,確實心裏是有些高興的。


    這樣的優貝歐魯總讓自己想起在故鄉的青梅竹馬。那個從沒有一絲猶疑,老是嚷著:「將來你要當我的新娘喔!」的少年。記得沒錯的話,他應該小自己兩歲吧,日複一日地就算被其他同年紀的男孩取笑也毫不在意,從不曾離開自己的身旁。


    特莉埃拉還清楚記得,在前往匍都的那天,他因為舍不得而嚎啕大哭,把自己心頭那股即將到工廠勞動的不安,以及離開家人的悲切都一並消融了。會跟優貝歐魯變得如此親近,一定是因為他和青梅竹馬的那個少年有些相似的關係吧。


    那孩子現在過得還好嗎?他是家裏的次男,說不定也跟自己一樣來到這裏工作賺錢了。說不定他早就已經被煉獄院——


    搖了搖頭,把這討厭的念頭趕出腦海。


    兒時的玩伴應該有不少人也來到這裏打拚吧,但特莉埃拉不想刻意去調查他的消息。一直到現在也沒有那種想法。如果哪天能在某處再相逢的話就算是賺到了。所以還是別想那麽多了。


    算了,都是孩提時代的回憶了


    若是真的重逢,看到自己變成這麽不修邊幅的瘋狂學者,他一定會覺得很失望吧。所以隻要這樣就好了。隻要偶爾笑著回想一下。


    「……伊帕西。」


    特莉埃拉輕聲念出他的名字。在隻剩下自己一人的研究室裏,再次攤開書本。就讓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消失在算式的字裏行間。


    ?


    邁出邊獄院大門的青年——優貝歐魯?卡特榭雷提斯循著大馬路走向位於南邊的市民區域。約莫走了十分鍾,彎入一條暗巷內,推開了某扇廉價酒館的大門。


    客人隻有小貓兩三隻。環顧一圈後,叫住女店員點了杯啤酒,然後在桌邊坐下。


    向坐在對麵的那個人揚起微笑。


    「嗨,等很久了嗎?」


    「不會,我也剛來呢。」


    回答他的是名少女。


    穿著過於暴露的服裝,讓她看起來隻是個年輕娼妓,在深夜的酒館裏更加重了這樣的觀感。也多虧這一點,才讓她的存在顯得自然,也不會以為她跑錯了場合。


    「你不用先跟客人報一下自己的名字嗎?」


    「我討厭這種低級的玩笑。」


    少女刻意板起臉孔。藍色的發絲柔順飄逸,同色係的衣服袖口也微微晃蕩。就像纏縛著細長的綢鍛,又如同霓裳羽衣有著不同一般的奇特設計。


    等待店員送上啤酒的空檔,優貝歐魯開口詢問:


    「那邊的情況如何?」


    少女似乎很愉快地回答:


    「六個人。」


    「哇……他真是殺了不少呢。」


    「是啊,我被殺了好多遍呢。」


    不清楚內幕的人想必聽不懂這幾句對話的含意。


    「現在呢?」


    「很滿足地睡著了。不過從明天開始,我這個製動器就派不上用場了吧。嗬嗬……一定會發生不得了的大事,你那邊呢?」


    「我正在進行的事前準備真的很麻煩。而且我的目的原本就跟你不一樣,對你信奉的聖母和精靈也不感興趣,又沒有人能出手相助,實在讓人很提不起勁啊。」


    優貝歐魯的戲譫讓少女露出不耐的表情。


    「哎呀,我對正統的丁字教也沒興趣啊,對法王廳也沒什麽人情義理要顧的,侍奉神明隻是碰巧罷了。隻是因為好玩才這麽做唷……不過那位祭司大人真的很不錯,他很理解我,也非常愛我呢。」


    「因為好玩嗎?你這個女孩還真是恐怖。這麽說來,你跟我也是同一種人呢。」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來這裏之前,我去找了一個朋友聊天。」


    無視少女的質問,優貝歐魯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聊的都是關於煉術師的話題。朋友說她沒辦法理解煉術師們追求強大力量的理由,認為隻要花功夫鑽研如何讓現狀變得更好就行了。」


    「……所以呢?」


    「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有隻為了追求快樂而存在的人。隻要能開心就好。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就算再怎麽痛苦、不幸、違反天理,那群人也毫不在乎。但她就是無法理解這一點。明明她自己也是追求著所謂求知欲快樂的殘缺之人,


    卻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真是有夠奇怪。」


    「也就是說,你的目的就是為了快樂嗎?想尋點樂子?」


    「老實講,確實有些麻煩的地方——作為王屬煉術師,我有義務守護國家的安寧,但同時也利用身分之便走私鍵器,順便幫了前來瑩國造成混亂的奸細一把,甚至提供情報給那些想背離公會的煉術師們。除此之外還幹了很多沒辦法對你說的壞事,真是太矛盾了。」


    「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幹嘛要做這麽麻煩的事啊?」


    「不不不,所謂的麻煩隻是種言語的修飾。做這些事我其實很開心呢。不管到哪裏都擺出一副好人嘴臉,唆使、誆騙、玩弄操縱人們……若說目的,也許這確實就是我的目的。因為快樂才這麽做。為了讓自己感到愉悅,才會去做這些事呀。」


    「我討厭講話迂回的男人。」


    少女蹙起眉頭。


    「我跟你不一樣。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認為有捏造道理的必要,因為開心才這麽做,就隻是這樣罷了。生為算不上人類的怪物,靠著超乎人類的力量去玩弄人類,這不是很有趣嗎?」


    「是嗎?」


    但優貝歐魯否定了少女的說法。


    不對,或許不是針對眼前的少女,而是對自己的否定吧。


    「所謂的快樂跟憎恨隻有一線之隔。散播憎恨的同時,往往也會產生快樂。如此一來……你跟我的快樂,隻是因嗜好而來的純粹狂喜嗎?還是從憎恨而生的不純愉悅呢?」


    那一瞬間,兩人之間滿溢著緊張的氛圍。


    沒把少女身上散發出的明顯殺氣當一回事,彼此間的空氣流


    動也尖親得讓人如坐針氈。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率先別開了視線。


    吐出一口帶有放棄意味的歎息,她說:


    「怎樣都無所謂。」


    「什麽?」


    環視周圍,她刻意壓低了音量。


    「你老是喋喋不休到處泄露秘密的毛病,我覺得還是別再犯比較好。就算這間店沒幾個客人,但誰知道有沒有人在偷聽呢。想不到你這種人居然還能從事間諜的工作,啼叫得太淒厲的夜鶇即使躲在黑暗中也會被射下來的.」


    「啊啊,你是在說那個呀。」


    真無聊。他在嘴裏咕噥了一聲,同時微微一笑。


    揚著微笑,抬起擱在桌上的右手,「啪」地一聲彈響手指。


    眨眼瞬間。


    店長、店員、顧客、清掃工人,也就是除了優貝歐魯和少女以外,待在店裏的所有人都——緩緩地,一個接一個原地驚愕得瞠大雙眼,然後倒下。


    「什……」


    連少女都錯愕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你到底…」


    「『淡色蜜蜂』。創造並控製擁有遲效性神經毒的微小羽蟲,是第三冠式喔。」


    「第三冠?那麽高位的冠術你是什麽時候發動的?而且……」


    「共有十三隻。」


    他滿不在乎地回答,臉上依然帶笑。


    「夜鶇哪,會藏身在黑暗中啄食心髒。不論再怎麽喧鬧啼叫,若是無人傾聽也就隻是一首寂寞之歌罷了。所以沒問題的。什麽問題都沒有。」


    少女的臉上爬過一絲膽怯。


    為此感到滿足的優貝歐魯舉起木杯,這才終於喝下第一口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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